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叔,虽然从前我的每一天都是在担惊受怕中过来的,每天每一刻都在提防着有人要害死我,但是尽管受到了如此大的伤害,我仍旧不愿意伤人性命,我肯您保证,我一定会让自己强大起来,我不会再让别人为我担心了。”云深的双眼晶莹的如同二月霜露一般,声音是特有的轻而柔和,他的笑容似是笼上了一层薄纱一般,暖流一般朦胧在刘德的心中。
他始终都是个熙光一般柔和的人,但是,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刘德欣慰地笑了。
手悄然抚摸上胸前的碎玉,心底人就还是刺痛的,在他模糊紊乱的记忆当中,仅剩下了慕容御疆带着心痛的温柔,此时这个曾经任由他胡闹的人,那份宽容和宠爱,忽攸一双深邃的紫眸出现在眼前,几幅画面飞快得闪过脑海。
“怎么了云深,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孟广拉着马匹走过来便看见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云深,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再被你刘大叔骂。”
“我知道了。”转身温和一笑,应了一声。
轻轻摇了摇头,找回记忆终是急不得的,想着想着心里放松了一些,此时自己已经无处可去,对于他来讲除了这马帮之外的任何一寸土地都是危险的,低头看看衣衫褴褛的自己,抬头看看湛蓝依旧的天空,这红尘滚滚岁月流逝的极快,转眼间,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
☆、77、嗜血修罗
“云深,我帮你拿一些吧?”孟广无声地瞥了刘德一眼,悄悄放慢步伐直到站在云深旁边,看着他瘦瘦小小却像是这些马匹一样驮着两个极重的米袋子,身子歪歪斜斜几次险些落下来,每次看着这样,刘德都只会转身说一句,“小心着点驮着,若是米撒了,你给我一粒一粒捡回来。罚你你日不许吃饭。”
“孟广?!回来。”话音刚落,刘德头也不回地闷声喊了一句,吓得孟广浑身一怔,赶忙陪着笑脸跑到刘德旁边继续走,是不是回头看一眼落在最后面的云深,心里都是揪心的疼。
“老刘,云社他还是个孩子,你让他像是牲口一样一下子驮那么重的东西他哪里受得了呢。”一把抢过刘德的烟枪,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这般冷酷无情地指挥着云深做这做那,就算是当初训练他们这些人都未曾像对待云深这般严苛。
“我对他严苛那是为了他好,你是不是又心软了?”冷眼扫过孟广那双迷蒙的双眼。
孟广忽然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原来你在打他的主意。难怪你如此着急让他成长起来。”
“孟广,我告诉你,云深既然身为龙之子,那么他体内的力量自然会被他人觊觎,这是他的宿命,而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昆西族能够既抱住他的性命,又能将他体内的力量抽干,你可知我昨日将他找回来的时候究竟看见了什么。”此时刘德冷峻的样子让人害怕,孟广从未想过这么多,不禁转过身去看着队伍后面走的摇摇欲坠的云深,“那个少年的红瞳以及他瞬身散发的寒意,像极了婧侉民族的子民,我猜想那孩子或许是婧侉民族的遗孤,若是那样的话看来这个世界上知晓云社身份之人已经不少,但是还好这件事情并未传入江湖,若是流泻入江湖,那么到时候,云深也许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也许我们也会被牵连。”
“婧侉民族?”一听见这四个字孟广整个人都为之骇然,浑身忍不住瑟瑟发抖,“为什么云深会和他们在一起,他们都是魔鬼,都是魔鬼……”
孟广的嘴狠狠被刘德捂上,“你做什么喊得这么大声,若是让云深听到了,我们昆西族全族的复兴就全部毁于一旦了。”
“我们把云深还回去好不好,我们……不要和婧侉民族作对……”孟广此时已经失去理智,世上之人有谁听见这四个字不会为之变色,这个民族几乎是百年之前人的噩梦,嗜血修罗,传说他们的血瞳,杀人越多,那双瞳孔便越是红,他的祖上也未尝不是那场浩劫的幸存者,对于这个名族,他们有太多太多的恐惧。
“孟广,你要想想清楚才好,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我们可以找机会跟云深说清楚一切,我想云深此时待人如此谨慎小心,想必是对于自己的身世已经有了些许的了解,我们昆西族和婧侉民族均未上古的民族,婧侉民族被称为修罗,而我们被称为战神,如今这两个民族沦落至此,你想想若是让他们抢了云深,那么这个世界会将迎来怎样的噩梦,到时候你痛失爱弟的噩梦会再度上演的,到时候你不仅救不了你家人的命,连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要想想,我们这么做是值得的。我们既可以保住云深的性命,又可以复兴昆西族,那时候0就是昆西族的恩人。”
孟广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或者这样的选择对于云深也是最好的,他的心里仍旧是自责不已,这样欺骗云深终究不是个办法,那血红色的过去,云深已经受到了如此多的伤害,若是连他最后选择的归宿都是个处心积虑的大骗局,他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老刘,我觉得我们应该尽早将这件事情告诉云深,我不想骗这个孩子,在历经了如此多的欺骗和折磨之后他还是能够保持那份赤子之心,这谈何容易啊,我不想再让我们的自私伤害到他了,我想若是我们这般欺骗,到时候反倒不一定能够达到目的,我们难道就不能坦诚一些吗?”
