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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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陵-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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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着,同时也不再觉得嘴里的烟味难受。
  大约休息五分钟,炎育陵和路卡一起回到摄影棚,热身了几个镜头,摄影助理便把两根香烟分别交给他们两人。
  “我们现在是……”路卡边说边把香烟含进嘴里,“叛逆的贵族学生。”
  炎育陵学着路卡的动作,叼着香烟,眼神很不屑地朝镜头瞪。
  “呵,真会演!”路卡牵起一边嘴角轻笑,把香烟取下夹在手中,再点着打火机给炎育陵点烟。
  炎育陵吸了两口,一口烟仰颈往头上吐,一口则喷到路卡脸上。
  路卡伸手环住炎育陵腰,在炎育陵额头浅浅盖上一吻,然后把香烟放回嘴里,低头凑上炎育陵的烟,用那忽明忽暗的火光把自己的烟给点燃。
  摄影机连续‘咔嚓’了数声,佐治在椅子扶手上用力一拍,朗声喊出所有人等待多时的话。
  “OK!收工!”
  终于,结束了。
  炎育陵把嘴里香烟拿出来,呆滞了一会儿,便又要放回嘴里。
  “够了。”路卡再次抢走炎育陵的烟,也不多说什么,伸掌拍拍炎育陵头顶,便默默离开摄影棚。
  看着所有人动手在收拾,炎育陵心里不由得一阵怅然若失。换回了自己的衣物,看见韩封坐在靠墙的一组沙发里,便背起背包走近,但是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问酬劳的事。
  “坐。”韩封没有看向炎育陵,只比个手势要炎育陵坐到自己面前。
  炎育陵绕过一些杂物方能走到韩封面前的沙发,这才发现赤着上身的路卡缩起修长的四肢侧趟在韩封身旁,头靠着韩封大腿,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竟然已经睡了。
  “他已经三天没睡。”韩封淡然解释。
  “辛苦了。”炎育陵垂下头回应。
  韩封把一个信封递给炎育陵,炎育陵接过后,他再从口袋拿出一只手机递上前。
  “路卡说你没有手机,这台拿去用,不是送你,是要方便联系。”
  “是……谢谢。”炎育陵接过手机,信封还在手上,却觉得这么打开来检查似乎不太礼貌。
  “表现不错,我看不出半个月就可以接到新工作,到时就可以拿到今天的另一半酬劳。”韩封说完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才摆摆手续道:“你可以走了。”
  炎育陵深吸口气,站起身给韩封微微行个礼,看了看忙碌收拾场地的摄影团队,轻声说一句‘谢谢’后,便静悄悄地离开工作室。
  乘电梯来到大楼底层,始看见天空仍然是一片黑暗。打开信封确认酬劳数目无误,便从保安打开的侧门出去。
  一出大楼,便一阵刺骨寒风打在身上。
  茫然地走出只有稀稀落落几盏霓虹灯的小巷,迎面的公路上冷清得一辆交通工具也没有。走了一公里左右的路,才来到最靠近的公共巴士车站。
  炎育陵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度过未来几天的生活。首先他打算履行对父亲的承诺,把刚得到的酬劳存进储蓄户口,填补自己提空的数目。接着就必须找一份日领薪资的工作,解决吃和住的问题,直到领取另外一半的酬劳,就可以租个地方住下来,再换一份月薪高一点的工作。
  扣除必须还给父亲的钱,身上只有数百块,所以必须在两天内找到工作,否则不仅要露宿街头,还会没钱吃饭。
  心想反正天快亮了,不需要找地方住,靠来时的记忆,炎育陵知道再上一个公车站不远处有个公园。起身离开巴士车站,又走了将近半小时的路,总算到了那个公园。
