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南楼之怜倌白玉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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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南楼之怜倌白玉粥-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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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谁的声音,可是拼命的集中精神就是听不清晰,我想放弃不去管它吧,可它坚持不解的在我耳边响着,闹个不停。
这声音一直闹着我,直到我被放下来之后才没了影,我也因此终于疲惫的彻底晕过去了。等我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活着。别人都说我命大,熬过来了。可我觉得我这是命贱,还得活着受罪。
娘经过这一顿毒打,落下了病根,原先就不是很好的身子骨,这下子更是弱不禁风了。半夜里总是咳嗽,那声音剧烈的我真怕她把肺都咳出来。住一起的人对我娘的咳嗽很是抱怨,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这种人是没资格请大夫看病的,得了病就得自己熬着,熬不过去也就只能认命了。我担心娘,恨不得自己替她咳,可是这终究是妄想,我除了每天看着娘咳得撕心裂肺以外,完全无能为力。
娘最终还是咳死了。尸体连带着她生前躺的那块草席一起,让人随便挖了个坑给埋了,连柱香都没有。负责挖坑的人,填完土就走了,什么表情都没有。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死后被这么对待,也是没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都是命贱之人,能有张草席,有抔黄土盖在身上已经算是天大的福分了。还能奢求什么墓碑檀香、冥纸祭品呢?我找了块没什么用的石头,不敢在上面刻字,只能画了个圈,放在了娘的坟头,全给她当做墓碑了。这也是为了让我以后在这乱葬岗里好找她些。我给娘磕了三个响头便回工地干活了。我心里难过,可是眼里硬是掉不出半滴泪来,两眼干的厉害,我没有办法。有人偷偷在背后说我没心,娘死了连哭丧都不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没心。我想给娘哭丧,我试过了,可是我哭不出来,真的,哭不出来。
没了娘,我跟人说话的几率就更是少了。几乎跟哑子没什么区别了。每天收工后躺在床上想娘,想起她说她怕我变成哑子。我当初没怕过,可现在我也怕自己真的变成哑子了。那样,娘在地底下肯定会难过坏了的。我想说话,可是又能找谁说呢?这里的人每天累死累活的被人拿着鞭子赶着干活,一天下来累的连喘气的力气都不够,谁还有心思跟人说话呢?谁还有那个力气说闲话呢?
没法子,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变成哑子,我后来就一边想着娘生前跟我说的话,一边低声的回答,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在夜里悄悄的练习着说话。直到有一天,一个像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断了我。
他说:“小粥,小粥,你干嘛总是一个人晚上在被窝里自言自语呢?”
我说:“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说:“我叫简万舞。你以后别一个人自言自语了,我陪你说话吧。”
我说:“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说:“我的名字是取自‘简兮简兮,方将万舞’这句话,你娘教过你的,你记得么?”
我说:“你知道我娘?”
他说:“我当然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娘,她对小粥你很好,小粥也很爱自己的娘。”
我说:“可是,娘死的时候我没哭。”
他说:“小粥,有时人在真正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还带着一股娘跟我说话时的温柔。那个瞬间,我的眼睛湿了,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就像我当初怎么努力也无法流泪一样,这次,我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停下我的眼泪。没法子,眼泪来的太突然,我只能咬着被子,一抽一抽的,努力的让自己的动静别太大。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我哭完,直到我哭累得睡过去了,他都一直安静的陪着我,没再说任何话。
我跟简万舞就这么认识了,就像他说的,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陪我说话,有他的陪伴,渐渐的我也不再那么难受了。我们能说好多话,像是今天谁谁怎么样了,干活的时候又发现什么样的小动物了。他好像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可,在白天我试图寻找他的身影的时候,我总是没办法在人群里找到这种亲切感。我问他,我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你?可他总说,等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的。我有些生气,觉得他是故意躲着我。可他仍旧什么都没说。我们就这样相处着,到后来,我真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发现了他。
我发现,简万舞就是我,确切的说,简万舞是住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很意外我并没有害怕。我甚至有些高兴,一想到有个人每天能跟你做同样的事,看到同样的东西,听到同样的话,甚至挨同样的鞭子的时候,我就觉得高兴。说不清楚原因,我就是觉得高兴。万舞他也很高兴我能接受他的存在。
