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累得直喘气的小圆一句宝贵的赞扬:“小圆你还是会做事啊,一件都没落下,看来以后买什么东西还是要靠小圆啊。”
小圆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到时我一定要拉上追炎,若是我累死在路上,也好有个人把我抬回来。”
“干嘛这么悲观呢,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折锦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他的心思全放在接下来的糕饼制作上,小圆的话只漏了只言片语到他的耳朵里,后来便直接成为背景曲子,被空闲的耳朵统统过滤掉了。
“小圆,你去把小南瓜的皮刨了,记住只刨皮,要保留南瓜原来的样子,不然就不好看了。刨好了南瓜,然后给我。”折锦叫住要偷个懒跑厢房的小圆,很快就交给后者第二个任务。自己则将买来的干百合放在水中浸泡。
净了手,折锦取了足量粘米粉和少量糯米粉,加水搓揉成一个白胖胖的滑溜面团,接着放在一旁醒面。又取了适量的干玫瑰花洗净煮好,去掉花蕊和花萼,只留玫瑰花瓣。此时玫瑰花瓣很软,能够轻易揉碎。折锦细细地将玫瑰花瓣弄碎后分为两半,一半多点,一半少点。多的那部分与醒了的面团混合在一起揉,直到白面团变为粉红色。切成一个个小剂子,将甜丝丝的枣泥馅儿裹了进去,做成花形。这时,折锦庆幸之前做过香芋糕,现在再做花形,不至于将那花形做得四不像。捏好花形之后,放在蒸笼里大火蒸上一壶茶的工夫。尝了尝味道,适度的甜。
折锦再将剩下的那点玫瑰花瓣与白糖混在一起,用小杵子充分捣烂,此时玫瑰糖颜色十分鲜艳,紫红色,由于加了细白糖,晶莹夺目。然后用小罐子封起来,毕竟是个生的,需要点时间将玫瑰的香气与白糖的甜味完全混合。
做好了这个,小圆也削好了小南瓜。折锦接过小南瓜的时候,顺便表扬了他一句,递给稍微抚慰了小圆那颗因过度劳累而奄奄一息的心。
小圆总算有空歇息了,他一边品尝着刚刚做好的玫瑰糕,一边趴在饭桌上观看折锦干活。他以为自己这下子只等着品尝折锦做出的美味糕饼,可是折锦小心地将南瓜挖空洗净之后,就马上扔给他第三个任务:“把芒果剥皮,去核,不要把芒果肉弄烂了。”
小圆傻眼,还想说句反抗的话,可折锦突然扔了个算得上严厉的眼刀过来,他只好乖乖听话,谁叫他还期待着吃上好东西呢。
南瓜挖空后留下的空间比较小,折锦又挖了些南瓜肉出来,切成均匀的小块。再往南瓜盅里依次加入南瓜块,莲子,冰糖,百合,上面淋一层薄薄的蜂蜜,最后放入蒸笼中蒸上半个时辰——蒸好后就是金镶玉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长,折锦同时蒸了另一个小南瓜——蒸熟后用刀背压碎成南瓜泥,这个与南瓜糯米糍的做法类似,但是不同的是两部分糯米粉,一半做成纯白的糯米糍,另一半与南瓜泥,油糅合成一块。两部分糯米糍都蒸熟,就等着小圆把芒果削好皮啦。
芒果是小圆此生发现的最难削皮的水果之一,他以前削过苹果皮,橘子皮,西瓜皮,小的大的都削过,可一块扁圆的芒果放在手里那软踏踏的皮真难弄。不弄又不行,小圆费尽心思总算给几个芒果削好了皮,献宝似地端给折锦。
折锦顾不上表扬他了,将一个个芒果分别用南瓜糯米糍包起来,另外的纯糯米糍挖了个小凹,将这金黄的一半填进去,不全填进去,露出个金黄色的圆头,好像满月的半边脸。轻轻地将雪白的部分用手指慢慢往前推,越推越薄,直到下面隐约透出金黄色。此时金黄色的糯米糍只剩了个弧形的边缘,仿佛满月在云层之后露出皎洁的轮廓。做到这里,还要将其放入蒸笼蒸上一盏茶的时间。本来是熟的,不需要再蒸,只是为了让两种颜色更好地融合在一起,蒸一蒸更好。
