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喂食忠靖侯爷了。
彦宗和长骕一起吃罢晚膳,又问了他最近生活的事宜,长骕一一应了,彦宗便点了点头,道,“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长骕还像小孩子一般凑在彦宗的怀里,自从王妃过世之后,他是全身心的依赖着彦宗,虽然年纪大了,但在彦宗面前还是一派娇态,彦宗也惯着他。
“父皇,你这趟出宫,是不是为了找小温叔叔?”
“是,父皇和你说过,自己有些话还没有同小温叔叔讲清楚,心里总想着,还是要和他说清楚的好。”
“父皇很想念他,对不对?”
彦宗看着自己的儿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超过想念母后,对不对?”
彦宗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当今天子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一副冷淡威严的模样,唯独对着自己的儿子,和以前的那个人,才会露出些别的样子。
长骕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父皇,想了想,道,“父皇这么想他,小温叔叔一定也知道。”
彦宗笑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父皇不在的时候,骕儿总是会在半夜醒来,我就知道,一定是父皇在想骕儿了。还有的时候,我会梦到母后,我也知道,母后也是想骕儿了。所以父皇你想念小温叔叔的时候,他一定也会在半夜醒来,知道您在想他。”
彦宗轻轻抚着儿子的头发,道,“是么。”
他想着,自己几乎夜夜都会在梦里醒来,想着温碧城的样子,难得他也会夜夜想起自己不成?
这样的假设,彦宗只能苦笑自己的多情了。
他已经四十三岁了,若是还是长骕这样的年纪,也一定会这样继续自作多情下去吧。
彦宗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升起的月亮,这样想到。
皇宫内的夜色静谧,如水的夜色缓缓流去,直至晨钟敲响,又是一日轮回交替,光阴就这般一日日将人带向衰老,走向迟暮。
春雨,夏阳,秋风,冬雪。
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按部就班的按照原本的安排静静的走过,岁月已经不再被期许,给人什么惊喜。
彦宗又一次在半夜醒来,起床拿起那副收藏的画像,看着华安中容颜依旧的那个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而那个人,却不知是什么样子了。
一种巨大的悲哀慢慢侵蚀着他所有的感官,那种冰冷的疼痛又从内心最深的地方传来,一想到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人,无论他如何努力都还是再也见不了他一面的感觉,就像是利剑,轻易划破他所有的平静和伪装。
他的爱恨,全部被带走了。
贵为天子的皇上在半夜里推开寝殿的大门,风也似的走出玄华殿走上宫里的琼楼高台,他的衣袍被风呼呼的吹起,发丝凌乱,他便站在皇宫最高的楼阁之上望着整个京都,极目之处是浓稠的黑暗。
他站在黑暗中,站在巨大的悲哀铸就的高台之上,站在整个天下最高的地方,慢慢的攥起自己的拳头又无力的松开。
侍卫们惶恐的站在高台之下看着他们的陛下,不知应该当何处之。
彦宗从衣袖中取出一把纸扇,白色扇面上是血迹斑斑,那是温碧城走之前留给他的,那是温碧城割破手指撒上去的血。
他看着那纸扇,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突然折断扇骨将扇面撕了个粉碎。纸屑被风瞬间吹走,四散开去,飞满整个皇宫。
彦宗剧烈的喘息着,看着那飞走消失的纸屑,自言自语般的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了结了吗,我不答应——”
四下无人,除了惶恐的侍卫再无他人,自然也没有人,会来应他。
楼台太高,一个人独自凭栏,实在太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后记
元庆十五年秋,彦宗皇帝驾崩,太子长骕即位,举国丧。
京都众人多着素衣出行,穿着一身白色衣袍的男子混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走着,他随着众人围在昭告国丧事宜的皇榜前看,不多会便又转过身来逆着人群走开去。
温碧城打开手中的纸扇,嘴角勾起,自言自语道,“我是败给了你,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败给你儿子。”
他不回头,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暮秋时节,正该是归来的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最好不要看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