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当日,他悲痛最厉害的时候就定了,这都过了四天了都还没定,显然是也在踌躇要怎么办,这当是会定得轻些的。”
许七郎道,“谁知道皇上的心思呢。衡弟,要不你同我下广州去吧。”
季衡皱眉说,“你总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说到这里,又厉声道,“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来的。”
许七郎看季衡非要问出这个结果,就只好扭捏道,“我从隔壁家里挖了条地道过来,就是挖到咱们读书的院子里的偏房里面的,那间房一向没人,又有好几个书架遮挡,不会被发现。”
季衡当下就惊愕地说,“这种事你也敢,要是被皇上发现了,你这罪名可就大了。”
许七郎却大义凛然地道,“我不怕定罪,就怕你们出事。”
季衡说,“我们日子过得好得很,不要你担心,你赶紧走,赶紧走。”
许七郎却不走,道,“我既然来了,哪里能就走呢。我得和姑母说些话……”
两人在这边争执,许氏正好要来叫季衡赶紧睡觉,别每晚看书太晚,就在门帘外听到了说话的声音,诧异之下直接掀开了帘子进来了,对上许七郎,她也是和季衡一样被吓了一跳,惊讶道,“七郎,你怎么来的?”
174、第四十三章
许七郎于是又将自己如何来的对许氏说了一遍,许氏同季衡一样惊愕,道,“你怎么做这种事,要是被禁军的人发现了,事情还得了。你和我们都要被定罪的。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这个莽撞的性子。”
许七郎一副羞愧的模样,道,“我也是太担心了,但是想了别的办法想要进来看看你们,却无论如何不行,只好出此下策了。”
许氏其实是满心感动,这个孩子她养了十年,没有白养。但是嘴里还是要说他莽撞。这正是母亲对儿子的做法了。
不等许七郎和许氏再说太多,季衡已经说道,“母亲,还让人去叫父亲来,七郎带来消息,说大皇子于四日前就夭折了。”
听闻大皇子夭折,许氏完全没法做到季衡的镇定,脸色瞬间就白了,道,“怎么会,咱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许七郎看许氏吓到了,就赶紧挽着她的手用季衡之前安抚他的话安抚许氏,“的确是四日前就夭折了,现在满京城都知道这个消息了。据说皇上十分悲痛,还去祭了太庙。不过,皇上没在大皇子没了当日最悲痛之时处置季府,这么几日过了,想来皇上悲痛的心情要好些了,会更理智地对待此事,对季府该会从轻处置的。”
许氏定了定心神,道,“希望如此了。”
她说着,就又拍了拍许七郎的手,道,“切莫让人看到你在这里,我让人去叫老爷过来,你先进衡儿内室去躲一会儿。”
许七郎答应了,许氏也就出了季衡作为书房的稍间,让人去叫季大人去了。
季大人被禁在宅院里之后,这几日倒闲了,所以他这几日除了和季衡谈话,几乎都在东跨院里陪小儿子,为他做起夫子来,此时他依然是在璎哥儿房里,和小儿子一起睡。
下人去请了他,说太太请他,他也就穿戴齐整,到了正院里来。
许氏在门口对他翘首以盼,正房门口的两盏风灯随着夜风轻轻地动着,许氏的影子也在灯光下轻轻地摇曳,许氏穿着蓝色的衣裳,虽然已经是年过四十了,但是身姿依然是窈窕的,于镇定里带着一种雍容的矜傲。
在以前季府一帆风顺的时候,季大人并没有注意许氏的个人魅力,现在季府遇了事情,四姨娘只会哭着问要怎么解救三姐儿,六姨娘只会抱怨三姐儿闯出事情来的当口,许氏的冷静和有条有理,就完全是正房太太才有的气魄了,季大人也在这时候更明白了许氏的不一般。
再说,许氏为他生了季衡这个孩子,他也就有许氏是相濡以沫的老妻的感觉了。
他走上前去,本来还想和许氏温柔地说几句的,没想到许氏却是过于冷静严肃的样子,道,“老爷,你跟着我来。”
一下子,季大人那满腔柔情被击了个粉碎,跟着许氏进去了。
在季衡的书房里,季衡对季大人说了大皇子已于四日前夭折的事情。
季大人听闻此事也是十分惊讶,“怎么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有。”
季衡道,“是皇上不要咱们早些知道吧。”
季大人道,“这是为何。”
其实季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季大人又问,“这是谁带的消息来。”
于是许氏进里屋去叫了许七郎出来,对季大人说了许七郎打地道进来的事情。
季大人一听,和季衡许氏一样惊愕,不过他没有像这两人一样骂许七郎,只是说,“这也太莽撞了。”
季大人又问许七郎,“你在外面可有探听到宫里贤妃娘娘如何了?”
