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太医应了,就又对皇帝说了两句方子的事情,以让皇帝放心,然后又道,“季大人虽然是亦男亦女之身,但是女体发育很好,且易于怀胎,只是这次心绪起伏过大,才动了胎气,以后万万不能再如此动胎气了,不然只会让胎像越发不稳,以后也不好保住了。”
皇帝很能听得进意见,点头道,“朕会记住。”
翁太医跟着皇帝一起到了堂屋,开了门,外面季府几个人都看过来,皇帝道,“夫人,君卿已经无事了,睡着了,麻烦夫人打盆水来,为他擦擦身。”
许氏听到季衡没事了,这才好些了,但是也因为之前太过心力交瘁,就差点要站不稳。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去吩咐人准备热水。
许氏以为皇帝让她打水,是让她也要为季衡擦身,没想到皇帝毫无帝王威严,坐在脚榻上看着睡着的季衡发呆,她端了水过去,想要叫皇帝起身她好为季衡擦身时,皇帝却对她说,“有劳夫人了,朕来就好,你下去吧。”
许氏愣了一下,说,“此事还是让臣妇来吧,皇上九五之尊,哪里能做如此之事,这是折煞了衡儿,让人知道,季府也难逃罪责。”
皇帝没说话了,只是亲自从那盆里拧了巾帕,无视了许氏,他也是累得狠了,不想听许氏那言不由衷的话。
许氏愁眉站在那里想要阻止,但也没阻止得了。
皇帝先给季衡轻轻擦了脸,然后又擦颈子和手臂,重新洗了帕子要擦下身时,他就看了许氏一眼,道,“夫人,你出去吧。”
许氏蹙了一下眉,只好告退了。
皇帝将季衡下身仔仔细细擦了,再洗巾帕时,水里已经是带着血色了,皇帝看着那血色,又有些胆战心惊,然后盯着季衡的肚子看,心想不能让季衡乱来,让孩子没了。
181、第五十章
季府闹腾了一整晚,等保胎药熬好端来,皇帝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季衡扶起来要喂他药时,外面天色已经亮起来了。
这一日是要上朝的,皇帝实在没心思去上朝了,所以在卯时初时柳升来询问皇帝是否回宫上朝之事时,皇帝就直接回道,“今日早朝不上了,有事要和朕商讨的,让下午在勤政殿候着。”
柳升应了,就让了一个得用的太监回去传信去了,自己则依然是候在外面。
季衡身子实在是乏得很,又有种头脑昏沉的感觉,被皇帝扶着靠在他怀里,他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柳升手里端着放了药碗的托盘,皇帝一手别扭地从他奉上来的药碗里舀了药,然后轻轻哄季衡道,“君卿,吃药了。”
季衡觉得他的声音像是蚊子在耳边吵,不免将脑袋一偏,又要睡熟了,皇帝只好又说,“君卿,吃药了,吃了药再睡。”
季衡被他吵得忍无可忍,一下子睁开了眼,嘟噜道,“谁呀,吵什么,什么时辰了。”
皇帝愣了一下,知道他是睡糊涂了,就柔声说,“吃药了。”
季衡被他这句话刺激得一激灵,这下是彻底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了,他愣愣看着将药碗奉上来的柳升,又感受到了自己身后热乎乎的胸膛,然后眨了眨眼睛,“药?”
