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折腾了不知道多久,云深才终于昏昏沉沉睡去,然而渐渐地那歌声便笑了,梦中的一切都很美好,纳兰大哥的笛声,慕容大哥的温和,昆穆手持书卷谪仙般的模样,还有满山遍野盛开的纷繁梨花,雪白雪白的如同一片雪海,一望无际,美得让人心碎。
渐渐地他已经分不清楚就是眼前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他站在一座汉白玉的巨大宫宇前,浮云片片缎带一般缠绕在腰间耳边回想着一阵一阵极为飘渺的声音。
“恍然天尽紫霞升,斑斑竹影染烟青,龙生九子各迥异,散落人间无踪影……”忽然那道巨大的门缓缓张开,云深似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进去一般,眨眼间已在大殿之中,那期间的摆设像极了人间的庙宇,相较之下更是巍峨悚然,正对面九条各色龙盘踞在大殿中央的九根柱子上。
一天白色黑眸的腾龙猛地进入眼帘,不知为何竟然令云深浑身一颤,莽然脚步已经走向那条龙,缓缓伸出手去,触及那冰冷的龙身的那一刻,浑身如通过电一般惊颤不已,狼狈地收回手去连连倒退几步。
愕然,脸上的疤痕开始剧烈地疼痛,仿佛想要将他从那道疤痕撕裂一般,痛的让他难以承受,手下的触感忽然发生改变,从那道疤痕中生出一片有一篇雪白的鳞片惊得云深一时间手足无措,猛然回神之际,像是发疯了一样扯着脸上的鳞片,疼的血肉模糊。
随即跌坐在一把方椅之上,真个人顿时静了下来眼前仿佛是生出了幻觉一般,与自己并排列着八方椅子,上面坐着迥异的八人,他们似乎都在冲着自己笑,但是却看不清这些人的脸。
“你们是谁……”
云深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上,那些人望着云深一阵阵咯咯地笑着,却不应一声。
“这里是哪里……你们究竟是谁……”猛地从方椅上站起身来,想向那些人走去看看清楚,然而他越是靠近,那些人便离他越远,只是他们的笑声像是海藻一般缠绕在他的身上,束缚着他觉得一阵阵难过。
“仙凡宫……龙吟殿……”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廓,那声音和蔼却陌生,不似那些人所发出的样子。
仙凡宫……龙吟殿……仔仔细细揣摩着这六个字,回身再度打量了一番大殿里的各种精雕摆设,一股熟悉的感觉硬上心头,却摸不清道不明地。
当他俯身看向自己只是,浑身已经生满了白鳞,惊恐地抚摸过浑身的皮肤,那些鳞片让他浑身打颤,恶心不已,不禁一声尖叫着猛然从梦中醒来……
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在冷风中冰得让他浑身为之一颤,喘着粗气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仍旧是一片漆黑,仿佛从刚才睡去到此时被噩梦惊醒并没有过去多久的时间,他拉过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走下床去,此时刘德也已经入睡,鼾声阵阵,周围的空气让云深觉得一阵昏昏沉沉的感觉。
于是便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冷了的茶水灌入腹中,刚才慌乱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不少,但是仍然心有余悸,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滑的手臂连一道伤口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窗外的风声正劲,云深瞧了一眼谁在地上的刘德,走过去将窗子关上,叹了口气,披上一件衣服走出门去。
令他没想到的事情再度发生了,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方才睡前的那一阵悠悠的歌声再度响起,惊了云深一下,抬头望去,一轮明月高悬在深邃的夜空中,这个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听着那悠然的歌声,云深犹豫了一番,转过身去准备回到房中,但是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走廊当中,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每一声都让他心肝共颤,但是好奇心胜于一切,尽管他已经哆哆嗦嗦恐惧不已,但是还是瞬身歌声寻了过去。
跟随着歌声一直来到三楼,在踏上三楼楼面的那一刻,云深愣住了,他从没想到楼上竟然能看的到如此好的月色,眼前的明月似乎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大得惊人。
“云深……”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吓得云深慌乱地转过身去寻着声音望向房顶的位置,上面正坐着一个令他害怕又舍不得害怕的人。
“怎……怎么会是你……”怔怔的站在原地呆呆地王者啊房顶上的人,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怎样的危险之中……
☆、80、夜风婉转动心智
“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恍然间,他是多么希望此时坐在屋顶的那人是慕容御疆,可是,身边的客,流转间换了多少个轮回,最想见的那人依旧远在他乡。流落戏楼是无可奈何的苦,皇城一梦是镜花水月的黄粱一梦,一见慕容倾心动,此生在无法忘记戏楼初见的惊鸿一瞥,紫眸深深,衣袂飘然,恍然间那身影已经刻入生命,带入万世轮回。
“我还好……”冷淡地开口,心间自是有痛,却终是不及忘记慕容要来的苦。
“云深……夜里寒,要记得给自己多添件衣物。”清冷的月光下,美绝尘寰的那人立在月色里,苍白的脸,宛如新月的笑容,白衣飘然,不似俗物。只是这位记忆中替他画眉描红的奇云大哥变成了眼前这个陌生的人,那张陌生的面皮,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用了。”纳兰海瑞解下身后的披肩,想走近一步帮云深披上,然而云深却冷清的倒退一步可以拉开与他的距离,忽然他胸前一物引得纳兰海瑞一阵剧烈疼痛,他就这样愣在原地,苦笑一声。
“云深,你果真心里没有一丝一毫我与师弟的位置?”顿了顿,“一丝都不曾有过?”