许七郎想了想说,“没有关于贤妃娘娘的事情,我着意打听了宫里的消息,只是知道太妃娘娘有要求皇上一定要为大皇子之事做主不能放过贤妃以至于让徐家寒心之事,但是皇上应该还没有下定主意怎么做,所以没有传出如何处置贤妃之事。”
季大人点点头,又问,“那朝中有何反应。”
许七郎既然挖了个地道来季府,自然是将一切消息都打探好了带来的,不然知道自己来了起不到什么作用,便答道,“因徐大将军于大皇子出事前已经下了广州,没有违抗皇命因这件事回折的道理,他就没有传回对于大皇子之事的消息,而平国公府的老国公大人,则是在西山养病,并未因此事回京。在京里的徐世子也没有说话,且除了上值就闭门谢客,大家猜测,原因是大皇子已经抱给贤妃娘娘养了,国公府不好再对此事作出什么表示。而朝中大臣,皆是私下讨论此事,却没有上书要求皇上如何如何的。”
季大人听后,没有及时就许七郎带来的消息给出什么判断。
许七郎便又说,“由此可见,此事的处理全在皇上。只要皇上从轻处理,那么就没事,要是皇上从重处理,我也对衡弟讲过了,我也能想办法带着你们逃出京城去。”
季大人还没发话,许氏就说道,“真是孩子话,胡言乱语。谁会好好的去做逃犯。”
季大人接了一句道,“我季家子孙,就是死也没有做逃犯的。”
许七郎于是只好不说了,之前季衡反驳他这话的那句话显然是最轻的话了。
季衡很吃惊于许七郎生出的这简直是贼寇思维方式的话,不过也没说他什么,道,“皇上的处置,我想也就该在这几天出来了。我们就先等着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罢。”
许七郎想说怎么能够坐以待毙,没想到看向许氏和季大人,两人竟然也是这个意思。
季衡又对许七郎说,“好了,我先送你回去。你别再自己过来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季府不会有什么事,我怕皇上会专门整治起你来了。”
许七郎其实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便嘴里答了是,心里却是不以为意。
许七郎又问季大人,问他们需要些什么东西,希望他在外面如何活动,季大人和季衡都说让他什么也不要做,这反而是最保险的。
许七郎觉得不能帮忙,心里大约是很过意不去的,但是也只得算了。
季衡要送他的时候,他满脸对季衡的依依不舍和担忧,这不舍甚至化成了一股愁苦在他脸上。
季衡轻叹了一声,伸手揽了揽许七郎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担忧,天无绝人之路,而你要下广州,就赶紧去,我以后也会想办法去南边的。”
许七郎有他这句话才稍稍好点,正要对着季衡再表达一下自己的不舍之情,没想到季衡突然脸色一白,捂嘴就要吐。
许七郎吓了一跳,而在旁边的许氏和季大人也都是吓了一跳。
许七郎飞快地扶住了季衡,惊道,“衡弟,怎么了?”
许氏则是亲自拿了痰盂来,季衡难受地吐了起来,晚饭只吃了些米粥,不过多吃了两片西瓜,和一串葡萄,现在就是将这些都吐了出来。
季衡吐完了就全身虚脱,额头冒着冷汗。
连季大人都担心得很,拿着帕子给季衡擦额头上的冷汗。
等季衡稍稍好点坐稳了,许氏又让他漱口擦嘴了,又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忧心忡忡地问,“这是怎么了,晚上吃的水果太凉了吗。”
季大人想季衡一直身体不好,这被禁在家中的时候生病可就难办了,不知道能不能要求请大夫来。
许七郎本来要走了,这时候也不愿意再走,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季衡稍稍缓过些气来,说,“没事,应该是晚上没吃东西,净吃水果伤了胃。”
许七郎却说,“你胃痛吗?”
季衡摇了一下头,“倒还好。”
许七郎还是说,“不行,还是要让大夫来看看。你身子本就差,要是因为被禁足而耽搁了看病,以后更严重了怎么办。”
季衡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事关季衡的身体,许氏也没有拒绝许七郎的那个建议,说道,“你之前也有几次想吐,估计真是胃伤得狠了,这胃上的毛病平时看来是小毛病,其实最经不得马虎,胃上出了问题,全身都要不好。”
许七郎于是道,“我去带个大夫来吧。”
季衡说,“这种时候请大夫,哪里能行。”
季大人却说,“让请个大夫来看看也是好的。正好也可借此事探探外面的消息。”
季大人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季大人是什么意思了,是正大光明对守着季府的禁军提出季衡病了要看大夫,禁军肯定不敢私自做主,大约会禀报皇帝,皇帝要是马上让请大夫,可见还是对季府在意的,要是不那么及时,可见就是心里对季府依然十分芥蒂。
季大人说完,季衡就反对道,“不行。”
他觉得要是真这么去办,皇帝说不得是直接将他接进宫,而不是让他们请大夫。
许氏忧愁道,“那要怎么办,还是要看看病才好。”
许七郎道,“我带一个大夫从地道过来吧,多给些银子,蒙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知道是在哪里,是在给谁看病就成了。”
