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飞?”温哲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镜子照那么久,够自恋的啊。”
但荀彦飞一听到他说话,就猛地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温哲。
通常而言,温哲在荀彦飞面前,脸皮是绝对够厚的了。但这一次被他突然这么一盯,却不由得愣在原地。
因为他发现,荀彦飞那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面,居然一点一点地渗出了泪光。
温哲揉了揉眼镜,发现这不是幻觉。一眨眼的功夫,那双眼睛里,已经是泪眼汪汪,仿佛眨一眨眼就能掉下眼泪来。这让他一瞬间很违和地想到了徐文正。
“彦飞,你……没事吧……”温哲目不转睛地盯着荀彦飞,只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反常了,反常到自己的小心肝都跟着抽搐了一下。于是不知不觉地,他慢慢伸手想要去摸荀彦飞的脸。
结果荀彦飞突然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就紧紧握住了温哲的双手。抬起头,深深地凝视他的双眸,然后开口,哽咽地、颤声地、深情地、真挚地说了一句:“告诉翠花,俺爱她……”
温哲的手还悬在半空,但是在来得及思考之前,整个人已经本能石化。而这个时候,荀彦飞已经“唰”地一下抽回了手,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本子,自顾自地说了句:“操!老子说怎么哪里不对,前面掉了个‘二虎子’。”
温哲顿时满脸黑线,无比挫败地转身就走,结果听见荀彦飞在后面喊:“对着人的感觉到底他妈的比对着镜子好多了!……喂温哲,你跑什么跑?回来再让我找找感觉啊!”
*****
关于荀彦飞接下的那三个龙套角色,温哲打发记者的时候说没有最后定下来,只是推脱之言而已。实则由于徐老爷子的力荐,那三个导演门生没有任何犹豫,一拍胸部就敲定了这件事——只是个龙套角色而已,用谁其实差不多,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荀彦飞就无比顺利地在三个贺岁档的大片里,各占了从几十秒到几分钟不等的一席之地。他应下角色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角色都愿意挑战一下,没有丝毫犹豫,但温哲对此却无法不表现出十足的忧虑。
三部戏里面,目前有两部还在准备和演员赛选过程中,所以还不清楚荀彦飞会被分配到什么样的角色。剩下一部的准备工作已经成熟,倒是不久之后就会开机。
这部戏叫《峥嵘岁月》,是个军旅题材,里面自然少不了枪战或者肉搏的戏码。温哲知道这种纯爷们的戏通常都会把人脸抹得黑乎乎的,以示战争的艰辛。起初他存了点私心,觉得这不是白白糟践了荀彦飞那小脸蛋么?但是后来,温哲发现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岂止是小脸蛋,荀彦飞演的这个角色从头到脚就没一处是干净的。
他演的是个为了帮八路军引开敌人,而英勇牺牲的农民小伙子。据说原型是王二小,但编剧给他起的名字是王五毛。他应该可以算个标准的龙套,前前后后只在剧中的台词也不过两句。
第一句是种地的时候赶着回家,人家问他干啥去呢。他回过头,憨憨地一笑,说:“翠花等着俺呢。”
第二句就是给温哲留下极大心理阴影的那句“二虎子,告诉翠花,俺爱她……”
谁都知道,这个憨厚农村小子的角色,跟荀彦飞本人实在是相差太远了。所以这一次靠“本色出演”什么的是肯定行不通。
其实这两句台词倒是其次,关键是里面有一幕当地农民挺身而出和敌人战斗的戏码。对这荀彦飞可谓是一无所知,为了不至于打仗演的太没气势,他从接到这个角色的那一天开始,就决定要在这方面多下点苦功。
几天之后,他就买了一大堆同题材的老片回来,在家没日没夜的看,一边看还一边比划着动作。温哲看他这中了邪似的模样,刚开始还大力称赞了荀彦飞锻炼演技,要在演艺圈创出一番名堂的大好决心。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有点扛不住了。
他对看碟学习演技这件事本身是没有意见的,对荀彦飞白天看碟也明确表示支持,但问题是,荀彦飞晚上也要看碟到深夜,这严重地破坏了温哲白天期盼已久“午夜档节目”。对此,温哲就产生了极大极大极大……的意见。
这天晚上,荀彦飞照旧裹着个毛毯缩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屏幕里两对人马正在交战,枪炮手榴弹什么的炸得满天飞。过了一会儿,温哲也裹着个毛毯,在枪炮的轰鸣声中幽幽地坐到了荀彦飞旁边。
“干什么?”荀彦飞盯着屏幕,感觉温哲贴了过来,眼光都不挪一下。
“不干什么,”温哲伸手推了一把眼镜,镜片上反射的白光一闪,“陪你看看片子。”
荀彦飞明明记得温哲不好这一口的,其实自己如果不是工作原因,平时也不会去看这种片子。但他此刻看的专注,也不想跟他较真,就淡淡地说了句:“哦,看就看吧。”
于是温哲就挨着他做了下来。刚开始还挺老实,但没过一会儿,手上就开始不规矩了。
感觉到一只手慢慢地往自己要上蹭,荀彦飞毫不留情地拽住摔到一边,侧脸等了温哲一眼,然后继续看电视。结果看着看着,那只手又开始往衣服里钻。荀彦飞身子一紧,抬腿直接给了温哲一脚,吼道:“你他妈找死!”脱口而出吼完之后,发现这好像是自己出道时候的台词,于是脑袋中一个念想闪过,琢磨着当时如果是这气势上阵,效果应该是不错的。
结果趁这功夫,温哲又不死心地贴了过来。这回干脆来点猛的,干脆一扑,就把荀彦飞整个人压倒在沙发里。他知道,一般被扑倒之后,荀彦飞的杀伤力就会直线下降。
于是他趁热打铁,俯身就在他脖颈处啃了一阵,确保他的杀伤力已经降低为零。
荀彦飞手脚乱蹬了一阵,结果被温哲一通上下其手,整个人就彻底软了。只有嘴硬,还在骂骂咧咧地问候他祖宗。
温哲觉得吵,干脆俯□把这声音的来源也堵了个结实。于是等他抬起脸的时候,荀彦飞的嘴虽然依旧硬,但气势已经软了不少。
“温哲!老子要看片,你……你他妈快滚!”
