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就像小时候一起恶作剧一样,两人笑着相互击掌。
☆、完璧归赵2
昨天答应来县衙做事的壮丁们一个不少地按时到达。高元安排好他们的职责之后,就由林若光、曹文和高艺三个人带领,到城中打听瘦猴和春梅的下落。他和高艺趁着没人的时候把金锭藏在了衙库,并且设置了陷阱,如果有人想要偷走金锭,下场就是被吊在衙库中央。总算了结了一桩大事,高元稍微松了口气回到卧室休息。
连续搜查了四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县衙也没有什么异状,高元渐渐地开始急躁起来。原本对他客客气气的刘掌柜几乎每天都到县衙来大闹一番,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昏官,可是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当初是他自己信誓旦旦要抓住凶手的,现在毫无办法的也是他。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瘦猴身上,然而到了第五天就彻底破灭了。
一个渔夫在收渔网的时候拉上了两具尸体,虽然已经被水泡的肿胀不堪,但经过辨认,证实了他们就是瘦猴和春梅。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是投河自尽,手腕用红线牢牢牵着。如果不是他们绑石块的绳子被渔网勾住,恐怕找到的时候已经化作了白骨。
来到县衙认尸的梁夫人低声说了句“就是春梅”以后,便双眼茫然地注视着前方,一语不发。她的嘴唇用力抿成一条直线,看得出是在强忍哭泣。其实这种场合之下就算哭出来也很正常,高元心想梁夫人是不是有点太过要强了。陪同夫人前来的梁斌非常冷静,还跟高元说不希望婢女跟无赖殉情的丑事传扬开去,三番四次地旁敲侧击,希望县衙能够守口如瓶。
“梁老爷请放心,县衙并不是散播谣言的地方。”
高元被他烦得要命,干脆直接否定了他所担心的事实。梁斌猛地一惊,不过很快,紧绷的脸就缓和下来,连连点头称是。
他们回去以后,高元不禁叹了口气。瘦猴似乎没有家人,前来认尸的是他的房东,看了一眼之后就匆匆离开。高元派衙役抬了口普通棺木回来,把瘦猴的尸体暂时安放在清莲寺里。
这几天他的伤口已经不怎么痛了,就连朱掌柜都赞叹他的恢复能力。脚伤消肿了,可以稍微走一点路,不过有点吃力。下巴的伤开始长出新肉,每天都有点痒痒的,朱掌柜再三吩咐他不能去抓。即便如此,高元还是无法高兴起来。没能找回活生生的春梅是消沉的理由之一,另外他也无法有件无法想通的事:如果春梅的情人是瘦猴,两人相爱到了一起殉情的地步,那么江玉郎又是怎么回事呢?高元见过瘦猴一次,他人长得丑,性格又猥琐,绝对不是讨女人欢心的类型。如果自己是春梅的话,也不可能会选择瘦猴而不选择江玉郎。
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曹文带着朱掌柜进来了。详细的验尸格目交到了高元面前,上面的内容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瘦猴并非溺死,他内脏破裂,死前曾受过毒打,身上也有多处伤痕。春梅是溺死的,身上没有伤痕,但手腕上有被绑缚的痕迹。两个人由于在水中浸泡的时间比较长,已经无法确定死亡时间。
“也就是说,两个人不可能是一起殉情。”
高元对着验尸格目喃喃自语。瘦猴跟绑票案有关,很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而被同伙杀害,那么春梅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春梅也是同伙之一吗?高元胡乱地搔了搔后脑勺,无力地伏在了书案上。本来是想静下心来好好分析一下案子的,可是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脖子上的感觉非常舒服,高元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正在睡意朦胧的时候,他的头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拉了起来。睁开半梦半醒的眼睛,就看到林若光那张略显兴奋的脸。
“大人,明天就是端午节了,你准备怎么办?”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吗?高元一点都没留心,最近每天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根本没心思去考虑过节的事。
“那明天大家都好好玩乐一下吧,不用来县衙了。”
“这还用你说,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说的也是,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怎么说也要吃点好的。
“帮我告诉高艺买只鸡给我吃。”
林若光轻蔑地咋了咋舌头,阴阳怪气地说:“我家少爷说,希望端午节能请您光临寒舍,不知道您是否赏脸。”
“呃……”
高元不禁犹豫起来。自己不讨厌林琰这个人,但是知道了自己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咬了他的脖子以后,就产生了永远不想再跟他见面的冲动。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总免不了把见面的日子往后一拖再拖。
