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馨娘不相信,“那李婆子一家都是王妃的心腹,怎会与二弟妹勾结?再说,王妃是何等精明之人,若二弟妹真个贪墨了公中银款,王妃怎会没有察觉?”
茗眉浅浅一笑,“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忠心于王妃跟捞银子并不冲突。婢妾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察觉,不过即便王妃察觉了,想必也没辙。
采买的东西都是好的,价钱也十分合理,甚至比市面上还要便宜一些。单从账面上查,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
“这不可能。”孟馨娘脱口道,“东西是好的,价钱又便宜,账面上也没有问题,那她要从哪里抠出银子来?”
“自然是从铺子里,他们吃的是‘孝敬’。”
“孝敬?”
“是,说白了,就是一种私下里的交易:他们从某家铺子里长期采买东西,这家铺子掌柜拿出一部分银子来孝敬他们。”
孟馨娘张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
茗眉知道她惊讶的是什么,娓娓道来:“拿卖酱油的来说,张王李刘四家铺子卖的酱油成色都差不多,去张记王记是买,去李记刘记也是买。
若今日去张记,明日去王记,后日去刘记,大后日去李记,每家铺子能赚的银子有限。
若定死了,只从李记买,那么李记光给王府供给酱油,一年下来得赚多少银子呢?他从自个儿赚的银子里抽出一成两成的当作孝敬,笼络住这个大主顾,依旧能赚个八成有余,何乐而不为呢?”
孟馨娘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捞钱,惊叹之余,忍不住好奇,“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法子并不新鲜,许多做生意的和跟生意人打交道的人都会用,琢磨琢磨也就明白了。”茗眉不无自得地笑道。
孟馨娘眼带审视地看着她,“我是在问你,你怎会知道二弟妹跟李婆子勾结起来贪墨公中银款的事儿?”
茗眉想要对付简莹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在王府里时时留神,处处探听,王府外头还有一个峨蕊帮她打探消息。时间久了,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她当然不会告诉孟馨娘这些事情都是她处心积虑打听来的,便把这份“功劳”推到死无对证的人头上,“是素屏告诉婢妾的。”
孟馨娘暗叹了声可惜,早知道素屏知道这许多事,她就叫行刑的婆子下手轻一点儿,留下那丫头一条贱命了。不对,一开始就不该把素屏拨给茗眉使唤。
也是她糊涂,怎早没想到从素屏嘴里掏出些什么来呢?
这念头闪了闪便按下了,专心应付眼前的人,“你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想啊,王府一年到头要办多少次宴席?平日里各房各院要吃用多少东西?要跟多少家铺子打交道?哪怕一家铺子只拿出一成的孝敬,那该有多少银子呢?既然没有分家,这银子就该是公中的。”
茗眉深深地看了孟馨娘一眼,“既是公中的银子,就有咱们大房一份儿!”
——(未完待续。。)
第323章 拱火
简莹有孕期间,孟馨娘也是管过一阵大厨房的。可惜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猫腻,只捞了一些零碎的好处。一想到自个儿与上千两银子的私房失之交臂,她就心疼肝疼浑身肉疼。
可这都是无凭无据的事儿,她总不能因为茗眉几句话,就跑去找简莹要钱吧?
茗眉将孟馨娘妒恨犹疑的神色看在眼里,适时地添柴浇油,“听说二少夫人出手十分阔绰,院子里的丫头各个当小姐一样养着,时常有金银首饰和好料子赏下来。
元芳连身契都没签,每月二两银子的工钱,还是府里给出的。每回家去探亲,都要收拾满满一车的东西带走。
那个灵若都已经被二少爷休了,不再是王府的姨娘了,二少夫人照样好吃好穿地供着。
还有当初来王府闹事的孙举人,进京赶考的银子都是二少夫人给出的,整整一千两呢。
便是府里的下人去跑个腿儿传个话儿,得的赏钱也比别的院子多。您满王府问问去,哪一个不夸二少夫人好,哪一个不想往采蓝院跑腿儿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做梦都想去二少夫人身边做事的?”
孟馨娘果然被她撩拨出怒气来,冷笑道:“若论笼络人心的本事,我确是拍马都赶不上二弟妹的。”
茗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继续给她拱火,“您以为二少夫人哪儿来那许多银子笼络人心?不至于赔上嫁妆充大方吧?还不是拿公中的银子做出来的好人情儿?
总归不是她自个儿银子,她挥洒起来自然不会心疼。
偷奸耍滑的成了好人。像您这样守着本分做事的,反倒……
唉,这是什么世道?”
这最后一叹,可谓道出了孟馨娘的心声。
她自认方方面面都不比简莹差,同是周家的媳妇,同样生儿育女,凭什么她被丈夫嫌弃,被婆婆小姑排挤,被下人敬而远之,那一个却人人称颂。处处压她一头?
