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育陵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屡次想打电话给父亲,却又没有信心母亲要是知道的话会怎么应对。首先,自己不但没有去图书馆,还不接母亲电话。再者,不但交女朋友,还借给女朋友那么多钱。这几条过得了父亲那关,却绝对有违母亲的‘懂事’标准,不可能不被重惩一顿。
这么磨着磨着,间中还是不敢接母亲打来的数通电话,不知不觉就已经七点。在女友面前,炎育陵坚持着要报警,可想了又想,若有办法可以私下解决,双方父母都不知道,而且也顺了女友心意,那不是就皆大欢喜?
“先听听再说吧……”炎育陵自言自语,咬了咬牙,走进约好的舞厅。报上名字后,服务员也不确任自己是否成年,便领他到一间厢房,房里只有那个叫作阿靖的前卫男。
“坐啦!季哥和封哥一会儿才到。”阿靖粗鲁地摇晃着脚,开了罐啤酒搁在桌上。
炎育陵见阿靖两边脸颊有些浮肿,厢房里灯光昏暗看不清楚是否有红色的掌印,但很明显是被打的。
炎育陵还不至于心地好到去慰问一个社会败类,也知道这家伙只是个小弟,问他什么都是白问,便默不作声地坐下。
干等了接近半个小时,炎育陵口干舌燥,可他第一次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场所,局促得不敢召侍应生要开水,而且他也不知道这里低销多少,自己皮包里只剩下搭公车回家的钱。
“请你喝干嘛不喝?摆架子啊?”阿靖本不想理会炎育陵,可他就是很爱说话,怎受得了这么无聊的处境?
“那……请我喝开水。”炎育陵不会喝酒,也不敢喝。
“请你喝你还多多要求?妈的!害我挨打还这么嚣张!老子我现在就打烂你嘴巴!”阿靖从沙发上跳起,抡起拳头就往炎育陵脸上挥。
炎育陵闪躲了几下,可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怒极,他便握拳回敬。
舞厅里的另一间厢房,坐着两个男人,通过一面透视镜子观看隔壁厢房两个年轻小伙子扭打在一起。
“怎么样,不错吧?”季鹏对坐在身旁的男子道。
“身材很好……可样子看不清楚。”男子干了一杯龙舌兰,起身走出厢房。
打开隔壁厢房的门,不久前才把炎育陵绊倒的阿靖,已经被炎育陵按在地上挣扎着起不来。
“干什么!”季鹏关上门后大声吼道。
炎育陵见有人进来,便松开阿靖。阿靖一跃而起,自己的两个大哥来了,他也不敢放肆,立即就退到墙边去站着。
啪!季鹏赏了阿靖一个狠狠的耳光。
“啊噢……”阿靖的脸本来就被打肿了,刚才也吃了炎育陵一个拳头,此时再挨,便疼得不顾面子,抚着脸颊呻吟。
“知道疼!那么爱打,滚出去打!”季鹏抬脚就往阿靖屁股踢,阿靖当然不敢逗留,连忙开门溜出厢房。
炎育陵站在一边,打量着和斯文男一起进来的男人,那人穿得随便,只一件汗衫和牛仔裤,肌肉挺结实,宽厚的胸和粗壮的手臂把汗衫撑得饱满,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但不及父亲,五官端正却没什么特色的脸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几岁,不过此时灯光不足,可能脸上有皱纹看不清楚吧。
“叫封哥。”季鹏向炎育陵招招手,再指向那个男人。
“为什么要叫?”炎育陵嗤鼻。
“有胆识嘛。”男人说着便坐下,季鹏坐到他旁边,倒了两杯威士忌。
“坐啊。”男人喝了口酒,再指向靠近炎育陵所站之处的座位。
炎育陵站着不动,冷冷道:“已经八点了。”
“嘿嘿,他有门禁。”季鹏笑着解释。
“到底要我怎么做?快说!”炎育陵大声吼,他身处虎穴,怎么装镇定也会到极限。
“你既然没时间,我们改天再谈,把酒喝了就走吧!”男人从冰桶拿出一罐啤酒,抛给炎育陵。
炎育陵接住啤酒,吞了吞口水,放低声量道:“先谈了……我才走。”
