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枭的意思,甚至有时只是几个短短的语句,几个动作,他都能领悟。看来,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能够让陆枭带在身边的人,绝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
浑水摸鱼?纪泽琢磨着陆枭出来前的话,暗想,必是跟昨晚的事情有关。
黑色的路虎车一直往郊区开去,上了乡道,高性能的车也不觉得有什么颠簸。这里是南方,田野上兀自有些绿色的植物没有褪去,不知名的小花像被人绣上去般,点点丛丛。
陆枭见纪泽蹙眉,一副不是很自在的摸样,于是关切地侧头问道,“怎么了?不舒服?”纪泽尽量放松地一笑,“不,不是,没什么。”
略停了停,“枭哥,我能开一些窗户么,觉得车里有点闷。”
车窗开了三指宽的缝儿,冷空气一下子灌进来,纪泽觉得打开脸上的冷风简直就要透骨而入,却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好似还裹挟着田野外郁郁葱葱的树叶香。他尽量往窗口那边靠着。
陆枭却见他如晒太阳的猫儿一般窝在窗口上,立马明白了意图,将自己身上的灰色围巾解了下来,动作迅速地围到了纪泽身上。
白皙修长的脖子,可以瞧见隐隐的血管。陆枭觉得自己有莫名的怜惜,“不用挡着风口,没事的,我不怕冷。”
纪泽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解,却被陆枭按住,在他手上拍了拍,“你围着吧,我看你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陆枭的眼里流露的是极为真切的好意,脖子上的围巾还带着从他身上过来的暖意。纪泽作为卧底,从还未见到陆枭开始,一直想要的就是如何加深陆枭对自己的信任,如何让他明白自己的实力而受到重用。
而从未想到陆枭,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温暖,但同样也是危险的对手。因为,纪泽发现,在陆枭身边还不到三天,受到的都是如沐春风般的对待。而自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纪泽微微笑了笑,略带腼腆。略低着头,瞧不见他那黑润的双眸,却有恰好的弧度勾勒出温柔的侧颜。
陆枭却并没有察觉到纪泽的小心思,只当这个安安静静的青年正因为接连收到自己的好意而有点尴尬和不好意思。更是因为他刚刚那一笑而轻轻触动,就像在寒冷冬天的下午,饮了一口香浓的咖啡,全身都舒服到了极致。
安逸到让他不自觉地就想对纪泽更好。
等下了车,纪泽才发现,原来今天陆枭带着他们是到他的鲜花种植基地来了。但是显然并没有这么简单,而且,今天要做的事情,估计跟花是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在栅栏围着的基地外的大门前,已经停了好几辆黑色的车,毫不意外地看到沈叔的黑色奔驰座驾。
陆氏有个其外的规则,但凡是属于陆氏集团的人,所有的车必须是黑色,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是黑帮就得开黑车,据说,黑色是陆升的幸运色。陆枭重重地关上车门,对纪泽笑了笑,“咱们今天不过是来种花的,怎么,这些个大臣元老也来了。”
无比轻松的摸样。
见到陆枭下车,所有的车都陆续打开车门,哗啦啦下来两拨人,打头的纪泽自然认识,是在陆氏势力最大的沈叔和刘源。陆枭双手插在裤兜里,悠悠哉哉地踱步过去。几个小喽啰已经开口叫道,“陆少来了。”
沈叔拄着他那副龙头拐杖也迎了过来,“阿枭啊,怎么有事情不直接跟沈叔说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只要你开口没有沈叔不答应的。”
见站陆枭身后的纪泽也来了,想不到陆枭这古怪的性格居然也带着纪泽,看来自己的这个下属果然很得这位大少爷的心,于是满意地笑了笑,点点头,对陆枭说道,“小纪在阿枭身边还好吧?”
陆枭带着十足对长辈的礼貌笑了笑,“多谢沈叔关心”又停了停,侧身望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沉默青年,道,“纪泽,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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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一旁满脸横肉光头的刘源却已大嗓门地叫开来,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满脸通红,“我说大少爷,你怎么大半夜一声不吭地就把我儿子抓走了呢?就算是给老爷子面子,就算你是将来一把手,今天没给我个理由,我是绝对不能眼下这口气!”
沈叔倒也疑惑地问道,“是啊,这刘恒怎么回事?”
纪泽在沈叔那边呆了三年,自然知道沈叔与刘源的明争暗斗,料想他不是那么好心的一个人。
果然,刘源粗野地朝地上吐了口水,“呸,沈狐狸,你可别猫哭耗子了,你不给我儿子落井下石我就谢你八辈子祖宗!”
