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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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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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坐在床上,我还有点恍惚,并深深感受到人生的无奈,和命运难以预期的曲折。所有的事,就像等不及似的全在今天发生。 
   
  「扣扣。」 
   
  「西日哥哥,我进来罗。」 
   
  靖棻探头进门,对我笑著说:「这是给你的牙刷、毛巾、浴巾,还有家里的钥匙。」说著,她尴尬的搔搔头:「那个,我哥的东西刚好用完,只剩我的库存,所以图案就……。 」她边说边指著印有许多兔子与红萝卜的毛巾,和被垫在下面,印著大颗草莓的浴巾。 
   
  我看了有点傻眼,但随即展开笑容。 
   
  「没关系,只要能用就可以了,谢谢你。」 
   
  她松了口气的笑笑,不一会,却带著犹豫的眼神,与我并肩坐在床上。 
   
  「嗯……,我哥他没有在气你骗他这件事啦,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自己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我也是这麽想啊。而且……,你这样做让我感觉你想跟我们保持距离……。」说著,她的声音变成呢喃细语,字字却成千斤压在我的心头。 
   
  「不是,不是这样……。」我想解释,话却哽在喉头怎麽也说不出来。因为我惊觉,从发生事情到现在,我闷不吭声的行为与陈悯一样,都带著一厢情愿的自私,而我总是这样,剥夺他人关心我的权利。 
   
  靖棻拉过我的臂膀抱著,将脸窝在我的肩头,闷著声音说:「哥哥已经很可怜了,我不希望再看到他难过的样子……。」靖棻说著我听不懂的话,我原本还想追问下去,却因为她的再度启齿而打住。 
   
  「我知道这样很过分,但是我不想再让哥哥难过了。对不起,西日哥哥,对不起……。」靖棻说的话中参杂著啜泣声,以及我越听越模糊的语义。 
   
  为什麽要跟我道歉?还有,这跟严靖愔有什麽关系? 
   
  「你在说什麽啊,靖棻?」我努力扯起笑容问她,心却因为她反常的举动而更加不安。 
   
  「西日哥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陈大哥吗?我跟哥哥……,都觉得你给我们的感觉跟他很像,所以……,所以把我们对他的感情强加在你身上。我们都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没办法,我跟哥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了……。」话说到最後,靖棻哭出声音来。我轻拍著她的背,什麽安慰的话也吐不出来,毕竟,她口中那个被强加情感的人就是我,因此心情复杂得不知该说什麽。 
   
  所以,我是那个代替陈大哥和他们再续未了前缘的人吗?想到这,觉得自己身为一个个体的存在感有稍稍减弱的感觉。 
   
  我不会因此而失去为人的动力,只是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感,脑子里一角轻轻响起一句「啊,原来是这样……」的怅然。 
   
  既然如此,也无怪乎他们能容许我这个第一天就「翘班」的家教老师,以及严靖愔许多使我感到讶异的话语和行为。 
   
  「但是你和陈大哥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啦,西日哥哥你不要想太多!」靖棻像是醒悟般抬起头紧张的对我说。 
   
  我听了笑笑,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想太多的是你吧!对了,我总觉得『西日哥哥』念起来很拗口,我听起来也总觉得怪怪的,从今天起,你就改称我『卓大哥』好了。」 
   
  「卓大哥……,念起来有点像陈大哥耶,你不介意吗?」靖棻有些愣住,难以接受我平静的反应。 
   
  「还好吧,这世界这麽大,感觉相仿的人一定很多,而且我刚开始见到你哥的时候也觉得他很像我一个同学,很巧吧。」我笑著说,心中却隐隐作痛。是啊,之於陈大哥与严靖愔,陈悯和我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不如以往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耶!」靖棻放心的拍拍胸口,我回以一个安心的微笑,但是,心中一抹失落感依旧没有消失……。 
   
   
   
  我什麽事都和严靖愔说了,连在Dizzily上班的事也一并吐实。 
   
  但令我惊讶的是,他其实在上回带我到医院的过程中便认识了阿禾。 
   
  那次阿禾因为放不下心,所以到家里找我,没想到就看到严靖愔带著锁匠开锁,两人便一起送我到医院。 
   
  去医院途中,他们谈论的话题全在我身上打转。 
   
  难怪当时阿禾在医院说些疯言疯语时,严靖愔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著实让我白冒了一身冷汗。 
   
  而严靖愔在我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後,为了不让我逃走,车门锁上,一掌抓住我的手臂,便驱车带我回严家。 
   
  我曾在车上和他提到卓丘山是个怎样的人,希望他不要再插手,但他却说:「他不能确定你就在我家,我和棻棻也不会开门让他进来。而且一般人要躲的话都会到外县市去,他绝对想不到你还在台北。」这样的话来回应我,但我依旧觉得不妥,毕竟他有黑道的势力……。 
   
  过一会後他再度开口:「给我看他寄来的那袋东西。」我不懂他的用意,稍稍愣了一下,就将装有申请书的纸袋递给他。 
   
  他特地将车开到路边停好,抽出里头的文件和卓丘山写给妈的信件,检视後,拿著那封信对我说:「这封信足以构成威胁,也几乎是他掏空企业的自白书。我有认识的检察官,只要请他稍微调查,就可以逼得他不能乱来。」 
   
  我听了皱眉,他被起诉和能不能乱来有什麽关系? 
   
