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逼得人想忍性修身都不行了,楚枭侧脸轻咳了一声,掩饰住显而易见的尴尬:“朕,朕以后会注意点的。”
楚岳诧异扬眉,他还以为自己这番话将遭来一顿臭骂与殴打,早做好了被欺凌的准备,哪知皇帝这几天格外的好说话,不但没生气发脾气,还有点服软的迹象,楚岳心里乐得节节开花,干脆胆子一壮,拦腰把楚枭压了下去,讨好的在楚枭肩边拱了几下:“三哥,今晚我留在这边睡,可以吗?”
喜爱之人在他日盼夜盼下,终于睁开了眼。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即便是一尊望夫石也会有朽木逢春的一天啊。
漫漫长夜,要独自一人入眠实在太过艰难,如果有心爱人在身旁,那风景可就大不同了,楚岳满心希冀的从上往下与楚枭对视:“可以吗三哥?”
楚枭面容冷静,只是被褥下双手紧握,楚岳贴的越紧,他就越是僵硬紧张,从前的亲昵怎么会忽然变成了难以说出的压逼呢?
楚岳只当他要答应了,继续蛊惑:“臣弟可以把床暖热。”
“…………”
“臣弟晚上还能给皇兄盖被子。”
“…………”
“渴了饿了,臣弟都会在身边,一叫就醒。”
楚岳深吸一口气,试探一般将手探入被褥之中,寻到楚枭汗淋淋的左手,紧紧握住,不再放开:“皇兄要留下臣弟么?”
两人间气息相容,都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先变得浑浊,两具躯体贴合的毫无缝隙,仿佛干柴烈火即将燎原。
楚枭动弹不得,只得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朕累了,明天舟车劳顿,你也早点下去歇息。”
楚岳哪肯就这样答应,他俯□子,轻轻舔舐楚枭发红的耳垂,喃喃道:“不要赶我走。”
楚枭只是用手拍了下楚岳的后脑勺,像安抚任性的孩子一样。
楚岳十分疑惑的看着楚枭的脸,希望在这张熟悉的脸上寻觅出一丝丝的口不对心,即便是一丁点也好。
可他终究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很早就察觉到楚枭的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清楚,病人的心情和处境是很难身临其境体会到的,即便细心如楚岳,不管他怎么潜心揣摩,都揣摩不出自己三哥究竟是哪里心头不快,无法舒畅。
楚岳自小不受关注,也不受宠爱,在这样无爹无娘恶劣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多半心思敏感,楚岳从懂事起,就极少相求别人,是自己的,终究会是自己的,不该自己肖想的,再求神拜佛哭闹求助都没用。
他没法再做出低姿态哀求楚枭留下自己。
事不过三,否则就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厚脸皮,太不知进退了。
楚岳却忍不住再次抱紧楚枭,他希望对方能轻轻开一下口,不需要别的甜言蜜语,只要将他留下就好了。
片刻沉闷凝滞之后,有只手搭在了他的背间,手势缓缓,似是温柔,楚岳心里一喜,却听身下人硬硬吐出二字:“下去。”
楚枭一个人平躺在床上,神色端凝,没有丝毫睡意,也不像要就寝入睡的样子,他双手规矩搭放在腹间,平静无波的像是在研究帐顶的挂饰。
他瞪视着帐顶许久,直到双眼酸胀,手才不确定的摸索上胸膛间,里头跳动的旋律是鲜活的,他依旧活着——多么奇妙,明明前一刻他还清晰地感受到这里渐凉渐冷,可眼一眨梦一醒,就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黄粱一大梦,梦醒蝶无踪,他几乎都可以欺骗自己这就是一场荒唐大梦了。
可是不行的,他依旧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女儿,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这样的清晰,自己的记忆力又怎么会这般好呢,难道人对于苦难就特别容易刻骨铭心么?
他又活下来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活下来了,但阿觅却死了。
自己杀人无数,做过许多不好的事,为何老天却待他却如此怜悯,可阿觅又做过什么错事呢,不曾经历韶华,就在这样的年纪死去——既然老天不准备让她长大,没有给她预留一个未来,那从一开始又何必让她存于世间呢。
帐外山风不断呼啸而过,床边烛台上的烛光开始颠三倒四的闪烁,楚枭转动脑袋,望向床边的忽明忽灭的灯烛,心里头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说是恐惧,其实这更像是后怕,阴森森的扑面而来,他记得国师曾对他戏言,世上有奇人,有窥测天运的异能,但偷窥天机的人常常下场惨极,因为天机本不可泄露,区区凡人欲窥察天运,这本身就是一种对上天的亵渎。
阿觅是葬送在他的贪欲之下的,这么多的孩子,无数的人,都死于他的一己之欲,他的贪婪比瘟疫天灾更加可怕,而楚枭从来没对天地抱有一丝敬畏之心。
他自觉自己是天下霸主,真命天子,无所畏惧,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理所当然,不管掠夺还是强占他都可以做的理直气壮。
楚枭现在才开始恐惧于自己从前的狂妄和不可一世,如果天道真有亵渎一说,那他是不是早就应该被上天打入地狱,永世都不可翻身了?
