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冤家- 第29部分

　　　　一直过了晚膳时间，五皇子也回到自个的宫里，这会被留下的费子冉才托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出了养心殿，随行公公提着宫灯一直将他送出了皇宫门口，才转身回去复命。

　　　　费子冉抬头望望被漫天大雪映照得发亮的天空，萧瑟寂寥，一阵寒风卷着雪花飘荡，费子冉紧了紧身上的棉衣，然后勾勾嘴角轻叹一声，头也没回地就朝外去了。

　　　　这在雪地里还没走出几步，费子冉便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抬头望去，不远处，马车旁，一人一灯正朝他打量过来。

　　　　费子冉停了脚步，借着灯光看清了眼前的来人，正是他的叔父颜书清，他正披着披风，提着灯笼，朝他走来。

　　　　费子冉突然胸腔一暖，眼眶一热，灿然一笑，便小跑了几步来到颜书清身边有些激动道：“叔父！”

　　　　“哎呦，子冉，真是你啊，是你就好，是你就好，我还当你出什么事了，哎呦吓坏我了，快，快把披风披上，这大雪天的，你这孩子明知道要出门还穿得这般单薄，净是让人担心了。”颜书清赶忙让随行小厮从车上拿下披风，然后亲自拂掉费子冉肩头的雪花，帮他极好了披风。

　　　　费子冉见状心头一暖，鼻头便有些酸楚，眼睛便就有些湿润了，好在天色暗，颜书清并没有察觉到，可费子冉却觉得这便是莫大的幸福，是他最割舍不了的情意。

　　　　颜书清帮费子冉系好披风，然后递过一个小手炉道：“披风是你婶娘亲自缝制的，这暖炉是阿茴放好的炭，快拿着，赶紧先上车暖和暖和。”

　　　　说罢，颜书清便拉着费子冉上了马车，一进马车，颜书清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褥子围着费子冉裹了起来，一边围着还一边道：“这天也是，说下就下的，到了晚上真是快赶上北地的冷了，你围着些，别冻坏了。”

　　　　“叔父，我没事的，瞧您紧张的，真没事的。”费子冉见颜书清打没上车前就在围着他忙活，这会上车了也闲不下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上说道。

　　　　“还说没事，这大雪天，你就穿了件单棉衣，连件夹袄都没穿，这鼻子都冻得通红了，好说没事，怎么样，手炉还热着吗？”颜书清关心道。

　　　　“热着，热着，很暖和的，叔父，您快坐好吧，这一路晃悠的，别磕到您了，我这身上早就暖和了，您快坐下吧。”费子冉心里暖乎乎地说道。

　　　　“好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孩子倒是真吓到我们了，今个我一回府便听说你被宫里留了下来，我这心便跟着紧张起来，你婶娘她们也是担心得很，我们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还不见你回来，没办法，也只能在这宫门口试试机会了，倒是真把你等回来了，今日殿试可还好？”颜书清终于安定下来开口询问道。

　　　　“叔父，放心吧，一切都好，不过是皇上有些问题要单独问问我，所以才晚了些的，让叔父和婶娘担心了。”费子冉十分歉意道。

　　　　“皇上问你什么了？”颜书清有些紧张道：“问到你的家世背景了？”

　　　　“当然问了。”费子冉有些怅然道。

　　　　“那……”颜书清更紧张了。

　　　　“叔父放心，您之前有提醒过的，我只是回答了该回答的罢了，我姓费，皇上是不会想到我跟祖父之间的关系的，这个子冉还是有准备的。”费子冉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哎……那就好，那就好，子冉，不是叔父胆子小，只是，你祖父有过交代，所以我才格外担心的，毕竟这二十年的期限还没过，我也是怕有人会心怀不轨伤害到你。”颜书清也有些怅然。

　　　　“叔父，这些我都明白，放心吧，我既然决定跟着您回京，那我自然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叔父不用担心。”费子冉诚恳道。

　　　　“子冉，虽然叔父品阶不高，在京里根基也不深，不过，我到底是你的长辈，有些事，你要是处理不了，或是心里为难，可一定要说出来，有叔父在，咱们事事都要有商量，你别什么事都自个一个人抗，明白吗？”颜书清不想再惹费子冉难过，便只能拍拍费子冉的肩头语重心长了一番。