  此时已快凌晨六点,不多久太阳就要升起。
  炎育陵疲倦得不得了,打消把公园藤椅清理干净的念头,抱着背包躺下去不到半分钟便失去意识。
  离家的第一天。
  像个流浪汉。
  可是已经没力气自怜自艾。


14、十四、苦难前奏

  睁着沉甸甸的眼皮,炎育陵呆坐在长椅上不想起来。 
  累,睡不够。 
  让他没办法睡下去的不是小鸟悦耳的鸣唱,不是自远处传来的车辆行驶声,不是来公园晨运的人的脚步声,也不是靠近身周的人的窃窃私语。 
  是胃液在空荡荡的胃里翻搅的声音。 
  昨天胃口还没恢复,仅仅一个三明治便能吃饱,可现在炎育陵把昨晚多买的那份三明治吃了,却完全感觉不到有东西填进肚子。 
  “还没找到工作不能随便花钱。”喃喃提醒自己一遍,炎育陵尝试站起身,却浑身乏力。昨晚工作时几乎都是站着,此时腰背和小腿酸痛无比,且睡了两个小时的椅子也令肩颈肌肉很不舒服。相比之下,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传来的隐隐疼痛已近毫无感觉。 
  “找不到工作不能休息。”再一次自言自语,炎育陵吃力地伸直双脚,抬起手伸个懒腰,再做些简单的伸展运动舒展疲惫的筋骨。 
  炎育陵不敢奢望轻易就能找到工作和落脚处,所以即使精神和肉体累得不行,还是得准备过上奔波的一天,若还浪费时间休息,恐怕就得在这种地方多睡一个晚上。 
  到公厕简单梳洗并换件干净的衣服后,炎育陵打算先到银行存钱再去找工作。一路走向巴士站时,从背包掏出皮夹,想把车资的零钱先准备好。皮夹一拿在手上,炎育陵登时停住脚步。 
  皮夹很轻,而且很薄…… 
  暗叫一声糟糕,炎育陵打开皮夹检查。果然……里面只留下一张身份证件,除此便一分钱也不剩。 
  “混蛋!” 炎育陵禁不住开口大骂,并马上把背包放在地上打开来查看,昨天领的人生中第一份工资很不幸、也很理所当然地消失无踪。意外的是手机居然还在,显然是那个有人性的扒手留下来给自己求救的。 
  炎育陵瘫坐在公园步道上,又饿又累又愤怒,简直欲哭无泪。 
  迎面走来一对母子。 
  小男孩看上去大概两三岁,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仿佛随时就会摔倒。跟在男孩身后的母亲微驼着背,双手隔了段距离护在孩子身后,以便来得及在孩子跌倒前扶着。 
  回家的念头,顿时在炎育陵脑中划过。 
  厨房的冰箱里,每天都会有新鲜的食材;睡房的床褥,最近换了新的,又软又舒服;弟弟开朗的笑声,总能轻易治愈负面的情绪。母亲每个月头,都会给自己一笔固定的零用钱,只要不买多余的东西,或做错事被扣去几天的分量,到了月底还可以存个几十块。父亲看到自己写功课写得烦躁,会把温热的手掌放在自己后颈上,拍一拍、揉一揉,轻声说,休息一下,别累坏。 
  “大哥哥!” 
  小男孩可爱的叫声把炎育陵从回忆带返现实。 
  “大哥哥!”小男孩一点也不怕生,居然走到自己面前,还伸出白嫩圆润的小手要来碰自己的脸。 
  “跌倒……妈妈,大哥哥跌倒……” 
  炎育陵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轻轻拍小男孩的头,微笑着说:“大哥哥没有跌倒。” 
  小男孩的母亲这时已蹲下来把孩子抱起,朝炎育陵尴尬地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开。 
  炎育陵能理解这个母亲避自己唯恐不及的态度。试想一个七早八早一脸倦容坐在地上的人,任谁都会觉得奇怪,更何况是身负保护孩子重任的父母。 
  “我还不至于没用到要让一个小孩子来扶。”炎育陵哼出憋在胸口的闷气,提起背包,大步往公车站走去。 
  由于附近就是住宅区,在车站等公车的人还不少,但也没繁忙市区的多。炎育陵暗忖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在车站座位底下、浅沟渠里,还有周围草丛搜了一遍后,果然连一半的车资都凑不齐。 
