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莹脸上的冷意不减,“这府里除了父王,封爵的就只有二少爷,长着耳朵的都知道大嫂说的是谁,的确不用非得指名道姓的。
既然大嫂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倒要跟大嫂理论理论了。
父王健在,咱们两房是分灶未分家,我们吃公中的用公中的,难道大嫂吃的用的不是公中的?”
“那怎能一样?”孟馨娘脱口反驳,“你们可是封了爵的……”
简莹冷笑一声打断她,“封了爵就不是父王的儿子了?就不是周家的人了?就该住在大街上,拖家带口讨饭去?”
“哟,二弟妹这是哭得哪门子穷啊?”孟馨娘声调一路升上去,“圣上给了天大的恩典,又是修宅子又是赏赐的,每岁千石的俸禄拿着,便是这天底下的人都到大街上讨饭去,也轮不到你们去讨饭。”
简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依着大嫂的意思,我们得了圣上的恩典,从此以后就不能再吃王府的一粒米,不能住王府的一间屋子了?
不光不能吃不能住,还得把自个儿得到的拿出来,叫大家都来吃我们的用我们的?”
这话可谓直白简要地说中了孟馨娘的心思。她把嘴一撇,“我可没那么说。可既然没有分家,甭管是哪一房得了东西。都该交到公中,再按着份例分派。”
她这话一说完,方氏嘴边便露出了一抹讥笑。白侧妃和文庶妃也各自拿帕子挡住了嘴角,就连孟氏都忍不住在腹内骂了一句“蠢货”,被人引到沟里去了还不自知。
只有齐庶妃觉得她说得有理,一脸赞同,两眼贪婪,恨不能立时叫二房将得着的那些个东西搬出来,捡好的揣进自己的腰包里。
简莹嘴角一弯。“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也想拿出来跟大家伙儿一块儿用呢。就怕我敢分,没人敢要。”
“二弟妹话说得可真漂亮。”孟馨娘连讽带刺,“你想独吞直说就是了,何必找这些个借口?”
简莹摇着头,嘴里“啧啧”两声,“大嫂好歹喝着孔圣人故乡的水长大的,满腹诗书礼仪。该不会不知道圣上赐下来的东西都是内造的,刻着皇印,在礼部和内府都登册备案的吧?”
圣上赐下来的东西,绝大多数都只能供着。留着当传家宝,就是损坏了一个角,都是大不敬的罪名。哪个敢随便送了卖了?
孟馨娘好歹做过十几二十年的世子妃,岂能不知道这些?只不过被简莹一句接一句地引着。话赶话的,光顾较劲了。一时竟忘了这一茬。
简莹见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嗤笑一声,“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看大嫂先把规制礼仪背熟了领悟透彻了,再跟着母妃学习怎样管家吧,否则再是名师也带不出高徒。
自家人怎么都好说,若是在外人跟前闹了这样的笑话,丢了自个儿的面子事小,丢了王府的面子事可就大了。”
这话明着是说孟馨娘的,实际上连孟氏也捎带进去了。
方氏瞟见孟氏脸上的皮肉飞快地抽搐了一下,压着嘴角端起茶盏。心说老二媳妇干得漂亮,就该让某些人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
一个流落在外三十年的人,刚回来连王府有几个门朝哪儿开都没搞清楚呢,就想着管家掌权?真是笑话。
孟馨娘一个不慎,被简莹抓着言语的漏洞狠狠地奚落了一顿,只觉两边脸颊火辣辣的。恼羞成怒之下,说话哪里还能想着过一过脑子?
“我再不懂规制,再不知礼仪,也是有印有册的世子妃。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摘我?
不要以为做了伯夫人就高过我一头了,世子爷迟早是要袭爵的,王府的家也迟早要由我来当。轮得谁,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简莹饶了那么大一个弯子,为的就是替方氏扳回一城,踩孟氏一脚,为后头的戏码搭台铺路。正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逗弄孟馨娘,把话题引到分家上去,结果还没张嘴,孟馨娘就把底牌给亮出来了。
此时不做文章,更待何时?
装作被孟馨娘震住的模样,愣怔了半晌,眼睛一眨就落下泪来,“原来大嫂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赶我们走呢。
二少爷和我原本想着距离府邸建好还有些时日,趁此机会在父王母妃跟前多尽一尽孝道。没想到二少爷豁出去大半条命挣来一个爵位,光了宗耀了祖,反倒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门心思要将我们扫地出门,连这一年半载都等不得了。
既然不把我们当成一家人,我们哪儿还有脸赖在府里白吃白喝?罢了,我这就去寻了二少爷,抱上孩子搬出去。”
抹了一把眼泪,转向方氏,“母妃,您也听见了,不是我们不想留在您和父王膝下尽孝,实在有人容不下我们。
您且安坐,儿媳先回去收拾东西了,稍后再来跟您辞别!”