“坦诚?你能跟我保证我们坦诚之后云深不会就此逃跑让后一出门便调出那些婧侉民族遗民的圈套之中?”冷厉的目光钢锥一般钉在孟广的心上,沉默良久他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们马上就到渝家坝子了,到时候我会找云深好好谈谈的。我绝不会骗他,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和婧侉民族的那些魔鬼又有什么区别,我们是战神之族,并不是骗子团伙。”
刘德嘬了两口烟,转过头去牵着马继续往前走不再说什么,他是默许了,他也舍不得让这个纯真的孩子再受到欺骗,到时候只会事倍功半,此时他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锻炼云深的体魄,帮助他将他体内的隐藏的力量吸收控制住,让他有足够的能力承受即来的一切。
“云深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前往什么地方吗?”孟广笑着再度走到云深旁边,“虽然我不能帮你拿着东西,但是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谢谢孟广大哥。”汗如雨下,云深的整个衣衫已经打湿,刚进戏楼的时候,他也是每天早起为师兄弟们做饭,但是从未干过如此重的活,然而心有千千结,记挂着一个想念的人,一个人竟然可以这般有力,云深第一次知道,彻夜的思索,他的心或许放松了许多,此时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历练自己,读书习字,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旁边,再不让他饱受流言之苦,过去在他失常之时他的悉心守护他都历历在目难以忘记,那么日后,换做他来守护他。
“前面那里是渝家坝子,是我们整个朝乾国唯一的一片沙漠,也是通往青州的必经之路,而青州也是我们马帮路程的起止地方,我们每次运途便都是打青州开始的,然后将我们青州的各种物资运往江州、睦洲、京城交换之后再次返回,我们马帮已经连续一年不间断行进了,因此这次大概会在青州休息半年之久,孟大哥到时候可以带你在青州各个地方到处看看,我们青州是拥有整片大陆最多塞上少数民族之地,我可以带你领略领略不同民族的各种风俗。当然少不了我们昆西族了。”
☆、78、 繁花似锦
“孟大哥是昆西族人啊?”云深常年生活在江州,对于青州从未有过什么了解,自己非常感兴趣。
“是啊,孟大哥是昆西族人,我们昆西族是个上古民族,历来被人称为战神,除了精通各种武艺之外,我们昆西族有许许多多的秘术,到时候孟大哥一样一样教给云深。”
“孟大哥,我想先识字,我虽然从小生长在戏楼,但是从未有机会好好学习,许多字都不识得。”
“这个啊。恐怕你只有找你刘大叔了,我们里面就数刘大叔最博学了,精通各国各个民族的文字,到时候到了青州可以让刘大叔好好教教你,而你孟大哥,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兴趣,如果云深想要学一些防身之术的话,孟大哥一定好好教你。”
“谢谢孟大哥。”第一次见云深笑的如此好看,像是一汪春水一般融化了他心里的那份阴寒,甚至也开始点点治愈他心底的伤。
“云深一定要笑知道吗,笑是这世界上最有力量的武器了,”孟广扯过衣袖,帮云深擦去额上的汗珠,“无论是受到了诽谤伤害,无论是痛苦或者开心都要笑着,不能将自己的软弱透露给任何人,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云深这么聪明,定能够找到对方的破绽,这也是打仗之事我们昆西族的一大本事,他们都叫我们昆西族人为‘笑面人’,就是因为我们昆西族人无论经历了什么都会笑着忍受,然后默默寻找机会。”
“噗嗤……”云深想到刘大叔总是那般严肃,不禁笑了出声,“孟大哥,怎么我总是见着刘大叔那么严肃的样子。”
“你啊。”孟广点了点云深的前额,“你别小看你刘大叔,你刘大叔是我们当中最沉得住气的人了,无论我们被逼到怎样的死角,你刘大叔总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冷漠样子想到办法将我们救离险境。多少戏我们差一点命丧黄泉,都是你刘大叔想到的办法。你好好跟你刘大叔学学,能在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的。这一路啊,有你学的呢。”
“真高兴能同你们一路。”
“云深你别总把东西抗在左肩上面,这样你的肩头会受伤的。”说罢伸手帮着云深把米袋换在云深的右肩上,这才放心。
黄沙漫漫,浓雾重重,天色阴霾的可怕,越是靠近渝家坝子,云深心中的不安便越是浓重,吃力地紧紧跟在刘德。
“怎么了?”不知何时刘德已经将烟杆别回腰间,侧目看了云深一眼,看见他脸色惨白便开口询问。
“没……没什么……”原本那句‘不安’已到嘴边,就在脱口而出的时候,云深紧咬下唇,一狠心终究只说了句没什么,尽管如此,他的不安却一刻都未曾停止。
刘德也察觉出了天色的一场,按说春末夏初的天色绝不会这样早便这样昏暗,“是啊……着天色黑的是早了些。”
一边说着,手伸进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黑色绣线荷包用一条细绸拴住,像极了云深胸前挂着的用来包裹那些碎玉的绣囊,在这样昏暗的天色之下,刘德的脸色看起来也比平时严肃了许多,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转过身去巡视了一番身后的队伍,吩咐了一声让后面的人跟进队伍,这才放心地 将那个荷包挂在云深的脖子上,一脸严肃地嘱咐着云深,“云深,你切记,这个荷包要随身带着,不要取下来知道吗。”
“这个荷包真好看。比我绣得好许多。”云深是个极为细腻的孩子,虽然男儿身,但是却喜欢精致之物,听见云深这么讲,刘德顿时翻脸,怒骂道,“你可知道百姓人家都怎么议论你吗?你还想让人家讲你是个妓子,是个勾栏里的小倌是吗?”