  「怎麽逼?如果罪证确凿的话,顶多也只是限制出境,我和他还是在同一座岛上啊。」我有些焦急的说。 
   
  「台湾除了检警,还有媒体。」经他这麽一提点,我才知道他除了要检警单位盯住卓丘山外,还可以利用媒体二十四小时跟踪的狗仔特性绑住卓丘山的行动。 
   
  「另外,可以以这封信具有威胁意味这点,商请管区派出所在我家附近增加巡逻点。」他一说完,我立刻被点醒。 
   
  「以前妈怎麽没想到这些呢?」我有些懊恼的喃喃自语。 
   
  「也许他看准你母亲除了默默承受外,只能拱手将你让给他,否则信里也不会将一些对他不利的细节写得这麽清楚。」当下,我很庆幸自己被严靖愔给拉回来,也才知道局势其实是对我有利的。 
   
  经过和他这麽一谈後,发现只懂得一昧逃避的自己可笑又愚蠢。 
   
  「回去我会交代棻棻,要她近期少和陌生人接触;你就先在家里待上一阵子,和学校请假,等事情大致底定了再回学校。」他坚定的说,但我心中却有些不情愿。下周就要段考,这时候请长假不摆明了就是要休学吗? 
   
  况且,今天陈悯说礼拜一有事要跟我说……。 
   
  想到他,心情又莫名乱了起来。今天因为意外如潮水般袭来,让我发觉,一起和我走过许多事情的他对我而言是多麽的重要,心中那份感情已经远远超越友情;我也隐约感受到他与我相同的想法,这让我感到高兴。 
   
  但随即想到他之前在学校因阿保的事情而大动肝火的言词,使我感到羞辱与深深的不甘;还有他隐瞒妈过世这件事也让我十分不悦。他总是用他的步调与我相处,从某方面来说,他和卓丘山一样让人痛恨。 
   
  但我狠不下心离开他;也不敢放心和他有近一步的交往。 
   
  这下我终於知道什麽叫做爱恨交织。 
   
  「不要担心,你不会是一个人的。」严靖愔的这句话将我拉回现实,他的模样与陈悯交叠,虽然说的话字面上没有多大的差异,但是感觉却差得十万八千里。 
   
  『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当时陈悯眼中尽是要将我隔离尘世的保护与宠溺,把我宠上了天,让我野起性子将所有的错怪在他身上。他无言的接受。 
   
  而严靖愔的眼中只是坚定与包容,一种要拉著我一起离开泥沼的决心,让我无言了。 
   
  严靖愔是个危险人物,他的安全感只会让我沉沦。 
   
  「有点塞车,你先睡一下,马上到家。」他对我说,我随即闭上眼,挡住慌乱的眼神。 
   
  以前曾经渴望拥有个像严家一样平静合谐的家庭,现在我是其中一员了,但心却支离破碎,连丧母之痛都没法好好体会就被命运赶著走向下一波浪潮。 
   
  人说生命不在长,而在精不精采。老天爷太厚爱我了,但这样的精采人生我实在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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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天我睡到早上十点多才起来。梳洗後,晃到客厅时,发现他们兄妹俩都一起出门了,餐桌上留著一张纸条:「我和棻棻有事出去,早餐要再加热,吃冷的对身体不好。」 
   
  纸条旁是一盘炒蛋和两片煎过的火腿及两片吐司,与一杯尚有馀温的热牛奶。 
   
  我坐下,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炒蛋,另一手抓著吐司,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著。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顿有人帮我准备的早餐。 
   
  妈因为是做美发业,通常下午才要上班。所以从小学起,她总是在睡意朦胧间给我钱,要我自己买早餐到学校吃。好笑的是,我一直到国小四年级才知道大部分的同学都在家里吃过家人准备的餐点才来上学,像我这样自己买早餐的学生在班上算少数。 
   
  其实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件事的,但现在复杂的情绪满溢胸襟。 
   
  原来,这就是有家人照顾的感觉吗? 
   
  这种能抚平心中不安的简单幸福,我却到了十七岁才真正体会……。 
   
  倏地,我像是被敲了一记的回神。没想到光是份小小的早餐就够我在这悲秋伤春,我是怎麽了?以前那自傲的卓西日到哪去了? 
   