“大人,你咬破了我家少爷的脖子他都没生你的气,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林若光直勾勾地盯着高元,原本的邀请立刻散发出胁迫的味道。高元不禁皱起了眉头,就是因为那件事才不想去的,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见他不说话,林若光狠狠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自知理亏,高元只好低下了头,咕哝一句“我去。”
第二天一大早,还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的高元就被林若光拽了起来。他似乎是担心高元临阵脱逃,所以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押”着高元去林府。洗脸的时候,高元蓦然发现,自己这个县令在县丞心中的地位远不及他家少爷。可是就算他大声质问,对于林若光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甚至很可能被嘲笑一顿。
林若光居然连轿子都准备好了,不由分说地把还有点睡眼惺忪的高元和高艺塞进去,抬了就走。高元揉了揉眼睛,在轿子的摇晃之下倦意又再次袭来,没走两步就睡着了。结果到了林府被林若光一脸鄙夷地拎着耳朵下轿,县令的尊严顿时荡然无存。高元刚想发脾气,就被林若光用“不要扫大家的兴”为由给搪塞了过去,到了嘴边的“大胆”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林家上下节日的气氛浓厚,下人忙里忙外。到了那里以后,高元和高艺就被扔到了一间花厅里,没看见林琰,就连林若光也没了踪影。两个人迷迷糊糊地在那里吃了些菓子,又被下人请到了花园的小亭里欣赏舞狮。一上午过去了,始终没见着林琰的面,害得高元愈发担心对方是不是不想见自己。如果林琰只是随便客套一下,那自己不是显得脸皮很厚吗?想到这里,高元就如坐针毡,最后连舞狮结束都没发现。高艺倒是乐得悠闲自在,省去了给高元煮饭的烦恼。
正在发呆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喀喀”两声干咳。回过头去,正好跟林琰的视线相撞。高元顿时觉得脸颊发烫,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尴尬的气氛顿时弥漫在优雅的小亭里。
“高县令要不要去西苑?”
沉默了半晌,林琰才开口问道。
“哦,好啊。”
高元低着头回答,始终不敢与林琰对视。走在他身后,高元看到了几天前还贴着膏药的地方残存着淡粉色的牙印。头发乱糟糟的,好像随便拢了一下就出门似的,脖颈后面的衣领也没弄整齐。高元悄悄拉过林若华,小声问他林琰的伤怎么样,林若华立刻开始嗤嗤地笑了起来。
“我家少爷完全没事啊,受的伤还没县令老爷咬的那口严重呢。”
“那就好。”
阴沉地回了一句,高元的心情简直跌到了谷底。林若光和他弟弟怎么都这么厉害,能随口说出让高元心烦的事。一大早把人叫过来,自己却睡到中午才起床,到底是什么意思嘛,高元恨恨地想。
林家的饭菜比高元想象中要丰富得多,不过就算是像个饭桶的高元在这种心情下也吃不下什么,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口。高艺和林若光两个人又是划拳又是喝酒,玩得不亦乐乎,后来他们听说请了杨柳苑的舞姬过来,立刻垂涎三尺地跑了过去。林若华毕竟是个小孩子,一早就溜出去看百戏表演,结果最后西苑里就只剩下高元和林琰两个人。
“呃,那个,那天真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为了打破沉默的尴尬,高元开口道歉。林琰的脸立刻红到了脖根,眼神游移地说了句“没关系。”
心里想着反正已经道歉了,接不接受是对方的事,高元渐渐地轻松了起来。望着窗外大片的花圃,可惜花朵都没开放,高元不经意地问:“外面种的是什么花?”
“外面啊,都是菊花。”林琰好像忽然来了精神,眼睛发亮地说,“高县令要去看看吗?”
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高元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大概是相当喜欢菊花,林琰一说起这个话题就滔滔不绝。这个是紫薇郎,那个是蜜荷,这个是含烟铺锦,那个是金膏水碧,他指着那些看上去都差不多的根茎绿叶,如数家珍似地为高元讲解。何时含苞,何时开放,能够开出怎样的花……有关菊花的一切他好像都了然于胸。
这家伙原来喜欢这种东西……高元傻呵呵地望着光秃秃的枝叶发呆。
“现在不是菊花开放的季节,你如果重阳节的时候过来,一定比现在好看得多。不过后面还有一些,已经开花了,你要看看吗?”
“哦,好啊。”
☆、新的方向1
林琰带他穿过西苑的大厅,来到了一个花房之中。本以为会看到争奇斗艳的景象,但是进去以后却发现,里面栽种的是清淡朴素的小花。淡紫色的花瓣围着毛绒绒、金灿灿的圆形花蕊,纤细却不娇弱,反而给人生机勃勃的感觉。
“这不是鸡儿肠吗?”
即使对菊花毫无研究,高元还是认识这种随处可见的野花的。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兴师动众建这么大一个花房,却在里面培育毫无价值的野花。不过仔细看看,这种小小的菊花却也有惹人怜爱的地方。纤薄的花瓣恍若透明一般,支撑着花朵的嫩茎也仿佛一折就断,但是它们总是昂首挺胸,倔强地开放着,微风拂过,便欢快地摇曳着。
高元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大片的鸡儿肠,头一次发觉了这种小小野花的可爱之处。他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抚摸那微微颤动的花瓣。
“你也喜欢吗?”
