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受了伤?”
温碧城皱了一下眉头,问刚从千府回来的管家。
管家道,“是啊,千岚少爷现在胳膊上还绑着纱布,烟霞姑娘说起来,还是很挺心疼的。”
“管家,”温碧城站起身,走到屋外,“叫人备马,我要亲自去趟温宅。”
难怪他昨天晚上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马被人牵到了府门口,温碧城已经换好衣服走了过来,管家跟在一旁,道,“少爷,您就这样过去怕是不大好吧?怎么说,您现在和千岚少爷已经是两家人了,去了便是客人,况且千岚少爷还受了伤,还是把这些东西带上吧?”
温碧城看也不看一眼管家手里拿着的一摞补品,道,“这些个东西还是留着送旁的人吧,就算带到表哥府上,他也不会吃的,何苦浪费了去?拿回去吧。”
管家无奈,只好拿了回去。
温碧城翻身上马,一路直奔千府。
到了千府,他远远地就看见烟霞和几个丫鬟坐在一处石桌上摘菜,想必是她准备亲自为千岚做午饭了。
温碧城下了马,远远地喊了声,“表嫂在做什么呢?”
烟霞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看温碧城,道,“你怎么来了?”
温碧城道,“听管家说了表哥在王府受伤的事,我不大放心,过来看看。”
烟霞道,“是小伤口,倒叫你担心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千岚大哥的。”
温碧城笑笑,道,“这一点不管是以前,还是在我进门的那一刻,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的马被人牵到了一边,烟霞站起身来,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千岚大哥。”
温碧城跟在烟霞身后,道,“表哥做什么呆在屋子里头不出来?他可是最不喜欢呆在屋子里半天不出门的人。”
烟霞语气疲怠的应道,“也不知怎么的,许是昨晚受了伤累到了,他早上竟有些浑浑噩噩的,便没有起床。”
听了烟霞这话,温碧城不禁眉头皱了起来,颇为担心的问道,“现在这个时辰了还在睡着?”
烟霞道,“该是吧。”
温碧城皱着眉头道,“伤这样重么?表哥他,怎么会受了一点伤就起不了床呢?”
烟霞一顿脚,斜睨了一眼温碧城,道,“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他就算是受了伤也咬牙顶着,他总是想着要照顾旁人,何时想过也叫旁人照顾一下他?”
温碧城笑了一笑,无话可说的看着烟霞。
烟霞只好继续带着他往千岚的卧室走去。
到了千岚的屋子,烟霞一推门,温碧城就急走了几步到千岚的床边。
“表哥?”
温碧城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脸憔悴的千岚。
千岚听见他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疲惫的道,“你来了?”
温碧城一点头,也顾不上烟霞就站在一边,轻轻抓起千岚的手,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千岚摇了摇头,道,“就是有点累,没什么大事。”
温碧城脸上满是担心,转头对烟霞道,“怎么不叫大夫过来看看?”
烟霞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脑子里也从来没有过请大夫概念,被温碧城这样一问,她自觉自己太过疏忽了,便有些呐呐的道,“千岚大哥说他躺躺就好——”
温碧城看了看千岚的胳膊,目光盯着缠绕成一圈的白色纱布,道,“昨天去王府之前,是不是还好好地?”
千岚不答,烟霞连忙道,“可不是好好地。”
温碧城对烟霞道,“去叫下人找个大夫来,沉家水铺旁边的韩大夫最好。”
烟霞点了点头,出去找下人了。
温碧城看了看千岚,突然解起了他胳膊上绑着的纱布。
千岚半睁着眼睛,看他一圈圈的的解开自己胳膊上的白纱,满脸的认真劲。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些开心。
纱布的最后一层被解下,温碧城看了一眼伤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日才有的伤口,倒像是烂了好几日不曾料理一样。
“怎么会这样?”
千岚也看见了自己的伤口,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看着温碧城,道,“我也不知,怎么过了一夜,就溃烂了。”
温碧城拧着眉头,大声喊,“快来人!”
烟霞听见声音,赶忙进来,道,“怎么了?”
温碧城道,“你自己看吧。”
烟霞靠近了看,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昨日在王府大夫给包扎好了之后,并没有弄到伤口啊。”
温碧城道,“你在这里照顾好表哥,我去找韩大夫。”
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自己去牵了马,不等牵到门口,就立即上了马,快马加鞭的穿过闹市到了韩大夫的医馆。
医馆里还有不少等候看病的人,温碧城一眼看见那个正闭着眼睛为人诊脉的老头子,三两步走过去就抓起了人家的衣袖。
“欸欸,悦风楼的东家,您这是做什么?”
