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漱应了句“好”,转身拔腿往外就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一把抱住她,在她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少来这一套。”简莹嫌弃地推开他,“赶紧办正事去。”
周漱低笑一声,脚下生风地去了。
周清前一刻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到那两张纸立刻满血复活。梳妆停当,叫上亲弟弟,点齐兵马,气势如虹地杀向孔老二的故乡。到了曲阜城下,用济安王府的行走令牌叫开城门,长驱直入。
正是午夜时分,孟家上上下下早已安歇入眠。孟老爷搂着前些日子刚纳的一房年轻貌美的小妾,睡得正是酣畅之际,听人禀报说有兵马围住了孟府,吓得三魂掉了俩,七魄丢了仨,光着身子就从床上滚了下来。
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出了门,才知道来的周清和周瀚,为自己先前的失态大感丢脸,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那个语焉不详的报信府兵。
猜到这姐弟二人是为何而来,有心避而不见,可人家连府邸都给围住了,大有不问出个结果就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便是躲又能躲到几时呢?万一被他们给识破了,就等于撕破了脸,日后再难相见。
斟酌衡量一番,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厅而来。
待见了面,彼此厮见过,略微寒暄几句,周清便旧事重提,问起孟家到底有没有人得过圆骨病。孟老爷起初还紧咬牙关,只说不知,等周清将两张纸拿出来,他便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周清听完又是伤心又是气愤,“都说娘亲舅大,我们姐弟两个自小没了娘,一直把舅父当成外祖这边最亲近的人,一年四节生辰寿诞不曾少了孝敬。
更何况表妹还嫁入济安王府,做了我的弟媳,我们是亲上加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舅父怎能如此对我?
我们羽哥儿命在旦夕,我是求您救命来的,您却见死不救,拿谎话来敷衍我,把我这个嫡亲的外甥女当成两旁世人打发了。
舅父,您扪心自问,您对得起我喊您的这一声‘舅父’吗?”
孟老爷羞愧难当,拿袖子遮着涨红的胖脸,“不是我见死不救,我也是有苦衷的……
唉,罢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你们吧。
这病盘踞孟家已有七八十年之久,最初我们孟家的老祖宗们并未意识到此乃家族遗传症,因之前发生过一场十分厉害的瘟疫,还当是瘟疫留下的祸根。
传了两代之后,才发觉并非瘟疫。孟家男丁接二连三死去,一度险些断了香火。请来无数名医,都不知这是何种病症,更不知如何医治。
所幸我们族人之中有一位喜好游历的,于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一位精通医术的江湖人士,此人无名无号,又有一身的怪癖,我们祖上称之为‘鬼手神医’。
那位鬼手神医应邀来到孟家,为得病之人诊断之后,将这病唤作‘乌骨痈’……”
“可有根治之法?”听到这里,周清和周瀚异口同声地问道。
孟老爷摇了摇头,“那位神医尝试了无数种药方,耗尽了我们孟家大半家财,最终也没能治好一例。此症一旦病发,便回天乏术,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正是因为这样,你第一次来问我的时候,我才不忍心将实情告知于你。
不告诉你,你还能抱有一丝希望,告诉了你,就等于宣判了羽哥儿的死刑!”
——(未完待续。。)
第306章 熬过三十岁就没事了!
得知羽哥儿患上圆骨病的这大半个月里,周清吃不好睡不好,人已经清瘦一大圈了。乍然知道有了治疗的希望,强撑着一口气才来到这里。
此时听说依然是死路一条,顿时两眼发黑,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所幸周瀚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姐姐莫慌,二弟不是说即便没有根治之法,也有控制之方吗?咱们先问明白了再说。”
“是了,二弟的确这样说过。”周清扶着弟弟的手坐回椅子上,用濒死之人瞧见救命稻草般的眼神望着孟老爷,“舅父,孟家一定有控制这病的法子,对不对?”