其实,万舞他比我坚强很多,在我要挨打的时候,他总是将我护在身后,自己占据着身体的感觉,保护着我,让我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饿的时候,他替我饿着;累的时候,他替我累着;疼的时候,他替我疼着;难过的时候,他陪着我一起难过。万舞简直成了我的保护神,我很感激他,也非常的依赖他。
可是,万舞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有时候他会突然发狂。就像是突然疯了一样,拉到一个人就跟他拼命,我拦都拦不住。我们常常会因为这个被人绑起来,好几次有人提议弄死我们,省的我再疯下去会闹出事来。好在万舞被绑了之后就会很快的冷静下来,好让我重新占据身体,给我们自己求情。幸运的是,万舞这样的情况并不多。也许是考虑到人力问题,官爷并没有同意杀了我们,只是做了鞭罚。
日子依旧这么过着,我们仍旧是命如草芥的活着。直到有一天……

第二十七章
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的在干活。一个当地人突然跑了过来,跟官爷耳语了几句之后,官爷们便甩着鞭子叫我们都先把活停下,到广场上集中。
因为经常有当地人过来这儿买奴隶,所以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我们也没觉得什么稀奇,都当这是难得的小憩,很快广场里就集满了男女老少。官爷向那个人示意了一下,那人便踱步下来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在我们面前打量而过。那个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看过去,在经过小孩的时候会停下来多看两眼。
大部分人的脸上是麻木不仁的疲惫表情,连小孩子也不例外。我表面不动声色,心底里在跟万舞闲聊,自从我知道他就是住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之后,我便可以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不发出声音了。当然,只要我们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发出声音的聊天的。要是有人能听到我们说话的话,他们就可以发现,我跟万舞的声音基本上是没什么差别的,只是万舞的声音仔细听上去会比我的清脆一些,但大体上还是没有区别的,若不去仔细倾听的话,基本上是没办法听出差异来的。
不过,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万舞,我跟他大多数的时候是不发声的聊天的。万舞说过,要是被他们发现我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话,估计我跟他都会被人当成是妖怪给绑起来烧死。因此,万舞每次占据这副身体的时候,言行会表现得几乎跟我无异,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差别。
我跟万舞正闲聊着时,那个人便已经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乖乖的低着头,任由他打量我。那人看了我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的就走到了下一个人那里。就这样,一圈下来,他看遍了在广场的所有人,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我们都以为这个人是想过来买奴隶的,结果一圈下来没发现合意的便走了。本以为那人走后官爷会赶着我们继续干活,可是老久也没什么动静。我们都奇怪,心想着今个儿刮的是什么风,官爷怎么会这么好,竟不急着干我们干活?正想着,之前走了的那个人又回来了,这次还带了个人。跟过来的人头上披了头巾,脸也是蒙着的,身上的衣服像块大布把他整个人都罩住了,让人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不过一身从头到尾的白色装扮,在我们这群灰头土脸的人当中倒是显得扎眼的很。
那人站在官爷平时站的高阶上,放眼扫了一遍人群。最后,伸手一抬便指向了我。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动作的意思之前,便觉得眼前一阵黑影晃过,手就被一个木制的东西给拷了,脖子上也瞬间多了条铁链。一股力一使劲,我便从人群里被拖了出来。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些刑具是什么,后来才从别人那里听来,那木制的叫做梏,铁的的叫做枷。
他们把我推到了那人脚下,只见那人俯身细看了我两眼,之后一点头一甩手。我就这样被他们押着带走了。官爷没有拦着,我也没有反抗,因为不敢,更因为不能。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敢有什么反抗的行为,便会被当场打死,不留任何余地。所以,我只能这样被他们莫名其妙的带走,连理由都没资格问一下的就被带走。
那些人押着我走了很久,从工地上出来,我们走的都是沙漠。他们骑着骆驼,我在后面被他们用铁索拖着走。太阳晒得我又干又渴,好几次身体不稳摔倒在地,沙地上都会被我拖出长长的一道痕迹,因为,他们,没停。他们带着我进了一个城,各色各样的房屋在我眼前划过,他们并没有停留。最后,他们带我来到了一个大房子内,把我身上的刑具一解,直接把我扔进了一个水池。在我挣扎着唯恐淹死的时候,几个人跳了进来,一下子就把我身上的衣物给撕烂了,接着用力按住我,拿着刷子在我身上拼命的刷了起来。
之前虽然被打糙了皮,可是刷子那细刺一样的触感,弄得我和万舞轮流受着这股疼还是有些吃不消。但,我们都没叫,因我们担心我们一叫,他们就会更用力。我身周围的水很快就脏了,那几个人就把我拖到池子边上继续刷,还有人时不时的提着木桶用水冲我。这些人就这样按住我,把我当做一块脏布似的刷洗,连指甲缝都不放过。直到整个池子的水都被我洗黑了,他们才把我往一块大布里一扔,要我自己擦干之后穿上放在旁边的衣服。我被刷掉了好几层皮,身上到处都疼得让人发抖,好几处都被刷出了血丝。但我不敢怠慢,慌忙擦干了身子,便拿过衣服往身上套。