温碧城道,“您先跟我走一趟吧。”
言语间,不知是点了韩大夫什么穴道,活生生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拖拽上了马,又风驰电掣的回了千府。
“您快给看看吧。”
温碧城为韩大夫解了穴道,亲自将千岚的胳膊拿给他看。
好在这个韩大夫是个好脾气的老头,和温碧城也有不错的交情,只叹了口气,便摇了摇头,坐在凳子上仔细的看起了千岚胳膊上的伤口来。
老头子看了看,道,“千大人,您这伤,从何而来?”
“和王府里头的蒋侍卫比试所伤。”
老头子欲言又止的道,“这伤——”
“这伤怎么了?”
烟霞和温碧城异口同声的问道。
老头子道,“这伤,”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有小厮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道,“夫人,我去找了那大夫,结果店里面的徒弟说他师父叫人给掳走了!”
烟霞气冲冲的走到门口,道,“都滚远点!”
下人们不明就里,急忙四散走开了。
韩大夫又摇了摇头,道,“小温公子,这伤,我也看不出是为什么是这个模样,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恐怕不是普通的刀剑伤啊。”
温碧城道,“那该怎么办,才能叫伤口愈合?还有我表哥他觉得疲惫,是不是也关这伤口的缘故?”
韩大夫道,“就像破伤风,到了后来,人也是这样子。怕是这伤口生了什么毒素,随着血液流经四肢,伤及头脑。”
温碧城放下千岚的胳膊,道,“您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韩大夫道,“那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先叫人熬些散瘀败毒的膏药来府上,再将屋子里烧上药炉,通过药水的蒸汽将身体里的毒素逼出去一些,有没有用,老夫也是不知了。”
“需要什么药,您写个方子,我叫人去抓了来。”
烟霞急忙道。
韩大夫点了点头,走到一边的书桌上写了起来。
温碧城看了看千岚,看见千岚也在看着自己,他蹲下身来,轻声对他说道,“表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也不会白白叫你受伤的。”
千岚摇了摇头,温碧城对他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出去了。
和千岚比武的是蒋方不假,可是能让千岚中毒的只有那一人。
他当然知道,可惜的是,这一次,他算错了那人这样做的动机。
彦宗早料到温碧城回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到了现在才会过来。
下人来报的时候他正气定神闲的自己和自己下着棋,手中正执着白子,他将白子落下,黑子输了。
温碧城从来没有这样气势汹汹的闯进过彦宗的书房,头一回看见他这样,彦宗倒很有看稀奇的感觉。
“怎么,在军营里吃了火药?”
温碧城盯着彦宗,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王爷,求您为我表哥做主,蒋侍卫接比试之名,行下毒知实,实在是教人不耻。”
彦宗原本以为他会质问自己,如今质问变成对蒋方的控诉,倒像是还顾念自己说过是他大哥一般。
若是以前,他必定会就势而下,可是现在。
完全不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天色将晚,下人们在门外往里面看,不知该不该进来掌灯。
这还是头一次见小温公子向王爷下跪呢。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彦宗坐在椅子上面,面色镇定的看着温碧城,过了很长时间,终于开口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是蒋方做的?”
温碧城低着脑袋,沉声道,“是。”
彦宗道,“那你希望本王怎么为千岚主持公道呢?”
温碧城听到“本王”二字,不禁抬了眼去看彦宗,这样长的时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在自己的面前自称“本王”。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道,“碧城刚才太过激动了,想来这件事,并不是蒋侍卫有意为之,他和表哥无冤无仇,恐怕是旁的人不小心将刀剑上沾了毒药也未可知,碧城只希望,”
彦宗看着温碧城抬起来的眼,四目相对,是决然冷静的直视。
“只希望什么?”
“只希望,王爷能够救表哥一命。”
温碧城说完这话,又慢慢的低下了头去,不再看彦宗的表情。
那样平静的表情,只是一副面具,真实的情绪被藏匿其下,默不作声的观察着猎物一般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都快忘了,戴上面具,是每个位高权重之人最擅长的把戏。
拳头在长袖中握紧,四指蜷起被大拇指紧紧按住。
“你起来吧。”
彦宗站起身来,对外面喊道,“这个时间了还不见来掌灯。”
下人赶紧进来点亮了四处的灯盏,屋子霎时被光亮充满,火焰跳跃,终于慢慢平稳,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的照在墙面上,他黑色缎面的鞋子,几乎近的就在自己鼻尖,是那样嘲讽的距离。
彦宗看着还是不肯起来的人,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你若是执意要跪在这里,那便跪着好了,只怕的是,等你跪的累了回到家里,刚好赶上为千岚服丧。”
温碧城抬起头,问道,“王爷这是承认我表哥是被人下了毒?”
彦宗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言语是他半蹲下来挑起温碧城的下巴,紧紧的捏在手中,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眼睛恶毒的说道,“你该想想,你们都做了什么。”
温碧城有些心惊,但还是冷静的应道,“碧城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
彦宗怒道,“原良!”