他话才说完,许氏就说,“这算是一个法子。”
季大人想了想道,“顺便也给老四诊诊脉,老四这些日子忧思过重,我看她也是病了,但她并不说。”
许氏虽然嘴上没有怨过贤妃,心里却不可能一点不耿耿于怀,于是对四姨娘自然也有了不满,季大人此时提起四姨娘,许氏就不再说话,表示自己的不满。
而季衡其实知道四姨娘这几天身体很不好,只是因为是三姐儿闯出来的祸,她一直担忧难受,甚至是哭泣,但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来惹许氏的烦,季衡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四姨娘其实也并不容易,怜悯心起,就道,“那就按照七郎的法子来办吧。”
如此安排好了事情,许七郎出去找大夫,季衡许氏和季大人都到了前面季衡现在作为书房的院子,因季衡容貌过人,怕大夫到时候看到季衡长相,以后认出来,所以许氏就亲自在一间房里拉了帘子,要让季衡坐在帘子后让大夫看病,而又让人去请了四姨娘来,四姨娘也还没睡,这些天她已经瘦了一大圈,又十分憔悴,甚至有些精神恍惚,一看就是身体十分不好的样子。
到了这个书房院子里,见到许氏,她就要赶紧下跪行礼,这次三姐儿闹出来的事,已经是让四姨娘要在这个家里完全抬不起头来了,原因是现在每日六姨娘都会在她跟前念叨是三姐儿心高气傲要进宫。
175、第四十四章
季府里面也不敢让灯火通明,以免被外面的禁军发现,许七郎虽然在季衡跟前就永远免不了孩子气,这似乎已经是一种习惯,或者是人的趋向性,从小和季衡一起长大,当总是表现出孩子气的时候季衡更喜欢和他亲近,那么之后他就不自觉会有这种习惯性的选择;但是,当只有他自己的时候,他就完全能够变成独当一面的人。
许七郎没有花多少时辰,就找了个大夫。
城南是京城里的繁华之地,这里居住最多的就是来自各地的商人,在这边自然也有一些民间的好大夫。
许七郎家在城南不少商铺,他虽然在之前一心仕途,专注考科举,但是作为许家的继承人,他对生意场并不是全然没有接触,所以对城南这边也有不少了解,即使不是他自己,他家里的那些掌柜管事们,就更是对城南了解,要找一个没有太深背景的好大夫不在话下。
无论许七郎是用了什么法子,总之,他在一个时辰之后,就带着一个大夫过来了。
大夫是被黑布蒙着眼睛被许前拉着的,许七郎走在前面,带着两人从那个地道里到了季府。
地道因为只是在短短几日里挖的,又是许七郎找的可靠的人秘密挖出来的,自然没有用太多人力,所以不用想有多么宽敞,他出来,头上甚至还沾染了一些泥土。
许氏亲自在地道口等到几人出来了,然后就引着他们到了隔壁的房间里,隔壁的房间里设置了一道纱帐帘子,季大人,季衡,四姨娘,都在帘子后面。
许氏之前一声不吭,此时也走到了帘子后面去。
许七郎示意许前带着大夫在前面等着,也到帘子后面去了,看了看季衡,然后低声说,“大夫来了,是城南有名的安大夫,定当能够看出你是怎么了,没事的。”
然后他又对着季大人他们点了点头,就在帘子后面也坐下了,对许前说,“给安大夫松了黑巾,请他看诊吧。”
安大夫只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夫,长得不像个大夫,倒像个杀猪的,许氏看到他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怀疑的,不过方才有闻到这个人身上的药香浓厚,又看他的手是一般大夫的带着洁净的手,故而才没了怀疑。
也是安大夫人壮胆大,时常给一些奇怪的病人看病,诸如黑道杀手之类的活也是接的,所以才并不畏惧这要系着黑巾还走地道来给人看病。
他听许七郎的声音,就判断出这是个高高瘦瘦的年纪不大的青年人,而且应当还是个性子有些活泼的,只是恐怕又有忧虑,所以声音于跳脱清朗里又有些低沉和担忧。
此时被许前解开了黑巾,他也有职业道德,收了人大笔钱财,便也并不四处乱看,只是注意到了前面的那厚厚的纱帐,纱帐后面还有一层布帘子,故而他看过去,后面是什么一点也看不清楚。
许前将凳子端了过来,安大夫就坐下了,又将诊箱放好,然后拿出脉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放好,就说道,“请将手腕伸出来。”
他也不知病人是男是女,只见伸出了一只洁白修长的手,然后是精致的手腕,肌肤虽然白,却并不是毫无血色,故而粉粉嫩嫩,倒是像是雪染了桃花色,安大夫也自认给很多贵妇人看过病,但是确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漂亮而矜贵的一只手,他愣了一下,眼睛不由瞄了一下房子另外的地方,视线所及的家具,虽然算不得奢华,却也都是些好料子做的。
伸出来的手腕搭在了他的那脉枕上,手轻轻半握着,手指修长,只觉得每个关节都是美的,而指甲却不似一般闺秀一般留有长指甲,指甲全都修剪得短而整齐,呈优美的椭圆形,粉白得似乎晶莹剔透一般。
安大夫看着这只手,都有些浮想联翩,不得不动心思去猜测这帘子后面到底是坐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