“那就乖了,坐吧,要再不坐,就不用谈了。”男人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容,直盯着炎育陵坐下后才说道:“其实很简单,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
男人打个手势,季鹏便把进来时就拿在手上的文件夹摊开来放在桌上,那是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
“你想自己看,还是我念给你听?”季鹏抬抬眼镜,看向伸长脖子试图看清楚文件的炎育陵。
“都说了别浪费他的时间。”男人拿起文件夹,递给炎育陵,一边说道:“不是要你卖身,只是请你当模特儿。”
炎育陵接过文件夹却没有看,抬眼瞪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暗忖这两个人竟把自己当成无知少女。
“不是当你无知少女骗你,我的公司是正正当当注册的,你可以把合约拿回去慢慢看,想清楚了再联络我。”男人站起身走向炎育陵,在炎育陵戒备的视线下拿过炎育陵手中的啤酒,拉开拉环再还给炎育陵。
炎育陵怔了怔,打开文件夹翻了一会儿,文字他先掠过,直到最后一页才停下视线仔细看。那是几幅图片,图片里都是真空上阵的年轻男子,并没有直接拍摄到敏感部位,且摄影技术很好,把照片里的模特儿拍得很有美感,不过……这些照片里都不是单一一个人,而是一对,动作举止都相当亲密。
“这叫正当?”炎育陵迅速合起文件夹。
“哪里不正当了吗?”男人把啤酒罐搁在炎育陵额头上,炎育陵立即低下头避开。
“只是拍照?”炎育陵低声问。
男人听出炎育陵是费了番劲儿才问出口的,也就知道炎育陵在认真地考虑。
“季鹏,他要的东西都给他。”
季鹏有点不了解自己大哥怎么这么大方?不过他和那血气方刚的阿靖不同,依言拿出了一枚小巧的随身硬碟递上前。
男人接过了硬碟便丢进啤酒罐里,伸向炎育陵。炎育陵马上接过,男人也随即提醒:“不准倒掉我请你喝的酒。”
炎育陵站起身远离男人,文件夹和啤酒都拿在手上,摇了摇发出金属碰撞声的啤酒罐说道:“里面是所有的档案吗?我都还没签约就给我?”
“他说你只要来就会给你的吧?也没说你需要签了约才行。”男人指指身后的下属。
炎育陵回想起斯文男的话,虽然还是怀疑,可自己又没有本事要人给证明。
“就这样啦!我也很忙,你最好快些签,让我等太久的话,我就只好去你学校找你了!”
“啊……”炎育陵张开口说不出话,这才知道,自己既然走进来了这里,已经没有选择要或不要的权利,他现在,已经代替了何幸瑜成为被勒索的人,逃不掉了。
“总算明白了吗?”男人邪笑着,又走近了炎育陵,抢过他手中的文件夹,“其实根本没必要签,我看上了你,你就等于已经签了,开工的时候我会联络你,不想做的话,就付清毁约金。”
男人将合约翻到毁约条款的部分,指着金额给炎育陵看。
“看清楚了?”男人合上文件夹,没有还给炎育陵,而是交给季鹏。
果然,根本不需要签。
炎育陵手上只剩下冰冷的啤酒罐,和浸在啤酒里的硬碟。他垂着头咬牙切齿,罐子也捏凹了。头被人拍了一下,他也没有躲。
回过神来,厢房里已经没有人。
咕噜、咕噜、咕噜……
他把啤酒一饮而尽。
8、八、爆发的恨
在车站等车时,炎育陵再度眼睁睁看着手机在手里奋力震动和闪烁,直到静悄悄地弹出‘22通未接来电’的讯息。
炎育陵想到再怎么怕母亲骂,也不可以让母亲担心,于是便写了封简讯给母亲,说现在在回家途中,并且写了自己近几年来鲜少说得出口的三个字——对不起。简讯发出去后,直到抵达家门口,手机都没再响过。
炎育陵站在门外,心里七上八下地不敢进去,这状况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只是睽违已久。呆愣了两分钟才打开铁门,走进车库顿觉奇怪,怎么父亲的车子不在?父亲今天没有工作,晚上九点后通常会在家。
父亲不在的话,自己的下场就更糟糕了。炎育陵不由得吞了好几口唾沫,突然有立刻逃出去的冲动,可惜已经来不及。客厅本来关着的灯亮了,证明家里有人还没有睡,而会因为家里有人晚归并下楼来开灯的人,自然就是母亲。
