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鸣打开床头灯看了眼此刻大刺刺躺在他床上的何涂,再好的修养也抛得一干二净,他狠踢了何涂一脚,满脸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奏。
何涂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看了眼一旁一脸怒容的沈清鸣,非但没半点罪恶感,反倒先发制人地说:“那房间都是那个人的味道,要睡你自己睡去!”
趁沈清鸣愣神的功夫,何涂又大刺刺躺下了,大有雷打不动的趋势。
沈清鸣无奈,最终只是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继续睡觉。
或许是实在太累,又或许是身边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到早上沈清鸣都没再发恶梦。
第二天,两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坐一张桌子吃了顿早饭。
何涂临走的时候,沈清鸣想着反正要出去买菜就顺道送了送人,等打发走那位欲言又止的家伙后,沈清鸣裹了裹衣服,双手哈了口气才向反方向走去。
或许是受天气的影响,路上行人并不多,走了几步,沈清鸣忽然皱了皱眉,因为他意识到,后面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他。不要问他为什么他耳朵听不见还能有这种警觉性,人的潜能是无穷的,一个感官受到限制,其它感官会更加卖力地为这具身体服务。
沈清鸣自认从小到大从来没什么仇家,唯一可能惹上麻烦的也就只有夏询了。
想起夏询,他这才意识到已经好几天没见过这个人了,以夏询死皮赖脸的程度,不可能因为那天的事就躲着好几天不见他,唯一的可能是,那人出事了。
果然,后面的人见沈清鸣逐渐放慢了脚步也就不躲躲藏藏了,四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上前堵住了沈清鸣的去路。
“沈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个相对长得魁梧的男人上前一步说道,态度不见得有多强硬,可沈清鸣悲催地意识到这四个人围成了一个角,把所有能逃跑的方向都堵住了。
见退无可退,沈清鸣干脆开门见山:“是谁?夏询还是夏安?”
为首那男人似乎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一板一眼地回答道:“询少爷和安少爷在一处,您很快就能见到他。”
沈清鸣眉皱得更深了,看这样子,多半是夏安扣住了阿询,只是他猜不透夏安找他这个局外人是想做什么。
沈清鸣乖乖跟着那伙人上了车,虽然他刚刚只要吼一嗓子就能引来路人,可一来他不清楚夏询现在的情况,需要去一探究竟,二来他清楚夏安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他不乖乖就范,很可能连累其他人。
忘了围巾回来取的何涂正巧看见沈清鸣在四个彪形大汉地簇拥下上了一辆黑色路虎,就在他呆愣的当口,车子已经往对面街道急驶而去。
何涂也只是呆愣了一会儿,忙发动引擎追了上去。
黑色路虎在一个路口停了车,沈清鸣被带着七弯八拐地进了一个庭院。庭院正中间有棵大槐树,槐树底下一个年轻人正背对着他躺在躺椅里晒太阳。
看那身形,沈清鸣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夏询,不过很快,他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夏询极畏寒,还没入冬就能裹大衣,绝不会像眼前这位一样,大冬天的还只穿了一套中山装。
似乎是听见背后的声音,躺椅里的男人转过身轻笑着打招呼:“沈先生,三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沈清鸣对天翻了个白眼,夏安这人吧,虽说身形声音什么的,都跟夏询像了个十成足,可唯独这说话的腔调,两人简直天差地别。
夏询快人快语,心里藏不了事,想到什么就会说出来,也不怕人尴尬,可反观夏安,说句话都得耍腔弄势半天,仿佛一句话不过个四五六遍就出不了口似的。
见沈清鸣这边没反应,夏安也不生气,吩咐手下搬来一张椅子在他对面,示意沈清鸣坐下跟他谈。
沈清鸣也不落座,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安,那张酷似夏询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
夏询夏安并非亲兄弟,据说夏询家那老头子夏严松年轻时非常乱来,放着帮里的事情不管成天花天酒地,把夏询他爷爷活活气出了心脏病。
也许是为了惩罚他的不孝,一直到夏严松三十多岁,夏询他妈也只生了个女儿。
夏严松没办法,只能领了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进门。这可气坏了家里那位正主,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要和夏严松离婚。
夏严松虽然人比较混,可疼家里那位是出了名的,好说歹说地把人给哄踏实了,只要夏询他妈生下儿子,整个夏家都是他的。
要不怎么说该来的始终会来呢,没过半年,夏询他妈就怀了夏询,只不过生夏询的时候大出血,没抢救过来。
同一天,夏严松欢天喜地地迎来了儿子,悲痛欲绝地送走了妻子。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夏询,临时被抱来充当替身的夏安,或许这两人的对立,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而沈清鸣此刻打量的那道刀疤,就是夏安当年设计追杀夏询的代价。夏询当年当着所有人的面划破了他哥哥的脸,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话,足可见他的被溺爱程度。
夏安见沈清鸣充满敌意的眼神也不恼,反而语重心长地说:“我这弟弟啊,别的什么都好,就一点,对你太上心了,这不,这次栽跟头了吧。”
沈清鸣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在听到栽跟头时很微弱地抖了下,不过轻易被他控制住了,他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有话说有屁放,夏安,我看你是已经忘了你脸上的疤是从哪儿来的了。”
夏安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沈先生,我就是记得太清楚才会有眼下这种把你请来的客气行径。小询这人吧,对他这个哥哥实在太够意思了,我不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怎么对得起他给我的这道疤?”