紫蔷冷眼旁观。倒比孟馨娘冷静一些,心知茗眉这样费心挑唆必定别有用心。此时见自家主子脸上有了明显的怒意,唯恐她中了茗眉的圈套,忙借着添茶。上前劝道:“世子妃。您喝口茶消消气。因为几句闲话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孟馨娘也有所警觉,立时敛起外露的情绪。喝了两口茶。将心中的不平压下去,拿眼睨着茗眉,“你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茗眉暗恨紫蔷多事,可也不慌。她很清楚孟馨娘的软肋在哪里,她手上握有足够多的诱饵,不怕孟馨娘不上钩。
“婢妾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其实有件事,婢妾一直没有告诉您……”
“什么事?”孟馨娘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儿,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茗眉露出羞愧的神色,“您也知道,婢妾原本是二少爷的人。二少爷在舜井街有一处宅子,是婢妾一直在替二少爷打理的。”
孟馨娘知道舜井街那座宅子,据说是周漱置办来养男宠的。那些个成年的惯会玩乐的大家少爷,哪一个在外头没有一处两处的宅子?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儿。
而且在家宴上,济安王曾经说过,那座宅子虽是周漱私自置办的,用的却是公中的银子,将来分家的时候必要算进去的,不会再给二房另外置办房产了。
所以她不是很明白,“那座宅子有什么问题吗?”
“宅子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宅子里面有二少爷的私库,里面有二少爷这些年借着花天酒地的名头从府里转移出去的财产,光古玩字画,真丝裘皮这一类的东西,折算成银子就有一二十万两之多……”
“什么?”孟馨娘脸色大变,“一二十万两?!”
紫蔷也被这数目惊到了,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这种事情,眉姨娘是如何得知的?”
“我替二少爷保管着私库的钥匙,每隔几日就要入库清点一回,自然是知道的。”想起简莹一出现,就把自个儿手里的钥匙夺走了,茗眉心里不禁泛起恨意来,“奴婢知道的就有这些,想必二少爷在钱庄里还存了不少的银子。毕竟王府所属的许多铺面名义上都是二少爷在打理,二少爷想挪一部分银子出来也容易……”
孟馨娘勃然大怒,“他们夫妻两个倒是会算计,一个在府里抠银子,一个在府外捞银子,分家的时候还要再从府里分走一份。照这样下去,整个王府的家产岂不都进了他们二房的腰包?”
“谁说不是呢?”茗眉连声叹着气,“说句僭越的话,婢妾和世子妃之间不管有什么矛盾,总归同属大房。
这个家迟早是要分的,等分了家,其他人都是两旁世人,只有我们大房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虽说婢妾身份低贱,还轮不到婢妾来操心大房的将来,可眼睁睁地瞧着有人居心叵测,贪墨公中的财产不说,还肆意挥霍败坏,心里实在不好受。
您别忘了,世子爷将来是要承爵的,分家的时候家产也该拿大头,这府里的人挥霍的银子里头有一大半都是属于咱们大房的。
世子爷是男人,心粗又重情义,定然不会在意这些,可是世子妃您不能不在意。若不然轮到您来管家的时候,这王府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人家不会去挑王妃的错处,也不会去挑二少夫人的错处,只会笑话您没本事。
您就算不为自个儿想,也该为小少爷和小小姐想一想。这娶媳妇和嫁女儿,哪一样能缺了银子?没银子就没体面,您总不能只顾着妯娌的情面,委屈了小少爷和小姐吧?
您是他们的亲娘,您不为他们打算,还有谁会为他们打算?王妃吗?
您也说了,王妃是何等精明的人,怎会不知道二少夫人跟李婆子合伙搂钱的事儿?不过是为了给自个儿留条后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什么后路?”孟馨娘正在气头上,一时间品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您想一想,王妃多大年纪,王爷多大年纪?王爷若是不在了,她一个女人拖着三个儿女如何过活?总要找个人来依靠。您和她一直不对盘,她能指望的人不就剩下二房了吗?”
茗眉眼见孟馨娘的表情由恍然大悟转为惊怒,知道火候到了,便将最后一张牌打了出来,“若二少夫人真的是二少夫人,在咱们府里欺上瞒下也就罢了……”
孟馨娘被她绕糊涂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未完待续。。)
第324章 您可一定要当心啊!
茗眉不答话,睃了紫蔷一眼。
孟馨娘会意,朝紫蔷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紫蔷张了张嘴,见孟馨娘专注地望着茗眉,一副等不及听取下文的样子,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收回,福一福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茗眉这才慢慢地开了口,“世子妃可还记得去年简家二太太寿宴上发生的事情?”
孟馨娘点了点头,“自然记得,那又怎么了?”