或许楚岳那一箭就是上天给他的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楚枭深知这不是楚岳的错,现在谈错对已经太迟了,既然这件事不可告人,那就自己一力承担就好,本来就是他做的孽,犯的错,没有任何理由牵扯别人。
理智明明早就这样警告过自己的。
可这具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的自作主张起来,只要楚岳稍稍一靠近,就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
他已经没有阿觅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楚枭开始静静地为未来做打算,漫无目的的构想让人即头疼又甜蜜,可是,能想想自己在未来能为家人做些什么,世上没有比这更值得快乐的事了。
无论如何,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不管还剩多少时间,他都要加倍的用功去护好儿子和阿岳,楚枭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步,他现在对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自信。
不舍得死,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他们,人大概就是这样的,越是想要爱护什么,越是会觉得自己软弱无能,越是爱他们,就会越患得患失。
世间又有几人能让你能这样患得患失呢?
而他有,幸而他楚枭有……蒙老天垂怜。
第二日楚枭早早起了身,昨天自己把楚岳赶走了,很不对,很不好,得去服下软才行,反正楚岳是不会跟他真生气的。
总之……自己也没有恃宠而骄,他也只是实话实说,按照实情分析而已。
因为许久没见过太阳,楚枭难免头重脚轻了,侍从在一旁给他撑油伞遮挡阳光,楚枭站在一片阴影下,询问身旁的人:“岳王住哪边?”
侍从如实回答了,又劝了一句:“路虽不远,但陛下龙体欠安,陛下还是多歇息一会吧。”
“朕睡太久了,都快忘记走路是什么感觉了。”楚枭眯起眼,举目望向他的军队,忽然就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朕年纪大了。”
侍从被皇帝没头没脑的感慨弄慌了,于是忙道:“陛下正值壮年,福星高照,自是洪福齐天。”
楚枭只是有感而发:“朕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日日住军帐,居无定所,马背上就是家,朕那个时候也从不想家,一点都不想,反正家里头也没什么人值得想,当时啊,想着有仗打就好,日子就过得有意思,朕以前最怕的就是日子过得没意思,平淡乏味。”
楚枭话锋一转,忽然又问:“你娶妻没?”
侍从举着油伞,颇为羞涩的:“有,有中意的。”
楚枭用很过来人的口吻叹气:“时间不等人,小伙子,有米就要煮,总之什么都要好好把握啊。”
侍从得皇帝五字真言,更加手足无措了,忙不迭跌的点头。
变得不想奔波,就想赖在一个地方,呆在亲人身边最为舒服,每天平凡乏味都没有关系,这样的征兆,不是年纪大了又是什么。
岳王帐前。
一位俊秀脸白的青年站在帐门前,正仰头说着什么,楚岳今日身着一身深紫长袍,也配合的微微低头聆听,一幅很认真的姿势,剑眉斜飞起,侧脸都足够英俊。
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体力坏了,眼神倒比以前灵光,楚枭站在远处,把前方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眼帘一阖,若有所思。
若是以前,他必要上前发作一下,难为一下他们,现在想想,自己实在是做的有点小气了。
何况今天是来服软的,有外人在就免了。
“走吧,别告诉岳王朕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留言想知道小胖的灵异体质,既然这样小胖就跟大家讲讲吧… …小胖呢,是很容易吸引变态的……传说中的体质倒霉,大大小小的霉,举个例子……
过年前呢,小胖在复习考试,因为之前出街都遇小偷遇抢手机的,于是小胖不敢走远,就拿着书提着资料去江边花园里背,江边就离家三分钟,小胖坐在长凳上,凳子后是很大很大的花坛,一个多小时以后,忽然间……我坐的凳子边上的花坛里头有声音,我一看……一个很胖,很猥琐的中年男人,忽然从花坛里头冲了出来。
那种惊悚感无法形容,因为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可以说通一个正常人会忽然从这个钻出来,这里要解释一下,这个花坛,是很深很深的,里头的花草树木很高,而且根本不是捷径,找个人穿的也不是环卫人员的衣服。
他看到我,还冲我笑:“在看书啊?”