沈叔方要开口,陆枭却接着道,“二位叔伯都先进去吧,外面风大的,你们都上了年纪,不好一直呆着。”
纪泽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很大的一块地,被分割成了各种种植园和玻璃温室。一眼望去,都是塑料大棚,白色的塑料布在冷风下呼呼作响。陆枭打头,领着一群人进了一个玻璃室内,整个空旷透明的房间,几张偌大的桌子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仙人掌,中间也是一块种植仙人掌的土地。室内温度陡然上升,外面还是冷风作响,寒气逼人,此刻,纪泽却觉得自己身处春暖花开中。
陆枭冷笑了下,面上已经不再是方才的和煦如春风,碧绿色的眸子带着凌厉的微光,在刘源身上扫了下,开口道,“刘叔,没有知会您一声将刘源带走,我是有错,但是事出突然,等真相大白,我想,您也会谅解的。”
刘源被噎了一下,甩了甩手,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直直地坐下,不再看陆枭。自己刀枪箭雨打打杀杀一辈子,好不容易打下点事业,却要拱手让给一个毛头小子,刘源本来就十分不服气,但碍于身份,实在不好发作。却没料到,陆大少爷刚回s市就拿自己儿子开刀,此刻更是怒气冲天到极致。
陆枭却瞧也不瞧,只淡淡地开口道,“把人带上了。”
正是刘源的儿子刘恒和他的一个亲信,不过,让纪泽没有想到的是,另外一个却是沈叔的侄子。于是,方才还稳稳坐在椅子上的沈叔老狐狸拄着拐杖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发抖的沈全怒道,“你小子犯了什么事,让大少爷给逮住了?”沈全是把软骨头,嘶喊道,“伯父,救我,我真不是内鬼!”
陆枭笑了笑,和气异常地说道,“是不是内鬼,我也不知道,只能问你自己。”
冷不丁地听到“内鬼”二字,纪泽只觉得自己放在裤侧的手抖了下。但想到自己刚刚到陆枭身边,以及,他对自己的态度。深知自己绝不可能现在暴露,于是静下心神静观事情发展。
这下来的人都清楚了,这大少爷,看来今天是要揪叛徒了。
陆枭拖了张椅子,悠闲自得坐了下来,好像他今天不是出来处理黑帮事务,而是衣冠笔挺地去看一场歌剧。却又支着下巴对站在自己身边的纪泽问道,“小纪,站着会不会很累,要不要也找张椅子坐坐,你要知道,今天这场戏不知会演多久。”
在场坐着人可只有陆枭,沈叔和刘源,纪泽可是那种不懂分寸的人,他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了陆枭的“玩笑话”。殊不知,陆枭他可没在开玩笑。
将注意力从纪泽身上收回,陆枭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面上已不再是刚才同纪泽说话时的亲和,仿佛蒙上了一层冰霜,“阿达,拿个桶过来,我们给花收点肥料。”
话音方落,阿达就拎着一个小铁桶走到了刘恒的那个亲信面前,纪泽仅见过他两三次面,但他记忆很好,何况这个人脸上有个三寸长的刀疤,平时凶神恶煞的,让原本就破相的脸看起来分外狰狞。
但倒也还有几分胆量,虽然被人压着,却还能对着陆大少爷硬气地回道,“大少爷,警察抓人也要讲证据,何况……”陆枭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话还未说完,阿达却已拽住他的手,一把匕首在左手腕处一划,鲜血喷涌而出。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温室陡然安静下来,似乎只听到温温的热血涌出来的声音。
纪泽只觉得自己心头一惊,额角仿佛被人顶住,突突地疼着。
陆枭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缓缓开口,“阿达,小心点,接好,用这玩意儿浇花,肯定很不错。”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沈叔刘源也面色一沉,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刀疤强死命地挣扎,却让阿达等人死死按住,左手按进桶里,只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是鲜血,溅在桶壁上。
原本还狰狞的脸此刻血色褪尽,还不到一分钟,纪泽知道,这是由于极度的惊吓,而不是缺血形成的。陆枭懒洋洋地开口道,“阿达下手一向很精确,这个伤口,可以让你得生命持续二十分钟。刀疤强,要是,你现在开口,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还来得及。”
纪泽强忍住心惊肉跳的感觉,从陆枭的面上淡淡扫过一眼。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见到的是魔鬼——浅碧色的眼睛,锋锐犀利的眼神,毫无温度。
沈叔的侄子和刘恒就站在刀疤强旁边,此时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软骨头的沈全已经吓得两腿战战。“啪嗒”“啪嗒”的清脆声音在暖暖的,带有些许温度的玻璃室内响彻着,稀薄的阳光透过毫无遮拦地玻璃,肆无忌惮地投射进来。
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表情,宛如戏台上的各种脸谱。
任何一个人,听着自己的血液不断流走,眼睁睁地看着大量的鲜血流出来,都绝对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这不仅仅是生理折磨,更是精神压迫。终于,刀疤强受不了恐惧般地开口道,“大少爷,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陆枭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对阿达说道,“阿达,先按住他伤口。”