“二少夫人在席间弄脏了衣服,回自个儿出嫁之前住的地方换衣服,突然冒出一个跟二少夫人容貌相似的庶出姑娘来。简四太太先是一口咬定那位姑娘不是她的女儿,待见到二少夫人,又冲二少夫人嚷嚷什么野种……
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起初孟馨娘的确觉得很奇怪,不过听简二太太解释过之后,就不觉得奇怪了。大户人家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去了,更何况简四老爷风~流成性,把几个美妾宠得无法无天,做出算计嫡女的事情亦不足为奇。
那位庶出的姑娘不过是倒霉,成了那条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此时听茗眉这般暗示,再联系她刚才说的那句“如果二少夫人真的是二少夫人”想一想,便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了,震惊不已,“莫非你怀疑二弟妹被调了包?这不可能。
那两个人虽然容貌相似,可说话的声音全然不同。况且二弟妹那个时候已经怀上几个月的身子了。这是怎么装都装不来的……”
“可如果是从一开始就被调了包呢?”茗眉打断她道。
“一开始就被调了包?”孟馨娘越听越惊,也越听越迷糊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茗眉抬起眸子,对上她愕然不解的目光,“婢妾以为,嫁到咱们王府来的,是简四老爷遗落在外的庶女,而在简二太太寿宴上出现的那位,才是真正的简家六小姐。”
孟馨娘“啊”地惊呼了一声,“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茗眉嘴边噙着一抹冷笑。“简家六小姐一直跟简老夫人生活在京城。直到成亲半个月前才回到济南府,在此之前,我们谁都没有见过她,她是真是假我们根本无从分辨。
用花轿抬过来的是谁。我们就把谁当成简家六小姐罢了。
素屏跟婢妾说过。简家六小姐身边原本有几个得力的大丫头。可是‘六小姐’回来之后,那几个丫头全都不见了,据说到了年纪配了人。只带回来简老夫人才送的几个丫头。
简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儿,怎会不提前两三年给留出能够陪嫁的丫头?就算全都到了年纪配了人,也该留下一两个做陪房吧?毕竟心腹之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培养出来的。
素屏还说,‘六小姐’回来之后,脾气性情跟传闻之中大不一样,连饮食习惯都变了。原本最爱喝白茶的人,突然不爱喝茶了;原本闻着豆汁的味道就会吐的人,突然又喜欢喝豆汁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着呢。”
“你是说,简家以庶充嫡,欺骗了我们?”孟馨娘眼睛的瞪得大大的,“简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茗眉摇了摇头,“不,婢妾以为简家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二少夫人一手策划的。
您还记得,简家六小姐从京城回来的路上,说是遇到了大雨,耽搁了许多时日吗?
如果婢妾猜得不错,简家六小姐定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跟自个儿长得十分相像的二少夫人。之后简六小姐遭到二少夫人的算计流落民间,二少夫人则顶着简六小姐的名头回到简府……”
“如果真是这样,简家的人怎会没有察觉?”孟馨娘犹自不敢相信,“两个再怎么相像,总有不一样的地方吧?比如说话的声音……”
“素屏告诉婢妾说,‘六小姐’回来的时候嗓子是哑的,好像是上火外着凉。等病好了,嗓子就坏掉了,声音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二少夫人是何等地能说会道?以她心机和口才,从毫无城府的简六小姐嘴里套出她的事情一点儿都不难。
简家那些人是简六小姐的亲人不假,可跟简六小姐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谈不上熟悉。二少夫人又是惯会做戏的,他们如何分辨得出来?
二少夫人就这样瞒天过海,嫁入了王府。直到简二太太寿宴那一天,出现了一位跟二少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简四太太才意识到自个儿的女儿被调包了,愤怒之下才冲二少夫人喊出那样的话……”
“既如此,她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当时二少夫人已经怀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简六小姐也被泰远侯府的表少爷沾了身子,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而且婢妾以为,简四太太和简六小姐定然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二少夫人的手里,使得她们不敢声张,吃下这个哑巴亏。
难道您没有觉出来,自那之后,简四太太对二少夫人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吗?若那位姑娘真是庶出,简四太太对她也未免太好了一点儿吧?”
孟馨娘虽觉她说得有道理,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就算你说得都对,二弟妹是冒名顶替嫁入王府的,简四太太和简六小姐被抓住把柄不敢声张,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
那简老夫人和简大太太呢?她们可都是精明人,而且是从小看着简六小姐长大的。两个相貌相似的人站在跟前,别人分不出真假,她们会分不出吗?”
“分出来又能怎样?二少夫人已经在王府站稳了脚跟,又刚刚生下一对小少爷,简六小姐也跟泰远侯府的表少爷成了亲,还能再把她们给换回来不成?
这种事情嚷嚷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只能将错就错了,不是吗?”
茗眉见孟馨娘再没提出异议,便知她已经对此事深信不疑了,于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浇上最后一勺油,“她能算计自己嫡亲的姐妹,对旁人又岂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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