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沁吸着鼻子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待情绪平复一些了,便委屈又愤然地道:“父王说我年纪大了,再难找着像滕家那样合适的人家。
说那外室死了。孩子就跟我亲生的没什么区别。只要我善待那孩子,滕少爷念着我的好,必然会对我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
王府会再添些嫁妆给我,将我记在母妃名下,让我依着嫡女的规制出嫁。如此一来,滕家也不敢小瞧了我。
还说让母妃就近择个吉日,把亲事定下来,等府里的祭祀完了就完婚。
我娘明知道我不愿意,非但不劝着父王一些。反倒跟着煽风点火。骂我不懂事,不知道体谅父母的一片苦心……”
说到伤心处,泪珠子又成双成对地落下来。
简莹知道,比起嫁进滕家。济安王和齐庶妃急着卖闺女的举动更令周沁伤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抱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被翻红浪之后。她就累瘫了。连身子都是周漱帮着擦洗的,根本没来得及问他釜底抽薪的法子是什么。
也不知道那话是不是他为了哄她卖力随口说出来的,不好拿来开解周沁。
不痛不痒地劝了一阵子,将周沁打发走了,细细梳妆一番,略吃了些粥菜,便往菁莪院而来。
方氏瞧见她有些惊讶,“不是说身上不舒坦吗?怎的不躺着休息,不早不晚赶着过来做什么?”
“三妹妹去我那儿好哭一顿,我哪里还躺得住?”简莹避重就轻地笑了一笑,也不拐弯抹角,“母妃,父王当真要将三妹妹嫁到滕家去?”
方氏点了点头,“是呢,早上过来一趟,跟我透了口风。”
想起齐庶妃来请安的时候,一脸遮掩不住的得意,忍不住嘲讽地勾了一下唇角。
只要有利可图,王爷是不会在乎一个庶女将来过的什么日子的。若齐庶妃能为女儿奋起一争,或许还有断了这门亲事的希望。
偏生别人都瞧得出滕家少爷不是良配,就齐庶妃一个觉得捡了大便宜。还以为王爷叫沁姐儿嫁过去是给她撑腰做主,一个劲儿地沾沾自喜,当真蠢得不可救药。
“那母妃打算怎么办?”简莹试探地问道。
方氏面上作出为难的模样,叹着气道:“王爷是一家之主,他决定的事,我也没法子跟他拧着来啊。”
心下冷哼一声,齐庶妃欢天喜地,恨不能敲锣打鼓宣扬自己个儿失而复得,逮着一个好女婿,她又何必枉作小人,泼人家的冷水?
简莹一听这话就知道方氏是指望不上的了,只能尽量帮着周沁拖延,然后再商议应对的法子,“母妃还没有跟滕家那边通气儿吧?”
“还没呢,我总要先问问沁姐儿的意思。”方氏淡淡地道。
这些年她自问不曾苛待过庶女,没理由到了临了,给沁姐儿留下不好的印象。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总要让沁姐儿知道她尽力了不是?
简莹稍稍松了口气,言辞恳切地劝道:“母妃,能迟一些去说,就尽量迟一些吧。
三妹妹骨子里是个刚强烈性的,仓促定下亲事无异于将她逼上绝路,万一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办?
还有滕家,态度反反复复,出尔反尔的,当真叫人恼火。不好好晾他们一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方氏瞧出她另有算计,也不去点破,“我知道了,我会跟王爷说,请他从长计议的。”
简莹多少放心了一些,想到周沁因为滕家上门提亲的事,定然还没提去梨花苑的事。一件也是办,两件也是办,索性帮她一口气解决了吧。
略一思量,便将昨天去梨花苑的所见所闻说了,未免节外生枝,隐下了府学学生去那里做义教的事情。
“我瞧着三妹妹对梨花苑的孩子们很是上心,不如就让她跟着方小姐做事,也免得她整日闷在府里胡思乱想。出去疏散疏散,说不定她自己就想通了。”
方氏沉吟片刻,便笑道:“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若沁姐儿愿意,让她去就是了。
姑娘家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等嫁了人,又要相夫教子,又要看着公婆姑嫂的脸色,哪能跟在娘家一样来去自由?