“有是有。”孟老爷有些为难地道,“不过那药需得从刚怀胎之时开始服用才成……”
周瀚感觉周清身子晃了一下,忙开口道:“岳父,请您说得详细一些。”
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又何差这几句?孟老爷略一迟疑,便将药的事情和盘托出了,“那位鬼手神医钻研了数年之久,也没能治好我们族人的病,许是因为羞愧,最后不告而别,不过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张用来防治乌骨痈的药方。
需以全须全尾的五毒之物、整副成年牛骨加上我族内健康男孩儿的胎衣,再配上若干种奇奇怪怪的药材制成药丸。于婚育女子停止换洗之时开始服用,至胎儿降生为止,每月一丸……”
“为何要用男孩儿的胎盘?”周瀚插嘴问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族中发病的都是男子吧?那位鬼手神医只留下了药方,其它的什么都没有说。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我们也无从验证。”
孟老爷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药方里头含有五毒之物,我们族人起初还心怀疑虑,唯恐伤及性命,不敢尝试。可族中得病的人越来越多,只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试一试。
因这病在三十岁之前的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病,我们也拿不准哪个男孩儿是健康的,哪个是会得病的。只能将族中所有男孩儿的胎衣留存起来。做好标记。发病的就扔掉,没发病的就留下。
族中但凡有人怀上身孕,都要服用此药。就这样试了好些年,才算见到了成效。发病的人一代比一代少了。未免别人知道我们族中有这种病。难以嫁娶。一直隐瞒至今。
知道此药的,也只有每一代的族长和各府的当家老爷和太太,对其他人只说是祖传的保胎丸。”
“孟氏族中有药可服。嫁出去的女儿你们就不管了吗?”周清情绪又激动起来。
“怎能不管?”孟老爷急忙解释道,“出嫁的女儿,我们也会给她们备上足够数量的药丸。你母亲嫁到济安王府的时候,你外祖父还给了她双份的药量呢。
你们母亲在泰山失踪的时候,你们只有一两岁大。你外祖母去料理你母亲遗物的时候,便将那药丸收回来了,你们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
“为何收回来?为何不传给我?”周清咄咄逼人地盯着孟老爷,“您不要拿我当时年纪小,怕保守不住孟家的秘密来搪塞我。我那时候还小是没错,可等我长大要嫁人了,你们为什么不拿药给我?
我母妃是你们孟家的血脉,难不成我这外孙女儿就不是孟家的血脉了?怀上羽哥儿的时候,我若及时服用此药,我们羽哥儿今日也就不会发病了……”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她那一段话说得又快又急,孟老爷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插上话,直到此刻才找到机会开口,“不是我们不拿你当孟家血脉,实在是因为没有隔代相传的例子。”
周清哭声一滞,“什么隔代相传?”
“我方才也说过了,发病的大都是我们孟氏一族的男儿。通过女儿传到外支的情况很少,十人当中也就一两个,而且大都是未成年就发病了,或者干脆胎死腹中。
通过外孙女儿传给下一代这种事情,自发现此病以来,却是一例都不曾有过……”
“什么一例都不曾有过?”周清急了,“那我们羽哥儿怎会发病的?”
孟老爷拿袖子按了按汗津津的额角,“羽哥儿是破天荒头一例,所以你上次来问我的时候,我也很纳闷很惊慌。”
周瀚比他还要惊慌,“我们谈哥儿的娘是孟家女儿,我身上流着的血也有一半儿是孟家的,连羽哥儿都发病了,谈哥儿岂不是更危险?
岳父,您可知道那位鬼手神医的下落?”
“江湖人士本就喜欢来无影去无踪,况且那位鬼手神医来到我们孟家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怎会知道他的下落?据说他被我们族人邀请而来时就已年过半百,这都过去五六十年了,他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孟老爷见他关心则乱,忙开解他道,“馨娘嫁过去的时候也是带足了药的,这病只会在三十岁之前发病,熬过三十岁就没事了。
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想谈哥儿多半也不会有事的,只要谈哥儿不发病,他的儿孙便再无发病的可能,你就放心吧。”
周瀚并未从这话里得到多少安慰,掐指一算,距离谈哥儿三十岁还有十六七年呢,在此之前,他这颗心是放不下来了。不,是这辈子都无法放心了。
就算谈哥儿没事,也还有真姐儿呢。依着他大姐的例子,真姐儿的儿孙也可能患病。
唯一的希望,就是高太医能够根据孟家的药方研究出根治之法来。
姐弟两个遵照高太医和周漱的嘱咐,又问了与这病有关的许多细节。周清身体本就虚弱,再经不起五六个时辰的长途跋涉了,只好留在孟府休息半晚,等天亮再走。
周瀚则带上药方和一瓶“保胎丸”,先一步赶回济南府。
高太医看到那药方深受启发,马上和周漱着手研究治疗乌骨痈的药方。
周瀚一面担心谈哥儿,一面为自己身上流着孟家的血感到愤怒,对孟馨娘着彻头彻尾的孟家女儿更是达到了厌恶的地步,寻着由头争吵了几次,夫妻关系再度恶化。
偏偏在这个时候,茗眉露出了孕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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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二少夫人救我!