皇帝便将勺子里那勺药放回碗里去,又搅了搅,然后又重新舀了一勺喂季衡,季衡看着喂到唇边的药,就蹙了眉,道,“不喝。”
他最近厌恶极了药的苦味。
皇帝说,“快,喝了,不然就得冷了。”
季衡要把脑袋偏开,皇帝道,“快喝了,你怎么这么孩子气,你是三岁小孩儿吗,还怕苦。”
季衡觉得他吵得狠,就要从他身上翻下去趴到床上睡,皇帝不要他动,道,“不要乱闹,喝了药再睡。”
季衡偏不,于是两人一个是闹别扭,一个是哄小孩儿,好一阵子之后,季衡实在是被皇帝惹得受不了了,才说,“我喝。”
他不要皇帝喂,自己拿过那碗药,皱紧眉头,看着那碗药,很是苦大仇深的样子,然后一闭眼睛,咕噜咕噜将整碗都喝下去了。
喝完之后苦得想吐,幸好柳升已经赶紧递上了漱口水,季衡漱了口,又吃了皇帝托盘里用碟子装着的一只果脯,这才好些了。
也是这时候,他才脑子清晰了些,惊问,“我刚才喝的什么药。”
皇帝对柳升摆手,示意他退下。
柳升躬身行了个礼,收拾了药碗等,就端着托盘退下了。
皇帝这才将季衡又十分细心地放到了床上平躺上让他睡觉,道,“是保胎药。”
季衡皱了一下眉,但是这次没有和皇帝闹起来。
皇帝看季衡果真已经是心平气和了,心下总算是轻松一些了。
季衡没有睡够,精神并不大好,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透过碧绿的薄窗纱,他看到外面已经是大亮了,然后又想到家人,就看向皇帝,问道,“我父母,还有七郎他们呢。”
皇帝道,“阁老,夫人之前来看过你一次,但你睡着了,就没有打搅你,他们已经去休息去了。”
季衡眼神带上了审视的意味,“七郎呢。”
皇帝一时之间没有回答,看季衡要坐起身来,他才说,“许家第七子,擅自从邻家往你家打地道,这完全是藐视皇权,理应下狱,等候处置。”
季衡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皇帝,皇帝脸上被他打的那一巴掌,经过翁太医处理,用了散瘀的药,已经消下去了,只是还有一点痕迹在,季衡声音已经非常镇定,“那皇上处置了他了吗。”
皇帝静静看着季衡,又俯下身嘴唇在季衡的鼻尖上触了触,低声道,“你以为朕不该处置他吗。”
两人都看着对方的眼睛,因为距离太近,反而显得很不真实,季衡说,“正该处置。若不是七郎挖了地道通过来,带来大夫为我看病,我至今还会被皇上您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只是中暑,却不知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
说到这里,季衡声音顿了顿,想到自己肚子里有个孩子这件事,他总觉得十分荒谬,简直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他又说,“七郎这完全是打破了皇上您的如意算盘,您本意是打算将我禁在府里,等我十月怀胎孩子生下来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是吧。”
皇帝知道季衡是在故意损自己,但他也不和季衡一般见识,赔笑道,“绝无此事,朕本就是想这几日就告诉你了,再说,你肚子大了,也该瞒不住了。”
季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让皇帝脸上的笑是绷不住了,只得讪讪地收起笑,显得有些委屈起来。
季衡继续道,“要微臣生下这个孩子,也并不是不可能。我没有心力和你闹来闹去了,所以,皇上,咱们先谈好条件吧。”
皇帝愣了一下,因为季衡这公事公办的态度而心里起了很不好的感觉,于是道,“朕已经和阁老有过交谈。”
季衡道,“谈了什么?”
皇帝伸手握住季衡的手,捧到自己的唇边触了触,又轻轻抚摸,季衡被他摸得十分发痒,道,“不能告诉我?”
