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是在一次黑道火拼中被砍杀的,那时我在读高中,”林经纬捧着茶杯道:“郑先生供我念完高中又随我的心意让我报考了医学院。七年前他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国外交流学习,所以很多事都是后来听梨若姐和阿亮说的。”
“你们…为什么只是为了报答他才愿意对他惟命是从么?”
“你以为他助养我们是为了调教成他的手下么?”林经纬笑道:“小弟弟,这世上所有的反抗都是从压迫开始的,而所有的忠诚都是从感恩和仰慕开始的。”
“别叫我小弟弟。”白皑萧皱了皱眉。
“郑先生从来没有逼迫过任何一个孩子,完全让他们选择自己喜欢的未来和职业。”林经纬真挚的眼神里闪着尊敬的光,让白皑萧不由自主得被她的话语吸引。
“我做了医生,梨若姐做了设计师…听说佳轩当了警察…还有些龙行社的遗孤们,有的当了工程师有的当了运动员。但每个人,只要在郑先生有需要的时候都会心甘情愿得挺身而出——其实我们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郑先生身上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所有人都信服和依赖。他就像这个世界的中心,给我们所有人撑起了一个巨大的责任。对每个人的关怀疼爱都润物无声,却把所有的苦难都一力承担着…”林经纬放下茶杯:“小弟弟,你很幸运呢。郑先生这一辈子…我们都以为他只会爱一个人。”
“林医生…”白皑萧觉得面颊发烫,心里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欣慰。当他从林经纬的口中确认自己是最特别的存在之时,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那海拓南呢?”白皑萧咬了咬嘴唇:“为什么他会背叛…”
“爱之深恨之切,不是每个人的爱情观都那么正能量的。”林经纬摇摇头。
“经纬…你说太多了吧…”郑唐衣的的声音从帘幕里传出来,听得出疲惫,但威严尚在。
“唐衣!你醒了——”白皑萧拨开帘子冲了进去。眼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孔,唯有双目依旧炯炯。他一阵心疼,低下头道:“你痛不痛?要不要吃点东西…”
“现在我可以出去买些东西了吧?”林经纬噗嗤一声笑道:“否则你们晚上吃泡面么?”
“经纬,辛苦你了——”郑唐衣冲她点点头。
两人都知道林经纬此刻是故意退出去留空间给他们,小助手还在药室里配置制剂。白皑萧不顾一切得扑在郑唐衣的怀里,一手小心绕过他的伤口:“你真的吓死我了。”
“你帮我输的血?”郑唐衣拍拍他颤抖不停的肩膀。
“你以为拍电视剧啊,怎么凑巧你要输血我就是你的血型?林医生这里有血浆——”白皑萧瞪起红红如兔子般的双眼,假装愠怒:“我的血很宝贵的,才不舍得给你!”
“我也舍不得用…”郑唐衣轻笑:“对了,我的手机在哪里?联系上邢青了么?”
“恩,他打来电话是我接的。已经在从S市赶来的路上了——”白皑萧看他试图坐起来,小心扶着他的肩膀,用枕头靠在他身后。
白皑萧倒了一杯温水喂郑唐衣喝下,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林经纬从外面回来,带了些超市的速冻简易食品。
“你们都饿了吧,我快些准备凑合吃点吧。”她一边洗手一边冲里面的药室喊道:“阿辉,出来帮病人量一下体温和血压——”
叫阿辉的男孩看年纪与白皑萧相似,是个医学院的实习生在这帮忙已有半年之久。
“体温38。3,有发热——血压偏低。”阿辉捣鼓一阵,读取数据后冲厨房的林经纬喊道:“林姐,要不要加退烧针啊?”
“晚饭后再测一下看看吧。”林经纬道:“枪伤后发热是正常现象,只要没出现寒颤抽搐不用采取措施。”
阿辉点了点头。
“小伙子,今天赚到了吧…”郑唐衣笑道:“一般的大医院里可碰不上枪伤这么好的实例——”
阿辉显然被他吓到了,看白皑萧正在一旁擦枪的姿态生怕被他们灭了口。
“郑先生…不要吓唬阿辉——”林经纬怒嗔着从里面端出来两盘水饺:“素馅的,你有伤口不能吃牛羊肉也不能摄取太多的盐。”
“我能吸烟么?”郑唐衣问道。
“不好意思,这是医院。”林经纬把水饺放在桌上:“我还煮了粥,稍等一下。”
害羞的小助手自己盛了些水饺就钻进药房了,白皑萧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林医生,他可靠么?”
“别把你们黑道那一套给我带到这来——”林经纬白了他一眼:“阿辉的爸妈都是盲人,从小生活穷苦,半工半读考上医学院。我看他是个勤奋的好男孩,资助了他研究生的学费,作为回报——就让他到我这里来帮忙。”
“经纬,你年纪也不小了——除了梨若,就属你最让我操心。”郑唐衣道:“如果那个男孩是老实人…。”
“郑先生,”林经纬柳眉一挑:“我比他大八岁唉!”