　　　　费子冉闻言便点点头道：“叔父，子冉知道，子冉一直都知道，您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

　　　　夜行，马车里的人还在聊着今日殿试里的事情，马车外大雪还在纷飞，马车压着积雪吱呀呀地往前走着，半个时辰后，颜书清返回了颜府。

　　　　颜书清一进屋门，莫氏抱着半瞌睡的颜文修和一旁等着揪心的颜若玖便围了过来，颜若玖急急道：“爹，子冉哥哥呢？”

　　　　“老爷，子冉呢，你不是去接他回来了吗？”莫氏也着急道。

　　　　颜书清呼了一口气道：“接到了，接到了，别着急，想让我坐下来歇歇脚再说嘛。”

　　　　“接到了，那人呢？”颜若玖扯着颜书清的衣袖皱着小眉头就往他身后打量。

　　　　颜书清捧着颜若玖的小脑袋往回道：“别看了，爹爹我已经把子冉安全送回府里去了。”

　　　　“啊……不是说要回家里来的嘛？”颜若玖很是失望。

　　　　“天色太晚，子冉又累又饿的，我带着他在外头简单用了些，便先送他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接他过来也不迟嘛，他今个在宫里被问了一整天的，样子很是疲惫的。”颜书清好不容易才进屋坐了下来。

　　　　“老爷，今个殿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不然为何单独把子冉给留下来了？”莫氏担心道。

　　　　“是啊，三哥，四哥不也去了嘛，午膳没过多久，他们就回来了呢，子冉哥哥怎么这么久啊？”颜若玖也围过来担心道。

　　　　“这个倒也没什么，许是子冉比较出众，皇上有所留意，便多问了些问题，我问过二哥了，他说殿试一切都好，子冉表现得很是不错呢。”颜书清挑了不轻不重的话说道。

　　　　“哎呦，既然表现很好，那干嘛还留人家这么久，害得子冉哥哥两顿饭都没吃，这皇上也真是奇怪的。”颜若玖口无遮拦道。

　　　　“阿茴，这话不可胡说。”颜书清有些不赞同道。

　　　　“哎呦，知道了，爹，那子冉哥哥，明日来不来啊？”颜若玖便嘟着嘴问道。

　　　　“说是让等宫里消息的，这殿试也结束了，估计没几日便会出结果的，子冉这几日就得在家里等宫里的消息，估计哪也去不得了。”颜书清吃了口茶道。

　　　　“哎呦，就知道。”颜若玖显得有些失望。

　　　　“好了，好了，既然子冉没事，阿茴，你也回屋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要是担心得话，明日用了早饭，你去子冉府上瞧瞧便是了，好了，你弟弟都睡糊涂了，你也去睡吧。”颜书清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把颜若玖支回屋去了。

第四十二回　折梅

　　　　夜里，颜书清和莫氏聊了很久，然后将要寄给北地萧师父的信写了又改，改了又写，闹到过了子时才堪堪睡下。

　　　　三日后，宫里结果便出来的，费子冉接到圣旨，一大清早便到宫里去接受任命去了，颜若玖知道消息高兴得厉害，说什么也要为子冉准备一份礼物，结果用过午饭没多久，颜若玖便回禀了母亲莫氏然后带着叶青便上街去了。

　　　　可颜若玖带着叶青在街上晃悠了快一个时辰，也没有瞧见什么特别合心意的礼物，正犯愁着，却不知怎么就走到一处别院外头来了。

　　　　沁人心脾的冷梅香气幽然间蹿进了颜若玖的小鼻头，她猛然间抬头恰好望见不远处，别院里那已经高出院墙不少的梅枝，上头朵朵白梅开得悠然淡雅，颜若玖突然心头一喜道：“相见便是缘分，那就是你了。”

　　　　跟在一旁的叶青听见颜若玖嘀咕便问道：“姑娘，什么相见便是缘分啊，您看到什么了？”

　　　　“叶青，你瞧见那院墙高出的梅花了吗？”颜若玖指着不远处的方向道。

　　　　叶青抬头望去，果真是能瞧见不少昂扬姿态的梅枝正绽放着朵朵白梅，确实让人有些欢喜。

　　　　可叶青还是有些不解道：“姑娘，不过是梅花罢了，今年冬雪下得早，冬梅便也也开得早了些，是挺漂亮的，不过这跟缘分什么的有何关系？”