折锦稍微喘了口气,云咬月也做好了。
取出适量买来的黑米浸泡,这个需要一点时间,折锦也不急。他急的是做出银丝来。上次跟慕峦一起出去找羽毛实则逛街吃糕饼的时候,他就有心练习作出银丝饼来,只是后来因为排山倒海的事务耽误了,一时也没想起来。如今又碰到这种挑战,只有花些时间先练一把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等待糕饼的小圆道:“你去前面铺子看看,不知道追炎卖得怎么样了。他不熟的地方,你就帮帮他。”
小圆只好应了一声去了。
折锦的心反而提了起来,追炎很少去前面店里帮忙,多数时候也就称个糕饼什么的,至于照顾客人他可是从来就不管的。追炎那火爆性子,还真怕他跟人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一想到这里,折锦忙乎了大半天的脑袋真有些转不过来。头晕脑胀之下,他靠着椅子闭上眼睛坐了一会儿。也就这一会儿,他便一下子睡着了。后来他是被回厨房禀报的小圆叫醒的。
“怎么样?”折锦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他刚问出这句话,就意识到金镶玉做好了,急忙起身去将那折腾人的玩意儿从蒸笼中取出来凉着。
小圆瞥了一眼金黄色的南瓜盅里晶莹剔透的百合,尽情嗅着甜美的香气,暗自吞了一口口水,回道:“还好,没出事。就是没卖出多少。”
折锦放下心,“只要不出事就好……我对他的要求其实不高。你再去跟追炎说一声,让他有空就笑笑,念锦记不是武馆,更不是棺材铺。”
小圆好容易回了厨房,正揣着一颗渴望美食的心,不料折锦根本就没想着让他闲着,又打发他去找追炎。
我的腿这回怕是要跑断了……小圆哀怨地想着,再次离开厨房。
见小圆领命而去,折锦也振作精神开始练习作银丝。柔韧的银丝只有用面粉做,糯米粉和沾米粉绝对不行。和面很简单,折锦没多久就和好了。折锦努力回忆钟娘做银丝面的情景,用力摔打面团,使之更加筋道,将面团摔长之后对折,继续摔打,然后重复。在此之间,面团由于不断拉伸,其中会形成越来越细的面条。当然里面需要相当的技巧,扭转,弹拉等等,不是折锦这个临时生手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好的。
可是没时间了,只有三天……
于是,折锦便在这面上耗了一晚上……
追炎半夜起夜,瞟见厨房里还有烛光,还以为是谁将蜡烛忘在那里。“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道理追炎还是懂的,就准备进厨房熄了那蜡烛。一进厨房,就见一个小脑袋歪在满是面粉和面团的案板上,糊了一头的白色粉末。再一瞧,原来是折锦在打瞌睡。浓密的睫毛在玉色的面颊上留下两小圈可爱的阴影,小嘴微微嘟起,嘴角边挂着点懵懂的口水。大概瞌睡时还想着干活,两只手仍缠在稀烂的面团里。
追炎忽然想起折锦通过小圆叫自己“多笑笑”的叮嘱,那时扯了半天嘴角却是笑不出来,此时见了这幅情景,嘴角倒情不自禁地上翘,伸手拍了拍那仿佛落了霜的脑袋,叫道:“醒了,天亮了!”
折锦好像受了惊,立刻一跳而起,茫然出声:“天亮了?我还没弄好!”
追炎得了乐子,哈哈大笑,叫折锦彻底清醒了。
“是你啊。”折锦半闭着眼皮,擦了擦嘴角,打了个呵欠,“这么晚还不去睡?你精神真好。”
“我精神没那么好,刚去茅厕回来,就见你在这里偷睡,正在忙什么呢?”