皇帝看着季衡,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很多想法,便将自己和季阁老之间的谈话告诉了季衡。
当时季衡睡着后,皇帝让许氏和季阁老进来看了季衡,以让两人放心,然后皇帝就去了季衡的房间,他对季衡的房间一向了解,所以他在这里倒像个主人,叫人请了季阁老前来,就开始了一番对话。
皇帝在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因担忧季衡的慌乱,脸上巴掌印被翁太医用了药但是还是有着印子,虽然看起来显得滑稽,但他稳稳坐在季衡书案后面的椅子上,神色沉稳自若,季阁老前来,也注意不到那巴掌印,只被他恢复如常的皇帝威严所慑,跪下行了礼。
皇帝道,“爱卿,你累了一晚,不必如此多礼,平身赐坐吧。”
季阁老谢恩去坐在了下手位一把椅子上,然后皇帝就说道,“朕未下聘也未求娶而和君卿有了夫妻之实,确是朕之错,朕在此向阁老你请罪。”
皇帝这么说,季阁老就赶紧起了身,不卑不亢道,“微臣不敢。”
对方虽然是皇帝,但季阁老不是没有怨言的,毕竟即使你是皇帝,也没有道理这样睡人的儿女。
皇帝又道,“所以朕想,将季衡改名,说是您老的义女,朕接入宫中,等孩子生下来,名正言顺立为皇后,也算是能够补了朕的过错了。”
季阁老惊愕地抬头看向皇帝,皇帝左脸顶着个巴掌印,神色却是十分从容而肃然的,绝对没有只是说说的意思。
季阁老一时没有答话,似乎是在斟酌,之后却道,“犬子一向抵触作为女子,即使微臣答应,犬子恐怕也不会答应。”
这正是皇帝忧愁的来源,便说道,“朕正想阁老你能够劝一劝君卿。”
季阁老愁眉道,“皇上素知犬子性情刚烈,即使微臣为其父亲,他在这件事情也并不会听我的劝。”
皇帝叹了口气,沉吟起来,不再说话了。
而这时候季阁老又说,“再者,贤妃之事,季府获罪,阖府上下已然是戴罪之身,此时如何能又送人入宫,而皇上此时又如何能收季府之女子,不是徒惹人非议吗。”
皇帝抬头瞥了季阁老一眼,心想这个老狐狸,是想要朕将贤妃之罪都抹掉吧。
他在椅子上些微欠身换了个姿势,道,“朕总不能让朕的孩子无名无份,阁老有何好法子?”
季阁老想了想说,“贤妃正是衡儿姐姐,在闺中之时,同衡儿也是十分友爱,衡儿这个孩子若是产下来,算成是贤妃所出,也并无什么不好,也是名正言顺。”
皇帝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要说他之前并不觉得贤妃有什么不好,只是自从季衡去年从江南回京,贤妃就出了不少手脚,其一是去年近年关,皇帝特赐季府一家可以进宫看望贤妃,这样的恩宠的确是给贤妃的,但是,也是希望看贤妃和家人和和睦睦,没想到贤妃自恃身份,受家人大礼而不起身,皇帝就觉得贤妃不是那么好了。或者其实他是自己私心重,平常自己也舍不得季衡行跪拜之礼,偏偏贤妃却受之而安之若素,之后又不顾及这次和家人的见面是他的赏赐,不和家人好好相处,反而因为提生母位份之事让氛围闹得不好,要说别的时候,贤妃私下里说此事,皇帝还不会觉得她不好,那毕竟是她的孝顺所在,但是在那种时候说,皇帝心里就会很不爽快;其二,是贤妃在大皇子之事上,平常看着也是待他十分地好,但是却次次借大皇子生病来让他前往端阳宫,借皇子固宠,其实这事也无可厚非,但皇帝因为此事不得不去想,大皇子是真的自己病了,还是贤妃让他病了,是要让自己过去呢,再说,大皇子前阵子热重,的确是贤妃喂桂圆汤喂出来的,只为嫁祸太妃,可见她对孩子的爱心有限;其三,贤妃数次旁敲侧击想要为生母请诰命,这事在皇帝看来也是无可厚非,孝道所在,但是贤妃三番五次地说,就容易让人烦了,而皇帝知道季衡十分在乎其母,许氏又是个心气高的,自己要是将贤妃生母赐了诰命,那就是让许氏不好看了,他又何必在此时来给季衡找这种不痛快……
如此等等想起来,大部分原因不过是皇帝私心作祟,因为偏私,而对贤妃有了芥蒂,并且认为贤妃不是个值得托付孩子的人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季衡心里介意姐弟共事一夫这种事,其实皇帝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悔当年让贤妃留下来了。
