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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王营派出的援兵匆匆赶到,狭路迎上杀红双眼的大汉铁骑,双方之间爆发出一场更为惨烈的短兵交接。
“大将军,大将军!”心痒难熬跃跃欲试的轻骑校尉郭成,忍不住轻声呼喊端坐在踏云神驹上正打着盹的卫青:“咱们可以出击了吧?”
“嗯。”卫青懒洋洋地答应了声,抬眼看了看远处正在源源不绝向两翼调动大军的匈奴中军王营,回答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郭成无可奈何地望着兄弟部队在敌人的营地内翻江倒海痛快厮杀,只盼大将军这一觉千万别睡过头,让自己的中军轻骑营什么也捞不着,只剩下打扫战场的分儿。
“呜─”
王营中忽然又响起一通雄壮的号角,右贤王颜海的王旌缓缓移动,向匈奴左翼大营靠近。
“郭成,去吧。”卫青的眼睛猛然睁开,在黑夜里闪着明亮的神光:“谁能拿下颜海的王旌,我便记他头功。”
“诺!”郭成一声响亮的回答,高举长枪朝自己的部下高喊道:“兄弟们,上!”
“杀啊─”轻骑营千马奔腾,如开闸的洪水越过小丘,一往无前地杀向敌阵。
甫一进入有效射程,汉军的五行师们纷纷作法,火球、冰刀、沙暴、金箭……一道道攻击法术争相斗艳在夜空下盛绽开璀璨绚烂的光华,呼啸奔涌着朝匈奴王营轰击而去。
紧跟着坐在战马上的弩手们点燃火弩次第发射。无需精度瞄准,任何一支弩箭落下都有可能燃起一片火海,如同遍地怒放的烈火之花。
“杀呀!”郭成高声呼号,一马当先,拨挡开射来的箭矢,冲入了兵力空虚的中军王营。
在轻骑营之后,霍去病也率领着汉军主力,势不可挡地杀入纵深,不停地扩大战果。
望了一眼右贤王王旗上清晰可见的雪鵰图腾,郭成振枪大喊:“大将军有令,拿下颜海王旌者记头功,兄弟们,杀呀!”
周围的部属们轰然应诺,一支百人队如离弦之箭劈开层层血浪,直插王旌所在。领头的军官挥舞长枪浑身浴血,正是曾在长安大街上挑战过大将军卫青的臧天放!
他从军寥寥数月,便赶上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役,不由得血脉贲张,忘却生死,听到郭成的呼喊,当即率领着一百余骑奋勇争先直捣黄龙。
王旌、王旌……近了,更近了……一个个匈奴士兵的身躯在臧天放的面前倒下,一蓬蓬鲜血在长枪下怒绽,生命无论敌我都变得微贱与苍白。
“头儿,我们冲得太猛,和大队失去了联系!”一名部下扯开嗓门拼命压下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与兵刃撞击声,高声提醒臧天放。
臧天放回了一下头,自己的队伍后方密密麻麻都是扑涌而来的匈奴骑兵,已看不到郭成和其它轻骑营的战友。
“你不如投军报效国家,将来杀敌立功,一样能封得万户侯……”
剎那之间,他的脑海里响起了卫大将军对自己的慰勉,一腔热血充斥胸臆,大吼道:“杀─拿下颜海的王旌便是头功!”
“噗!”又一名敌人被他的长枪挑落马下,臧天放已能隐隐看到王旌下颜海的身影,心中的豪情壮志如海潮般汹涌─拿下王旌,杀敌封侯!
“呼!”上空骤然刮过一蓬激荡雄浑的狂风,一道道硕大无伦的黑影投射在地上,身后有同伴在不由自主地失声惊呼。
臧天放一愣抬头,天空中近百头体态巨大的魔鵰宛若一卷黑云,正朝着自己的百人队俯冲下来。端坐在鵰背上的骑士张弓搭箭,伴随着清脆的弓弦响动,一支支加持了雷符的魔箭似雨点一样倾盆射落。
“蓬蓬蓬!”一个个朝夕相处的战友在魔箭的轰击下粉身碎骨,化作一蓬蓬腾起浓烟的火团,痛苦地叫喊着灰飞烟灭。
“畜生!”臧天放怒吼飞掷,长枪划过一束闪亮的白光,穿透一头魔鵰的胸腹。
“噗!”他的左肩应声中箭,体内鼓荡的真气立时冲散雷符灵力,但血水泉涌从伤口汩汩冒出,染红了半边甲胄。
“去你娘的!”臧天放拔出魔箭,甩手射杀一名匈奴骑兵,又夺过一柄刺来的长枪单手挥动,凶悍地向前杀去。
“看枪!”一头魔鵰自侧面迫近,鵰背上的年轻骑士手握辟海魔枪,威风八面大声呼喝,向臧天放挺枪攻到。
“铿!”双枪交击,臧天放虎口发麻长枪抛飞,不由自主地摔下马背。
他吞下口血沫,一骨碌起身抽出腰刀,就见那位挑落自己的匈奴骑士驾驭魔鵰回旋过来,长声喝道:“能接我拓寒一枪不死,也非无名之辈,通名再战!”