“电视不是开着么?”温哲耳边冲杀声中俯□子,在他耳边低低道,“咱们办的事,不妨碍视听。你知道的。”话音落了,顺便在耳根的地方不轻不重地啃了一下。
“温哲,老子今天没闲心陪你发…春……”荀彦飞耳根一麻,带着整个人都通电了似的,话也不利索了,“你……你他妈……”
“演戏这种事,别太操之过急了。”荀彦飞这边没力气叫嚣了,温哲这厢话唠病又犯了。他一面到处啃来啃去,一面不紧不慢地笑道,“再说彦飞,动作戏什么的,怎么能光看不做?要找人陪着练练才行的……”
说到后面,温哲鸡血上头,含含糊糊地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刚才那话荀彦飞是听得够清楚,他脸红了一阵,刚准备蓄势骂到底是谁他妈“操之过急”,但温哲这边已经万事俱备,只欠那啥了。
所以他把荀彦飞双腿一撩,就身先士卒地演起了攻城略地的戏码,以千军万马之势冲杀过来。
荀彦飞惊叫一声,这回是彻底骂不出一个字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6
6、Episode 6 。。。
温哲发现,自己在床上的时候,倒还有点“大爷”的感觉。但一下了床,尤其是在那啥之后,好像就立刻变成孙子了。
而且这个转变是无比神奇的,神奇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好比这个时候,自己正莫名其妙地站在大街上,找药店。大概是因为憋了太久,昨天晚上不小心弄得过火了点了,荀彦飞早上就干脆死在床上,说自己腰扭了动不了,让温哲给他买药。
温哲心里虽然怀疑他有可能根本就是故意折腾自己,但毕竟犯了错,气势上不由自主地就矮了一截。于是就屁颠屁颠地爬起来,出门去药店。
买了膏药之后,路过报摊,心血来潮带了就带了一份。回到家之后,看见荀彦飞要死不活地趴在沙发上,看片。
温哲走到他旁边,无比规矩地掀开他的衣服。扯了一块药膏,伏低做小地贴了上去,然后拉好衣服。整个过程进行得无比纯洁、光明、和坦荡,简直有悖他一贯的作风了。
荀彦飞动也不动,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是为了强化自己的受害程度,借此让温哲彻底羞愧到无地自容。
温哲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不把孙子装好,以后床上的大爷当起来就会比较麻烦。所以也就老老实实地坐到他傍边,摊开报纸随便翻着。
结果一翻到娱乐版,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版面上红字大大地写着一个极富知音体风味的标题——“‘忠犬’温哲:我的付出无怨无悔。”标题旁边印着自己和荀彦飞的两个大脑袋,底下标了个“温哲VS荀彦飞”。
温哲顿时觉得脑袋有点晕,但他还是坚持着一字一句地看完了整个报道。
然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在标题上说的那句“无怨无悔”是怎么来的了,于是他觉得头更晕了。
“记者电话连线温哲的时候,他正在忙于荀彦飞新片的安排中。以至于不等记者先开口,他就主动谈起荀彦飞片约的事。当记者表明有意为他做专访的时候,他显得有些为难,表示自己最近实在是很忙,没有空。于是记者决定简而言之地问他为什么愿意放弃原本的身份,该而做荀彦飞的经纪人。温哲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我愿意’。由于工作繁忙,他只能用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表明自己的立场,答案虽然很简单,但却让记者颇为震撼……”
看着那扎眼的“我愿意”三个字,温哲觉得自己不头晕了,直接改头疼了。但他还没来得及疼一会儿,就突然听到耳边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哟,‘我愿意’?温哲,看不出来说起咱俩的事,你在记者面前还挺大方的?”