说完起身,朝方氏深深一福,便一路哭着出门去了,留下一屋子因她唱念俱佳而呆住的人。
孟馨娘感觉尤其莫名其妙,前一刻还跟她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的,眨眼就哭得泪人一样。心里觉得有鬼,却又说不出鬼在哪里。
二房要搬走的事,简莹是跟方氏透过口风的。方氏第一个意识到简莹是在做戏,心知这么一闹,济安王就是不想分家也得分了。
同样是分家,二房自己提出来是不孝,可要是“被人赶走的”就不一样了。既然不会担上“不孝忤逆”的罪名,分家产的时候又能占据主动。
因为大房理亏,济安王出于补偿的心理,自然要偏着二房一些。二房想要什么,大房也不太好争竞。
虽说这份家业也有她两个儿子的份,可眼下还不到他们分出去的时候,没有必要跟二房去争。况且简莹刚刚卖了她一个好,她又怎么能去拆简莹的台?
不但不能拆,还得配合着把戏唱好了。
把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老大媳妇好大的威风,赶走了老二媳妇,接下来是不是该赶我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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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分家
孟馨娘自是巴不得将所有碍眼的人都赶出去,整个王府都归了她才好。心知只要济安王还活着,这事儿就只能想想罢了。
犹自猜不透简莹在搞什么鬼,虽然心下有些忐忑不安,可还是忍不住暗暗攒劲,赶紧搬出去吧,搬出去干净。
方氏也没想跟孟馨娘认真理论,甩了个脸子过去,便忙着叫人,“赶紧的,拦着老二媳妇。这大过节的,正该一家团圆呢,哪有叫他们搬出去的理儿?”
丫头婆子齐声答应了,急忙忙地跑去阻拦。
简莹那头装模作样地收拾了几样箱笼,指使得丫头婆子满院子忙活。到底被方氏劝住了,没能搬出去。她存心要借题发挥,城墙都挡不住,事情自是不可避免地闹到济安王跟前。
听了孟馨娘那迟早要袭爵当家的话,济安王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周瀚的鼻子一连吼了好几声,“你们这是巴望着本王早死,给你们倒地方呢!”
周瀚早就对孟馨娘心灰意冷了,不过为着她这一阵子小意伺候孟氏,才刚熄了休妻的念头,这又闹出这么一场来。实在不愿瞧见那张脸,只说了一句,“人是父王做主留下来的,父王看着处置吧。”
那是儿媳妇,打不得,骂不得,他这做公公的能怎么处置?只得吩咐方氏撸了她的差事,叫她去佛堂跟孟氏一道念经思过。
周漱自是不肯就这样白费了简莹制造的机会,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罚又怎能将他打发了?抓住孟馨娘容不下他们这一条,坚持要分家。
济安王劝说几回。最终还是同意了。
一来是了解周漱,知道这个儿子一旦做了决定。再怎么劝阻都无用;
二来是看透了,这个儿子跟他不是一条心。强留在府里做出父慈子孝的样子有什么意思?反正早晚都是要分的,不差这一年半载;
三来也是因为最近一日比一日觉得自己老了,再没心力去管府里那么鸡毛蒜皮的琐事,分了还能少些是非,多过几天清净的日子。
于是中秋节一过,便叫人清点家产,准备分家。
舜井街那座宅子先许给了周漱,这边清点家产,简莹那边就将该整理的东西整理出来。陆陆续续地搬了过去。
周漱早就打着分家的主意,将里里外外都细细收拾过了,只需粉一粉墙,里外稍作布置,就能住人了。
自打分家的消息坐实了,采蓝院的大小丫头婆子都很兴奋。
在王府住着虽然也没什么不好的,可终归不是简莹和周漱当家做主,出来进去难免要看个眉眼高低,留神些有的没的。分了家就不一样了。整座宅子都是自家的地盘,可不自在得多?
