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看来,不把樊党扳倒,自己休想得到清净。
既然如此,那便加一把火!陆云心想。
他神情冷峻,毅然道:“大婚在即,这些人竟然狗急跳墙来行刺我,要搅乱长公主大婚么?真是罪不容赦啊我看,非要把这些匪人的头都砍下来,悬于皇城午门示众三日不可”
“哦?”越清寒神色一滞,随即释然道:“如此,方能消公子的怒火?”
陆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要杀他的虽然是皇宫里暗中掌权的太后,可要说不共戴天的恨意和怒火,他没有。至少目前来说,他毫发无伤,要恨亦恨不起来。
坦率的说,皇宫的党争从来都没有对错,而且杀戮在所难免,除非自己远离,但是既然选择了跳进去,他就已经有了卷进来的觉悟。
但是,此时此刻,他依然装起愤怒的模样:“我是满腔愤怒,但更重要的是长公主的威信不能失,当拿这些匪人的头立威,否则,往后殿下开府,不是任谁都能轻易欺辱了么?”
越清寒神色复杂,想了想举手做了一个手势,一名浑身黑衣戴着脸谱的人鬼魅般出现,只听越清寒对其说道:“就按驸马说的做,但是要在府衙来人取证之后再行动手,这一次定要弄出个响动来。”
脸谱人应诺,眼睛泛出兴奋的神光。
此时,院落的清理已接近结束,匪人的状态始终保留着,被清理的是自己人的尸身,清除一些,保留一些,陆云看着他们施为,有点像清理罪案现场,抹去一些不该存在的痕迹。陆云知道,这是不想暴露自身强大势力之故。
两个时辰之后,一队快马奔来,马上之人皆穿着蓝色公服,那是衙门捕快。接到报案,他们马不停蹄先一步快马赶来,同来的还有仵作。
衙门之人看到满院尸首,断肢肥肠,也震惊打斗如此血腥,一个个目瞪口呆!天子脚下,发生如此大案,实在是骇人听闻,非同小可。
十来个捕快看了一遍现场,眉头紧锁。
死了几十个匪人,而且是在长公主的别院,恐怕他们小小的安阳府衙还办不了,还得由刑部接手追查。而且,死者身份特殊,隐隐像是声名狼藉的“十二夜叉鬼”。
有见识,懂内幕的捕快头儿韦坤曾风闻他们的来历,似乎多少与当朝国舅脱不开关系。当他知道了新封的驸马都尉住在此处,联想到前两任驸马之死的传闻,脸变得蜡黄。
这是长公主与樊国舅的斗争,他们一个小小衙门还是躲开为妙。
揣摩清楚了内情,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不一会儿府尹大人欧阳春姗姗来迟。
韦坤私下向他汇报了详情,欧阳春顿时一脸萎靡。
“大人,咱们怎么办?”韦捕头硬着头皮请示。
“容本官想想清楚”府尹欧阳春来回踱步,良久才道:“不管怎么说,死了这么多的‘神秘人’,而且事关长公主和樊国舅,咱们不能等闲视之,反正天也快要大亮,你们就留守此处,本官要先赶回皇城,起早上奏朝廷,让刑部接手便是,这个烫手的山芋咱们安阳府绝不能接”
樊府。
内院灯火通明。
国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脸部肌肉扭曲的老管家,有些不悦道:“到底何事?慌慌张张的”
老管家涨红了脸,有些结巴:“是是十二夜叉鬼出事了。”
国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们能出什么事儿?都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老管家不敢看他的脸,低下头如实禀告:“老奴安排他们今夜夜袭东平别院,可至今仍不见回转。而且,就在刚才,安阳府衙出动了十来个捕快出城去了。”
国舅眼皮一跳,脸色微变,令他更显得苍老,但随即又镇定下来道:“府尹欧阳春去了么?”
“去了。”
国舅眉头一皱,想了想又问道:“夜叉鬼去了多少时辰?”
