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调整身姿?如果头朝地,大脑迸裂,死相会非常难看。如果脚着地,双腿摔断,不仅痛彻心扉,还不会立刻死去,自己会在这个黑洞洞的枯井中哀嚎,这才是生不如死的煎熬与折磨。
想岔了,想岔了还是脑袋着地的好,一死百了,谁还tmd管死后的美丑?
“咦?”
想了这么多,怎么还没死?
而且,重力感又回来了,自己停止了坠落。
陆云睁开一看,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着一根藤条藤条吊着自己,另一端来自井口。转头向上一看,一个光头和尚在井口探出头来,正通过藤条拉扯自己。
“阿弥陀佛!”
他念了一声佛号,手运力上挑,自己就被一股大力抛到井外。陆云被这一抛,有被抛到九霄云外的感觉。
光头和尚不是吃素的么?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年纪轻轻,小檀越怎么寻死?”
他双手合十,有些慈悲,还有些眼熟。陆云仔细看他模样,顿时想起了他是在顾府做法事的和尚。
“您是空冥禅师?”陆云十分惊奇。
“阿弥陀佛,小檀越,我们又见面了。”他望着陆云,看陆云虽惊慌失措,却没有心灰意冷的轻生之态,倒有些狐疑了。
“禅师,您怎么会在这里?”陆云疑惑道。
空冥微笑道:“天色将晚,风雨又至,只好进庙避避,没想到遇到小檀越想不开”
“想不开?”陆云一愣,随即笑起来。
跳井可不是想不开,想不开又何必到这个古怪的庙里想不开?直接投了清河多好,清清爽爽,一死百了。
而且,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找寻真相。
自己心中的积怨甚深,多日的忐忑和惊恐,经历的荒诞怎么能白受?总得把罪魁祸首找出来,狠狠的还回去,怎能轻易就死?
老禅师不知晓自己的情况,以为自己寻死也是正常。只是,自己可以跟他袒露心声么?
陆云自顾摇摇头,如此荒诞之事,死也不能说出来,得永远烂在肚子里才是。顿了顿笑道:“其实,跳下去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如今,什么都放下了。”
“看破世间,无常事;心地清净,自放下。小檀越好悟性。”
陆云尴尬道:“我姓陆,叫陆云,禅师直呼我名字便是。”随后又摇头自嘲道:“小子愚钝,哪里有什么悟性可言?”
老禅师摇摇头道:“陆施主一念死,又一念生,这生死之念的流转便是佛家说的顿悟。依老僧看,陆施主不但有悟性,而且悟性还极高。”
陆云讪讪然,心想,悟性不就是对事物理解、分析、感悟和觉悟的能力么?怎么到了和尚嘴里,就变成玄学了?
看陆云不以为然,他又道:“那依陆施主看,什么才是悟性?”
陆云被他一问,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觉得站久了脚都有些虚浮,而且自己几乎一整天都没吃饭,饿得不行。又兼天不作美,零星小雨变成了磅礴大雨,再成落汤鸡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什么悟性不悟性的先放一边,到庙堂避避雨,打只山鸡烤着吃垫垫肚子才是正经。”陆云也懒得跟和尚打机锋,迅速地避入庙堂内。
前院的庙堂很宽敞,顶很高,大约有六七米,所以显得很空旷。只是寺庙很破旧,庙檐有些漏风,而且三个佛陀泥塑都断了头,也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
陆云观察着四周,觉得根本不是人能呆的地方。虽说是庙堂内,可地板青石龟裂,裂缝处长着稀疏的野草,陆云甚至怀疑,到了夜里这里会有老鼠和蛇出没。更糟糕的是,整个庙堂感觉像野外,似乎没有可以安稳睡觉的地方。幸好角落有一堆干草,而且还十分干燥。陆云拾掇一些出来,铺在干燥的地上当席面,暗忖,应该可以勉强对付一晚了。
看着天色渐暗,陆云在庙外弄了好多干柴回来,从袖里乾坤中掏出打火机,快速把火点着,很快就架起篝火。他有点怀念前世与女友野外露营,在野外叉叉叉别有一番滋味。而现在,竟然跟一个秃驴野营,简直吊胃口。
偷偷瞄了一眼空冥老和尚,他还在对着无头的破烂佛像怔怔地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个无头的佛陀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世人所说的痴?”他忍不住小声嘀咕。
没曾想,老和尚耳朵突然耸动,转过头来笑道:“痴乃不明愚痴,这是因为世间污浊,把人心污染,世上的人都在这污浊的世间挣扎,又有谁不痴?”