既是跟方家小姐一起行事,想必王爷也会同意的。”
“还是母妃开明,那我就替三妹妹谢谢母妃了。”简莹笑嘻嘻地拍着马屁。
又绕着祭祀说了一阵子话,便告退出来。
在菁莪院门口站了一站,脚步一转,便往葑菲院而来。
文庶妃刚刚念完一卷佛经,听说简莹来了,颇感意外。
猜到她这个时辰过来,必是有事要问,放下佛经,出了佛堂,吩咐寻芹、半莲准备茶点,拉了简莹的手自去里间说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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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慈严并重的老太妃
简莹瞧着文庶妃领她进了里间,又将丫头悉数打发出去,就知道人家猜到自己的来意了。
然而女人之间聊天是需要技巧的,饶是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能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摆出庭审的架势。说不说,说多少,都要视心情而定。
于是从今天的天气说到滕家来提亲,从提亲说到周沁一早去采蓝院哭诉,从哭诉说到济安王对待儿女的态度,最终将话题引到了老太妃的身上。
据文庶妃所说,老太妃是一个十分注重保养的人,年近五十了,脸蛋依旧跟三十岁的人一样水嫩光滑,连皱纹都看不见几条。
底子也好,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瓜子脸,樱桃口,手指修长,身材窈窕,气度娴雅。莫说那些媳妇太太,便是年轻的小姑娘在她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年轻时是何等地美艳,可见一斑。
文庶妃也没见过老王爷,但是听府里的老人说过,老王爷在世的时候,十分宝贝老太妃。宁愿苦着自己,也不肯让老太妃受一点儿委屈,四时的衣裳首饰从未断过。
除了老太妃,不曾沾染过任何女人,到死都对老太妃一心一意的。
也许是太过偏爱妻子了,对儿子就显得有些冷淡。
济安王对老王爷也不是很亲近,老王爷过世之后,鲜少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
跟老太妃倒是母子情深,不管是封王前还是封王后。对老太妃都十分地孝顺,也十分地敬畏。
老太妃大多数时候都是端庄喜静的,偶尔发了脾气,却是雷霆万钧,分外慑人的。济安王年过三十了,被老太妃瞪一眼,都要哆嗦半日。
更别说她们这些做媳妇的了。
老太妃在世的时候,府里每一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哪一个敢造次?
孟家在曲阜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孟氏刚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些瞧不上济安王这踩了狗屎运的新贵。每每摆出大家千金的派头,妄图将济安王拿捏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老太妃既不训斥也不劝导,只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往京城。没过多久。先帝就给济安王指了一位侧妃。便是如今的白侧妃。
京城二品大员的记名嫡女。容貌,家世,品性。气度,处处都压过孟氏一头。
孟氏越是针对,老太妃就越护着,白侧妃在济安王跟前也越来越得宠。等到白侧妃有了身孕,孟氏才彻底慌了神,终于跪在老太妃面前低头认错了。
老太妃还是一句话不说,只是没过多久,白侧妃就莫名其妙地滑了胎。
孟氏并不蠢,猜到白侧妃滑胎定是老太妃的手笔,对老太妃杀伐果决的手段愈发忌惮,再不敢兴风作浪。接连生下周清和周瀚姐弟两个,便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
白侧妃也一直没能怀上孩子,等到周清和周瀚姐弟两个长到四五岁,才又怀上了周湘,那时孟氏已失踪两年有余了。
“好端端的,孟王妃怎会失踪了呢?”简莹插嘴问了一句。
“说是去泰山上香还愿的路上,遇到逃难的流民,遭到哄抢,跟下人们走散了。”文庶妃叹息着摇了摇头,“那几年正赶上西北连年大旱,许多流民都涌到东南边儿来了,饿急了就打砸抢的,跟土匪差不多。”
简莹不由蹙了眉头,“既然有流民作乱,孟王妃为什么还要冒险出门呢?”
“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我还没进王府呢,都是听府里的老人说的。”文庶妃端起茶盏小小地抿了一口,眼睛盯着湛绿的茶水,貌似不经意地说道,“外面倒是有些传言,说孟王妃因为冒犯老太妃,被老太妃悄悄处置了。”
简莹心头一跳,嘴上却笑道:“这不可能吧?”
“是呢。”文庶妃随口接道,“孟王妃失踪之后,老太妃就将大姑娘和世子放在自己身边养着,样样都要亲自过问,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直到先王妃进门两三年,自己精神不济了,才将他们放出去,由着先王妃操持他们的衣食住行。”
简莹心知孟氏这条线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转了话风道:“这么说,白侧妃原先也是风光过好一阵子的喽?”
“岂止风光?”文庶妃淡淡一笑,“孟王妃失踪的那五六年间,白侧妃在这府里可是一人之下的,王爷对她也十分倚重,还曾经动过将她扶正的念头。”
简莹心说果然,白侧妃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既如此,怎的如今跟父王倒像是生分了一样?”
“可能与白家有关吧。”文庶妃用的是猜测的语气,脸上的神情却是有八分笃定的,“白侧妃的父亲原本是个大官,先帝跟前的宠臣。后来牵涉进江南贡米走私的事情,被贬出了京城。
白家出事的时候,白侧妃的嫡长兄还曾经来过济南府,跟王爷求救。据说老太妃连大门都没让他进,直接吩咐将人赶走了。
白侧妃为此大病了一场,王爷心疼白侧妃,瞒着老太妃给先帝写了一封信。老太妃知道了大发雷霆,罚王爷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自那之后,白侧妃就被老太妃嫌弃了,王爷也对她一日冷似一日,连二姑娘都被抱到老太妃房里养着去了,扶正的事就再没人敢提了。
老太妃原本相中了京城方家的大小姐,打算聘了来给王爷做填房的……”
“方家大小姐?”简莹有些惊讶。
文庶妃瞧着她神色,忍不住笑了,“不是王妃,是王妃嫡亲的姑母。
那位方大小姐在京城也是数得着的标志人物,老太妃十分喜欢她,连婚书都换了的。谁知王爷死活不同意,却看中了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
简莹不由张大了眼睛,“先母妃是父王自己看中的?”