“亥时便去了,如今都寅时了,恐怕真是出事了。”
国舅冷哼一声:“慌什么慌,他们要杀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驸马还不易如反掌?去,再派几个人去打探打探”
老管家哭丧着脸道:“一个时辰前已经又派人出去打探了,但老奴不放心,这才来禀告。”
国舅摆摆手:“那就等着吧,有什么事等弄清楚了再说。要知道,夜叉鬼尽出,天下都能去得,就算有什么意外,逃也总能逃回来几个”
老管家唯唯诺诺。
这时,院落屋角似乎响起铜铃声。他心神一凛,忙起身急匆匆出了屋子。果然,院落台阶上单膝跪着派出去之人。那人凑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老管家陡然脸色大变。
失魂落魄的他返回太爷所在屋子,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太爷,派去的九名夜叉鬼和十多名死士在东平别院尽数被杀了——”
第033章 百官早朝()
清晨。
皇城午门。
二十二颗血淋淋的大好头颅分两排挂在高高的城墙上示众。
这些头颅,有的凶神恶煞,有的发型怪异,甚至还有面貌英俊的
在缺少娱乐的时代,一堆人头被挂在宫墙,顿时引起巨大的骚动。这可比刑场行刑更具吸引力,更加引人猜想。
宫墙边守着十二名穿甲侍卫,手持长矛,腰挂长刀。任凭围观之人如何动问,亦不言不语。唯有塞了大把银子的好客,才套出只言片语来。
“听说了么?这些匪人昨夜闯入东平别院,要杀驸马都尉”
“东平别院?”
“不懂了吧?那是长公主在城郊的别院,长公主和驸马大婚之前,驸马都会住在别院里。没想到,这些匪人竟然要杀了驸马”
“驸马不就是那个名声赫赫的陆大才子么?”
“正是。”
“这就奇怪了,他们为什么要杀驸马?”
“嘿嘿,这咱们小老百姓怎么能知道?但多半是樊家干的”
一群人听了惊恐望望四周,警惕道:“噤声!不可妄言啊,被樊家听到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则入狱,吃一顿棍棒,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对对还是小心为妙,正所谓祸从口出。樊家在南陵一手遮天,在朝堂也是把持着朝政,势力比天还大。”
“哼!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不让咱们小老百姓开口说话吧,咱们也就说说犯了哪条王法?我就不相信他们敢草菅人命!”
“清醒清醒吧,他们连驸马都敢杀,杀小百姓不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众人有人噤声点头,有人叹气摇头,亦有人面有不忿,还有人骂骂咧咧。但更多的是转而议论起这些匪徒的身份来。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就想屠了长公主的东平别院?”
“你们看不出来么?这些都是所谓的死士!”
有人不敢苟同,摇摇头:“还有江湖人物!成名已久的大匪寇。”
众人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匪寇?能称为大匪寇的都是穷凶恶极之辈。这是一个尚武的世界,侠以武犯禁,许多的武者修习了一身武艺之后便眼高于顶,无法无天,犯下无边杀虐,被各国朝廷通缉,于是,各国刑部下的六扇门互通有无,榜文昭告这些匪寇,这就是所谓的“大匪寇榜”,榜上罗列的匪寇多达百人,而且榜文时刻更迭,死的去名,犯下大案的新增,日日各有不同。
“这可不能乱说?莫非这些人头里,还有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大匪寇榜上的人物?”
那江湖人冷哼了一声,恨恨道:“你们可看清楚了,这些人里至少有三位是匪寇榜上的人物!杀人越货,逞凶恶极!死得好啊!看来长公主的势力亦不容小觑可要想对抗樊家,估计还是不够看的”
“啊——说得你很懂似的,那樊家还真敢勾结匪寇不成?”
“噤声!噤声!不想活了?!”