小胖当时一紧张就捏着手机,我以为是忽然冲过来抢手机的,我=口=的保持这个姿势,僵硬的点点头。
他又一副跟你很熟的样子,小妹妹那你读啥呀
小胖不理他,他在小胖身边来来回回了一会,就走掉了,小胖又继续看书,过了一个小时。
一个流浪汉从小胖身边经过……
小胖这才知道倒霉是没有底线的。
那个流浪汉背着包包,很犀利的从小胖身边经过,然后他就发神经一样,对着小胖大吼大叫,说:竟然在看书!哈!然后粗口粗口粗口,说,你想考大学啊!你竟然想考大学啊!继续粗口粗口粗口
小胖=口=了
神经病很恐怖,他堵住出口(因为我背后就是花坛,走不掉) 他兴致非常高昂,气愤的,对着小胖臭骂……五分钟……
粗口太多听不清,只听到他骂道:“真的在看书?哈!是想考清华还是北大啊!BALABALABAL
清华清华北大北大清华清华北大北大,大家能明白小胖当时无辜的想撞墙的心情咩,因为对方好像神经有问题,小胖不敢贸然动弹,怕刺激到犀利哥没考上清华北大的玻璃心……直到有人经过,犀利哥才离开,小胖泪奔回家T_T
坐着都有变态找上门,这种事常常发生^^小胖呢,以为自己很倒霉,很孤独,可是!自从小胖找到熊猫老婆,才知道,原来老婆就是另外一个我……
我是倒霉的不想说话的小胖
我是要有米快快煮熟,并改过自新的老皇帝= =
45
45、第四十四章(完璧) 。。。
“走吧,别告诉岳王朕来过。”
楚枭往回走,侍从傻眼,也不敢多问,灰溜溜的跟在皇帝身后,楚枭明白自己能回来是老天开眼,他不敢再辜负老天一片心意,定要活出个活法,至于从何处新起……
楚枭心下各种烦闷,于是叫人把快快自己的爱将唤来,阮劲阮大将军这几日才得了空闲,有时间正常进食就寝了,阮大将军出生贫寒,读书不多,写字颇烂,他此刻正偷闲在给京城里头的家人写家书保平安。
阮大将军正襟危坐,他的手宽厚有厚茧,适合握,并且握得住天下间任何的武器——除了那细长的让人无从下手的毛笔。
阮将军手抖的像无数大豆小豆落玉盘,抖了许久,才抖出平安二字,他力求简单行事,但家书总要有头有尾,得把自己名字抖出来才行。
四字家书,对他而言已经是很头疼的一件事了。
“阮将军,将军,皇上宣您有事呢,您赶快过去啊。”
阮劲一听,立刻如获大赦的扔笔就走,皇帝招他过去似乎也没有要事,只是邀他喝酒而已,台面上已摆好了几壶清酒,若干小菜。
“来,来,阿阮过来,给朕多喝几杯。”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阮劲,阮大将军被看得头皮微微发麻,两人干了好几杯,楚枭才道:“朕病着的这段日子啊,多亏有你帮着岳王,不然他一个人要处理这些事,还是很吃力的,有你帮他,朕就放心。”
阮劲实话实说:“属下只是卖力,也并没有帮到岳王多少,岳王赤胆忠心,在陛下病着的这段日子里,最为辛劳的就是岳王了。”
“…………”
他离魂一次,消瘦两人,谁都看得到岳王为君消得人憔悴,瞿瘦疲惫,硬生生瘦了一大圈。
自己昨天还铁石心肠的将人赶走,没有一点余地,只是因为自己心里那点小别扭,小门槛。
“阿阮,朕实话跟你说,朕今天找你来,也不纯粹是喝酒,朕呢,有些事要请教一下你。”
阮将军立刻站起,面容严肃,雄赳赳道:“陛下请讲!”
楚枭被爱将忽然的站起给震到了,半晌才咳起来:“你,你给朕坐下,家常事而已,不要来这套。”
既然是家常事了,阮将军也就坐下,楚枭心里酝酿了大半天,东扯西扯也拉扯了大半个时辰,要问出口的总要问,楚枭首先来了句:“阿阮,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啊。”
阮将军被酒水猛的呛到,脸憋的烧红,这样一比,倒显得楚枭神色淡定了。
阮将军心虚回道:“家,家室?”
“自然啊,你京城里养着的那位蒋卫,你的副将,难道不是你的家室?”
阮将军声音更加发虚,刚刚还正气凛然的气势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他也没靠属下养……他自己有饷银……陛下你不能这样说……”
楚枭厚着脸皮说了那么久,眼前的人还牛皮灯笼点不亮,可把他要气的重伤,楚枭加重语气:“阿阮,你就非要跟朕钻牛角尖是不是?”
不,不,阮将军只是被皇帝的家室二字惊吓到了而已。
楚枭清清喉咙,勉强勾唇微笑,作出情切和蔼之相:“言归正传吧,阿阮,你说两人相处,日子久了总要闹些矛盾的,再脾气好的人,也是免不了的,你说朕说的对吧。”
阮大将军只管点头:“对的,陛下说的是对的。”
“那如何纾解呢?”
阮将军隐隐约约察觉到皇帝的意思了,他挺不好意思的,这种事多难讲啊,一千户人家里头就有一千种过法,要一言蔽之,难度甚大。
于是阮将军答:“陛下,这种事夫妻相处之道……您去问郑丞相,他知道的比属下多的多。”
楚枭十分不屑一顾“郑伊修那是惧内,这种事不在朕考虑的范围之内。”
“…………”
皇帝虽不齿丞相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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