孟馨娘明白周瀚为什么如此对待她。
这一回夫妻之间虽然闹翻了,可周瀚还是常常出入飞蓬院探望真姐儿的,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会将对她的那份厌恶隐藏起来,仍旧做出夫妻和睦的样子。
对谈哥儿比以往的十余年加起来都要关心和疼爱,每天早晚都要去书房探望一回,顺便考问谈哥儿的功课。
他冷落她,对儿女加倍用心,无非是因为那该死的家族遗传症。
得知孟家有这样要命的病,她也很惊慌,她对谈哥儿和真姐儿的担心丝毫不比他少。
他如此对她,好像万一一双儿女真有个什么,就都是她的错一样,这让她感觉很委屈。
委屈归委屈,毕竟都是为了儿女,她尚且能够忍受。然而当茗眉被诊出喜脉的时候,他流露出来的那种喜出望外、如获意外之宝的表情,还理直气壮地命令她将孟家祖传的保胎丸送到芩莯斋去,她便忍无可忍了。
茗眉算什么东西?一个主动爬上男主子的床,不要脸的小娼~妇,跟青楼里头那些个卖的有什么区别?不过多了个“妾”的名分罢了,名分再高,生出孩子脑门上也天生刻着一个“贱”字。
他把这个孩子当宝,不就等于说谈哥儿和真姐儿不如一个贱种,她孟馨娘还不如一个狐媚娼妇吗?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在周瀚面前,孟馨娘虽有满腹的委屈。可终究是有些理亏的,谁让她是孟家的女儿呢?便是不理亏,她也奈何不得自己的丈夫。所以她把满心的不~良情绪都化作了仇恨之矛,矛头直指茗眉。
若论心机,她差着简莹一大截,若论手段,她脱了鞋也追不上方氏。可她毕竟是世家小姐,在大宅院里耳濡目染,那些个对付妾室的招数没学到十成也学了个七八成,想要整治一个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茗眉还不是什么难事。
不打不骂。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捡好的往芩莯斋里送,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只是叫下人时不时地在“背后”嚼上几句舌根,就让茗眉变成了惊弓之鸟。
凡是吃的,都要让素屏事先尝上一尝;衣服不敢穿新的。只穿以前穿了许多回的旧衣服。浆洗的活儿也要素屏亲自动手;屋子里的摆设。能撤的全都撤了去,必须用的也要一天检查好几遍;连睡觉的时候都要睁着一只眼……
她害喜本就十分厉害,又这样疑神疑鬼的。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人一日比着一日地憔悴下去。
她不是没有想过应对的法子,比如跟周瀚撒娇,叫他时常过来陪她睡一睡,央求他在芩莯斋建个小厨房,再买几个贴心的下人来伺候她……
周瀚虽然重视这个孩子,可对茗眉本人并无多少情分,哪里愿意天天对着一个碰不得又神经兮兮的大肚婆?在她这里连着歇了两三晚就腻歪了,每天过来走一趟表示一下关心就罢,再不肯留下过夜。
小厨房倒是以最快的速度建起来了,可一应食材用具都要从大厨房那头领,等做成饭菜送到她嘴边,有的是机会往里头加料;下人也买回来了,却分不出哪个是真贴心,哪个是假贴心,她身边真正能够信得过的人,仍旧只有素屏一个。
素屏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洗衣做饭,烹茶打扫,还要守夜试毒,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地忙活,时刻绷紧心弦,终于坚持不住累病了。
素屏一倒,茗眉无人可使,更是吃睡不能,生生把自个儿折磨得脱了相。
这天晚上又是一夜未眠,早上怏怏不振地爬起来,照镜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只见里头的人两眼无神,脸色暗黄,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水灵和妩媚?
过去半日,还无法相信镜子里那张脸长在她的脑袋上。憋在屋子里哭了一阵子,觉得再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了,喊了人来给她梳妆。
打扮停当,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好了许多,重新拾回几分自信。别人她信不过,叫了两个才留头的小丫头陪着,往采蓝院而来。
简莹刚给大宝小宝喂完了奶,正跟房妈、姜妈一起逗孩子呢,就听金屏进门禀报说眉姨娘求见,一时没想起来眉姨娘是哪位,“谁?”
“二少夫人,是茗眉。”却是雪琴先反应过来了,回了她的话,便嫌恶地蹙起眉头,“她不是有了身孕吗?不躲在屋子里好好养胎,跑这儿来做什么?”
“她没说,只说有十分要紧事情,请二少夫人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一面。”金屏也没有好声气,“叫奴婢说,您还是别见她,免得她耍花样,诬赖您要害她孩子什么的。”
简莹虽觉茗眉没那么蠢,可也不想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搅和了她和儿子们玩耍的大好时光,便吩咐道:“就说我没空,打发她回去吧。”
金屏答应一声去了,不一时又折了回来,气愤地道:“就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奴婢都说二少夫人没空了,她还死赖着不走,说就站在那里等,直到二少夫人肯见她为止。”
雪琴听了冷笑一声,“果然是来找茬的,不用理她,她爱站就站。看她怀着身子,能坚持到几时?”
姜妈看了简莹一眼,接起话茬道:“二少夫人,还是见见吧,她若真在咱们门外有个三长两短,别人倒不至于说是您的错,可传出去名声总归不好听不是吗?”
“行,那就见见吧。”简莹亲了亲昏昏欲睡的小宝,又亲了亲依旧精神十足的大宝,让姜妈和房妈把孩子抱到隔壁去。理了理抱孩子乱掉的衣衫,便来到外间。
乍然瞧见干干瘦瘦的茗眉,也有些吓到了,“你这是去种地了,还是被流放过了?”
这话恰恰印证了自己此时的狼狈,茗眉悲从中来,抢上前来跪在地上,嚎啕哭道:“二少夫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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