原良立即从门外进来,道,“下官在。”
温碧城转头看了一眼原良,看样子,他已经在门外面候了多时了。
这样说来,彦宗也是料定自己会来的了。
“你告诉小温公子,本王千挑万选出来的营运特押使是个什么来历。”
彦宗扯着温碧城的衣肩,将他推搡在自己怀里。
原良低眉顺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千岚,乃是闽阳千秋代之子,千秋代,江湖人称无手阎罗,曾为邪教昙门四大护法之一,其为护法期间杀人无数,后随昙门的隐匿而消失于江湖。”
温碧城平静的听着原良的陈述,听完之后,他对彦宗一笑,道,“王爷,这又是哪里来的传闻?我同表哥一起长大,倒不知,他竟有这样厉害的父亲。”
彦宗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桌子上的一幅画唰的一下打开,道,“恐怕你温碧城的父亲,才更叫人惊讶呢。”
温碧城看着彦宗拿在手里的话,一时睁大了眼睛,画上的那个男人,分明就是千岚的模样。
泛黄的纸张和微脱的墨色,画中之人,分明就是二十年前的千岚。
一如自己父亲那副挂在墙上的画,走笔用料,分明是一人所为。
画的左下角写着一行小字,
子丑年作于西宁城外湖心观景亭——赠温轼安,千秋代。
轼安,是温碧城父亲的字。
彦宗将画狠狠的掷在地上,对温碧城道,“到了最后一刻,你都不会和我说出实情。”
温碧城目光胶着在地上的画卷,张了张口,对彦宗道,“就凭这样一幅画,就可以断定表哥的父亲是谁?天底下姓氏一样模样相近的大有人在,王爷何故费尽心思的找来这样一幅画来证明表哥有罪,您是王爷,如果要想杀一个人,不过是弹指之功,这样大费周章又暗下毒手,碧城敢问一句王爷是为了什么呢?”
原良听见这话,眼皮动了动,心想再有城府的少年郎到底还是少年郎。
彦宗松开抓着温碧城的手,冷冷道,“最后再和你说一件事,你所说的那个山中的医馆,所有的人现在都在王府的地牢之中。”
“这样欺骗本王的,你是这天底下第二个人,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和昙门是什么关系?”
杀意在手指尖升腾,但太过接近的距离和太过熟悉的气味,他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收回的手。
“王爷所猜测的一切都是对的。”
到底过了多久,连原良都记不住了,温碧城开口的时候,彦宗一直皱着的终于一点点松开,
只要他能够妥协,
哪怕是再一次的欺骗,
他也认了。
温碧城坦然自若的道,“我的母亲是昙门的宫主,至于表哥,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早已去世,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父亲是当年昙门的四大护法之一。”
“这就是我和昙门的关系,宫中上下,都称呼我为少宫主。”
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彦宗的身上,长长的手臂垂下,是一无所有了的姿态。
身着白衣的少年在灯火的映照下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眉眼乌黑,唇红齿白,屈起嘴角做出的委屈的面容,他谁也不看,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一副模样。
“江湖中都传言着怎样一个昙门不是我所关心的,因为从我出生开始,那里就是我一辈子想要挣脱的噩梦。”
委屈的表情添上自嘲的笑意,只是睫毛轻颤之间,不费吹灰之力的垮塌了旁人的一腔怒气。
“被自己的母亲所厌恶憎恨,被宫中各色人物视作异己,口口声声被人称作少主,其实连一个奴才都不如。”
“这样的故事,王爷您想听么?”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夏天,漫长的日照将向南的墙壁烤的发烫,晚霞那样红,夜间却如水一般挂着冷冷的月亮,
在炙热的温暖的墙壁在黑夜里一点点变冷的过程中,月亮终于高高的升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0 章
那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
温碧城被彦宗关在一处鲜有人知的别院内,四处都是看守之人,他一个人坐在屋子的正中间,暗暗揣测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关于自己的父亲,和千岚的父亲。
按照彦宗所言,是千羽山庄的人无意发现了千秋代典藏在千羽山庄的画像,禀明了彦宗,他派人顺藤摸瓜再多方追查,才弄明秋千代的来历,顺道,也发现了千岚的身世。只是,秋千代何故要将自己的画像典藏起来,画像上面为何又落笔有赠予自己父亲的字样?
父亲的话,该是非常痛恨昙门的吧。
而那个人,又是昙门的四大护法之一。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并无什么意思,就算弄明白,又对他有什么益处呢?不管父亲和千秋代是什么样的关系,对他而言,都既算不上好事也算不上坏事。
唯一可惜的是,他苦心接近彦宗,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般地步,万万没有想到,会被一幅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画像所毁,以前那般苦心筹谋,几乎算是白费了。
他在屋里走了几步,终于打定主意,
彦宗能够只凭一幅画就查出他和千岚的来历,看来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