　　　　颜若玖呵呵笑道：“子冉哥哥最喜欢两种白花，一种是白茶花，没有丝毫杂色，可茶花在北地极不容易养活，很是珍贵，零零总总的子冉哥哥才养活了两株，好不容易带回了京里，可没多久入了冬便就谢了，那白茶花是子冉哥哥的心头挚爱，除却这一种，白萼梅也算是自然哥哥之爱，只可惜，那几株梅树太大，实在不方便带回来，倒是可惜了，今个恰好瞧见便是缘分啊，我想带着几支梅花回去做礼物，子冉哥哥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原来子冉公子喜欢白花啊。”叶青心里有些奇怪，一个公子哥喜欢花本就有些奇怪了，偏偏费子冉还喜欢的是白花，倒是让她心里有些思量了。

　　　　“是啊，不过仅是这两种的，其他的即便是白花也不行的。”颜若玖笑着道。

　　　　“那姑娘，这瞧着像是谁家的别院，应该有主人的，您要是想要的话，咱们去找找门在哪里，问问能不能摘的。”叶青说道。

　　　　颜若玖便笑着点点头道：“好，我们去找找看。”

　　　　说罢，颜若玖和叶青便绕着这别院的围墙溜达寻摸起来，可饶了好一阵子愣是没有找到任何出入的地方。

　　　　颜若玖心里奇怪道：“这别院好奇怪啊，怎么连个门都没有啊。”

　　　　“是啊，这看着就是一处单独的别院啊，不像是什么宅子的附院，奇怪了，真的没有瞧见门口哎。”叶青也糊涂了。

　　　　“嗯……不会是一处荒废了的园子吧？那高高低低伸出来的梅枝，不大像是有人经常修剪的样子，也许没有主人的。”颜若玖猜测道。

　　　　“没有主人，那干嘛用围墙围起来呢？”叶青也不解。

　　　　“许是之前有的，后来，又没有了呗，反正我们都找了两圈了，不也没瞧见任何进出口嘛，那肯定就是没人了。”颜若玖肯定道。

　　　　“那怎么办，没有人，我们怎么摘梅花啊？”叶青犯愁了。

　　　　“嘻嘻，这个简单，你忘了，我会翻墙的。”颜若玖突然一脸骄傲道。

　　　　“呃……不行，不行，这周围可没什么歪脖子洋槐的，您怎么爬啊，再说了，万一进去了，这又没门，你可怎么出来啊？”叶青条件反应便是不赞同。

　　　　“哎呦，这墙高高矮矮的，比着颜府里的墙差不多呢，再说了，你瞧好些梅枝都探出墙头了，我也不用进去啊，只需要骑在墙头，折两支便是了。”颜若玖抬头仔细观察道。

　　　　“这……这不好吧，万一您没稳着，摔下来可真么办啊，不行，不行，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要不，奴婢再陪你到街上转转，也许能碰见可心的礼物呢。”叶青望着墙头心里就忍不住发怵，说什么都不愿同意颜若玖上去。

　　　　“哎呦，这都逛了一个多时辰了，要是能碰见合适的礼物，我还能晃到这里来啊，叶青，别担心，你就在这守着我，我挑一处低一些的墙头，摘完我们就走，没事的。”颜若玖已经开始解披风了。

　　　　“哎……哎！哎！姑娘，不行，不行，这……这这太危险了，里头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清楚呢，要是真像您说的是荒废了的园子，那里头万一有个什么不好的东西该怎么办啊，姑娘，还是算了吧。”叶青赶忙上前劝阻道。

　　　　颜若玖却铁了心解了披风递给叶青道：“我在北地练过一些拳脚的，放心吧，我不过是坐在墙头摘两枝的，又不进去，不用担心，叶青，你拿着披风稍微让开些。”

　　　　颜若玖话落，便将裙摆撩起来系好，然后抹起棉衣的袖子，往后退了好些步，摆好了冲刺的姿势。

　　　　叶青瞧着这根本就是劝不住，正想嘱咐颜若玖要小心些的时候，颜若玖便登时发力，几个急速健步，三下五除二间利落地爬上了稍微矮一些的墙垣，那一气呵成的英姿倒是让叶青心里好生惊叹。