季阁老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惹了皇帝不快。
皇帝知道季阁老的意思,就是将季衡的孩子说成是贤妃所生,那么,贤妃现在就已经怀了龙种了,这种时候,无论是犯了什么罪,都是要从轻的,那么借着这事,让贤妃谋害大皇子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季府也可免了罪责,便是最好了。
皇帝此时只想让季衡入宫,并无让季衡所出给贤妃的意思,嘴里却说道,“朕再想想。累了一晚,爱卿先去歇息一阵吧。”
182、第五十一章
皇帝将两人的谈话转给季衡听,就是想要看季衡表现的意思。
季衡听闻季阁老是要自己将孩子生下来,就对季阁老又多了几分失望,而季阁老的意思,还是要将这个孩子给三姐儿,以此来解此次之围,不由就更加失望了。
季衡一时没有回答皇帝,只是望着床帐顶发呆,皇帝于是又俯下身几乎和他脸贴脸,季衡赶紧伸手挡了皇帝,道,“皇上,请注意举止。”
皇帝便只好让开了一点,但还是粘着季衡,说,“你觉得你父亲这提议如何。”
照说,季大人这个提议没什么不好,对季府来说,可说是利益最大化,既保住了一个状元儿子,又有了一个生了皇子的妃子在宫中,而这个孩子要是是男孩儿,以后说不得还会是太子,但是,季衡不知为何,心里并不欢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三姐,已经有了很复杂的感情。
并不是厌恶,但是也喜欢不起来了,反而是一种介怀和警惕,失去了亲人的亲密。
季衡闭了闭眼睛,好半天才说,“皇上要如何处置这个孩子,微臣没话可说,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皇帝气闷道,“你就没有一点为孩子将来打算的意思?”
季衡看着皇帝,“微臣连自己的命途尚且把握不了,这个孩子,微臣又有什么能耐能够把握,能够为他打算呢。”
季衡这话是故意堵皇帝的,皇帝也的确是被堵了,他微皱了眉头,瞬间又松开了,心想季衡能够将孩子生下来便算不错,以后一切再从长计议。
他便道,“朕无意将你我之子说成是别人生的。”
季衡一愣之后就道,“你要是将我的事情说出去,我宁愿和你拼了命,也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
皇帝皱眉道,“朕知道你不愿意让人知道你带女儿身之事,朕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不管这个孩子是皇子是公主,朕都会留在身边自己教养,无意给哪位宫妃。”
皇帝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季衡,季衡一偏头,也正对上皇帝的脸,两人离得很近,其实很有些亲近之感,季衡精神又有些不济了,强打起精神问,“那这孩子的母亲,你要如何说。”
皇帝道,“朕等着你同意的那一天,说你是他的母亲。”
皇帝声音温柔又低沉,季衡因他这话要发怒,但不知为何,却是恼得有限,脸颊却红了,说道,“不会有那一天。”
皇帝是个十分固执的样子,“反正朕会一直等下去。”
季衡看皇帝又在犯浑,便不再理他,转移话题道,“我说过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我是有条件的。”
皇帝道,“你说就是。朕听着。”
季衡脸颊白里带了些红,眼睛深深黑黑的,又蒙着一层光,很是吸引人,皇帝不受控制又伸手轻轻摩挲了他的脸颊两下,季衡便伸手将他的手拂开了,说,“你做什么。”
皇帝在季衡跟前,就很容易犯多动症,不是想抱一下季衡,就是想摸他一把,无论怎么,就是想撩拨他,不过,看季衡生气了,他又得赶紧端出皇帝的架子来,严肃地道,“朕听你说,你就赶紧说吧。”
季衡轻哼了一声,说道,“其一,此次贤妃之事,我希望皇上能够从轻发落。”
皇帝幽深的眼睛眨了一下,道,“朕会的。”
季衡接着道,“其二,七郎挖地道请大夫之事,我希望皇上能够不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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