“八岁?呵——小萧你今年多大了?”郑唐衣转向正在吞饺子的白皑萧。此时不知他是由于发烧亢奋还是什么原因,整张脸都涨红了。
“唐衣,你好像烧得很厉害的样子——”白皑萧放下筷子摸摸他的额头。
“你再说这些话,我就给你打安眠针——”林经纬丢下碗筷去看厨房里的粥。
“别紧张,小萧。”郑唐衣看着白皑萧一脸担心的模样:“林医生不是说了么,发烧是正常现象,睡一觉就好了…”
郑唐衣吃了半碗粥便睡下了,可能是由于疼痛和发热,胃口并不太好。
白皑萧回到车里拿手机,才发现屏幕上有十二个未接来电。
两个是陈豪打的,剩下的都是尚佳轩的。
最后一个是尚佳轩两分钟前的拨号,于是白皑萧先接通了他的电话。
“小萧你去哪了?”尚佳轩的声音又急又燥。
“去看我爸爸了,在清水镇。”白皑萧道:“出了什么事?”
“具体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人找到海拓南指名道姓要你给个说法。你打电话给豪哥吧——”尚佳轩确认白皑萧没事,吊着的嗓音总算松了下来:“不过情势好像蛮复杂,你先别贸然出现。”
“我知道了,你刚刚才加入龙行社,遇到事情别乱出头——自己小心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白皑萧道。“另外,我今天遭到刺杀——”
“啊?!”尚佳轩声音一下子提高个八度:那…那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但郑唐衣伤势不轻。“白皑萧回答道:”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在林医生这。“
”林经纬么?“尚佳轩问:”那我就放心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遇刺?难道是海拓南——奇了怪了,他一边天翻地覆得找你,一边又派人去刺杀你,到底图什么啊?“
”佳轩,你最好跟沈梨若接一下头。因为林医生说从郑唐衣身体里取出的子弹…跟阿亮被杀是同一类,甚至于跟上次在家阳台外突袭我跟沈梨若的也是同一类型。“白皑萧低声道:”我总觉得,此事未必与海拓南有关。“
”我明白了,你们要小心点。郑叔现在怎么样?“
”在睡,放心,邢青就在赶过来的路上——如果没什么意外我们明天就往A市返回,有什么事跟我保持联系。“白皑萧挂了电话后又拨出一个给陈豪。
原来,今天一大早中信海运的人就找上了龙行社总堂。基于张礼江失踪一事吵吵嚷嚷得要海拓南交出白皑萧给一个答复。陈豪在上午的时候就打算尽快联系白皑萧,没想到中午还没过,找茬的十几个人就被海拓南下令全部囚禁,生死未明。中心海运的总负责人已经跟海拓南通过话了,现在情况有些失控。
”妈的,也不知道那个畜生走漏的风声——“陈豪骂道:”有人一口咬定张礼江他们进了我们的场子就没,算了,南哥之前跟我提过他会想办法搞定。等我明天回去再说吧。“白皑萧实在没精力想这个,床上的郑唐衣轻微发出一声呻吟便把他所有注意力都抓了过去。
再出去。我明明已经毁了所有的进出门录像啊。现在南哥要我通知你,一会去就要立刻去见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萧哥…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南哥让我带着墨龙堂的弟兄全部武装戒备,却迟迟不下达命令。”陈豪道:“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这些年我们遇到的危机也不算少,兵来将挡不要乱了方寸。”白皑萧道。
“这个我明白,只是有件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陈豪顿了几秒钟,看似经过一番犹豫挣扎。
“你说。”
“那个尚凯…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陈豪道:“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阿豪,”白皑萧心里一怔,这些年来当郑唐衣尚佳轩统统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陈豪是唯一一个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两人不多谈私事,但很多信任和默契都融在骨子里了。他不想欺骗陈豪,但他更不能拿尚佳轩的性命来冒险。“一切等我回去再说吧,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先别想太多。”
“我只是担心他会对你有害。”
“不会的,放心。”
白皑萧坐在郑唐衣床前的椅子上,回想起这些年错过的时光,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这样观察他的睡姿。
他平躺着身子,睫毛盖在下眼睑上偶尔抖动一下。可能是因为伤痛,眉头一直轻蹙。白皑萧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微有些温度。看来退烧针起了些作用,只是一身一身的冒虚汗。
白皑萧咬着唇,轻声道:“我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你的…才在一起两天,就让你受伤…唐衣…对不起。”
郑唐衣的喉咙动了动,白皑萧以为他要喝水,正转身去取的时候被他睡梦中攥住了手腕。
“瑾谦…别离开我…”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谁走谁的路
白皑萧站在原地愣了十秒钟,攫住的心一抽一抽得疼。
呵…你还是忘不了他。就像自己与尚佳轩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依然忘不了你一样。白皑萧想:将心比心,也没什么可责怪的。只是难受的比例远大于自以为的豁达之情。
可就算为你夺回龙行社,就算为你除掉海拓南,白谨谦也不会再回来了。白皑萧攥住他的手,默默坐回到他身边。
“唐衣,你就只有我…像我只有你一样,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下半夜的时候邢青赶到了林经纬的诊所,白皑萧交代了一番径自去洗了把脸提提神,然后驾车独自离开了清水镇。
他并非急在一时去处理墨龙堂的事务,他只是不想再听到郑唐衣昏迷中的梦话,因为无心之言往往才最是伤人。
“南哥。”白皑萧凌晨的时候赶回A市,在家洗了个澡以后发现无法联系上陈豪,只能自己去见海拓南。
“你昨天去哪了?”海拓南看起来一夜没睡,透过眼镜片可以看得到布满血丝的眼球带着些亢奋的疲惫。
“昨天是我父亲的忌日。”白皑萧回答:“我回清水镇了。”
“一会有个重要的会议,你最好出席一下。”海拓南放下早报:“中信海运的人都在,其中有中野的贴身助理,中信海运的二把手,代表中野来与我们谈判。”
“为了张礼江那个畜生?”白皑萧有些不可思议:“我以为我们龙行社一年光在火拼中损失的弟兄都够好几个张礼江那么重了。他中信海运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不管张礼江是不是该死,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你总该给个答复吧。”海拓南揉了揉太阳穴,“对了,上次合并了水龙堂后,我听说你们正扩大招募?”
