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的话,他其实满想现在吻过去,但他想莫理斯应该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毕竟对一个男人口交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挑战了。
听到他这么说的男人如获大赦,连忙跳下床跑进浴室里。
汤姆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他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身体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
男人射完精后常常会突然冷下来,不光是身体,连心也是。
身体的情欲暂时出清之后,汤姆一个人躺在床上,更觉得空虚。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和一个不是同志的直男做这种事情,而且对方似乎真的很喜欢自己,连一般直男无法接受的口交都愿意做了……想到这点,汤姆认真倾听起浴室里的动静,想知道莫理斯会不会觉得刚刚的行为太过恶心而偷偷吐了起来?
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有断过,而莫理斯也一直没有出来。
也许他还在挣扎吧?
汤姆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拿起自己的东西后悄悄打开房间的门离开了。
他走得很快,而且很慌张,像是害怕莫理斯随时会追上来一样。
直到走到饭店外头,他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他没有立刻回家。
他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妮亚。
面对气急败坏的莫理斯,妮亚还是只有那一句话:「汤姆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怎么可能!?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昨天晚上突然就不见了,我很担心他,万一……」连胡子都没刮的莫理斯激动地说。
昨晚当莫理斯从浴室出来,发现汤姆已经离开之后,他连忙穿上衣服跑出房间,找遍了饭店前后都没见到人,他又找到汤姆家里,但是汤姆并没有回家。
就这样忙乱又无头绪地找了一整晚,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想到来医院找刚生产完的妮亚。
「那他会到哪里去!?不过是一个晚上,为什么他就突然这样消失了?」
「汤姆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不懂!」莫理斯很沮丧。
他几乎要哭了出来。
为什么汤姆会这么难以捉摸?
明明在一起做过了那么亲密的事情,转眼却能那样无情离开,连一句再见都不说?
「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莫理斯露出绝望的神情望着妮亚。
而刚为人母的妮亚只是叹了口气,反问他:「你怎么确定你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汤姆会离去,一定是有原因的。可能是因为你,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我说过了,他不是一个容易了解的人,他就像流浪猫一样,这一刻和你很亲近,下一刻就莫名其妙离你而去。」
莫理斯疲惫地坐倒在病床边的沙发椅上,他一夜没睡,此刻下巴上不但满是胡渣,眼眶也微微凹陷,还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看起来很是憔悴。
妮亚躺在病床上不方便倒茶给他,只好请男人自己去倒了杯茶,然后让他静静坐着,沉淀一下情绪。
当莫理斯终于开始喝起已经凉掉的红茶时,妮亚才问他:「你对汤姆,到底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看你这么失望难过,绝对不是只是一夜情玩玩而已吧?」
莫理斯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一夜情,那是什么呢?你在外界眼中是个再正常也不过的男人,你愿意抛下这样的完美身分,和汤姆永远在一起吗?」
莫理斯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能接受汤姆,或是接受你爱上男人的事实吗?」
「我不是——」
「你『爱』汤姆吗?」妮亚加重了语气问。
莫理斯却哑口无言。
「如果你爱他,你为什么会爱他?」妮亚更加进一步追问:「如果你不爱他,那么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像是不知道问题正确答案的小孩,莫理斯沮丧极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有过这种感情。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移情作用?如果是,又是因为什么?我妻子的死去?我不想背叛妻子所以宁愿找一个男人?还是因为他曾经救过我,所以我把对他的感恩之情误以为是一种爱?但这不是爱吗?」男人与其说是在回答妮亚的问题,不如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对他完全不了解,你怎么会爱上他?我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不是爱情。但你却又矛盾地对他有依恋,离不开他……这是雏鸟情结吗?」妮亚说。
莫理斯苦笑了一下。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也许我就是这么傻、这么固执,一旦投下了感情就认定了对方,不想放他走。」
还躺在病床上的妮亚突然露出奇怪的眼神,好奇地看着莫理斯。
「……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想看看这世界上仅存的稀有动物。」
这男人未免也太纯情了吧!