和尚讲究顿悟,明明自己是在顿悟,笑他痴他也认,脾气似乎不差,果然是得道高僧。而且说的话听来还很有哲理。
陆云琢磨了一下,不明所以道:“你不是学佛的么?克服不了痴心?”
以佛家看来,由于世人愚痴,不明白业力及因果,才会造种种六道轮回中不断受苦的业因,才会做出种种如杀生、偷盗、妄语等恶业。而且还认为世人执着于自我,不能断绝七情六欲,才被困于六道之中不断经历生生死死的循环。所以,在各种烦恼之中,痴是最根本的烦恼,也是贪、瞋与其它一切烦恼的根源。
因此,作为敬业的和尚,最根本的应该就是戒痴,如果做不到,那学哪门佛,当哪门子和尚?
所以,陆云不由自主说出了克服痴心的话来。
空冥禅师自嘲笑道:“无痴谈何容易?无痴与‘无明’、‘无智’一样,乃人之三不善根之一,六根本烦恼之一,十随眠之一,为一切烦恼之所依。非大智慧、大毅力、*力不能断。老僧虽受戒日久,也做不到陆施主说的克服。所以”
陆云愣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很唯心的样子,看来和尚人人都有心障。
陆云想当然道:“所以我说禅师心有执念,执念已成障,成魔。在局者迷,旁观者清,禅师是自己为难自己罢了。”
空冥禅师一愣,从没想过有人会对他这么说话,不敬且不说,还有劝诫的味道。
“哦陆施主此话怎讲?”
他问得郑重,称呼也从小檀越变为陆施主。
陆云讪讪然道:“你别在意呀,我只是随便一说。”
空冥眉头一皱,盯着陆云看。陆云感觉他的目光很锐利,好像有一道气涌出来,像剑。当然,这只是陆云的错觉,但是正因为有这种感觉,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和尚绝对都是没有幽默感的一群人,他不禁想着,嘴上却道:“佛不是说把心的障碍扫除,就可以得到智慧么?刚才禅师还问我什么是悟性,要我说,悟性是光,光照耀到的地方,当一片透亮,无有阴霾才是。”
看空冥不解,陆云嬉笑道:“我若是做和尚,第一要务定是修心光,什么‘无痴’、‘无明’、‘无智’,理他作甚?”
空冥禅师听了陆云的话,顿时动容,随后又自欢喜起来。对着陆云揖礼道:“阿弥陀佛,老僧受教了。”
陆云愕然,受教?自己说什么了?这和尚忒古怪。
刚要忙着摆手客气两句,一阵“咕噜”声响了起来。
陆云摸摸饿瘪的肚子,苦笑道:“禅师,您饿不饿?”
“阿弥陀佛。”
念了佛号,那就表示饿了。好吧,该拿点东西祭祭五脏庙啊。
陆云眼咕噜一转,道:“禅师,您是不是会武?”
空冥感觉他思维跳跃极快,不知其用意。
“刚才在井口的那根藤条被你玩得有如灵蛇,拉我上来的那一下,举重若轻,我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一般,若是没有武,怎么看都办不到。”
空冥微笑道:“只是一些粗浅的武技罢了,等不得大雅之堂。”
陆云忙道:“不用登大堂的,这附近有山鸡在叫唤,能不能劳烦您抓两只回来?”
