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小孩的哭闹声,施译的思绪也飘出很远。
他调出之前几天班主任发给他的短信通知。是学校里组织的一个境外游学活动,只有目前已确定的可以直升天翼高中部的学生可以参加,为期两个月,主要是在欧洲的一些世界知名大学。之前铁娘子问他时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但铁娘子还是把完整的通知发到了他手机上,让他再考虑考虑,说是机会难得。周一就是报名截止时间。
施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这一茬,脑袋嗡嗡的,竟反复将短信看了好几遍,确定了只要自己愿意,他就马上可以远离杜唐,远离这一切是非,逃难似的逃到国外,将这一切都抛下。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屏幕上居然有些抖,他的键盘还是全键盘的模式,字母小,颠来倒去地打错了好几个字,最后好不容易编辑完了,他没敢再重新念一遍,提着一口气,发了出去后,整个人才像脱力般松懈下来。
施译最终还是回了学校,他觉得自己没勇气留在家里去见证杜唐是否回家。如果杜唐真的彻夜不归,他会疯。
这样也好,看不见,也就当不知道了。但他心里清楚,如果杜唐回家了,没见到他,是一定会打电话来问的,而他手机保持24小时开机,甚至在还剩下20%电时不敢在外面多逗留一刻,催着自己回寝室,也只不过是为了充上电,保证不会错过来自他的任何一条消息。
最终这一切举动也不过是多余。
由于是学校组织的活动,签证什么的很快就办了下来,而这一切,施译都是瞒着杜唐偷偷进行的。直到确定下周二他就即将踏上飞往伦敦的飞机后,施译才将这件事简单通知了杜唐。
杜唐平静地听他说完,竟也没对他的擅自做主而生气。
施译心里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脑子里过滤了很多念头后,最终他只想,果然我去哪里他都不会在乎。或许有了女人的男人真的和单身时候有很大不同。这个认知早就存在在施译心中,他也自以为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然而只有真正面对着杜唐无所谓不在乎的态度时,他才感受到了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般的晕眩。
可怜他在开口前还想了许久,要是杜唐不愿意他去,他就退出,连退出的理由都已经想好了。
他想起初一时自己刚开始决定一个月回一次家,杜唐即使找着诸如世界粮食日世界消除贫困日这样蠢透了的理由,也要来学校看他,那句在礼花绽放时温柔呢喃在他耳边的“我想你”在今日看来更是恍若梦境。
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偏偏自己还假装不清楚,抱着那些可笑的侥幸,以为能安稳度过一日又一日,但其实……自始至终自己都知道,那些是不可能的。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出乎施译意料,杜唐沉默良久后问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问题。
施译挠挠眼角,“也没多少人知道,就老师,还有班里同学。”
“为什么最后告诉我?”
施译愣了一下,“我怕你不同意,就先斩后奏了呗。”
说得摇头晃脑的,看上去十足十的吊儿郎当,不当回事。
杜唐却恼了,他一把抓住施译的手,“你究竟还拿不拿我当爸?”
施译吓了一跳,他能感觉出杜唐深深压抑着的怒气。事实上这样情绪化的杜唐真的很少见,杜唐一直是理智冷静自持的,施译□时把杜唐当性幻想对象,一想到那张禁欲的脸上可能因为他而出现的□气息,自己就忍不住一下子就交代了。但现在一向淡然的杜唐却把他压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横在他的胸膛前制住他,另一只手握着施译的,将攥紧的拳头狠狠揿进松软的沙发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神不见了,黑色的风暴,黑色的浪潮,翻滚着汹涌着一波一波涌来。施译被那双眼睛吓到,对视一两秒后败下阵来。他实在读不懂那样的眼神——疯狂的,暴怒的,又被理智深深压抑的。
施译挣扎着要把手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杜唐却不放。身体在摩擦间已然起了难耐的反应,他急了,“你他妈的烦不烦?!不就没告诉你吗?!你给我让开!”
杜唐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激烈,他干脆一把捏住施译的下巴,强迫他四处躲闪的眼睛看着自己,“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施译冷笑一声,“杜唐你搞笑呢吧?谈个恋爱能把自己谈这么神经?”
杜唐烦躁地地啧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他突然松开对施译的钳制,很快地站起来,背过身。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可是施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种感觉不会错,分明是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
“你站住!”
杜唐停住了,却没转过身。
“你……”施译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去,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在距离杜唐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却无论如何再也没有上前去证实的勇气。
杜唐静静等了两秒,看施译迟迟未有动静,他转过身,对面施译。
施译的眼神不自觉地往下,延伸到杜唐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比平常略鼓一些。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杜唐的眼神平平坦坦,一派坦然,仿佛对自己儿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成年男人被摩擦到都会起反应。”
施译脸一沉,但反应很快,“你以为我想证明什么?或者说,你想证明什么?”