“”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皇城午门就聚集了数百看热闹之人,宛如菜市场一般。他们议论纷纷,有的大声喧哗,传递了解到的内幕。有的在极力辨认死者的身份,还有的奔走相告,把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到茶楼酒肆,各种怪行不一而足。
皇宫。
早朝时辰未到,太极殿前却已聚集了各色服饰的官员。
望着一拨拨朝臣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议论纷纷,太极殿值事的小太监知礼踮起细脚,宛如女人一般碎步奔走其间。
在宫中,太监行走只能有两种步伐,一是行步,即正常的小步行走。二是跑步,这跑步可不是大跨步的跑,而是遵循礼制,须踮起脚尖,碎步小跑,脚跟不能着地,且双手须捧物,无物可捧便须双手叠放,至于腹前。
他此时用的步伐便是奔走传旨时用的跑步,若在平日,只要碎步一起,他便感觉身轻如燕,有种踩到云端的感觉。特别是在太极殿外跑步传旨,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众多朝臣投来热乎乎的目光,目光之中没有一丝怠慢,令他感觉十分受用。
可是今天,气氛有些怪异,而且,这些朝臣来得也太早了。并且,他们两三人便围在一处低声议论,没一个人注意到自己。
他好奇地侧耳倾听,各种细语传入他的耳内。
“事情闹大了午门的一颗颗头颅是长公主下令挂的撤不下来”
“长公主殿下是要干什么?皇家的脸面还没丢够?”
“可不是嘛,大婚在即,还要弄什么幺蛾子”
小太监知礼心中豁然一惊,长公主殿下又出了什么事?午门头颅?这又是怎么回事?一看这群官员,是樊党羽翼,在朝堂上处处与太子殿下顶牛,用太子殿下的话来说,便是不臣的国贼!
如今,这些“贼子”又在背后说长公主殿下的坏话。他心中暗暗嗤之以鼻。对于长公主殿下,他心存敬意,侍之以主。自己知礼这个名字还是长公主所赐,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碎步一转,悄无声息又到了一群都察院御史身旁。
“长公主大婚在即,这可是陛下和太后钦定之举国大事,竟然有人冒天下大不韪,刺杀驸马,意图搅乱长公主殿下大婚,真是其罪当诛,我等身为御史,当奏事直陈,责刑部追查真凶”
“朝堂已然乌烟瘴气,如今,天子脚下竟出了这等刺杀皇亲之恶行,我等御史再不直谏清源,澄清舆论,必将国将不国,臣将不臣!”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该当如此。”
这是一群不党不争,心中恪守君臣大义的臣子,勇气可嘉。不过,下场堪忧。他暗自摇头。
同时,他大气又不敢出,刺杀驸马!搅乱长公主大婚!一句句落入他的耳内,如同鼓声,震得他心惊肉跳,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一群武将仰首铿锵地走过来,其中一人怒气冲冲道:“太岂有此理了!查!一定要彻查!刑部六扇门不是最自大么?出了这事,当一追到底,不管涉及到谁,什么皇亲外戚,只要犯了律令,都要与庶民同罪!”
这是大将军霍苍!两朝老将,年轻时便是先帝家臣。这些年在朝堂上,装聋作哑,隐忍不发,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却一改往日做派?
而且,这还没上朝呢,便在太极殿外嚷嚷起来了,他的话意有所指,引得众多朝臣纷纷侧目,樊党之流鄙夷切齿。
小太监知礼收了耳朵,碎步又回到太极殿。
这时,他终于听到司礼太监扯着尖锐高亢的嗓音喊道:“百官早朝!”
纯银般的声音回荡在皇宫内。这声线,这气场,当能穿上云霄吧?知礼悠悠地想着。
第034章 朝堂风波(上)()
“百官早朝!”