炎育陵见厅门锁了,自己没有钥匙,母亲没有来开门,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母亲打开了内侧木门,却没有开钢门的锁,炎育陵垂下了头,不敢看母亲。
咚。
炎育陵见母亲从屋内丢出一样东西,掉在自己脚下。
“原来还舍得回来?”母亲冷漠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客厅,缓步走上楼去。
炎育陵轻轻叹了口气,把背包取下放在地上,然后把母亲丢出来的洗衣板摆好,端端正正跪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母亲规定的门禁是七点,超过时间多久就得跪多久。炎育陵又饿又累又困,数次打瞌睡差点倒下而惊醒,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应该差不多了。膝盖疼得入骨,想是自己太久没跪才会这么难受,便站起身把裤管掀起,搓热了手心再敷上留有洗衣板印子的红肿膝盖。
此时已可以肯定父亲不在家,弟弟也不在,不然的话至少会有一人出来看自己。
听到楼上房门打开的声音,炎育陵赶紧再跪回去,低垂着头直到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才站起身开门进去。
母亲坐在客厅沙发,炎育陵战战兢兢走近,本要说些认错的话,再关心一下父亲和弟弟的去向,可瞄见母亲面前桌子上所放的东西,他就倒抽口凉气,说不出话。
那东西毋庸置疑,是把藤条,比之前母亲常用的粗了一倍,简直可以称作是根棍子。藤条旁边还有一样东西,是块差不多两公分厚,一尺长,三寸厚,还连着把手的板子,炎育陵虽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却也很容易就看出那是打人的工具,心里不禁纳闷,这东西是谁在卖啊?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去喝酒还抽烟?”母亲厉声责问。
“我……没有抽烟……”炎育陵不敢否认没有喝酒。
“我看见你和一个女孩手牵着手,女朋友吗?你带女朋友到夜间场所玩了?喝了酒,还一身烟味!炎育陵,你是不是不想念书了!”母亲尖声骂道
炎育陵语塞,想说自己没有带女朋友去夜间场所,也没有不想念书,可说这些有什么用?交女朋友就是交女朋友,喝过酒就是喝过酒,夜间场所自己去了也是去,没得辩驳啊!
道歉啊笨蛋……炎育陵在心里催促自己,可开口的时候,说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到极点。
“妈咪,我后天要考钢琴。” 说出这样的话,似已预知自己会被打得几天坐不了椅子。
“你配吗?你配用你爸妈的钱去考试吗?”
一听母亲这么刻薄的责备,炎育陵立时满腹委屈,低下头压抑着声量:“我没有做错事。”
“那你做对了什么?”
炎育陵忍不住抬头看向母亲,不理解母亲的话怎么可以那么绝?一看见母亲冷漠的眼神,委屈感就加剧,甚至还觉得有些愤怒。每次挨打前的责骂,母亲总会有一两句不带感情的苛刻言语,就连‘你配做我儿子吗?’也说过,炎育陵只能把这委屈隐忍,并告诉自己,母亲不是在恨自己,只是太生气了而已。
他原本以为,忍耐终于划上了句点。
“把裤子脱了,摆好姿势。”
母亲的关键话出口,炎育陵即咬住了唇。这命令很久没听到了,可却好似昨天才听见。这错觉仿佛在告诉自己什么——一切不曾改变过。
“妈咪,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炎育陵鼓起勇气辩解,自己都快十八岁了,他真的不想被母亲打得屁股开花,那简直羞耻到了极点。
“别磨蹭。”
“我交女朋友,可是我没有荒废学业。”
“内裤也脱。”
“妈咪!”