杜唐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砰得把卧室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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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次被标题打败!
三天后,施译踏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那天晚上的事谁也没再提起过。杜唐请了一天假陪他购物,打点行李,兑外汇。他依然沉默寡言地听着施译咋咋呼呼,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一切看上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施译知道是有什么已经在他没有留意到的过去改变了的。
登机时杜唐来送他,这是自然的,但是前一天晚上施译在睡觉前告诉杜唐,明天把齐嫱一起带上,“反正以后也要成为一家人的。”他这样解释自己的理由。
上飞机前他深深看了眼杜唐,又扫了眼站在他身边显得很登对的齐嫱,笑了,“两个月回来后,能不能有什么好事情告诉我呢?”
杜唐上前一步,错开齐嫱的目光,替施译整了整衣领,略略俯□子,他低声说,“别瞎想,等回来再说。”
施译心里一动,深深看了杜唐一眼,然后跟着学校的领队开始登机。
关机前最后半分钟,他才磨磨蹭蹭从背包里掏出手机。这种心理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既有点像是喜欢把最喜欢吃的水果放最后吃,又像是鸵鸟心态,既期待着能有谁发短信过来,又害怕最终什么也没有,惴惴不安,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最终他还是看了。出乎他意料的是,竟然有好几条未读,林闻的于念白的路陆的这些自不用说,叶开也发了一条。自从那天他被杜唐“骂”走以后,施译就没再在学校里遇见他过,电话倒是有过几通,但总是很快就挂。施译想大概是上次杜唐说了什么很重的话,伤到了叶开,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现在看到叶开还惦记着自己这回事,说不开心是假的。
没有杜唐的。
施译勾着嘴角给叶开发了个笑脸,然后木然地关了机。跟他坐一块的同学惊奇地问,不是可以开飞行模式吗,干嘛要关机这么麻烦?
施译回了他一句,“看着闹心。”邻座被他的冷言冷语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自己缩在角落里玩愤怒鸟去了。施译乐得清静,双手往后脑勺一枕,两眼看着窗外开始发呆。
说起来欧洲是施译一直向往的地方,当然是向往和杜唐一起来了。可惜杜唐这个工作狂人连送到手的年休假都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赶稿子,出国旅游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么多年了,施译也就是自己无聊时想想,但每次想完总是又高兴又叹气的。
现在自己先于他一步孤身一人踏上了自己向往已久的过度,而杜唐呢?他大概会在不远的将来带着齐嫱一起来共度蜜月吧。他也喜欢欧洲吗?还是会免不了俗地去夏威夷或者马尔代夫?他应该会尊重齐嫱的意思吧……
他闭起眼睛,因为太困,睡意太沉,内心又放着事,极不安定,因此反而睡得浅,乱七八糟地做了好多梦。
梦里没有杜唐。
下飞机时伦敦刚入夜,夜晚的空气很凉,很湿,沁得他有股神清气爽的感觉。直到住进了交流方安排的宾馆,洗过澡准备睡觉了,同房的同学问他手机号码是什么,他才想起来自己手机还没开机。
明明兴致不大,却还是抱着可耻的侥幸。等待开机刷新的时间是漫长的,两三分钟后,手机嗡嗡嗡开始震个不停,他一排扫视下来,再抬眼时像是心情很好,竟跟那个同学开了个玩笑,把那同学吓得不轻。
其实杜唐也没说什么,无非是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定时报平安云云,也没过多解释那句“回来再说”究竟是说什么,但他说了“我会想你”,这四个字的威力此时此刻大概没有其他的东西能够媲美。
施译咧着嘴哼着小曲给杜唐发了个“安啦安啦,又不是小孩子,短信太贵,别回了。”
杜唐那边像是等着似的,很快就发了一条回来,“宾馆有电脑吗?用skype语音。”接着又把自己的账号发了过来。
施译在房间里环顾一圈,还真发现了一台电脑,于是连拖鞋都懒得穿,赤着脚就跑过去,上了线,发现杜唐的头像果然亮着,这种“他一直在等我”的心情太过诱惑甜蜜,施译舍不得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了。
同房的同学说,你跟你爸感情真好啊,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和你女朋友聊天呢。
施译得意地将这句话转述给杜唐听,杜唐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他轻轻问,“你谈恋爱了?”
他的语气很怪,听得施译心里莫名一颤,而后反应过来是他误会了,心里想着赶紧澄清才行,一张嘴却是打趣,“啊,是啊,我等着跟你聊完后再跟她聊呢。”
杜唐那边又是很长一阵时间的沉默,施译刚想说点什么,耳塞里却传来沙沙的声音,再一看,他的头像已经黑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有事离开不会吱一声么?总是这么突然谁吃得消啊。施译嘀咕着,尝试又召唤了几次,杜唐却好像真的已经退出了。他只好怏怏地关了电脑。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时,他忽然想,也许是被齐嫱叫过去了也不一定呢,再一算时差,又不对,这会儿国内应该是凌晨三点多啊!