「你……如果真的那么在意汤姆,就不要给他压力,好吗?」妮亚最后这么说。
「我给了他很多压力吗?」
妮亚点点头。
「不然为什么他要逃开?」
「逃开?所以你还是知道他的行踪了?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是『逃开』的?」莫理斯突然反应过来。
妮亚吐吐舌头,说:「现在知道是知道,但以后就不知道了。」
莫理斯皱起了眉头,正当他想继续问个清楚的时候,妮亚又说了:「莫理斯,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男人。但是你能不能带给汤姆幸福,却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汤姆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你很不容易触到他的内心世界,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安静,有时候甚至有些自卑,但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他不想你因为同情而和他在一起,更何况,你并不是个纯粹的同志,他当然会觉得不安。」
「难道他非要靠那些混蛋男人,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吗?」莫理斯听完了妮亚的话,幽幽地这么说。
妮亚一愣。
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只是只憨厚的大狗,没想到也有心思如此细腻的一面。
她伸出一只手拉过男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那是因为,汤姆认为自己并不值得那么好的人去爱。就像是你这样的人。他总认为自己只能配得上那混蛋家伙,其实他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却不肯去承认,他这样做只是潜意识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同。
你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多差劲的家伙吧?那男人不但对汤姆家暴,还把他的母亲活活打死,最后入狱死在里头。那些混蛋男人简直个个都是他父亲的翻版,他其实是不由自主、无法控制自己的选择。
莫理斯,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关心他,想要帮他一把,那就要有耐心。等他慢慢放下自己的心防,等他发现自己的问题。但你一定要等到他自己发现才行,不能直接告诉他,不然他很可能恼羞成怒,又从你身边逃开。」
第一次知道汤姆如此阴暗的过去,莫理斯愣住了。
瞬间满满的心疼涌上心头,更让他想好好保护汤姆。
但汤姆为什么要逃开呢?
莫理斯不解地说:「可是昨天晚上我什么都没说。」
「那一定是汤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不想面对,才会选择逃避。」
莫理斯的脸色有些迷惘。
「没关系,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大概很难懂。我只是给你一句忠告:如果你对汤姆真的是认真的,就要有耐心。你应该知道要取得流浪猫的信任需要很大的耐心与时间吧?就把汤姆当成流浪猫吧!你看他可怜、想要收留他,起码得先得到他的信任,再问他愿不愿意,对吧?」
男人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最后才慢慢点头。
妮亚站了起来,说:「你应该要回尼尔森了吧?你千里迢迢从那里来到这儿找汤姆,却没带着孩子,表示你不会久留,对吧?」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的孩子。
「先回去好好照顾他们,别想太多。他们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男人离去后,妮亚一脸疲累地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这时病房的门再度打了开来,妮亚没张开眼,但她知道进来的是谁。
「他已经回去了。」
「我知道。谢谢你,妮亚。」汤姆说。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真的离开这里?」妮亚张开眼,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好友。
汤姆点了点头。
「嗯,我已经口头上向罗杰提出转调了,大概会被派到其他地方的登山中心,不过我并不打算让莫理斯知道,免得他又纠缠不清。」他无奈地说。
汤姆并没有听见刚刚两人在病房里的一切对话,而他也不打算追问。
「你……舍得吗?他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耶。」妮亚忍不住为莫理斯说话。
而事实上,她也很希望见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好伴侣,而不要老是和那些自私的混蛋家伙们鬼混。
「反正,过一阵子他就会慢慢淡忘这件事情的,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尝鲜换换口味罢了。」汤姆以为自己一点都不会在乎,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哀伤。
「可是我总感觉不完全是这样耶。」妮亚小心地观察着汤姆的神色。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其实汤姆似乎也不是完全对莫理斯毫无感情,只是他本人还不愿意去承认而已。
「不管是不是,都和我没关系了。打从一开始我就只把他当成一夜情对象而已。」
「那他可是第一个和你睡上一晚之后,却没有赖在你家不走的人。」但妮亚随即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汤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汤姆走过去抱住了她。
「没关系,我都知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也想静下心好好想一想。」
妮亚张开双手回抱住他,说:「汤姆,莫理斯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你不考虑吗?」
汤姆苦笑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男人。
回到尼尔森市的男人,并没有直接回到家里,而是先驱车来到妻子长眠的墓园。
他最爱的女人就在这理,七个月前的一场飞机失事意外,让她永远都回不了家。
一夜没睡,又开了快十个小时的车子,男人已经精疲力尽,他的黑眼圈更深,脸色更憔悴,手里捧着在街上商店买来的百合与玫瑰花束,那是海莉最爱的花朵。
车子停下,他才走进墓园,泪水就开始不断掉落。
他好想念好想念海莉,即使已经过了七个月,但那痛彻心肺的悲伤仍轻易将他淹没,泪水止不住地在脸上流淌,让他视线模糊起来。
来到妻子的墓前,那是一座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典雅墓碑,上头刻着妻子生前相当喜爱的一位东方女诗人的诗句——
无论我如何地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他和妻子在很年轻的时候相识,她是他的初恋,也从此成为他全部的世界。
结婚之后,她为他带来两个小天使,那个时候他觉得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谁知道……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上帝在惩罚他,因为他幸福过了头,却不知道要感恩,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刚刚失去海莉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只有追随她而去,直到在暴风雪里被汤姆救回一条命,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这并不表示他就能忘却失去挚爱之人的悲痛。
山难之后,他回到孩子身边,见到容貌话语越来越像过世妻子的两个孩子,一面欣喜妻子的血脉至少傅承下来之际,一面也难免有着触景伤情的心痛。
他并不想忘记妻子,如果连他都忘记了海莉,那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记得她?