沈清鸣皱了皱眉,这男人,从来就不甘屈于人下,这些年的按兵不动只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夏询当年因为自己的不忍心始终还是留下了祸患。
就在两人都默不作声地用眼神较量时,一个清亮的男声从庭院门口传来: “安少,这人鬼鬼祟祟地在大门口偷听,我正巧路过就帮你带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啊哈哈,主要请了个假,中秋三天变八天什么的好孩纸不要学啊。
没存稿了,阿拖写文很慢的说,之后可能没法日更了,但保证绝对不坑哈。
☆、药片
进来的是个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身材匀称,称得上是阳光健气的。只见他也没使上多大力气,后面的人就被他扯得一路踉踉跄跄的险些站不稳脚跟。
沈清鸣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后面的男人,用眼神杀过去:你这白痴怎么过来了?
何涂哭丧着脸:这不担心你嘛,谁知道还没现身就被一过路打酱油的给抓了!
沈清鸣继续瞪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出息!
何涂挑了挑眉:要不你来试试?这男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我怀疑他属牛的。
眼见两人当没人似的眉目传情,夏安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有点挑衅地说:“沈先生刚还怕我欺负我弟弟,老实说,一直不把他当回事的可不就是你么?”
看沈清鸣即刻僵了脸色,夏安才好心情地跟来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又莫明其妙地拍了两声手掌。
掌声刚落,正厅那边就有两个夏安的手下架着一个男人走出来。
尽管那个男人低垂着脸,沈清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一个剑步冲上去扶住夏询,才几天不见,这个人就瘦了整整一圈。
压着沈清鸣的那双手臂仿佛脱力般完全使不上劲,可即使在昏迷中夏询似乎也感受到了沈清鸣的气息,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沈清鸣稳稳扶着夏询,转过身有点恼怒地问庭院中间那个男人:“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夏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可得问问沈先生,您是怎么了我们小询,让他既是借酒消愁,又是精神抑郁的。这不,这几天要靠镇定剂才能好好睡一觉呢。”
沈清鸣用怀疑地眼神看了夏安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半扶着夏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何涂就打算离开。
可人才刚走到庭院中间,夏安就在后面慢悠悠地开口:“怎么?沈先生以为我今天请你过来只是让你来带走小询的?”
“你还想干嘛啊!”何涂不满地瞪了眼夏安,他发现此人比夏询更让人火大。
背对着夏安的沈清鸣感觉到何涂的怒气,也大致猜到了什么。
夏安打量了一眼何涂,似乎是扯了下嘴角才又把目光对向沈清鸣:“沈先生,小询给过你一个内壁刻有夏字的白金戒指是吗?只要你把那个交出来就可以走了。”
沈清鸣望过去的目光透出一丝了然,原来夏安要的是这个。
内壁刻有“夏”字的白金戒指是夏家的信物,只有每一代的接班人才能拥有。沈清鸣乍听夏询说起这个的时候只觉得天雷滚滚。信物什么的他只觉得在武侠小说中才会出现,现实生活中还当真有这种东西。
所以在夏询说出要把这东西给他时他是百般推辞,坚决不能接收这种太有寓意的东西。
于是夏询就折中地提出了让沈清鸣保管一下的法子。
夏询当时理由多冠冕堂皇啊,什么放在自己身边不安全,沈清鸣不是夏家人没人会怀疑在他身上,况且又不是送需要的时候还会回来取。
总之,经不住夏询的软磨硬泡,沈清鸣很快就丢盔弃甲。
而此刻,对于这么贵重的物品,沈清鸣也只是象征性地犹豫了一下,就半拉开衣服拉链,把挂在胸前的戒指摘下来抛给了夏安。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在无法确保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还是识时务一点比较好。
“沈先生果然比我这个弟弟懂事多了。”夏安玩味地转着小指上的戒指,并对一旁的手下斜了斜眼。
手下会意,忙递上一瓶像药片一样的东西。
“这是小询的家庭医生给他开的药。”夏安走上前把药瓶递给沈清鸣,“你也知道,小询他对你什么心思,这次他可真整出病来了。”
看出沈清鸣的怀疑眼神,夏安忙举双手保证,虽然看似吊儿郎当,不过难得语气带了点认真:“沈先生是不是想说我哪有这么好心?啧啧,不管怎么说小询都是我弟弟,最近他睡眠质量不好,我让医生开了点镇定片,你回去之后记得让他服用啊。”
沈清鸣也懒得再跟他啰嗦,抓了药瓶就走人,不过毕竟身上挂了个油瓶,没走几步就被何涂追上了。
何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两人塞进车子后座就扬长而去,一直到接近闹市区,他才有点惊魂未定转过身问道:“这小子来头好像不小啊?”