杜唐为什么凌晨了还不睡觉?难道他算好了时间等自己下飞机?他一直在等着和自己语音?这个念头像是有魔力般不停地在他头脑中回旋,施译憋得气都喘不过啦,翻了个身,又觉得心脏被压得难受似的,有种胸闷的感觉。
他为什么等我?为什么又没聊几句就突然下线?是不是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我说什么了他就不……等一下!施译脑中一道光闪过,蒙在被子里眼睛倏忽睁大:他难道是在气我有女朋友?他不知道我在骗他?
有些念头一旦起了,就很难再压下去,或者说服自己不要相信。施译又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念了两句,他生气了生气了,腾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把身边正在玩手机的同学吓得又是一个激灵。
他抓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犹豫了一下,连贵得要死的国际长途漫游都懒得管了,反正杜唐出钱,手指一抖,电话就拨了出去。
拨出去的一瞬间心里又有点后悔,万一是自己多想呢?万一杜唐已经睡了呢?万一杜唐不接呢?万一杜唐真的和齐嫱在一起呢?
没有万一。
所有的万一都抵不过杜唐那一句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喂?”
一切的不安和躁动都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被奇异地抚平。
“没事,就是看你突然下了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没有。”
“哦,那就好。”他停了一下,默默组织好语言,尽量使自己听起来自然一些,“对了,忘了说了,我刚才是骗你的,谁让你挂得太急呢,都不听我说完。”
杜唐嗯了一声。
“下次听我说话记得听完。”
“……嗯。”
“那,晚安?”
杜唐说晚安。
沉默了有两三秒,结果谁都没挂。
施译哑然失笑,“你怎么还不挂?”
“……”杜唐犹豫了一下,大概是信号不好的缘故,电话里有沙沙的噪声,“我怕你还有话没说。你先挂。”
心脏突然像是被温柔的大手包裹住,又酸又
胀,却有股奇异的温暖。
“你真的要听吗?”
“嗯。”
施译笑得眉眼弯弯,说话时声音了却带了一丝鼻音,他用一只手轻轻捂住话筒,“我爱你。”
我爱你,杜唐,你听见了吗?
“你……听见了吗?”
杜唐说,我知道。
施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像是被窥破般的一刹那的慌乱,而后是平静的舒缓的喜悦席卷而来,“你知道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呢,骗你玩儿的。”
他闭起眼睛,任由那股舒缓的,仿佛放下一切的喜悦像温柔的浪,一下一下涌过四肢百骸,酥麻到每一个毛孔——就是假的,也要贪欢这一晌,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机会了呢……
杜唐又说,我知道。
“那睡吧,晚安。”他主动挂了电话,随后就收到了杜唐的一条短信,“——你也没听我说完。”
施译关了机,没打算再回,就此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施译笑得眉眼弯弯,说话时声音了却带了一丝鼻音,他用一只手轻轻捂住话筒,“我爱你。”————如果我只敢捂着话筒说爱你。你听不听得见呢?今日更完~依然六千五。
☆、(1)以后不要随便叫人拆礼物啊喂!
没有杜唐在身边的日子总感觉要过得慢一点,特别是在欧洲这样节奏很慢很悠闲的地盘。虽然学校给他们安排了很多的交流活动,但说到底跟观光旅游没什么区别,归纳到底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四个字而已。
或许欧洲的阳光蓝天小镇古堡真有净化人心的作用,施译觉得在欧洲游学的这两个月,自己的心态放平和了很多。在意大利的那几个星期,他一度每天下午翘了活动溜到教堂里找神父倾诉。忏悔是说不上的,他不信基督,只是需要和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心情而已。
第一次轮到他向神父祷告时,他很紧张。像电影里一样,隔着一块挡板,一个小窗口,对着一个陌生人,却能说出或许是此生最隐秘的、压得自己痛不欲生的秘密。施译想或许人心就是这样奇怪的,他只敢捂着话筒对杜唐说我爱你,却能轻而易举地让一个陌生人分享自己的爱。神父说主会宽恕你的罪过,他说了句谢谢,心里却想,也许主想拯救他,他自己还不乐意被拯救呢。
同行的有个小女生,一看就是小清新范儿的,每到一个城市就给自己小男朋友寄一沓明信片。施译的同房,一个叫陈航的男生,问他,“哎你那天晚上不是和你女朋友表白了吗?你怎么不给她准备点礼物啊?”
施译囧了一下,“没有的事,你别乱讲。”
“嘿,你还害羞!我那天都听到了!不过你表白就表白吧,还捂着话筒干嘛?怕自己说太大声吓到人家?”他拿胳膊肘捅捅施译,给他出主意,“我看女生都很容易被小清新收买的,干脆你也给她寄明信片好了。”
这时另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