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本王做这种粗活?」沐显阳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这也是情非得已,捣药之事相当重要,我不放心给别人做,才想麻烦王爷。」
其实捣药这种小事,他哪是不放心交给他人,只是这小王爷在一旁像没事人一般,他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捣药之事当真重要?」摸着下颚,沐显阳眉宇轻挑。
「当真,若是药没捣好,药效便去了一半。」秋离尘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事实。
「本王以前从没捣过药,你不怕本王做得不好?」闻言,沐显阳口气有几分松动。
救人是好事,何况秋离尘如今有求于他,自己要是帮了,也是份不小的人情!
「王爷放心,我自然会教你。」
秋离尘说完,便拿着器具仔细的为他示范了一遍,指示他照做,便离开继续去诊治患者。
沐显阳望着手中的药草,挽起衣袖依样画葫芦的将药材放入药臼中,捣了起来,很快便将药草捣碎成末。
摸着细碎的药草,他一头雾水的蹲在地上,迷茫的歪着头。
好奇怪,他怎么感觉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捣药,但他可是小王爷,别说捣药了,平日连药材都没有见过啊。
「王爷,药捣好了?」秋离尘只是过来看看进度,没料到药草已经全都捣好了。
「是啊,全都好了。」站起身子,沐显阳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让秋离尘看出他的异样。
「……」朝他捣出的成品看了一眼,秋离尘突然不说话了。
沐显阳是第一次捣药,居然做得又快又好,一点也不像生手……
难道……
不会的,若他真是那个人,之前怎么会如此对他,而且还没有认出他来……
「怎么,本王做得不对?」见他不说话,沐显阳不禁紧张起来。
「不是、不是。王爷若是没事,过来当帮手。」秋离尘浅浅一笑,叫来两个侍卫将捣好的药材抬下去,依量煎成药汤,分为外敷与内服。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有些村民已经出现败血的情况,如果不及时包扎止血,就算上了药,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你们还不快去帮忙。」指挥着身后的侍卫,沐显阳也随后跟上前去。
他从秋离尘手中接过布条,照着他的示范,七手八脚的为这些村民包扎起来。
更加怪异的事发生了,他原以为自己会弄得一团糟,没想到真上了阵,却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一点乱子都没有出。
秋离尘见他手脚利落,索性将伤者全交给他,自己则在一旁看着。
他真的不是阳吗?秋离尘心中有些怀疑。
阳不是左撇子,只是在替人包扎时总是习惯用左手,当初他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他切草药伤了手,阳为他包扎才知道的。
眼前的沐王爷和阳一样,布条都是从右往左缠,这一点实在是太像了!
是夜,众人找了一家客栈,里里外外都整理一遍,忙碌了一天的侍卫们就在空出来的大堂歇息。沐显阳和秋离尘则睡在二楼的房里。
累了一天的秋离尘啃了几口干粮便睡了,但沐显阳却睡不着,他站在窗边,出神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做的事以前也做过?
而且他还发现,今天秋离尘时常偷偷看他,而他总觉得秋离尘看的不是他,而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离尘、离尘。」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大步走到了秋离尘的房门前,唤了几声。
半晌都没有人回应,他径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秋离尘正躺在床上,盖在身上的被子几乎全落在地上,他毫不犹豫的弯腰捡起,盖在秋离尘的身上,一切是那么自然。
「……我这是怎么了?」做完这一切,他又愣住了。
短短一日,所有事情都变了,往日除了娘,他不曾替人盖被,如今却像是理所当然一般为秋离尘这么做,而这情景又如此似曾相识。
「阳……」睡梦中,秋离尘无意识的呻吟,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
沐显阳没有防备,被抓个正着,抽了两下,却没有挣开。
「阳,不要再离开我……」秋离尘眉头紧皱的呓语着,似乎很痛苦。
「放心,本王不会离开你。」听着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沐显阳的心软了下来,坐到床边,任由他抓着。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看他这模样,定是白天累着了,还是不要吵醒他好了。
「嗯……」听到沐显阳的承诺,床上的人终于安静下来,眉头也舒展开来。
「睡吧,本王陪着你就是了。」沐显阳一笑,和衣躺在他身边。
淡淡的草药香味从秋离尘的身上飘来,让他烦乱的思绪也平复不少,轻轻摩挲着握在掌中的手,感觉睡意渐渐袭上。
突然,他听到窗外不寻常的响动,睁开鹰眸望向窗外,只见一道黑影一闪,随即消失。