  努力捡钱的举动自然是吸引了旁人好奇和鄙夷的目光,炎育陵打定了主意这么做,便一点也不去在乎那些眼光。他曾在公车站捡起别人不小心掉落的零钱要归还,但那人赶着上车,竟毫不理睬自己。 
  用别人不屑捡的钱,没什么不对。 
  炎育陵沿着公路一连走了三个车站,总算捡够需要的数目,也已出了一身的汗。正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公车却到了。车上寥寥站着几个乘客,看来位子已坐满。走了那么多的路,原本就酸痛的小腿已经开始抽搐,可要等下一班车就等于浪费时间,能早一分钟找到工作,就能攒多一分钟的钱,炎育陵可不想靠捡钱这么听天由命的方法来筹一天的饭钱,于是还是上了车。
  站了四十几分钟的车程,终于抵达城市里最繁忙的区域。这地方集合了数栋购物中心,也有很多办公大厦,熟食中心和小吃店自然也多不胜数。学校里的同学、篮球队的队友,以及补习班认识的朋友都很喜欢相约到这一带购物逛街玩乐,不过炎育陵从来没有跟家人以外的人来过,他的时间都被补习和门禁给绑着,练球已经得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更何况是私下跑来这种地方玩。 
  炎育陵曾听不少班上同学说假期都会来这里打工,一些家境较贫寒的同学平日也有在这里做兼职。炎育陵老早就很想尝试工作赚钱的滋味,因此打听了不少这方面的资讯,不过碍于假期也被母亲把时间表排满,才一直心动而不能行动。 
  连问了十几家贴了征聘启事的商店,没有一家能够每日付工资,餐厅也一样,顶多只能每日包两顿膳食。好不容易问到了包吃包住宿的工作,炎育陵心里正叫好,却因为未满十八岁而被拒绝。 
  “我下个月就十八岁了。” 
  “那就下个月再来吧,抱歉,我也是按规矩做事。”店长微笑着回答。 
  耗了大半天,炎育陵终觉悟自己把独立生活想得太简单。原本他还有个最低时薪的要求,不过问到后来是理也不理了,只求一个能够提供自己吃和住的工作。 
  “一天工作十二小时,包三餐和住宿,周一休息。”港式茶楼老板娘一边修指甲一边说。 
  炎育陵猛点头,老板娘瞟了他一眼接着道:“我请的是打杂,洗碗打扫外送跑腿都得做,工作很辛苦,周末和特别节日铁定要加班,一星期内做不下去跑人的话,就没有工钱。” 
  炎育陵心想这份工作包吃又包住,时薪却不至于太低,辛苦一点是必然的,便还是点头。 
  老板娘眯着眼把炎育陵从头打量到脚,很快又撇开视线专注在自己的指甲上,“没问题的话,明天清晨五点开工。” 
  “我马上可以开工。”今天开工今晚就不用睡公园,也不用饿肚子——炎育陵现在满脑子只顾虑这些。 
  老板娘又把眼睛眯起来瞪人,炎育陵觉得不舒服,便垂下头避开。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是他这大半天下来所遇过态度最不好的雇主,可偏偏员工福利最符合他的需求,于是只好隐忍这般被看不起的感觉。 
  “也好。”老板娘把指甲剪放下,拿起桌面上炎育陵填好的员工资料表格,随手放到抽屉里。 
  炎育陵庆幸老板娘没去验证表格里的资料,因为亲人的住址和联络号码都是假的。见老板娘站起身走出柜台,他便急忙跟上去。与柜台隔面墙便是茶楼大堂,此时是下午休息时间,一个客人也没有,不久前炎育陵在午餐时间经过附近的时候,这里是高朋满座的。 
  穿过大堂走进厨房,再从厨房后门走到茶楼后巷,那里聚集了三个穿着茶楼员工制服的男人,其中两个看起来大约二十三四岁,另一个则貌似已年过四十,他们人手一根点燃的香烟,坐在一堆叠高的纸皮箱上,脚下的烟蒂最少的也有四根。 
  一见到老板娘,年纪较大的那位便从皮箱上跳下地,另两个年轻人也学着他,但是动作比较散漫。 
  “那混球呢?”老板娘尖声问。 
  “哎哎……老板娘,都一把年纪了别大呼小叫了吧!我都辞职了,你还是省省骂人的力气……”一个三十岁上下,又黑又瘦的男子叼着烟吊儿郎当从被皮箱后面转出来,手上竟然拿着瓶啤酒。 
  “你就一副欠骂嘴脸!还拿店里的啤酒?付钱没有?”老板娘毫不示弱,骂人的嗓子更大了。 
  “嘿,这种小钱我才不会欠你……” 
  “中彩票发那一点点横财就以为是有钱人啦?呸!我看死你没几个月就又得出来找散工!” 