“阿弥陀佛。”他很谦逊的双手合十。
陆云打趣道:“凭禅师的武功,一鞭子挥过去,山鸡应当躲不掉。我若是有您挥鞭子的手段,不要说抓两只山鸡,就是一头野猪,也能抓来”
“老僧不愿杀生。”他摇头拒绝。
“哦那吃肉不?”
空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老僧修小乘佛,自度而不度人,并不忌吃‘三净肉’,所以,化缘得了什么便吃什么,并不禁忌肉食。”
陆云笑道:“嘿嘿,能吃肉就好,难怪力气这般大。”
第004章 杀人雨夜()
陆云站起身,转出寺庙,不一会儿,就抓了一只山鸡,瑞士军刀开肠破肚,在清河洗漱干净,这才回转庙堂。
和尚培养慈悲心,显现慈悲心,所以不杀生。但是不吃肉在陆云看来,没有道理。肉食含有丰富的人体需要的蛋白质和脂肪,吃肉人就长力气,就更健康。从现代人的角度看吃肉是人体的需要,甚至接近于本性。违背本性和需求,彻底禁锢它就是好的吗?
佛家不吃肉,是因为笃信轮回转生,因果业报。
楞严经里的经文说:“人吃羊肉,被人吃掉的羊来世化为人,而吃羊的人来世化为羊。人和羊在轮回中互来相啖,如是乃至十生十世,死死生生,相杀相生,恶业俱生,穷未来际”
不止如此,还有一个更加恶毒的说法,那就是一切众生生死轮回,无非父母兄弟姊妹,犹如伎儿变易无常,自肉他肉则是一肉
可见,吃肉在佛眼里是恶业!恶到前世、今生、来世!
可谓穷凶恶极!
但是陆云并不相信轮回转生,也不愿去想前世和未来,吃个肉而已,被诅咒成吃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如此邪恶怪论,怎敢苟同?
幸好,这个和尚并不钻牛角尖儿,还能吃三净肉,所谓的三净肉即指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杀而获得的肉食。这是他的慈悲,当然,也只是对他自己慈悲。遵了不杀生的戒律、敬了对轮回的恐惧以及守了对众生的慈悲。
陆云因为他能吃肉而喜欢上了他。把处理好的山鸡用木条穿了,架在炭火上烤。
此时,庙外风雨更大了,无边的黑暗在蔓延,偶尔闪电划过长空,瞬间照亮一隅,就像昙花一现的光明,一闪而逝,却有永恒的味道。
烤鸡很香,陆云递给和尚什么,和尚就吃什么。从头至尾,由始至终再没有开口说话。
他似乎在思考,一言一行暗合他的法号:空冥。
陆云觉得他的修为有了莫大的提升,也许身临凄风骤雨之中更容易顿悟。
吃饱了,陆云就躺在稻草上发呆。空冥在打坐,神情宁静。
在陆云看来,空冥这类人都是唯心主义者,是唯心论的大师。譬如风吹动经幡,他们会争论到底是风动,还是经幡在动,最后的结论却是心在动。很让人无语,把感知世界的心态放在了首位。这就是他们,一群修心的变。态。
陆云又看到了他双耳怪异的耸动,仿佛听觉异常发达的精灵。
“莫非有人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功夫,两辆马车和六骑停在庙门外,各种嘈杂的声音传进了寺庙。
陆云听到有人惊呼,随后是马匹的嘶叫,有点像哀鸣,软弱无力,似乎命不久矣的样子。
陆云忍不住在门口看了一眼,远远看到拉马车的两匹马倒地不起,似乎是长途赶路累死的。紧接着,车马里的人从车厢上下来,朝庙堂涌来。
夜深了,雨又很大,确实不好赶路。
五六根火把被点燃,一群人进入寺庙,看到庙堂一角点篝火休息的陆云和和尚,有些微愕,随即微微点头示好。随后仆人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席子
陆云看着这群人,有华服长者,也有家眷妇孺,更有带刀的护卫。
六名带刀护卫正在四处检查周围的环境。完毕之后被为首的护卫分组占据着通道的位置,十分训练有素。
陆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有些好奇。瞧他们模样,有些惊恐,还十分疲累,甚至,有几个护卫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带着血迹,只是血迹被雨水冲刷,已然看不出殷红之色,不过在他们进入庙堂的一刻,那种血腥味就散进了陆云的鼻子里。