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半夜来偷袭他,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为免打草惊蛇,他将熟睡中的秋离尘推到床内侧,自己则躺在外侧,等着刺客进来。
一盏茶工夫,刺客按捺不住,手持匕首钻窗而入,黑暗中见到床上躺着一人,毫不犹豫的举刀刺了下去。
「哼,就这点本事,还想行刺,找死!」沐显阳猛然睁开眼,飞身而起,一脚踢向刺客的手臂,匕首应声落地。
偷袭失败,刺客也是一惊,不过立刻又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朝沐显阳刺去。
「王爷,小心。」听到打斗声,秋离尘惊醒过来,见有刺客,当下叫了出来。
「放心,他动不了本王。」沐显阳三、两下将刺客打倒在地,而后一把捏住刺客的下颚,防止他自尽,「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杀了我,我不会说的。」这刺客显然是死士,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沐显阳一怒,就要动手给他一点教训,却被秋离尘拦住了。
「王爷,让我来。」
沐显阳哼了声,点住刺客的麻穴,将刺客交给了他。
「我这针扎下去滋味可不好受,你说是不说?」秋离尘掏出银针,将亮晃晃的针抵在刺客的双眼前,威胁一句。
那刺客闭上双眼,还是什么也不肯说,秋离尘轻轻一笑,突然将针扎进他的指甲缝中。
「啊!」椎心之痛令刺客忍不住叫了出来。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这场瘟疫肯定有关吧。」转动着针柄,秋离尘目光冷凝。
「你……你怎么知道!」刺客终于开了口,满脸惊恐之色。
「你身上的药味,足以说明一切。」
他早就怀疑这场瘟疫来得不寻常,此地位处北方,也不是瘟疫好发的季节,怎么可能突然整个村子的人都染上瘟疫?况且瘟疫一旦爆发,就不可能只有一处。他今天探查过四周,发现是水源出了问题。
一开始他也曾以为是瘟疫,可是细细探过所有病人的脉象后,发现并非如此简单,这些村民身上的症状虽与瘟疫无二,却像是某种毒所引起。
谁会给无辜的村民下毒?这事如此蹊跷,他一直想不通,但今晚实在累了,本想等明日再告诉沐显阳,哪知今天刺客就找上门来。
「他身上味道?我怎么没闻到?」听他这么一说,沐显阳也凑近过来,闻了闻,却一点气味也没闻到。
「他身上有股毒药的气味,味道很淡,寻常人是闻不出来的,如果我猜的不错,村民们根本就不是染上瘟疫,而是被他下了毒。」秋离尘将自己的猜测向沐显阳解释。
「快说,你为什么要下毒。」闻言,他怒发冲冠,上前紧紧扣住刺客的脖子。
「嘿嘿,本来我要杀的就是你!」刺客大笑几声,眼神阴毒的望着秋离尘。
「王爷,别靠近他,他身上很可能有毒。」
说时迟,那时快,刺客张口喷出一口黑血,朝秋离尘的面门射去。
「离尘。」沐显阳大惊失色,心跳都快停止了。
「无事,我有防备。」眼明手快掀开薄被遮身,秋离尘朝他笑笑。
那薄被已被黑血染黑一大块,幸好没有溅到他身上,这血中的毒可是沾肤即入体,歹毒得很。
「离尘,你没事吧?」抛开刺客,沐显阳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
还好他没事……
「我没事,可惜刺客死了。」望着已成尸体的刺客,秋离尘蹙起眉头。
这人说要杀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得罪非要他性命不可的仇家啊。
看来这一切,只有找到元凶才能得知。「王爷莫急,我已经有了线索。」
「什么线索?」
「水源,我们从水源查起,应该就能找到元凶。」
刺客自尽无异承认是他下的毒,只要顺着水源找上去,相信很快便有答案。
第三章
隔日,沐显阳带着几名侍卫同秋离尘一起去追查这场温疫的真相。
结果发现原来是当地地主想圈地,村民们死活不肯答应,地主心生歹计,竟派出死士向村民们下毒。
事后又听说来了个大夫救了村民,气急败坏之下,便派死士来刺杀秋离尘,不料刺客竟失手。
当那地主知道沐显阳的王爷身份时,吓得屁滚尿流,爬到沐显阳脚下,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沐显阳气得想当场杀了这家伙为无辜的村民讨公道,最后是秋离尘劝住,他才让手下押着这恶毒地主去县衙,要求县令严加惩治。
一场纷乱也就此结束。
之后,为了避免路上再出状况,沐显阳连日带着秋离尘赶路,不到十天,就回到京城。
「恭迎王爷回府。」站在王府前的两名侍卫见他策马而归,立刻跪了下来。
「总算是到了。」
一路上风尘仆仆,沐显阳却显得神采奕奕,毫无疲惫的感觉,秋离尘却累得连手都不想抬一下,被侍卫扶下马车时,一张俊秀的脸苍白如纸。
「给我一间安静的房间,我要睡觉。」喘了好几口气,他才终于说出话来。
「来人啊,还不快去将清水苑收拾干净。」看他虚弱的模样,沐显阳心生不忍,亲自去扶他,又命下人快去打扫客房。
吩咐完,他又轻声对怀中的秋离尘说:「你先到本王的房中休息一会儿。」
相处不过几天,他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一看到这人疲倦的表情就会心疼不舍,想为他做好一切的事,让他能安心休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子如此的上心……
「也好……」实在困得不行,秋离尘连打了两个哈欠,秋水般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就靠在沐显阳身上。