与其说那是衣服,倒不如说它是一块大白布罩子,往头上一套就成了,连袖子都没有,两只手跟身体一起被罩在白布下,裤子就更不用提了,直接没有。当然,我是没资格挑剔什么的,套好了那白布罩子,我就被人领着到了另一个房间。那房间里放满一种半个大人那么高黑色的陶罐子。起初,我并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直到原先在房里的那些人,拿着木棍轻轻的敲罐口,从里面钻出一个个小孩的头时,我才知道这里面装的都是小孩子。
那时,我怕极了。我以前听娘说过,有些皇帝死了,就会把人装到罐子里或者把人用各种杀死了给他陪葬。我当时不懂什么是陪葬,可我知道到这些人都死了。看这样子,我想我也要成为娘曾经所说的陪葬品了。当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万舞发狂了,他发疯似的大叫,拼命的挣扎着想带着我逃跑。可是,我们最后还是被硬生生的塞进到了一个罐子里,他们用一个更小的陶口封了罐子,只够我钻出一个头。
一开始,万舞不放弃的拼命用手砸罐子的陶壁,可无论他多用力,罐子的陶壁还是没有丝毫破损。最后,他叫累了,砸累了,才靠着陶壁喘着气。陶罐里黑黑的,只有罐口能透进一些光亮。我和万舞两个人都很累,谁都没有说话。
每天都会有人隔一会将食物从罐口里递给我们,还有人拿着木棍敲着罐口要我们钻头出来。我知道,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养大,直到我们的头无法钻出罐口为止。每天都会从外面传来,那些已经养成的小孩死前的绝望的叫声。我和万舞都不想死,所以起初我们会拒绝吃东西。那时,他们就会拿木棍往里面捅我们。仅仅是这样的话,我和万舞都不会屈服的。
可,有次,那些人见我还是不吃东西,便叫我把头钻出来。我刚钻出来,头发就被扯住了,我想他们是不想我钻回去。然后,他们就叫人抓来了一个大人,几个人押着他,一个人当着我的面用筷子从一个小罐子里夹出了了一种红色的我不认识的小虫子放到那人手臂上。
我想,我和万舞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画面的。只见那些虫子一贴到那人的手臂上,就拼命的咬他,把身体往那人肉里钻。那个人疼得撕心裂肺的叫,我敢说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惨的叫声。我想躲回罐子里不再看下去,可是头发被人用力的扯着没办法。他们还押着那人把他的手臂递到我面前让我看,近的甚至能让我看到那条刚钻进他肉里,却还没钻透的虫子的后脚!
我恶心坏了,也恐惧坏了,万舞拼命的挣扎,想要摆脱扯着我们头发的人挟制。在我们被折磨的几乎快要疯掉的时候,那些人终于把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大人押走了。抓着我头发的那个人告诉我,要是我还是不吃饭的话,他就把那些虫子倒到罐子里,然后封了罐口,让我活活的被咬死。
那人放开我之后,我已经全身无力的瘫坐到了罐底。身体还在止不住的发抖。被虫子咬死还是被养大后杀死?我和万舞已经没有力气去讨论这个问题了。只是当食物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身体本能的去接了过来,如同嚼蜡一般一口一口吃完。
我就这样一天天的在每次钻出陶罐时估计这自己还有多久就该死了,一天天听着其他人绝望的喊叫,一天天的在黑色的陶罐里陷入绝望。万舞每天都会跟我说好多话,有时候他会发狂起来去撞陶壁,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陪着我发呆,陪着我一点点的崩溃。
我的意识开始越来越模糊,万舞代替我占据身体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我渐渐的变得嗜睡起来,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昏睡的状态,吃饭的行为都是依靠万舞来完成的。万舞看着我越来越无神的状态,心里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我认定了我就会这样死去。所以即使我还没有达到被杀死的条件时,就被他们把我搬运上车运往墓地的时候,我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静静的坐在罐底,看着从罐口透进来照在我手心里的光,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麻木不仁的等待着他们在墓地将我处死的那一刻来临。万舞看不得我这样子,于是不停的跟我说话,哪怕我一句也没听进来,他也还是不停的讲,不停的讲。直到车轮滚动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话也因此戛然而止。
要死了。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清晰的意识到这三个字。我和万舞都静静的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的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在那一刻,我们,已经完全的放弃了生的希望。
所以,随着陶罐碎裂的声音,有大片白光透过眼皮逼迫我和万舞睁开眼睛时,我们以为那个站在我们面前的人是神仙。
他就那样的站在太阳底下,低头俯视着我跟万舞,光照亮了他的轮廓,他脸上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和。我们就这样对视了良久良久,我是被震惊的目瞪口呆,而他则是在细细的打量着我。
最后,他将手伸到了我面前,用我十年生命中都没听过的温柔之音,轻轻的对我说:“你们,跟我走吧。”
是的,他说对我说,你们,跟我走吧。
这世上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拒绝那个人?于是,我们活下来了。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用什么办法把我和万舞救下来的,他没说,我们也不问。我们就这样安静的跟着他走了很远很远很远的路。
直到有一天,马车在一扇大门前停下,一个少年从里面将门打开,热情的出来迎接那人。在看到我之后,纯真的笑了一下,对着那个人说道:“骨头,这是第二个孩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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