云深被刘德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坏了,圆润的双眸瞪得极大,晶莹地含着泪珠,怔怔的呆在原地看着刘德,不知该作何反应。
无论过了多久,这般的出身都像是他身上洗液洗不去的泥点,他是个戏子,是个青衣,是个曾是个风光无限之人,至少曾经他是如此认为的,直到入宫之后,自己的存在在那些高贵的人眼中变得尘埃一般一文不值,他们那样轻蔑自己,都将他视作狐媚惑主的妓子,个个都想置他于死地。柳眉一挑,杏眼微张,他总是这般高调地对待这些人的轻视,不是他看不见,只是为了掩饰心底的伤,他只能视而不见。
直到,那个地方,将自己伤得再不能那般尖锐。
“刘大叔……我会改掉的。”云深不再说话,埋着头跟在他身后,因为他能够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就为的安稳感,就像曾经呆在慕容御疆身边一样,在他高大的背影之后,他会觉得自己被稳稳保护。
一路上,两人都在防备着什么,大家均是极为沉默地警惕地环视着周围,仿佛在等待什么野兽突如其来的来袭一般。然而直到他们进入渝家坝子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不知是终于能够得以休息了还是什么,随着一行人进入渝家坝子,看着来往穿梭的商旅,云深觉得心里安稳多了。
云深的房间和刘德安排在一起,透过房间的窗子可以看到面前的莽莽大漠,一望无际,就这样趴在窗前看着夕阳欲颓,一点点被黑暗吞噬直至消失,眼前的沙漠仿佛是一汪会随时将他卷入其中的大海一般,让他觉得一阵窒息。
生活总是充满了相似感,恍然间仿佛他还是四年前那个趴在戏楼窗口看着外面如同梨花纷纷的雪,江州温润的江南气候,那些精巧的雪花落在地上便消失无踪了,留下一汪小小的水渍。
“雪是梨花香的呢……”就这般喃喃地脱口而出。
蓦地,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脑,“别混闹了,赶紧过来把床铺铺好,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他本以为他会感动的落泪,就如同当初奇云大哥……不……应该是纳兰大哥拍着他的头说‘傻孩子’一般感动,但他却笑了。
“做什么,魔怔了不成?”
繁花似锦有时落,岁月依旧不饶人,他不能执拗地将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套在他难以忘怀的过去的影子上,这样对他们来讲太过不公,况且,他也不会是他们,昆穆若说是翩然梨花郎,那眼前的刘大叔顶多算得上是个疤面的大桃子罢了。
那苍脆的微笑如同是打碎了的时光残片,原来已经物是人非,原来他也老了许多,原来这世界早已不再允许他如同过去那般天真。
真是残忍……
☆、79、夜班笙歌
“塞北驼铃响遍黄沙茫茫,冷风飒飒沙棘香……”在茫茫的黑夜中悠然传来一曲边塞的调子,该是怎样一种别样的情志。
朦胧中轻柔双眼想看清楚究竟是何人能将如此粗款的民歌唱的如此清新动人,“刘大叔……睡了吗?”这句话仿佛被淹没在漆黑当中了一般没有的到任何的回应,看来他是熟睡了,就在这时歌声再度响起,伴随着夜里瑟瑟的冷风,引得云深一阵寒噤,哆嗦了一下再度缩进被中,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尽快入睡,不再去想刚才的歌声,尽管那歌声对于一个戏子来讲是多么吸引人,然而他始终觉得夜半歌声总归不是件好事。
漫漫长夜,那歌声袅袅回荡在耳边,一阵一阵牵引着云深的心绪,最终还是掀开被子,“好好睡觉。”
一片漆黑当中忽然传来刘德低沉的声音吓得云深一阵冷汗,脚底像是被丝丝钉在原地一样一步也移不动步。
“我……我想去看看是谁的歌声……”许是被吓得不轻,云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云深,你想改变,想要成长,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控制住自己多余的好奇心,不要因为一时好奇而让自己身陷囹圄。”黑夜中刘德的双眼仿佛是野狼一般带着圆月一般的亮光,云深不禁吞了吞口水,老老实实地推回床上,亲眼看着云深躺下来,盖好被子刘德才肯收回那凛然的目光。
这样折腾了不知道多久,云深才终于昏昏沉沉睡去,然而渐渐地那歌声便笑了,梦中的一切都很美好,纳兰大哥的笛声,慕容大哥的温和,昆穆手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