见他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沐显阳的心情不知为何轻快起来,无视王府门口的侍卫想要替他搀扶人的动作,径自带着怀中人大步朝府中走去。
他刚将秋离尘安置在房内的床上,外面就传来下人的声音,「王爷,老王妃知道您回来了,要见您。」
「嗯,你去回话,本王就来。」见秋离尘翻个身,睡了过去,沐显阳也放了心。
他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随意抹了把脸,整了整衣冠,昂首阔步向娘亲居住的慈心阁走去。
「阳儿。」
坐在床上的妇人身着素衣,半白的长发仅用一根凤簪挽起,简单又不失尊贵,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含着慈蔼光芒看着爱子。
「娘,孩儿回来了。」低头弯腰行个大礼,沐显阳起身坐在老王妃的床前。
「回来就好,听说你刚才亲自抱了名男子进府,还带回房了?」抚着儿子的头,老王妃温言相问。
「男子?那是孩儿请来为您看病的大夫,我们赶了几天的路,他都未曾好好休息,刚才孩儿问过了,清水苑还未打扫干净,就将他先带到孩儿房中休息了。」微微一愣,没想到娘居然会知道此事。
「原来如此,娘还以为你看上哪家公子,想收进府……」轻轻的咳了两声,老王妃打趣道。
「娘误会了。」他低低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是娘误会就不打紧,虽然现今民风开放,男子相恋时有耳闻,但你毕竟是沐王府的独苗,肩负传宗接代的责任,凡事最好三思而后行。」老王妃恢复了正色。
「嗯,孩儿明白。不知道孩儿离开数日,娘的腿可有好些?」不想继续说这个,沐显阳试图转移话题。
现在他也弄不清自己对秋离尘的心意,只是听了娘这么说,心就不由得一沉,生在王孙贵胄之家,实在是有太多的不自由。
「还不是老样子,娘老了,能不能走都无所谓。」
「娘哪里老了,孩儿这不是请了神医回来,明日就让他为您治病。」沐显阳说着,伸手在老王妃的小腿上揉了起来。
「也罢,你说如何就如何吧,你也一路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么孩儿告辞了。」点点头,沐显阳吩咐侍女们好生照料,便起身离去了。
待秋离尘一觉睡醒,天已蒙蒙亮,他睁眼望去,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内摆设极尽奢华,随便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
正欲起身,却被身边的人拦了一下,差点趴了回去,他一惊,立刻转头看向身侧,这下更是吓得完全清醒过来。
「你……你怎么睡在这里?」
「这是本王的床,本王不睡这里睡哪里?」沐显阳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在身下,温热的气息全喷吐在他的脸上。
昨天回来,本想送他去清水苑,没想到刚一摇这个人,他便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嘴中一个劲的叫着「不要走、不要走」,但就是醒不过来,他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叫醒他。
当时夜深了,他也困了,便懒得叫下人进来服侍,遂将就着两人挤一夜。
「王爷,起来吧。」秋离尘有些困窘,只是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又将头扭向一边。
「嗯,天都亮了,是该起来了。」一坐而起,沐显阳笑了起来,突然觉得秋神医这副害羞模样挺有趣的,不像他平常那么冷冰冰的。
说话间,两名侍女推门而入,齐齐上前为他梳洗更衣。
「本王不用你们服侍,你们去伺候他起身。」沐显阳下了床,自己走到面盆旁拧毛巾擦脸,回身指了指秋离尘。
「不用了,我自己来。」但秋离尘却摆了摆手,拒绝了侍女的靠近。
他不习惯有人服侍,全儿平日也只是帮他种种药草、跑跑腿,并未让他做过铺床叠被的事。
「这里是沐王府,不是你的医谷,一切都要听本王的。」一番好意被拂,沐显阳觉得没面子,脸板了起来。
「随你。」秋离尘也不理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痛楚传来,他皱起眉头,脸色苍白。
他从一旁昨晚换下的衣物中找出一个蓝色的小盒,拿了一枚黑色药丸丢入口中,半晌过后,眉头才舒展开,脸色也红润了几分。
「你在吃什么?」眼尖的发现他的小动作,沐显阳走上前去,将小盒拿在手中看。
「药,治我心悸的药。」秋离尘抚着胸口,缓缓下了床。
这病从小缠着他到大,自从五年前,阳一去不回之后,他的病就更加严重了,他原本的黑发也因病魔纠缠而悉数变白。
「你是大夫,怎么连自己的病也治不好?」皱着眉,沐显阳将小盒放到鼻前闻了闻,才又还给了他。
难怪他总觉得离尘身上有股好闻的药香,原来是从这来的……
自己也真是大意,他有心病,居然带着他连夜赶路,难怪他会累得沾床就睡着了!
「我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要能治,他早治了,也不会拖到现在。
说话间,侍女已将他的手脸都擦拭干净,替他换了套浅蓝色的长衫,一头白发用同一颜色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