母亲霍然站起身,拿起了那把藤条,朝沙发扶手指。
炎育陵拳头握得紧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委屈、抗拒,以及害怕交织在心头,双脚稳稳定在原地,半寸不移。
叶雅等了大约半分钟,见儿子不听从自己的指示。儿子健壮的体型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恐惧。
怕什么?这是我儿子!叶雅在心里告诉自己,提气走向儿子,拉住儿子的手拖到沙发,再把儿子的手掌按在沙发扶手上,儿子因这个动作而不得不弯下腰。
啪!
第一下藤条毫不犹豫地就用力挥到儿子臀上,新藤条用的有些不顺手,叶雅转了转握柄再挥第二下。
“嗯……”炎育陵疼得绷紧了身子,极力压抑的呻吟溢出了紧闭的唇。
叶雅满意于这样的力道所带来的反应,吸了一口气,便连挥五下。藤条破空声和抽打声接连不断,每一下平均相隔两秒,打到了第六下,儿子的腿抖了一下,不过仍然没有喊痛,只是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还以为你懂事了,你看看你自己,做错事不认,还不肯认打,妈咪是这么教你的吗?你说是不是白养你了?” 叶雅边骂边打,若要儿子答话她就会暂时停手,没停的话,她不会允许儿子插嘴。
“呃!”炎育陵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母亲的藤条一离开屁股,他就趁机站起身转过身面向母亲。
“疼了?” 叶雅问。
炎育陵想答‘明知故问’,可屁股的刺痛提醒自己不能再说话不经大脑,于是就低下头默不作声,双手轻揉火烧一样的屁股,咬着唇小幅度地点头。
“你爸总说你懂事,好,我现在问你,自己觉得该不该罚?该罚多少?”叶雅环臂在胸前,藤条垂直几乎碰到地面。
“罚我什么?”炎育陵一时口快,话出了口才暗叫糟糕。果然,母亲一声不吭便走上前再一次强迫自己摆好挨打姿势,还除下自己的裤子。
炎育陵慌得站直身把脱到大腿处的裤子给拉上,小腿立即就挨了母亲狠劲十足的抽打。
“你再抵抗!我就把你拖出去打!”母亲厉声警告。
炎育陵双手停在裤腰上,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妥协。他把外裤和内裤拉到臀部以下,再安分地扶着沙发扶手弯下腰。
叶雅上前观察儿子的伤势,儿子结实的屁股正中横着数道泛紫的棱子,适才不过打了三十几下就伤成这样,怪不得儿子会反抗。
“我是不是说过,你毕业之前不可以交女朋友。”叶雅把藤条搁在儿子屁股上,待儿子点头表示回答,便扬起手挥下。
啪!藤条着肉声异常响亮,这声音已经好一段日子没在屋里回荡。
“呜……”炎育陵真是觉得很疼,不是因为太久没挨打,皮肤嫩了不耐痛,而是这把棍子一样的藤条击打面积大了一倍,且由于是新的,韧性很强,母亲用那样的幅度挥打,疼痛就好像挨了以往的一两百下,或不只。
叶雅将藤条不重却也不轻地贴在儿子伤痕上,儿子因此而缩了缩屁股,她便警告性地打了下去。
“啊……”炎育陵尚被那一下鞭打的余力折磨着,藤条又贴上了皮肤,这一次他咬牙忍着不缩。
“在一起多久了?”母亲问。
“一年……”炎育陵有气无力地回答。
“一年有多少天?”
炎育陵下意识不敢回答,因为他了解母亲决定鞭打次数的习惯。
“妈咪,我真的有认真念书……”炎育陵真的开始害怕,三百六十五下,会死,会痛死……
“就那么准确一年吗?”
“我不记得多了几个月啦……妈咪,你换把藤条好不好?”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