臧天放的耳膜被这股声浪震得嗡嗡雷鸣,却不甘示弱地大吼道:“老子大汉轻骑校尉麾下队率臧天放,看刀!”纵身而起,一刀斩向对方面门。
“当啷!”辟海魔枪寒光一闪,将臧天放的弯刀震得粉碎,枪锋气势凛冽扎入他的右胸。臧天放仰天倒下,又挣扎站起,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枪大叫:“再来!”
“是条好汉!”拓寒顿枪道:“你的同伴已经全部战死,投降吧!”
臧天放一凛,方才注意到自己下属的百余骑兵在玄甲鵰骑的猛攻下死伤殆尽,只有十几名重伤员翻滚在血泊里痛楚呻吟。
“呸!”臧天放唾了口血沫,大骂道:“堂堂天朝军人,岂能投降蛮族豺狼!”
拓寒眼里闪过一缕怒意,驾鵰冲来,辟海魔枪朝着臧天放胸膛刺到。
随着最后的一声吶喊,臧天放一跃而起长枪奋力刺向拓寒小腹,只盼能和对手同归于尽。
“啪!”拓寒枪式微变,震飞臧天放手中的长枪,顺势一抹枪尖贯穿对方喉咙。
臧天放看到自己的眼前有一朵鲜艳的红花盛开,天地渐渐失去了颜色,魁梧的身躯像一座山岳轰然倒下。
他努力扬起脸,模模糊糊地又看见了高高飘扬的右贤王王旌,艰难地向着它爬行了两尺,终于停止了呼吸。
“有这样的勇士,大汉军威可畏呀……”
瞧着臧天放兀自面朝王旌的脸庞,拓寒心中丝毫没有获胜的喜悦,心情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拓寒,咱们快往西退吧!”
察觉汉军的旌旗排山倒海般不住逼近,颜海明白败局已定,纵声招呼爱子准备撤退。
拓寒悬浮在半空,可以清楚地望见远处威武飘展的汉军帅旗。旗面中央绣着一个斗大的“卫”字,正在烽火中猎猎飘舞。
“是卫青来了……”拓寒心中一转,高喊道:“玄甲鵰骑,随我来!”
“嗷─”近百名玄甲骑士发出苍狼般呼吼,高举刀枪斗志昂扬,追随着拓寒的背影催动魔鵰掠过天宇,朝着大汉帅旗奋不顾身地扑去……
第一部 第四集 日出瀚海 第七章 国殇
“玄甲鵰骑!”
策马在大将军卫青身后的长史岳神机低低一哼,举起手中的金色仙杖飞速地念动咒语。仙杖光晕大盛烈如金阳,遥遥向着天空一指:“疾!”
“喀喇喇!”夜幕赫然裂现一道金色光壑,十数条赤光闪烁的血骨魔龙被召唤而出,口中喷吐着滔滔火焰迎向玄甲鵰骑。
与此同时汉军五行师亦发动攻击,毫不吝啬地释放出一道道的炫光。
“砰砰砰─”空中的玄甲鵰骑在暴风骤雨似的法术轰击中伤亡惊人。但没有一名玄甲骑士畏惧退缩,他们镇定自若地坐在鵰背上,一边闪躲一边射箭还击。
“轰!”终于,一队玄甲鵰骑顺利地破入血骨魔龙的数组之中,双方展开刺刀见红的白刃格斗。
这些魔龙没有生命,更不会感觉疼痛,完全倚靠阴阳师的精神操纵,凶悍地与对手搏杀,即使被斩成两截也依旧能够力战不休。
“是他!”拓寒在下方黑压压的大汉军阵内发现了手举仙杖的阴阳师。
同时他也看见了阴阳师身侧的霍去病。两个人的目光电光石火地在空中交错,迸裂出别样的火花。
“飕飕飕─”拉开铁胎弓,拓寒一连三箭射向阴阳师。
尽管箭术并非拓寒所长,但对每个生长在马背上的匈奴男子来说,弯弓射鵰是一门自幼便必须苦练的生存技巧。如同呼吸,早已成为了匈奴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叮!”岳神机猝不及防,只得挥杖挡开了第一支魔箭。然而雷符爆出的巨大冲击力却令他险些从马上栽落。挥杖格斗,本就不是阴阳师的特长。
如同事先做好了精确的预测,在岳神机身形摇晃的剎那,另外两支魔箭破空掠到,分别射向他的眉心和咽喉。任一处被击中,赐予他的便是死亡。
蓦然一旁伸来一只手,稳稳地用双指夹住射向岳神机咽喉的那支魔箭,而后轻巧地朝上一挑,“啪”地将第三支魔箭激飞。
“谢大将军!”岳神机一身冷汗,长吐一口气,重新在马上坐正。
卫青淡然微笑,转头问身后的霍去病道:“这人想必就是右贤王的世子拓寒吧?”