　　　　颜若玖顺利跃上了墙头，来不及喘息便又拽着探出墙头的梅枝沿着墙垣晃悠地站起身来，这一站倒是吓得守在下头的叶青连连惊呼道：“姑娘，小心些，快坐下啊……坐下啊，别站着啊，太高了，小心些啊。”

　　　　叶青吓得够呛，搂着披风的手攥得死紧，小脸也是紧张地一片白兮兮的，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颜若玖的每一个动作，生怕她一个不稳出点大事。

　　　　颜若玖却一点不在乎，竟然还扭过脸对着叶青笑着道：“高出的梅花比较好，我挪过去一些，你也过来，帮我接着些。”

　　　　叶青闻言，赶忙又跟着在墙角下凑了过去，言语里满是紧张道：“姑娘，就这吧，您别挪了，这墙头都是残雪的，滑得很，您可注意脚下啊。”

　　　　“没事的，你瞧着这的梅花开得更好。”颜若玖轻轻拽着柔韧的梅枝，在满是残雪的墙垣上轻巧慢挪，样子倒是从容淡定，可下头的叶青却快要哭出来了。

　　　　颜若玖没挪移一步，叶青的心便跟着咯噔一下，随着颜若玖在墙头挪动，墙垣上的残雪也跟着飘落下来，飘落的雪花，稚嫩微微摇曳的梅花，更是衬得颜若玖摇摇欲坠的模样。

　　　　叶青屏住呼吸，到后头连声音都不敢随意出了，生怕惊到在墙头挪着的颜若玖。

　　　　好半晌，颜若玖才挪到她喜欢的位置，然后便背对着叶青坐了下来道：“叶青，就这了，你可接着些哈，别把花蹭掉了。”

　　　　快算是停稳下来了，叶青自然点点头道：“是是，奴婢一定轻轻接住喽，您放心，姑娘您自个小心些便是。”

　　　　“知道了！”颜若玖挪了挪小屁股，然后便伸手折下一枝还有些含苞待放花蕾的梅枝，然后回身轻轻掷给下头的叶青道：“接好了。”

　　　　叶青赶忙伸出手接住坠下来的梅枝然后道：“姑娘，再摘一支就赶紧下来吧。”

　　　　“知道了，嗯，这枝更漂亮。”颜若玖又发现一枝更好看的，于是便微微前倾了身子，探手去折。

　　　　可巧，这手刚刚好够着那枝梅花，可微微有些远了，貌似使不上力气，颜若玖便一手撑着院墙，让自个的身子在往前探了些，这手才能刚好握住梅枝，刚要折断，也你不知那里冷不丁冒出一句冷呵道：“你在做什么！”

　　　　颜若玖为摘这枝梅花，已然半身离墙，整个人都是虚虚挨着墙头的，已经不大牢靠，这全神贯注之时，冷不丁听见一声响动，她整个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小屁股一滑，看样子就要往园子里掉去。

　　　　外头，一直盯着颜若玖目不转睛看着的叶青瞧着她猛然间前倾的动作，吓得抛掉了手上的梅枝和披风，作势就要想拉住颜若玖前覆的身子。

　　　　可是，颜若玖在高墙上，叶青再怎么踮脚使劲也都是没有作用的，她便惊恐地瞧着颜若玖就这么坠了下去。

　　　　一声惊惧的“姑娘！”便划破了此刻梅园的寂静。

　　　　“啊……哎呦……呼……”颜若玖也还是十足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灵敏，拽着梅枝的手没有松开，在下落的那一瞬间她便使劲了浑身力气，死死拽着那枝梅枝将自个整个身子向前拉近。

　　　　然后便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她整个人便手脚并用的挂在了梅花树梢上，对，就是挂在了梅树上，还是抱着梅树滚了个圈后还能紧紧抱住的，连颜若玖都有些佩服自个的反应力了。

　　　　颜若玖挂在梅花枝头，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正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气。

　　　　而树下，一玄色大氅的男子瞧见颜若玖这瞬间的动作都惊得有些无语道：“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