沈清鸣把夏询靠在他肩上的头固定了一下才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真那么有本事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夏安下套了。”
“这不求爱不得借酒消愁被人乘虚而入么。”夏询带点沙哑的声音从沈清鸣肩膀上传过来,弄得前排座位上的何涂明显一愣,感情这小子早醒了。
可是这说的话嘛,何涂实在不爱听,就自动过滤了。
看见何涂朝他肩膀的方向努了努嘴,沈清鸣也大致猜到了什么情况,不过他始终未发一言,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夏询也就特别安分守己继续装睡,不过在何涂转过身重新启动车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送两人到沈清鸣家楼下后何涂也不知道自己存的什么心,没拒绝沈清鸣让他上去喝口茶的提议,悠哉悠哉地跟着两人上了楼,等沈清鸣去厨房烧水的空挡,忙掏出手机给他助理发了条短信,大意是有事耽搁,晚点再过去。
夏询一回来就摊在沙发上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只是没坐一会儿就开始浑身发抖,不停地冒冷汗。
何涂本来好好地坐在那儿,一抬头看夏询那副不对劲的样子就有点发愣,心想这人该不是真被折磨出什么病了吧,瞧这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
正巧沈清鸣刚烧好水过来,看见夏询这状况也顾不上给何涂泡茶了,放下水壶手就探上了夏询的额头:“阿询你怎么回事?怎么一脸汗?是不是发烧了?”
“没。”夏询勉强笑笑,“我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人有点不舒服。”
手上的温度有点烫人,沈清鸣征询着夏询的意思:“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真不用。”夏询的回答有点急切,“夏安给你的药呢?我吃几片就可以了。”
沈清鸣满脸不解:“可那不是镇定片吗?吃发烧也有效?”
夏询解释: “这药有助眠成分,我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那瓶药被沈清鸣放在了他刚脱掉的外套口袋里,趁着沈清鸣去取的时候夏询才松了口气般闭上了眼。
目睹这一切的何涂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夏询吃了几片药,沈清鸣把他送回房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片瓶里的药用纸巾包着放进了口袋里。
等沈清鸣出来,何涂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喝了几口自己泡的茶就打了声招呼走了。
本来何涂还想把前一天陈淼给他的钥匙还给沈清鸣,可一想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法随时进出了。反正沈清鸣没问他要钥匙,某人就自作主张地当对方默认他私藏的事了。
何涂开车先是去了一趟研究院,把他之前藏口袋里的东西扔给了许石炎。
许石炎是何涂大学的学长,何涂当初弄毕业论文的导师是个不管事的主,把所有事情都扔给了自己的徒弟许石炎,这就算是直接把何涂扔给了许石炎。
好在许石炎虽然嘴巴损点人倒是挺上道,帮着何涂又是测数据又是改论文的,一来二去的何涂就亲哥一样叫了,特别是后来何涂论文拿了双A,那就更是奠定了两人哥俩好的关系。
只不过后来许石炎读完研后直接去了研究院,而何涂去了外企,两人的联系才慢慢变少了。
许石炎穿着个白大褂正在实验室喝茶,看见进门的何涂明显一愣,张嘴就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何涂嬉皮笑脸:“一阵西伯利亚冷风。”
“哦。”许石炎点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么事?”
何涂掏出口袋里的药片,看那皱成一团的纸巾许石炎还以为是什么宝贝,结果打开一看是这玩意立马垮了脸。
何涂厚着脸皮说:“帮我检测一下里面什么玩意。”
许石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还能什么东西,春|药呗。”
“操,春你妹啊!”何涂吹胡子瞪眼,当然他有胡可吹的话,“我说正经的,帮我看看里面都有些啥。”
“我说的是正经的啊。”许石炎半开玩笑,不过看何涂越来越黑的脸,好歹还是忍住了继续开玩笑的冲动,“你这不急吧?我下午帮你测,现在手头还有点东西没处理完。”
“行。”何涂点点头,“那我这东西就交给你啦,回头给我电话啊实验兄。”
话落就挥挥手准备走人。
许石炎对他这称呼已经习以为常,等人差不多走到门口才高喊了一声:“如果是春|药我就不给你电话了!”
然后看着何涂在刚进门的同事异样的目光中一个趔趄,某人才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电话差不多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打到何涂手机上的,许石炎难得没用那不正经的口吻,不过也没显得多少严肃:“你上午给我的那玩意哪来的?那里面有吗啡成分。”
“吗啡?”何涂似乎觉得这个词有点熟悉,不过暂时脑袋中想不出个所以然。
许石炎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你说要是让咱导师知道你们一个个如今的状态,会不会直接从地中海式发型进化成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