这一声吆喝就像集结令,一队队官员有秩序地相继进入太极殿,各自站好位置。
正中上首是空荡荡的皇位,左首边坐着监国太子,右手边是樊国舅。
台阶下,八行六列官员整齐分列两边,中间是一条狭长过道。
这些官员,有左右宰辅,有六部、九寺和三院的官员,还有一大群的武官。
太极殿外,亦是八行六列排着大部分五品以上的京官。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司礼监太监照例扯开嗓子高喊着。
太子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明摆着出了大事,午门外挂着二十二颗人头,百姓议论纷纷,众卿家议一议,该当如何,拿出一个章程来。”
太子霍仁微眯着眼睛,观察朝堂众臣的反应。
他们就像是一群苍蝇,嗡嗡嗡地左右交头接耳。还有几个老臣假寐着,其中最昏昧的要算右相曹敬之。他监国两年多,几乎很少看到此人开口说话。他曾问过父皇,右相为人如何,父皇总是讳莫如深。因此,他也只当此人是个摆设。
收回目光,望了一眼大奸臣樊国舅,他脸色不大好看,但依旧不动声色闭着眼睛,似乎只是这么坐着,耳朵听着,就能掌控整个朝堂的臭屁模样。
左相赵丰年首先站出来,稽一礼道:“殿下,当务之急是把午门上悬挂之头颅放下,收归刑部,以免事情闹大”
太子暗暗不喜,左相就是个讨厌鬼,说话永远说不在点子上,到底是和右相一般昏聩还是故意为之?听说他跟樊党走得很近
有官员立刻出列附和:“臣附议,如今百姓都在看朝廷的热闹,疯言疯语的。不仅有损皇家脸面,而且百姓无端揣测,人心浮躁,不利于社稷安定。”
太子摇摇头:“姑姑的别院遭到莫名杀戮,驸马还险些被害!父皇和姑姑都十分震怒,这一早就命人把匪人头颅悬挂于午门示众,以震慑宵小。要撤下头颅,本宫亦办不到,此奏请勿再提!”
这时,一名威武老将出列道:“这些狗头挂得好,刺杀皇亲,罪不容诛,悬挂三日算便宜了他们,照本将军脾气,当鞭其尸,挫骨扬灰不可。”
这是大将军霍苍,天生大嗓门,说话直来直往。众臣一听,脸色各异,有人鄙视,有人摇头,亦有人叹气,甚至还有人露出不解之色。这人看起来虽然粗鄙,可颇能隐忍,就是上次国舅在朝堂擅杀大臣,他也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话,这一次,却高调地骂骂咧咧来。
刑部一官员站出来道:“殿下,这是一起有预谋和周详计划的刺杀,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揪出背后指使之人按律定罪才是。否则,舆论不平,人心浮动,耽误了长公主之大婚就殊为不妙了。”
“是极,是极。”众多朝臣一片应和。
安阳府尹欧阳春左看右看,眼咕噜一转,出列道:“殿下容禀,安阳府衙捕快昨夜勘察了东平别院现场,当真血腥惨烈。经初步辨认,这些匪人大多是不知名的死士,能辨认清楚的是多年前大匪寇榜上的三名大匪寇,这三人在江湖上成名十余载,许多年前销声匿迹,想不到如今却成了杀手。另外,活捉了两名匪人,正关押在府衙大牢。但这两人受伤极重,恐怕经不起刑讯下官请求将人犯交与刑部另外,此案疑点重重,兹事体大,请求将此案彻查之权一并交与刑部”
这家伙圆滑,竟然想撂挑子,踢皮球。太子皱起眉头,刑部最大的官是刑部尚书樊登,他是国舅之子,虽然他不能一手操控刑部,但是仅让刑部一个部门彻查终有不妥。
这时,国舅睁开了双目,淡淡道:“准了!”
太子一愣,忙道:“此事发生在安阳城郊,安阳府尹责无旁贷,再者说,安阳府衙是第一时间勘察的现场,当与刑部一同彻查此案才是,欧阳春,你务必要加派捕快一查到底,务必在半个月内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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