这些人很狼狈!而且他们如此赶路,连马匹都累死在寺庙之外,也许是被人追杀。如云如此想着,就看到华服长者把一个三十来岁的秀丽妇人和一个七八岁上下的小男孩安顿在铺开的席子上,好言安慰。
妇孺也不避讳旁人,坐下来不言不语,只是抱着小儿准备挨到天亮。
为首的华服长者五十岁出头的模样,看向陆云和闭目不动的和尚,有些发怔。
陆云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华服、戴冠,出行还带着六名护卫,显然是家资颇丰,应当身份和地位都不低。只是这雨夜风尘仆仆的赶路,尤其还带着家眷,这是逃命么?
陆云注意到他们有一个大箱子,很沉,一个护卫直接坐在上面闭目养神。陆云看得出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佯睡。
“爹爹,镖局的人会怎么样?都会被杀死么?”小男孩忍不住问,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未散尽的样子。
妇人叱喝了一声:“焕儿,噤声。”
小男孩果然不敢再说话,可是望向华服长者的眼神更热切起来。
华服长者叹息一声,轻轻道:“爹爹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只求上天庇佑,他们能逃过一劫好了,别多想了,睡一会儿,等马恢复些力气,我们还要连夜赶路”
马匹果然累得走不动道,它们被集中在一处,正喂着肥美的草料。可是,马儿并不买账,赌气一般吃得极少,似乎知道吃饱了马上就要被奴役一般。
寺庙内陷入寂静,护卫们默默吃着干粮,篝火发出啪啪的声响,使得空气中多了一些生气。
陆云看了看空冥,这家伙没有任何异动,还在扮酷装打坐,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若有若无。
他这个样子,就是不想管任何事的意思。陆云自然也不会多事,反正这群人与他们两不相干。不管怎么样,还是睡觉的好。
抱着这个心思,收回所有好奇,倒头继续睡觉。迷迷糊糊中,马儿嘶叫令他惊醒过来。竟然是风雨之中又有马队赶来,这群马队在庙门外被拉缰嘶叫。
所有人都如同陆云一般在这一刻惊醒过来。陆云豁然起身,就看到为首的护卫已经飞快的掠出古庙。其余护卫已经严阵以待。
“娘亲,我害怕。”小男孩惊恐地投入妇人的怀抱。妇人则心疼地紧紧抱着他。
“焕儿别怕,待爹爹去瞧瞧。”华服长者安慰道。
他给两名护卫打了一个眼色,带着俩人快步走了出去。表情肃然之中带着深深的不安与忧虑,但脚步仍十分沉稳。
寺庙外,十八名青一色劲装武者站在磅礴大雨里,哈哈大笑。他们身后十八骑不正常的嘶叫着,显得有些恐怖,这一场景令人看着心惊胆战。
华服长者神色一凛,黑着脸走到护卫首领身边,想了想道:“护好柔娘和焕儿,实在不行,就把东西交出去,换个平安。”
护卫首领没想到家主会说出这种话,有些微怔,随即点头道:“老爷请进庙内暂避,这里暂且交给属下应付。”
华服长者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十八名武者,他们手上拿的都是长刀、长剑,闪电偶尔掠过,刀影森森。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威远镖局的人怎么样了?”华服长者站在寺庙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这些来者不善的人高声问道。他中气十足,不卑不亢。
陆云在寺庙内,好奇心早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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