温哲推了一下眼睛,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荀彦飞,微笑着说:“彦飞,你不是腰闪了么?”
“好了。”荀彦飞耸耸肩,很坦然地说,“我又不是娘们,哪能整天哼哼唧唧地躺着?”
“那怎么不看片了?”温哲不动声色地关了报纸,继续微笑。
“看完了。”荀彦飞示意温哲看电视里面缓缓移动的篇末职员表,说罢一把抢过温哲手里遮遮掩掩的报纸,摊开娱乐版一面看一面“啧啧啧”地感叹,“这记者是不是从《知音》跳槽过来的啊?这报道看着真他妈教人蛋疼!”
温哲知道这次少不了荀彦飞的挖苦了,但面上还是做镇定状,淡淡地笑道:“记者的话哪能信啊,我前后跟她说的话也不就超过二十个字而已。”
荀彦飞关上了报纸,饶有兴致地看了温哲半天,慢慢地点着头,“‘忠犬’温哲……嗯嗯,这个头衔不错……无怨无悔……”最后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看不出你他妈还这么矫情哈哈哈哈。”
温哲知道这事儿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能暗自把那记者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番。然后想非常时期,自己要是一冲动再把他那小蛮腰弄折了可就麻烦了,于是决定还是忍一忍算了。
但这过程忍得比较痛苦。荀彦飞笑了一阵之后,看见温哲异常的安静,觉得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就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说:“怎么样,外界都认为你是我忠犬了,你以后就跟着我混,给我当当跟班好了,以后咱成名了也有你一份。”
温哲心想,自己本来还打算把他养成小跟班的,怎么现在轮到自己做跟班了?他抬起头,刚准备说话,忽然想到什么,于是伸手推了一把眼镜,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做无奈地一耸肩,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也只有这么着了。”
荀彦飞见温哲妥协的过程居然异常顺利,奇怪归奇怪,但心里还是觉得是自己占了上风。于是他站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回头看着温哲,很得瑟地点点头说:“算你开窍得早!身为一只忠犬,核心思想就要对主人唯命是从。”
温哲想了一下,说:“好。”
荀彦飞总觉得他答应得太干脆,就是有鬼的表现,于是他走近了一点,着重强调了一下说:“具体来讲,就是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说一个‘不’字,知道不?”
“嗯,知道。”温哲很配合地点点头。
荀彦飞觉得温哲这个样子倒真有点像一只温顺的大狗,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唱独角戏的味道,似乎不怎么有意思,于是他问温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温哲推了一下眼镜说:“我想加一个补充条件。”
荀彦飞懒懒地坐到桌边凳子的扶手上,二郎腿一翘,说:“随便你加什么,只要不改我之前说的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温哲继续推眼镜,笑得异常正直,“那么我只加一条——‘以上条款,在床上均不适用’好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砰”地一声,荀彦飞已经连人带椅子翻到地上去了。
*****
荀彦飞这回是真把腰闪了。于是他就更理所当然地在床上躺了三天,也颐指气使地好好指挥了温哲三天。温哲这回倒也是老老实实地听任他使唤,当然,除了偶尔钻个空子在他身上揩点油,捞点本之外。
结果到了第四天,家里来了通电话。电话是徐老爷子打来的,内容是邀请荀彦飞温哲去他家做客,而理由则是聊聊荀彦飞最近的情况。
荀彦飞想着这老爷子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跟他多套套关系也没错,在电话里应下之后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决定还是去拜访一下。
温哲本来无限怀疑徐老爷子让荀彦飞过去的真实原因,是因为他那傻帽儿子。但转念一想,自己犯不着和个傻子吃飞醋,便也没说什么。把自己和荀彦飞打扮了一通,就风风火火地上了路。
徐老爷子家里很大,整个装潢弄得跟清朝皇宫似的,估计是早年拍多清宫戏培养出来的某种特殊情结。
但温哲显然不能理解这种情结,因为一眼看到坐在榻上的徐老爷子,就莫名有种不下跪请安就很违和的感觉。而荀彦飞没心没肺的,大摇大摆地走到老爷子跟前请了个安,哦不,是问了个好,徐老爷子也很热情大方地招待他们坐下。温哲坐在荀彦飞旁边,四处看了看这深宫似的家,琢磨着死了老伴的这个老爷子一个人估计也是挺寂寞的。
双方客气寒暄了一阵,刚准备说点正经话题,就见一人从后面炮弹似的冲了出来,一把就扯住了荀彦飞的袖子。
“彦飞彦飞,你终于来了!”徐文正水汪汪的眼睛里尽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光芒,一屁股坐在温荀二人中间,还回头警惕地看了温哲一眼。
温哲被他拱得只能往旁边坐了一点,抬起眼正对上荀彦飞不怀好意的目光,于是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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