一有空就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新家怎样怎样,连简莹都被她们感染,盼着搬家的日子早些到来。
这些年来。外头都是的生意都是济安王一手把持,方氏只掌管内院这一块儿,除了死去的颜管家。再没第三个人知道王府到底有多少产业。借着这一回清点,大家心里头也都有了数。
王府名下的大小铺子共有二三十间。除去祭田,这些年置办下的田地有几千亩。济南府、京城两地的庄子宅子。再加上在南方的果园湖塘,自己置的,还有别人送的,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五六十处。
再有就是府库里的东西,还有存在钱庄的银子。
周瀚是长子长孙,要承继宗祠,赡老养小,自然得占大头,这个谁都没有意见。
周沁的嫁妆早早就备好了的,腾家的聘礼也归了她,等她出嫁的时候,再补上些银子也是了。还剩下一个周汐,留出她的嫁妆,再留下济安王和一众妻妾的养老钱,剩下的三个儿子均分。
当然,现在只分周漱的那一份,周沅和周润的还要放在公中。
周瀚觉得愧对弟弟,果然是半点不争。
周漱也不客气,田地、庄子、果园都捡出产高的要了。铺子是一间都没要的,按着市价折成了现银。
孟馨娘说错了话受了罚,分家产的时候没能在场。
原以为周漱必定会要九华楼和大明湖的水上酒楼,这两个酒楼生意最为红火,负责经营的掌柜又是周漱的朋友,没有不要之理。听说没要,还很是庆幸了一回。
她哪里知道,周漱之所以没要,是因为黄严在京城为官,黄尊为了照顾黄严,打算和三弟一起搬到京城去。没有黄尊悉心经营,那两座酒楼的生意只怕长远不了。
黄尊是打算去京城开酒楼的,说好一人出一半的本钱,各占五成股份。长远算下来,得利可比直接要了九华楼和水上酒楼要多得多。
别人不知这层内情,直夸周漱厚道。
周漱的厚道之处不止这一点,分得的东西,又拿出一部分,给两个妹妹添了妆。周沅和周润也有,不过事先许诺了,等他们成亲的时候再给。
做到这个份儿上,没人能够挑出二房丁点儿的毛病。
进了九月就是简老夫人的寿辰,因为家中新丧,没有大肆操办,只自家人合着出嫁的女儿开了席面,简简单单地吃了顿饭。
简四太太病死的消息传到京城,惊动了圣上,下了圣旨命方知府尽快结案,以慰简四太太的在天之灵。
其实这案子也没什么结头了,主犯已死,只剩下几个从犯,按着罪名判了,贴出告示,就算完了。
茗眉在大牢里得不到医治,伤口感染,没等到判决就死了;杜晋考和王家老夫妇被人教唆,后头认罪态度良好,判了流刑。
再有就是简兰的两个贴身丫头,莲衣刑讯的时候叫打残了,只能留在牢中服刑。朵儿被充作官妓,与别个罪犯妻女一道送去了边关。
剩下的就是罚些银子,打几板子的事儿。
周漱替曲嫂交了一笔银子,免去了她的杖刑。又走了个门路,替她消了奴籍,将她接到舜井街的宅子。改回原来的名字,雪琴几个跟她混熟了,都喊她清姑姑。
到了定好的搬家吉日,周漱和简莹一大早便起床,带着大宝小宝去祠堂磕了头,又去前头给济安王和方氏、孟氏磕了头,便坐上马车往舜井街的宅子而来。
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新家长什么样儿,萧铮就派人送了信来,说乐林公主马上就到济南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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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萧未
周漱原当圣上回了京,这辈子跟萧乐林就再没有见面的时候了,没想到搬进新家头一日就接到这么个消息,别提有多晦气。
简莹还在一旁幸灾乐祸,“我猜你上辈子不是偷香窃玉的负心汉,就是掘了人家祖坟的盗墓贼,要不然这辈子老天爷怎么会安排一个堂妹使劲儿膈应你呢?”
周漱黑着脸抿了抿唇,“未必是来找我的。”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听着没底气。
圣上为了让萧乐林早早熄了念头,三书六礼都着紧着办,叫钦天监算了最近的日子,将婚期定在了今年冬初。也就是说,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乐林该出嫁了。普通人家待嫁的新娘在成亲前一个月就不能出门了,更何况是皇女?
她这个时候跑到济南府,不是来找他还能为了什么?
他跟萧乐林是堂兄妹的事情说不得,若是萧乐林在这边闹出事儿来,他少不得要担上一个诱骗皇女逃婚的罪名。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简莹也知这事儿不好办,敛了玩笑之心,“要不,你出去躲几日,我来打发她?”
周漱摇了摇头,“没有我躲在后头,让你在前头帮我挡灾的道理。再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若是不在,萧乐林信口雌黄,胡乱嚷嚷些有的没的,那我过后就是长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既然来了,我就会会她。把话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开了。她若识趣就此作罢最好,她若不识趣,那就休怪我不给她和皇家留脸面了。”
简莹见他态度端正得很,便也安了心神,抓住他的手握了一握,“放心,黑山老妖都治了,还治不了她一个黄毛丫头?”
周漱被她一语说笑了,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不也是黄毛丫头?”
简莹翻了个白眼。“那你就是恋童癖。”
距离萧乐林来到还有些时候。也没有必要列开阵仗等着,两人说完了话,便携手出门,在宅子里逛了一圈。
圣上赐了“忠勇伯府”的匾额。要等伯府建好焚香跪拜之后再挂上去。这边的宅子就简简单单地挂了一个写有“周府”二字的门匾。
分家的消息一传开。府里的下人们也有动了心思主动来投的,说是愿意跟过来伺候二少爷和二少夫人,都被简莹和周漱回绝了。除了采蓝院和茗园的人。多一个都没要。
搬出来图的就是个清净,若叫趁机安插了什么人进来,还得多费一番功夫清理。况且只是暂居,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必要添那么多的人。
石泉从周漱培养的那些人里头挑了十几个身手好又不太惹眼的,走了正式的文书,做起护院,他自己则当了护院的头。
府里上上下下加起来,不过四五十口的人。宅子虽小比王府小得多,可因人少,看着倒比王府宽敞得多。
前头的书房是照着茗园的样式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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