还会有谁记得她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还会有谁记得她清脆甜美的笑声?
还会有谁记得她温暖的怀抱?
还有谁会记得她那一头飘扬在风中、刚洗干净的长长褐发与灵动的茶色眼珠?
还会有谁……
七个月了,亡妻的影子从来没有消失过,他勉强着自己振作起来,照顾两个孩子,但午夜梦回时他仍忍不住思念而常常悄悄流泪。
他不再住在过去与妻子同住的卧室,而是搬到了二楼的一间客房,因为他无法忍受一个人入睡以及起床时的寂寞与空虚,那只会更加提醒他失去了什么。
而在这种时刻,他就会想起汤姆。
那个曾经和他在雪夜里发生过亲密关系的男人。
只有在想起汤姆的时候,他才能暂时从丧妻的悲恸中暂时抽离。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一厢情愿地把汤姆当成自己的救赎,并且误以为这就是另外一种爱情?
这种爱情和他对海莉的爱不一样,却又在某些地方雷同,像是他同样会希望汤姆能过着幸福日子,而那个能给予汤姆幸福人生的人,最好就是自己,这样他才放心。
他不想把汤姆交给别人,尤其是在他见识过那个和汤姆纠缠不清的混蛋家伙之后。
但是他却完完全全摸不透汤姆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愿意和自己发生亲密关系,但除此之外却又拚命逃离他身边。
肉体明明那么贴近,甚至交合在一起,为什么心灵的距离却那么遥远,甚至看不到边境?
他到底该怎么做?
男人静静坐在墓碑前,眼泪已经渐渐干涸。
说也奇怪,每次只要一开始烦恼汤姆的问题,他就会暂时忘记一直深埋在心中的强烈疼痛,就像麻药一样。
他需要汤姆。
因为只有他,能帮助他疗伤,忘却丧失挚爱妻子的痛苦。
也许这样很自私,也许他只是把自己的感情需求强加在汤姆身上,但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需要有个人能让他去爱、去投入感情,甚至让他能够依赖。
发泄完了情绪,男人很快冷静下来。
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过洁白墓碑边缘,然后是刻着妻子名字的浮雕。
「海莉·克丽丝汀·约克。」
这是他的妻子。
「海莉,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他轻轻地问。
墓园仍是一片安静,一点人声都没有,甚至连风也似乎停了下来。
男人的眼神飘向了远方,见到一座座藏在长长白云堆中的巍峨山脉。
第八章
一转眼,八年就过去了。
八年的时间,能让呱呱坠地的孩子上小学,也能让原本上小学的孩子进入难搞的青春期。
不只人变了,城市的街道也变了。
一栋又一栋的新兴建筑拔地而起,慢慢改变城市的风貌。
占据报纸版面的政治人物也重新换了好几轮,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许多。
但在某些地方,却一点也没有改变。
被白云环绕着的巍峨群山,历经多少春去秋来,依然静静地矗立在原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踩在积雪尚未消融的山径上,汤姆觉得只有这里才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离开这里已经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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