  放下筷子,我急速步到厕所,盯著镜中的自己。 
   
  「醒醒啊,卓西日,忧郁这风格跟你一点也不搭啊!」我拍拍脸,并自我催眠,但才这麽说著,又想到之前陈悯提到的话。 
   
  『……,还有,别给我搞什麽鬼心理障碍的,你就当是做了场恶梦,我救你是希望自己救的还是以前的卓西日,不是每天悲伤到不行的忧郁王子,听到没!』 
   
  想著,我只能扯起一边嘴角苦笑。 
   
  陈悯,我真的快成为你口中的忧郁王子了,而且很巧的是,让我这麽忧郁的原因,有一半都是因你而起,你要怎麽还我如之前的平静? 
   
  「唉……,不行了,不能再想他了。」想点别的吧。 
   
  其实我想拜托班上的同学帮我向学校申请休学,但是既然要填通知单,就非得和他们碰面,一想到卓丘山可能会朝他们下手,便排除这个构想。而请托阿禾或严靖愔的话,最终一定会查到他们,这可不行。 
   
  卓丘山肯定会在学校堵我,但假日时行政部门又不开放,这我要怎麽申请休学啊? 
   
  踌躇一会後,觉得还是先向校方确认假日行政部门有没有运作好了。 
   
  由查号台得知学校电话并拨打後,竟惊喜於电话那端温润的人声。那不是语音留话,而是活生生的人啊! 
   
  在向他稍稍说明状况後,他有些担忧的说:「同学,已经高三了,一定要休学才能解决你的问题吗?」 
   
  我顿了顿,说:「因为我爸欠债,所以现在全家被追著跑。如果我继续上学的话,讨债的一定会到学校来把我抓走;还是老师您大发慈悲借我钱,让我把债还清?」我说到最後还带著点讽刺的音调。 
   
  「你……。」喔,要骂人了吗? 
   
  「你爸欠他们多少钱?」没想到电话那端的人会这麽问,这会倒是我愣住了。 
   
  「同学?」 
   
  「六百多万。」 
   
  「啊…。。。,我没想到数目会这麽大。很抱歉,老师顶多能借你三、四十万而已。」听著他歉疚的声音,让我不禁鼻酸。而我这才隐约感受到一件事,其实只要自己说出来,周遭一定会有拉我一把的人,但我却像个疯子似的将自己囚禁在不幸与痛苦的桎梏中。 
   
  「没关系啦,老师,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帮我处理休学的事就可以了。」我的声音少了刚才的冷然,现下只希望他能快点让我休学。 
   
  「唉……,休学是可以,不过你可能还是要来学校一趟,毕竟需要你跟监护人的签章。」 
   
  所以还是要去学校。 
   
  「可以今天就去办理吗?因为我怕时间一拖,就很容易被追债的人发现。」今天卓丘山还不至於在学校堵我吧,真希望我昨天给他的感觉就是笃定会跟他走的模样,好让他对我放心。 
   
  「今天啊……,是有点赶,我跟教务主任还有注册组长谈一下,等会给你电话。」听到事情还有转圜馀地,我松了口气,便把严家的电话给他。严靖愔叫我不要再用手机,因为发话位置一查就可以找得到。 
   
  「但是老师请你早点回覆我,因为我今天就会离开这里。」即便学校会保护学生,但卓丘山可以以我生父的身分向学校调任何资料,所以只好撒谎骗过老师。 
   
  「好,我尽快。」语毕,电话那端便没了声音,我也深吸口气挂掉电话。 
   
  太好了,今天似乎就可以休学,便能断了卓丘山找到我的其中一条线索。 
   
  再怎麽想,就觉得卓丘山除了到学校,其次就是来严家找我,毕竟他跟陈悯接触过,而陈悯根本搞不清楚状况,肯定会把我在严家家教的事告诉他。 
   
  而严靖愔说过,面对卓丘山只要来个一问三不知,便几乎可以骗过他。毕竟通常要借住别人家,都会找熟识的人。严靖愔的态度若表现得冷然,甚至演出愤然的戏码骗卓丘山是我不告而别,使得他要再找家教,卓丘山便不会再缠著严靖愔追问我的去处。 
   
  幸好我在离开家里时有将妈的印章带在身上,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起效用……。 
   
  「唉……,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我电话通知严靖愔今天可能可以办理休学手续後,电话才刚挂上,随即响起。 
   
  「喂,是卓同学吗?我是刚刚跟你通电话的钟老师。」 
   
  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我从不知道学校的效率也可以这麽高。 
   
  「嗯,我是。」 
   
  「你快带著家长印章来吧。但是休学都要有医生证明或清寒证明,你那边有相关的证明文件吗?」他这一说,我很庆幸当初有把黑道留下的契约带出来。 
   
  「有,我有!」 
   
  「你很幸运,因为要考试了,所以教务处的老师们今天是来加班的,你动作要快点,我们只能等你等到四点半。」我应声後,马上挂断电话,准备好东西便抓起昨天靖棻给我的钥匙出门。 
   
  一路上,我尽量压低帽沿,低调的朝学校前进,没想到离学校不远处,我还是被认出来了。 
   
  「学长,学长!」兴奋的声音由远而近,使我有些疑惑的回头望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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