“你欺骗了我,苦心积虑设了局来骗我,你可考虑到我的想法。你可知道忘记一个深爱的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看着纳兰海瑞苍白的笑容,云深冷静了下来,“或者有,只是不及我爱慕容那样深,尽管记忆抹去,仍旧忘不了那份心动,那份心痛,那份痴缠,那份不舍,他的分量,你和那些人动摇不了。”
这话的分量自是让人心寒不已,“云深……我只是想来提醒你,万事小心,你不信我没有关系,切不可轻易相信他人,更不可相信肖湛……云深……我身上背负着整个民族的仇恨,我无法帮你,却也不会与你对立,你……照顾好自己……”停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再度转身看着云深,“云深,一定要强大起来,因为只要你一日背着这样的身份,你就一刻停不了被追杀的命运。”
那人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云深心底有着说不出的低落,但是却并不强烈,原来爱,真的骗不了自己,动了心动了情便是一辈子,眼中便再也容不得他人。
“等一等……”听见云深开口阻拦,纳兰海瑞惊喜地回身,“方才那边塞小调是你唱的?”
“什么边塞小调?”愣了一下,纳兰海瑞并不知道云深指的究竟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又或者……肖湛终究是跟来了……
“没什么……你走吧……不要再来寻我了,我终究是个会连累你的人。”恍然看见云深脸上淡淡的微笑,冷漠而疏离,仿佛月光一般清冷,他终于看到了云深的微笑,但是他却并不开心,因为他看到眼前这个男孩儿正在将他内心里仅存的那些纯真深深隐藏起来,包裹在那个成熟的笑容之下。
但是自己此时又有什么资格再逗留呢,苦笑一声,迅速消失在冷清的走廊之中。
“呵呵……”纳兰海瑞的声音刚刚消失,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凄厉诡异的笑声,云深浑身寒毛都在颤栗,他下意识警惕地环视着周围,空无一人,那个笑容也消失了,猛然间一个黑影从他眼前划过,“云深……我们又见面了……”
是肖湛,他诡异的嘴角一直延伸到耳后,双眸血红,笑声寒意刺骨,锐气逼人,令人恐惧不已。
此时云深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快跑’,除了逃离这个可怕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如果说他此时还分不清楚在他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对于自己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但是眼前的人,用不着他多想,便可以肯定,这个人,要他的命!
就在肖湛起身向他扑来的那一瞬间,两道身影猛地从两个方向齐齐向他们飞来,刘德死死将云深护在身后,从刚才就一直没有离去的纳兰海瑞直奔肖湛而去,稳稳将他拦下。
“纳兰海瑞,你终于决定要与我为敌了?”挑衅地看着一脸冷淡的纳兰海瑞,“你别忘记了,你我同在一条船上这么多年,这是在再不会有比我更加了解你的人了。”
“我也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你的疯狂,那个人一定会是我。”
肖湛轻笑了一声,转身再次向云深而去,此时刘德也被迫加入战局,一边阻止肖湛,一边护着云深,肖湛的实力远远出乎他和纳兰海瑞的预料,纳兰海瑞从未想过,几月不见,他竟然已经有了如此进步,凭他一人再无法阻止眼前这个俨然已经走火入魔的人。
而他也越来越感觉一定要阻止想凭借龙之子大成的目的,此时肖湛似乎已经不再遮掩自己的真是欲望,他想凌驾六道轮回的想法已经如此真是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杀了他全家的人他若大成一定会毁掉整个婧侉民族,他要阻止这个疯子。
云深忽然静了下来,他蹲在角落静静地看着眼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肖湛的双眼随着受伤的刘德和纳兰海瑞鲜血一点点滴落越发的血红,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的狠辣,就在均未注意的那一刹那,一直安静躲在角落中警惕地保护着自己的云深,猛地扑上去,一把刺向肖湛下腹的石门穴中,虽未流血,但是肖湛的身子却猛地一阵,停滞了几秒钟,猛地回身一掌想云深劈去。
云深并无任何底子,根本来不及躲闪,卯足了胆子刺了那一刀,已是耗尽了力气,忽然纳兰海瑞一个箭步鬼魅般地将云深推了出去,后背结结实实替云深挡了那一掌。
鲜血洒落在云深纯白色的衣角,如同寒冬绽放的点点寒梅一般凛然动人,却令人心碎不已,尽管不爱,却并不代表不会为他心痛,就算受到伤害,但是他仍旧感激,那些岁月,有他陪伴。感激依旧,只是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他。
☆、81、神秘人归来
刘德趁机将诸神草粉末洒向肖湛,肖湛本就因云深受伤,见刘德取出诸神草便迅速逃离此处。
“你……”云深从地上爬起来,略带担心地尴尬开口。