  旁观老板娘和这个因为中了彩票而不想干了的员工一来一往地吵,另外三个人也都不吱声,显然老板娘非常强势,这一点让炎育陵想到了佐治,他有预感,自己将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很好过…… 
  “老娘我念在你好歹没功劳也有苦劳,提早把薪水给你付清了让你一路好走,你这混球,这几天居然都给我偷懒!现在你还有半天时间,给我把工作都给交代了才走!否则就别敢在踏进这条街!还有,放工后限你一小时内把员工宿舍里的东西搬走,不然我就连人带行李把你给丢下楼!” 
  老板娘吼到这里便瞪向一旁的三个员工,年长那位看来很了解老板娘脾性,没等老板娘开口便连忙把香烟踩熄,大声说着‘开工咯!’,一边拉着另两个年轻员工走进厨房。 
  老板娘撇撇嘴,连珠炮列出许多务必要在今天内教会炎育陵的事,即转身走回店里。 
  炎育陵虽然对这个辞职了的员工没有好印象,但怎么说也是前辈,垂下头低低说了声‘请多支教’。 
  男子吸了两口烟,再把剩下半瓶的啤酒喝光,才开口问:“什么名字?” 
  “炎育陵。” 
  “嘿!女人的名字,挺适合你!”男子戏谑地瞟炎育陵一眼,把烟蒂和空酒瓶随地一丢,跨着外八的脚步往厨房走,“我叫Ben,跟我来!” 
  炎育陵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名字像女生,不看文字的话,这名字的确会让人误以为是女性化的‘玉玲’,不过习惯了他也不以为意。比起面前这个名字这么做作的男人,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百倍。 
  Ben逐一介绍厨房里的员工给炎育陵认识,由于厨房已开始为晚餐时段忙碌,炎育陵得到的最和善回应是点心师傅的一个点头。在茶楼大堂做准备工作的侍应生则还没开始忙碌,其中几个有和炎育陵客套几句,但态度都很冷漠。 
  炎育陵本就不擅长与刚认识的人熟络起来,心想来日方长,要搞好关系也不急在一时。Ben最后介绍的是刚才和他一起在后巷偷闲的人,年长那位叫窦叔,是负责载送货物的,而另两个小伙子则是他的助手,分别叫阿承和小义。 
  这三个人和Ben的交情似乎最好,炎育陵注意到Ben和窦叔互打眼色,隐约觉得是和自己有关。 
  Ben的介绍过程用不上十五分钟,由于太快,除了最后三个人,炎育陵已不太记得之前厨房里的八个员工,以及大堂里的六个侍应的名字。 
  茶楼的休息时间已过,渐渐有喝下午茶的客人进来,虽然老板娘出去了,可员工都自动开始工作,然而Ben却没有带炎育陵去工作,反而把他带到茶楼对街的员工宿舍。员工宿舍是栋三层楼的公寓式建筑,没有电梯,外墙的漆斑驳脱落,地上处处见到污浊的水渍和随手乱丢的垃圾。
  炎育陵跟着Ben来到三楼最里边的房间,房里的家具只有两张上下铺的床和一个没有门的柜子,柜子里并没剩足够一个人使用的空间。从房间弥漫的一股酸臭和烟酒味来看,显然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爱干净,且嗜烟酗酒。 
  “这就是你的房间,和窦叔他们一起睡,东西放下吧!”Ben边说边走进房,坐在下铺的床上翘起二郎腿。 
  炎育陵皱了皱眉头,把背包放在墙角,心想不用说老板娘,连他自己都看不惯Ben这么懒散的性格。 
  “这两个行李替我搬下去,窦叔的车在下面等着。”Ben 抖着腿,拿了打火机和烟盒出来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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