林琰在他身后轻声问道,那声音仿佛带着热度,让他面颊变得滚烫。想到自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脸红,高元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头也不敢抬。
“我娘也很喜欢这种花。小的时候,我娘带我上山玩耍,我不小心摔倒,把脚扭伤了。我哭得很厉害,我娘就摘下附近的鸡儿肠,嚼碎了给我敷上。我还记得她说鸡儿肠虽然不起眼,花期也很短,但是生命力顽强,它生长过的地方,第二年一定还会再长出来。”
林琰说着弯下了身,温柔地注视着迎风摇曳的小花,眼睛里满是怀念的味道。根据县衙的记载,林琰的母亲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林琦没有续弦,一直就是父子两个相依为命。虽然家大业大,但林琰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应该非常孤独吧?
“如果人也是这样就好了。”
高元无意识地把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身边的林琰大大地叹了口气,他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可是因为这种事道歉好像更尴尬,他干脆就一言不发想要遮掩过去。
沉默了半晌,林琰微笑着说:“是啊,人也是这样就好了。在一个地方分开,只要静静等待,就还能再见面,如果这样就好了。”
看着林琰幸福地眯起双眼,高元心想他是不是从这些鸡儿肠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呢?不知为什么,高元心中好像有一阵风呼啸而过,吹得他的心乱蓬蓬的,狂跳不止。林琰那张肥胖肿胀的脸竟然看起来莫名地顺眼。
“少爷,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林若光和高艺两个人带着无比满足的表情闯了进来,高元立刻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林琰直起腰板,笑着回答说来看看花。
“少爷,咱们要不要打双陆?”
跟林琰说话的时候,林若光永远都是毕恭毕敬,跟对高元的态度大不相同。高元本来就不善于玩双陆,今天更是因为心不在焉输得一塌糊涂。被高艺和林若光揶揄的时候,林琰在一旁温柔地注视他,结果他就输得更惨了。
稀里糊涂地玩到了深夜,他和高艺终于赶在宵禁之赶回县衙。他回房准备睡觉的时候,高艺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说实话,高元从未见过高艺如此凝重的表情,被吓了一跳。
“你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我今天怎么了?”
高元移开视线装糊涂,暗自担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
“表情一直怪怪的,看起来好恶心。”
听了高艺的话,他气得立刻甩开了抓住自己肩膀的手。什么叫看起来好恶心?重重地关上房门,高元恨恨地想。突然他心里一惊,如果高艺看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那别人岂不是都无法忍受了?怀着被人看穿的不安,高元一夜没有合眼。
但是到了第二天,就没人再提那件事了,高元也终于安下心来。衙役们休息了一天都精神抖擞,高元便指派他们打听瘦猴生前的行动,尤其是跟金钱有关的。刘掌柜就像算好了时机似地在衙役们刚走的时候来到县衙,对着高元又是一番辱骂。不过错在自己,就算被骂成什么样,高元也只能低头受着。
“我的宝生可是我们刘家最后的根苗,我这辈子辛苦创下的事业本来都应该由他来继承的。现在他死得不明不白,你这狗官竟然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你还我宝生……”
刘掌柜骂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可是高元一肚子委屈,根本没有食欲。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查,为什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呢?不仅没有进展,还被凶手耍得团团转。到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呢?
高元的脑袋里忽然“咚”地一响,好像有个念头接近成形了。如此明显的矛盾居然这个时候才发现,真是被猪油蒙了眼睛,难怪挨了这么多天的骂。正巧高艺搜寻了一上午,回到县衙吃午饭。无视叶姑娘的召唤,高元拉着他进了房间。
“你觉不觉得凶手本来就打算杀掉四个孩子?杀人是他的目的,而非绑架。”
高艺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不解地点了点头,补充说:“不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才把孩子杀掉的吗?”
“不,不可能。能在蒙馆附近拐走孩子的,必定是跟孩子认识的人。如果最后放了孩子,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凶手一开始就打算杀掉四个孩子。我想他绑架孩子们,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
“你是说,四个孩子中有一个是凶手想要杀掉的?”
跟高艺说话果然容易,高元开心地不住点头。
“四个孩子中有一个跟别人不一样。”
“江小郎。”
“没错,其他人都是独子,唯有江小郎不是。而且凶手很了解孩子们的家境,为什么明知江小郎家付不出赎金还要绑架他呢?”
“因为他要给自己一个杀掉江小郎的借口。”
“江小郎死了,唯一的得益者就是江玉郎。从此以后便没有人跟他争夺江家的财产,而且又有大笔赎金进账。黑三、瘦猴和春梅的死都和他有关。”
高元顿了顿,继续说。
“黑三曾经说过,他在西郊遇到江玉郎,抢劫不成又准备勒索。我想他有信心能够勒索成功,可能不是因为当时他看见了江玉郎和女人在一起,说不定是看见了江玉郎的马背上驮着什么东西。当时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后来,他听说了绑架案,立刻就把这件事跟江玉郎联系到一起,想要借此勒索。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瘦猴,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