“是。”霍去病沉声回答,评价道:“骁勇豪爽,是个人物。”
“大将军,请借箭一用!”徐自为似乎被霍去病的话语激发起争雄之念,取过卫青手指间的那支魔箭,张弓对向空中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拓寒看箭!”
“呜─”魔箭挟着雄劲的风声激射而出。与厉虹如轻盈多变的箭技不同,徐自为的箭术刚劲有力直来直去,却显得更加威猛犀利。
“砰!”拓寒挥枪架开来箭,不由得双臂微微发麻,凛然道:“这年轻人好强的臂力!”
扫过身周浴血奋战的玄甲鵰骑,他扬声喊道:“卫青,你可敢出阵与我一战?”
催驾魔鵰冒着穿梭飞掠的法术攻击和密集箭雨,拓寒直逼帅旗下的卫青。十余名玄甲骑士不顾生死护翼在他的周围,用血肉之躯掩护主将突击。
“算得上一位匈奴豪杰啊!”彷佛在回应霍去病对拓寒的品评,卫青轻轻说了句,身形倏地一晃从踏云神驹上消失。
等到拓寒再次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卫青已如神龙飞天,转眼欺近魔鵰三丈开外。
“好快!”拓寒暗赞一声,座下的魔鵰已率先喷出一串深青色的冷焰。
但卫青仅仅一闪,冷焰便在身后走空。如此翩若惊鸿飘忽无踪的神奇身法,即便是出身北斗宫的拓寒也属生平仅见。
“嗡─”辟海魔枪一记激昂的金属颤音,幻动出眼花撩乱的殷红光华涌向卫青。
卫青合身切入如海潮般澎湃的枪影中,在几乎不存在的狭小空间内闪展腾挪倏忽往来,直似闲庭信步,任由洗天九枪运转如轮虎虎生风,却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拓寒胸中升起一股遭受轻视的羞辱,辟海魔枪孤注一掷刺向卫青面门。
“啪!”卫青侧身一让,轻舒猿臂抓住枪杆,淡然微笑道:“你还是着急了些。”
“去死!”拓寒怒容满面,体内升腾起一团浓烈血雾。雾光中厉嚎振空,一头头通体发着赤芒的血狼遽然涌现,穷凶极恶地扑向卫青。
“血狼魔罡!”
卫青的浓眉微微挑了挑,甲胄下柔和的白光奔涌,一羽神威凛凛的鲲鹏振翅翔空,卷荡着雪白的光云迎头对上扑来的血狼。
“轰─”
整座战场都清晰地听到了半空中的这声巨响,一溜溜赤芒像流星一样四下崩散,魔罡所化的血狼转瞬之间土崩瓦解,只剩下后排的十余头侥幸躲过鲲鹏沛然莫御的神光轰击,铩羽而归。
气机牵引之下,拓寒“哇”地呛出口鲜血,丹田元气大伤,恐怕一两年内都难以恢复。
卫青眼眸里闪过一缕歉疚,低声道:“你走吧!”右臂柔力催发,将握住的枪杆朝前一推一放。拓寒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背心已经贴到了身后的金鞍上。
这时他如果顺势驾鵰退走,卫青断不会再加追杀。可是从匈奴人傲慢野性的血液中激腾起的斗志,却不许拓寒认输败退,纵然面对的是号称大汉朝堂上的第一高手,从来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卫青,也一样不能!