“是的,水龙堂三百多号人管理起来有些困难。”白皑道。
“前两天地龙堂堂主汤亦抓了个卧底警察,两个月前混进他们内部。”海拓南道:“往上追述,一个多月那起跑货跟这个杂碎脱不了关系。今年下来已经是第三个卧底了,虽然一个死得比一个惨,还是不能震慑住这些不要命的条子。”
“兵黑势不两立,这也在所难免吧。不过南哥放心,我会严格调查新进人员的背景。”白皑萧心里一沉,他不确定海拓南说这话有没有影射尚佳轩的意思。在这么敏感的时期,一旦尚佳轩当过警察的身份曝光,毫无疑问将是死路一条。
“好了,跟我一起去吧。”海拓南披上外套,吩咐身边的助手去备车。
“阿豪呢?要不要叫上他——”白皑萧道。
“不用,我安排他有别的事。”
海拓南的笑容让白皑萧不禁毛骨悚然,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能将郑唐衣击败的可怕对手绝对不会像是自己想得那么好对付。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不是随性而发,一言一行更是话里有话。
越是这样可怕的存在,白皑萧越是说服自己要周旋到底——至少在还没确定几次三番对郑唐衣行刺的人到底是谁之前,海拓南是最大的嫌疑人。
堂会上出席的人并不算多,白皑萧身边既没有陈豪也没由尚佳轩,独自一个人跟着海拓南走上台面。
除了第一次在毒耳阿龙的祭堂上见到的那两个跟随着海拓南的保镖外,海拓南的身边也仅有寥寥小弟。倒是堂下端坐着的中信海运一行人正虎视眈眈得把目光一同投向了白皑萧。
“南哥!这个人…就是你要给我们的交代?”起身的男人三十几岁模样,清瘦的脸孔狡黠的目光,正是中信海运二当家田齐。
“田先生久等了,海拓南向来说话算数。”海拓南微笑着摆手示意白皑萧上前去:“贵派的江爷跟我手下堂主之前有些私人恩怨,一点纠纷再所难免。至于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哥可以带他回去交给中野先生亲自一问。”
这!白皑萧心下一惊,海拓南就这么把自己交给中信的人。这不是明摆着要自己送死么?何况至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对中信的人承认过张礼江是死在自己手上的,这不打自招的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哥果然是爽快人!兄弟我交差为难,不得不委屈萧哥跟我走一趟了!”田齐起身道:“另外,我们昨天的一位运长带了十二个兄弟过来,兴许是我教导无方冲撞了南哥。不如南哥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吧——”
“我们龙行社做事向来是光明坦荡,中信海运与我方和平相处十几年来也不曾犯过仇怨——那十几个兄弟,我自是早就放归他们回去了。”海拓南经过白皑萧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白堂主,跟他们走一趟吧。有些话当面说说清楚,以后兴许大家还好做生意。”
说清楚?白皑萧心里冷笑:海拓南借刀杀人这一招虽然也谈不上高明。但自己就真的这样轻易的栽在了他手里,实在是又莫名又失算得紧。
丝毫不出白皑萧的意料,走出堂门的瞬间自己就被搜去了武器并蒙上双眼。
田齐还算是识道理的人,并没对白皑萧进行暴力攻击。只是押着他上了车:“白堂主,等下见了田中先生,你亲自跟他交代吧。”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我交代什么?”白皑萧首先不想坦白承认,兜一下圈子便能多套一分有效信息。海拓南无缘无故得把自己推了出去,难道真的只是要制自己于死地这么简单么。
“白堂主是明白人,我们中信的江爷虽然算不上翻云覆雨的人物,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白白算计的。”田齐道:“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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