本来折锦孤军奋战就很有些疲累和孤单。在这万籁俱静的深夜,突然多了个能搭上几句话的人,便一时兴奋起来,拉着追炎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个清清楚楚。
追炎事后认为自己当时不是半夜时分睡糊涂了,就是被折锦的一番甜言蜜语给绕进去了,说什么“要是追炎你来做的话,肯定比我做得好。”,“现在谁都指望不上了,我眼前就剩你一个了。”,“你看你和面做得那么好,做这个也应该不费什么事。”……结果后半夜他也没睡,便和折锦一并在厨房里捣弄那一桌面粉和面团。折锦没找错人,追炎也不愿在折锦面前露怯。两人就一直在厨房里折腾到天微微亮。好歹有了点小成果,折锦就打发追炎回房睡觉,自己则在厨房里打了个盹,醒了之后就忙起当天的事。即使是忙得晕头转向,折锦也没有忘记追炎的能力。就在追炎的回笼觉持续了两个时辰之后,折锦就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催他继续练习做面粉银丝。
这时候,黑米浸泡了一夜,被折锦洗干净。加清水不停搅拌后成为黑色略带点粘稠的米浆。滤过后得到黑米粉,加入一点黏性的糯米粉,再加入打好的鸡蛋糊一起搅拌均匀。这一套做完后,折锦将黑色的鸡蛋米浆倒入木制的方形盒子成型,然后放入蒸笼蒸上两盏茶的时间。瞟了一眼额头冒汗的追炎,那家伙已经将面粉甩成无数根接近头发丝的面条——超过折锦的预期。他脸上露出点疲惫的笑意,好像阴霾了许久的天空后渗出了一丝单薄的阳光。
追炎看了折锦一眼,将被那面团折磨已久的心情强压下来。纵使追炎手劲令人侧目,被折锦这么白天黑夜地一使唤,也是暗暗叫苦。不过,做就做呗,追炎心想,我又不是个娘们,揉个面还叫苦叫累,被人知道了笑话!
折锦把追炎做好的银丝面条轻柔地裹在蒸好的黑米糕上,再洒上少许白糖,第二次放入蒸笼,半盏茶之后,雨遮夜就完工了。这糕点味道清淡,透着黑米独有的芳香,加上鸡蛋糊打得特别精细,因此口感十分细腻。
到了第三天早上,折锦将密封过后的玫瑰糖取了出来,洒在重新做好的玫瑰糕上,最上面又洒了点莹白的糖霜。尝了一口,味道真是甜极了。
金镶玉爽口,花漫雪香甜,云咬月黏绵,雨遮夜清淡。
折锦顶着两个发青的大黑眼圈,僵笑着品尝了自己和伙伴们的劳动成果,又新做了一些。忙完后他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拍拍手站起身,道:“小圆,帮我把食盒拿过来,我要去沉香楼。”
沉香楼并不是第一次去,也不至于出现迷路的风险,折锦顺利到了沉香楼,提着食盒走到那精致华美的大门前,想往前迈出一条腿却是踌躇了半天。他止住想要东张西望的眼睛,低着头喃喃自语:“怎么说好呢?到哪里找庄公子?我真不想进去呢……”
已经目睹过沉香楼里面是个什么情景,也明白那里做着什么营生,因此折锦心里总觉得别扭,耳边传来嬉笑调情的声音,令他更加觉得难堪,可不进去又不行,在门口磨蹭了半天之后被一个看门的小厮注意到了。那小厮瞅到这个在门口犹犹豫豫的青衣少年,看着不像是寻欢客,也不像过路人,便上前问了问。折锦急忙将自己此行一说,那小厮立刻就明白了,说庄公子在楼里,便将折锦领了进去。
庄凝很忙碌,不是热情给这位客人介绍楼里水灵的小倌,就是冷面训诫楼里干活不力的小厮杂役。他几乎没有时间来招呼折锦——折锦并不是客人,也没招呼的必要。八面玲珑的庄凝叫小厮直接带折锦去后院。
小厮很乖巧,一路将折锦领到后院,指着一座精巧的屋宇道:“你进去就行了。”
折锦谢过他,小心翼翼地提着食盒走过去。推开虚掩的朱漆雕花门,一阵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迷醉而愉悦,粉红色的绣花轻罗轻轻垂下,缀着玲珑可爱的八宝坠子。角落里放置着盛了冰块的铜盆架子,散发的淡淡寒气令屋内的空气清凉微湿。
43、第 43 章 。。。
大理石的地面,光溜滑亮,踏上去能见着人影。
一面闪烁着灼灼朱光的红珊瑚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
很安静,除了红珊瑚屏风后传来的一点声音。