“是啊,为了娶先王妃过门,王爷平生第一次跟老太妃翻了脸。母子俩僵持了好几个月,最终还是老太妃妥协,跟方家退了婚书,允了先王妃进门。
大概不是按着自己的心意娶进门的,老太妃对先王妃一直都很疏远,连带着对二少爷也不怎么亲近。
我就是在先王妃有孕的时候,由老太妃挑了来给王爷做妾的。”
说到这里,文庶妃指了指自己的脸,“其实我跟先王妃长得有几分相像。”
——(未完待续。。)
第181章 爱与恨
简莹忍不住细细打量文庶妃,果真瞧出她眉眼之间隐隐有那么几丝周漱的影子,愈发惊讶了,“庶妃是说,老太妃按着先母妃的模样儿挑了您……”
“分宠。”文庶妃替她把不方便说的话说了出来,“先王妃是我见过最温婉贤良的女人,且能诗会画,跟王爷十分恩爱。
王爷眼里只有先王妃,便是我容貌与先王妃有几分相似,也难得王爷的青眼。
大约瞧着我笼络不住王爷,对我不抱什么希望了,老太妃便不似早先那般捧着我。
先王妃过世之后,王爷也陆陆续续地宠过我一阵子。可我知道,在王爷心里,我不过是先王妃的替身,王爷梦里喊的都是‘婉容’的名字……”
她是佃农家的女儿,有幸被去庄子上巡视的老太妃看中,进了王府,原以为从此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没想到糊里糊涂地搅和进老太妃和先王妃的婆媳之争,白白浪费了那许多年的青春。
如今忆起跟王爷短暂的夫妻之情,还有她那刚出世没多久就夭折的儿子,感觉已经十分遥远,好似在梦里一般。
简莹眉头蹙了又蹙,愈发想不通了。
从她让晓笳打听来的消息,以及周漱口述的情况来推断,秦氏十有八~九就是被济安王杀害的。
可按照文庶妃的说法,秦氏是济安王不惜与自己相依为命的老娘翻脸,一意孤行娶回来的媳妇。成亲之后又十分恩爱,到底是什么事,让恩爱成仇,促使他做出杀妻的举动?
“庶妃,您知道先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文庶妃一愣之下回了神,脸上微微变色,“二少夫人可是听说了什么?”
简莹不好说周漱一直在追查秦氏病逝的事情,便含糊其辞地道:“嗯,我听人说先王妃不是病逝的,好像是中毒身亡。”
文庶妃脸色变得愈发明显。捧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眼珠子无意识地转动着,似乎在衡量些什么。
简莹不敢出言催促,静默以待。
过了许久,文庶妃的心绪才平静下来。似乎下定决心一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是世子妃跟你说的?”
简莹略怔,旋即点了点头。
孟馨娘不是主要的消息来源,却是最早引出秦氏病逝内幕的人。说是从她那儿听说的也不算骗人。
“果然。”文庶妃似无奈又似嘲弄地笑了一下,“世子妃与王妃是前后脚嫁进门的,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跟宿敌一样地对上了。
世子妃曾经对我百般讨好,从我这儿探听到先王妃去世的事情,便以为捉到了王妃的短处,闹得阖府不得安宁……”
这话在别人听来没头没脑,简莹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上就到老太妃和先母妃的忌日了,我只希望让两位长辈九泉之下能够安息,没有旁的目的,庶妃只管放心。”
文庶妃吃下定心丸,便没了顾虑,“先王妃过世的时候,王爷、世子和二少爷都不在府里。
我和白侧妃赶过去的时候,先王妃已经晕过去了。两位大夫又是号脉又是察言观色,就是诊断不出腹痛的原因。
大夫请示白侧妃,是否要开止痛的方子。白侧妃犹犹豫豫地不敢答应,还是先王妃身边一个叫清墨的大丫头做的决定。
先王妃服下汤药,立时就止了痛。我和白侧妃只当无事了,便离开了正房。回到自己的院子没一会儿的工夫,又有先王妃的丫头急急敲门,说先王妃过世了……
我和白侧妃慌里慌张赶过去的时候,就见大夫和丫头婆子跪了一地,王爷正抱着先王妃的尸首放声痛哭。
我年纪小一些,早就被这变故吓走了胆子,傻傻地站着。白侧妃年长,自是比我镇定,便大着胆子进去劝慰王爷。
哪知刚近了王爷的身,就被王爷拂倒在地。王爷发了一通脾气,连我一道赶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白侧妃脸色煞白,两眼发直,跟中了邪一样。我疑心她被先王妃的死状吓到了,将她带我的房里,为她念了一卷佛经,也没起到多少作用。
白侧妃整晚都在发抖,我实在好奇她到底瞧见了什么,支开下人再三追问,她才告诉我说,先王妃是睁着眼睛的,眼角还挂着血泪……”
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闭了一下眼睛,接着说下去,“我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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