他竭力挺直上身,压榨出体内残存的魔罡,眼前恍惚出现了那个名叫臧天放的大汉军官临死前的样貌,短短片刻之后,竟已是一个冥冥中的轮回。
枪在吼,血在啸,拓寒全身燃烧着高涨的斗志,再一次运枪攻向卫青。
“这家伙─”在十丈之下,霍去病的内心深处生出一丝波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扭过头去,手中的饮血魔刀弧光一掠,又斩下一颗匈奴骑兵的头颅。
“你这是何苦?”卫青轻轻一声苦笑,第二次抓住袭来的辟海魔枪。
拓寒顿时心死如灰,痛苦地意识到即使自己再苦修十年,也未必能躲过对方看似漫不经心的这探臂一拿。一时间气势尽失,只能机械地握紧枪杆,木然不动。
他学艺初成,下山返家,投入父亲的帐下效力。原本打算凭借这近二十年的刻苦修炼,能够驰骋大漠,纵横天下。
不料去年定襄城下一战先是受辱于同门师弟霍去病,数月之后又在大将军卫青的手中彻底败北。
两次与汉军交战,非但寸功未得,反而闹得灰头土脸,令心高气傲的拓寒情何以堪?
“去吧!”卫青悯然轻叹,将拓寒连人带枪朝后震飞。拓寒胸口一窒,已在空中昏死过去,失去意识的身躯却似长了眼睛般,飘落向附近的一头玄甲鵰骑。
鵰背上的骑士急忙纵身接住拓寒,又落回坐骑大声呼喊道:“世子!”
拓寒双目紧闭毫无响应,好在气息尚算平稳,应无性命之忧。
没有了他的指挥,剩余不到六成的玄甲鵰骑脱离接触,飞回本阵。
“拓寒、拓寒!”伫身王旌下,眺望爱子与卫青激战的颜海,看着玄甲鵰骑载着拓寒归阵,心急如焚地连声呼喊。
“传令,向北撤退!”颜海无奈地一挥手,在亲卫簇拥下拨马往北。
高耸的王旌随即徐徐移动,指引各处匈奴将士退却的方向。
号角一起,胜负的最后一丝悬念尘埃落定,一队队匈奴骑兵不甘地开始突围退走。
“颜海要逃啦!”察觉到王旌在慢慢后退,汉军士气大振,攻得更猛。
鲁鹏和高凡所在的羽林营首当其冲,在混战中超过了本来作为前锋却受到匈奴中军顽强阻击的轻骑营,锋芒所向直指颜海身后的王旌。
这数百羽林将士或者经过了天下英雄大会的千挑万选,或者是功勋能臣之后,差不多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以一当十。此刻双方情势此消彼长,羽林营更是锐不可当,连破匈奴三个百人队飞速迫近王旌。
星垂大漠,火映长空。数万人在殊死搏杀,每时每刻都有人不断地倒下。鲁鹏想起了撞墙自尽的妹妹;高凡怀念着惨遭横祸的母亲,这给了他们无限的动力与斗志,忘记身上伤口的疼痛,忘记死亡的可怕,尽情宣泄着仇恨之火。
“呔,颜海!”视线穿越重重人影,鲁鹏看到了王旌之下的匈奴右贤王。他策动青云骢扬声叫道:“小高,跟我上啊!”
“天罡破!”鲁鹏的身上骤然腾起暗红色的熊熊火焰,高大的身躯“劈啪”爆响,魔化成一个超过一丈五尺的巨灵,裂魂鬼斧上下翻飞,漾动蒙蒙红雾,在面前的敌人中生生杀开一条血路逼向颜海。
在他的带动下羽林军汇作洪流,高歌猛进。
倘若不是颜海的亲兵卫队和玄甲鵰骑拼死拦截,情势早已一发而不可收拾。可没等他们稳住阵脚,汉军轻骑营、轻车营犹如一对铁拳接踵打到。而两营正中帅旗高扬,大将军卫青已在百丈之外!
这时候匈奴军队已完全陷入乱战,颜海惶然发现身边的护卫只剩不到两百人。
“王爷,请上鵰背!”一名玄甲骑士在低空凝住座鵰,伸手递向颜海。
“噗!”冷不防一束斧光飞到,狠狠劈开了他的玄甲切入脊背。玄甲骑士大吼一声从鵰背上载下,失去主人的魔鵰悲声长唳升空远去。
双眼血红的鲁鹏已然拍马赶到,俯身拔出裂魂鬼斧,怒吼道:“颜海,拿命来!”
“喀嚓、喀嚓!”两名上前应战的颜海亲兵被裂魂鬼斧活活劈成了四丬。他们的弯刀也削中了鲁鹏,虽令甲胄铿然破裂,却只在这形同魔神的男子身上留下两缕白线。
一名匈奴千骑长高声吼叫,纵马迎上鲁鹏。
鲁鹏无心纠缠,胯下青云骢猛然高高跃起,从这千骑长的头顶越过,凌空撞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