这下众人总算明白,最近一段时间为什么陆氏的生意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被谢家抢走,并且有时候他们放货的仓库总是会引来缉私局的人来扫荡。刘恒和沈全这两个纨绔子弟除了游手好闲不做事还酷爱赌博,一去澳门一夜输个几百万没有问题。然而,再多的钱也禁不起这种输法,谢九安倒是非常热心地替他们还了赌债,但是,代价就是要他们替他做眼线。而刀疤强,其实一早就是谢九安的人。
沈叔和刘恒此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虽然平时仗着是元老,一向目中无人,自视甚高,但眼下却没了声音。纪泽方才明白,抓内鬼不过是一层意思,陆枭真正的意思,应该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果然,陆枭倒是毫不在意地对沈叔和刘源说道,“沈叔,刘伯,沈全和刘恒的命,看在你们跟我父亲出生入死的份上,我留下了。别的我也不说,相信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做,对得起我父亲,对得起陆氏这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我虽然刚回来,但是也不希望你们和众兄弟的出生入死毁在几个害群之马手里。”
一番话说得沈叔和刘源毫无招架之力,更是面面俱到到让帮派里人的露出几分钦佩之色。纪泽深吸了口气,原本清亮的瞳仁更加深了一层深色,这个陆枭……
陆枭却没有趁机说些树立威信的话,今天的火候就到此为止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一向拿捏得很好。
优雅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陆枭回头见纪泽一声不吭,面色没有来时的那么好看,语气关切地问道,“小纪怎么了?温室内不应该觉得冷啊?”纪泽努力放松自己,扯出一个笑容,轻轻按着自己的胃道,“没事,只是胃有点不舒服。”
室内的温度,氤氲着浓重的血气味道,陆枭想到纪泽的胃病,于是对纪泽说道,“戏也完了,我们回去吧。”
阿达冷漠地抬头,“枭哥,那这个人怎么办?”
陆枭温和地笑了笑,“把他手筋脚筋挑了吧,丢到仙人掌地里去。明天血就该流进了,毫无价值的罪人,留着也无用。”
说罢,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带着纪泽率先出去了。
冰冷的空气,却让纪泽如同久旱逢甘霖之感,他深深地吸了几口,面上的苍白褪去几分。前面一步一步走向车子的身影,高大从容,仿佛走的不是乡间小路,而是正在往世间最高处登临。
用还带有人的温度的鲜花浇花……那些美丽的鲜花沾染腥热的鲜血……
从未见识过的残酷邪恶。
纪泽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往常的缄默淡定。
陆枭,自己一定要亲自将这种邪恶绳之以法。
一路无话。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正是放学的时候,穿着校服的学生正骑着自行车嬉笑追逐着从车外擦过。还有接学生的车,三三俩俩步行的,不甚宽的路终于被堵得水泄不通。路边,各种小摊小贩也摆了出来,陕西凉皮儿,肉片,热干面,还有刚出锅的粽子。
一个中年男人正戴着蓝色尼龙袖套将一个个粽子剥好,装进塑料袋里递给围在周围的学生,热腾腾的白气从那口锅里蒸腾开来,纪泽在车里仿佛都能闻到那粽叶混合着糯米的清香。
陆枭转头就看到纪泽的下巴窝在灰色围巾里,眼巴巴望着粽子摊的摸样,柔柔的短发温和地服帖着,让人想要有轻轻触摸的冲动。
“可惜不好开车门,肚子饿了么?我们就快到家了。”陆枭笑了笑,声线带着点沙沙的味道。
纪泽腼腆了笑了笑,连原本沉静的黑眸都带上了一丝渴望,“确实有点,枭哥做的饭很好吃。”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来了s市才知道原来粽子有那么多花样,我有次一下子吃了五个,结果,胃疼得差点进医院。”
陆枭笑了笑,不知为何,他现在很有下车买一锅粽子的,然后,就像讨好贝壳一样,讨好眼前的人。
终于挪到了别墅,陆枭跳下车,见纪泽正将自己的围巾解下。其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戴着自己的手套,穿着自己的睡衣的摸样,还有那灰色的围巾裹着白皙下巴的摸样……陆枭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因为……看着这些摸样的纪泽,他会欢欣雀跃。
“围巾好好系着,跟那手套是一套的,都送你了。”陆枭边走边说道,不再看身后的纪泽。
这个沉默又带着温顺的家伙,陆枭不知道为何,不希望看到他有任何拒绝自己的意味。
厨房里的阿达正熟练地切着西红柿,晚饭果然有一碗颜色鲜艳味道也很鲜美的西红柿蛋汤,加了干贝,肉末,紫菜,香浓不已。
纪泽不由地想起下午的一幕,顿时,食欲全无。
陆枭在电脑前忙碌到深夜,从卧室里出来打算到下面取一杯白葡萄酒喝。左手边就是纪泽的房间。有灯光从门缝处若隐若现出来。
他在门前驻足了一会儿,走廊里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英挺的鼻梁上,眼神隐藏在阴影处让人窥不得其中意味。
“啪嗒”一声,轻轻扭开。
听到动静的贝壳紧紧跟上来粘着主人。但这回主人却没有理会它。
陆枭走进房间,这才发觉纪泽没有快暖气,床头的柔光正散发着静默的味道。纪泽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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