纳兰怀瑞揩去嘴角的鲜血,看着云深欣慰一笑,“云深真是成长了不少,人也稳重了不少,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你还好吧……”
“云深,再喊我一声奇云大哥吧,果然还是最喜欢听云深这么喊我……”
“奇……奇云大哥……”
“云深,以后好好保护自己,从此之后,桥路各走,即便再见,奇云大哥也便再无立场这般助你,最后一次……你要好好的……”
人生最苦不是分离,而是要在家族和爱人之间做出抉择,他是云深的奇云大哥,去也是婧侉民族的后裔,或者,他从来就无可选择,云深爱的并非他,也并非师弟,他总算明白,就算他天生神力也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哪怕忘记,却还是习惯性地爱着那个人,他不能再让自己执迷。
一枚药丸送入口中,苦涩地吞入腹中,忘记,对他对云深,对他,都是好的……
中兴七年盛夏
青州昆西族部落
“云深,你若是能把那天上的两头雁一箭猎下,你孟大哥今天就送给你一个大惊喜。”身旁的少年,纯白长衫,一张精巧的银面具将右脸遮住,但是仍然难掩天人之资,那双狭长的柳叶目如同春日的熙光一般温润地如同一汪春水,最是让人一眼难忘。
听了这话,少年轻笑两声,挽起袖口,弓弦张满,咻的一声离弦之箭正中两只雁颈。
“好!”孟光笑着鼓掌道,“想不到,云深进步地如此之快,只是三年之久,便已经成长为如此一个翩翩少年了。”
骄阳之下,云深白皙的肌肤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自那日肖湛来袭之后,一路上便再没来过,直至他们一行人来到青州境内,云深这才惊人地发现青州是一片如此神奇之地,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之上,生活着众多民族,尽管他对于少数民族并没有过多了解,但是这里的人个个热情似火,来到刘大叔所生活的部落之中,人们更是待他如同自家的孩子一样。
他还记得刚来的时候,他对周围陌生的一切都感到恐惧,整日只是沉默不语,跟随着孟广学武,随着刘大叔读书识字,时至今日他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敞开了心扉,或者是在这些淳朴热情的乡民的帮助下,他渐渐熟悉了这个地方,他将乡民视作自己的家人。
“孟大哥这是故意想要给云深惊喜是吗,云深怎可能连区区两只雁都射不中呢。”孟广笑嘻嘻地朝着云深走过去,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云深一番,不禁该开不已。
“哎呀呀,让我瞧瞧这还是从前那个胆小瑟缩,总是颤抖失常的毛头小子吗?我怎么看着不像了呢……”
“云深哥哥……”忽然一声甜甜的喊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瞧瞧,又来了,我晚些去找你。先走了。”孟广看着自家小妹风一般朝这边跑来,拼命给他使眼色,无奈地笑了笑,“真是妹大不中留啊。”
“就这么走了……”一把拉住想要溜走的孟广,“我怎么跟你妹妹说啊……”
“这个啊……那是你的事情……哈哈哈……”看着孟广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恢复到了那般笑眯眯的模样,一个娇小的身子一把扑在自己怀中。
“云深哥哥怎么这些日子都不来看纳苏了呢?”纳苏把头埋在云深怀中,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那好闻的梨花香,然后抬起脑袋撒娇似得抱怨道。
“你云深哥哥最近在帮着准备货物等着刘大叔回来呢,有些忙了,抽不出空啊。”云深温和地将怀中的纳苏扶好,伸出手去将她散落在肩头的一些碎发别在耳后。
“幸好刘大叔这几年都没有让云深哥哥跟着跑马帮,不然……”纳苏忽然忧伤地看着云深好看的侧脸,“二哥就是在跑马的时候就没再回来,纳苏……纳苏希望……希望云深哥哥还有大哥一辈子都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村子里面。”
“我的傻纳苏啊,云深哥哥早晚是要出去的啊,况且你大哥不出去跑马的话,谁来养活我们漂亮的纳苏啊。”纳苏就是依赖云深,这世上她还从未如此依赖过一个人,云深的温柔,云深的细腻,云深笑起来温柔的样子,云深拍着她的头骂她傻瓜,云深给他做香喷喷的梨花糕,云深会在电闪雷鸣她怕的睡不着觉的时候给她唱好听的戏曲,云深的字写得越来越好看,云深总是喜欢喜欢攥着胸前的一个小荷包净净地望着窗外,云深从不骂她,云深总是会耐心地包容她撒赖,她从他来的第一天便掉进了他那双春水一般好看的双眸当中无法自拔,她虽然不懂得云深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因为她知道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一定是让云深哥哥刚到村里时候那般不愉快的原因,她只要将头轻轻靠在他怀中都觉得如此幸福。
“云深大哥,村里一位常年在外的阿哥今天回来了,村里的人都去接他了。”
云深一愣,他只知道今日刘大叔要回来了,孟大哥也并未告诉过他还有他人要一起回来,“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