这里是别人的地方,折锦不敢高声喧哗,庄凝也没说具体叫他找谁,只叫他过来。折锦此时才犯了难,暗暗埋怨自己没问清楚。不过埋怨也无法,折锦轻手轻脚绕过红珊瑚屏风,准备叫一声。还没开口,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得瞠目结舌。
那,那……两个男人在做什么,还光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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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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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未拉下,折锦在那一瞬间看得一清二楚。
他疑心是自己的耳朵里突然塞了棉花,什么都听不清,眼里只有那两个男人在……上面的那个是个虬须大汉,虎背熊腰,一身微黑的腱子肉,浑身汗津津的,气喘如牛,所有的动作只剩了一种,就是在身下的少年身上律动。光线太好,折锦甚至看到了那连接的部位,一个是如轻罗粉红,一个如珊瑚朱红,水声交织,淫靡得令他转瞬就偏了眼睛过去,却不巧看见那少年的脸。柔媚、娇嫩,眼角上挑着欲说还休的风情,蓝得近黑的眼眸泛着盈盈水光,惹人怜爱。折锦几乎立刻认出那少年就是曾在张府见过的薰华——沉香楼的头牌!
白皙与微黑的纠缠交绕,宛转的呻吟与起伏的喘息不断交错。令折锦顿时面红耳赤,脚步一转,就退到屏风之后,惊慌失措地放了食盒就跑了出去。他想也没想到第二次见那少年居然是在此种情形下,刹那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碎了。其实他明明知道在沉香楼这种地方的人不可能如自己所想,可是他还是有点难过。
在后院里呆了一会儿,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除了心头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折锦也不去猜想人家会觉得自己做的糕饼如何如何,人家给没给糕饼钱……林林总总,全叫他抛在脑后。从前面的门楼穿出来,他也没去找庄凝问个明白,就失魂落魄地回了铺子。
回了铺子之后他还是没什么精神,看得小圆以为他在沉香楼受了委屈,或者就是做的糕饼被人家贬损了一顿,于是便挨着折锦唧唧咋咋地问这问那。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没有拿回糕饼钱。”折锦心中烦闷,说一半藏一半,糕饼钱确实没有找人家要,而那令他无言的一幕也难以开口。
小圆不以为然:“那庄老鸨应该不会赖账,我改天去找他要好了。折锦,你做的糕饼肯定没问题的。”
折锦拍拍小圆的肩膀,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也不知说什么比较合适,脑子里塞了满满一团东西,乱,乱到底了又念起慕峦。也不知道慕峦家住哪里,不然也好写封信过去,他没说,我也忘了问……倚着柜台敲了半天手指,招呼了几名客人之后却是见到了小志。后面还跟着个衣裳朴素的陌生男子。那男子一进门,倒不像其他客人那般随意,低眉顺眼,只是一脸拘谨的笑,双手也不嫌热,全拢在磨了边的袖子里。小志也没了以往顽皮跳脱的模样,挨着男子乖乖不吭声。
折锦心下奇怪,暂时将烦心事搁在脑后,问小志道:“小志,你这是……”
小志舔舔嘴唇,也不瞅周围琳琅满目的糕饼,略带羞涩道:“这是我爹爹……”
哦,原来是小志的爹,簪娘的丈夫,折锦和小圆立时便明白了。折锦便赶紧叫小圆看铺子,自己请那男子和小志进了后院。
“这怎么好意思?就站在这里说好了。”男子一听要进院子,急忙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