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飞了地上的两颗骰子,几个人一怔,赶忙咧嘴赔笑忙不迭得说着‘不是不是’,一斜眼就瞧见门口站着手足无措地看着看着他们的云深,“哟,老刘又给我们带了个小兄弟啊,小兄弟,欢迎你。”
看见那些人一窝蜂地围了过来,云深下意识地捂住脸颊上的疤痕,然而那些人完全没有在意那些疤痕,反而毫不在意地拍着他的肩膀,极为热情,这般的亲昵让云深心里有些感动。
“我叫云深,各位大哥……不嫌弃云深……”
“嫌弃?嫌弃什么?”带头的光头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划过云深狰狞的疤痕,然后咧嘴一笑,拉开胸口的衣物,胸口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其中一道小臂粗的疤痕让云深倒抽一口冷气,在他的带头之下,大家纷纷撩开衣服,露出自己身上的疤痕,“云深悄悄,我们哥几个走南闯北跑了这么多年的马帮,身上早就布满了伤口了,云深这般就是与我们兄弟有缘。”
“行了,你们几个,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麻子走了,光头,你来做饭。”马锅头话音还未落,光头的笑容马上就垮了下来。
“老刘,你就不怕我做的饭毒死你们大家。”
“刘大叔,你们若不嫌弃的话,我来给你们做饭,从小就在外面讨生活,多少会上一点,肯定不让你们饿肚子。”云深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哪知道一听见云深的话,众人立马就炸开锅了,冲上来将云深高高抛弃。
“你们几个赶紧把云深放下来,赶紧去准备吃的东西,总不能让云深刚来就给你们做饭吧。”几个人放下云深嬉笑着散去,云深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物,尴尬地笑了笑,马锅头叹了口气,拉着云深走出破庙,带着他在一个较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去,严肃地盯着云深问道。
“好了,那我就进入正题,云深,我接下来问的问题,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都好好听着,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眼前的人,年过五旬,然而仍旧是精神矍铄,自他所知,药王谷地处极为偏僻险要,除了药王谷子弟自古都无几人能够进的了药王谷,而此人却能够尾随着他们一路追到药王谷,而且在最为危险的时候救了自己,尽管他对眼前一脸严肃的人有种亲切的感觉,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怀疑这个人救他的动机,如若在历经了如此之多后他还不提高警惕的话,那么他就是个白白送死的傻瓜、
“我知道了,刘大叔,你讲吧。”云深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带着些距离和防备,不再是方才的那般羞涩。
“你腰间的这个牌子可是一位慕容公子交予你的?”一句话仿佛是一盆冷水一样让云深不禁打颤,下意识地护住腰间那块慕容御疆给他的私令。
“云深,你用如此提防着我,我与那位慕容公子是旧相识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四岁,那时候,他都还是个孩子,如今也有三四年不见了吧。”看着如此瘦小的云深,看着他一脸防备地紧紧捂住腰间的,那满眼的张皇失措,他不禁疑惑,这样一个小子,究竟在那两个恶魔身边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才能让他如此下意识的防备。
“我……我不能相信你……”浑身再度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步步向后退,不住地摇头,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你一定是骗我的……你们都是骗我的……”
“哎……你和当年的慕容小兄弟一样,小小年纪,究竟是经历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在眼中留下如此深重的伤口,云深……”马锅头警惕地环视一下四周,将烟袋别在腰间,面色一凜,再度开口“有一件事情能够证明我识得他,慕容小兄弟的胸口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就位于心口的位置,而且,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浑身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之人,浑身逐渐放松了下来,“你真的认识他……你为何……”
“这事情我不方便多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当时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似乎是被人追杀流亡异乡,他与一位叫做竹青的公子是一路,两个人要前往青州,当时,那个孩子还很单纯。”马锅头兀自笑了笑,转过头去看了云深一眼,“至于其他的,我跑了几十年的马帮,阅人无数,他一个孩子,瞒不了我。”
只是那一抹微笑,那如此温暖和蔼的笑容,不知怎么竟让云深一下子卸下了防备,嚎啕大哭起来,只是他没等来任何拥抱或者安慰,只等来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孩子,你若痛下决心要彻底离开过去的生活,那么,刘大叔这里欢迎你,刘大叔便带你去见一个你想见之人,若你这般哭泣不止,那么刘大叔就将你送还药王谷,你自过你从前的日子。”
说罢转身离去,不带任何怜惜,尽管他的心里有多心疼,但是此时的云深就好比是一只对于世界抱有太多单纯幻想的雏鹰,折断了翅膀,只有他自己才能睁着着起飞。
☆、75、面对现实
究竟为何要帮他,他自己心里都不清楚,他是这条拥有数十年经验的马帮的头他是马锅头刘德,他甚至连一个家一个孩子都没有,他曾经冷眼旁观过那么多孩子惨死他人之手,他见过多少血流成河的场景,红绸一般鲜艳得好看,但是只可惜他们是马帮,而并非绿林好汉,过多的牵挂只会拖累自己,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就这样在四年前前往青州的路上遇见了慕容,在四年后的今天在酒家里遇见了云深,他没想过自己会向这两个人伸出援手。
为什么。他亦不知晓。或者这个孩子与他太过有缘,又或者这两个孩子太过让他心疼。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云深更是心底一阵委屈,更是泪流不止,他就一个人站在那个僻静的地方,看着橘色的夕阳透过森森的深林,丛丛的枝桠渗透进来,散落在他的脸上,一阵醉人的暖意穿透了全身,心顿时静了下来。
哭累了,伤透了,绝望了,也顿悟了。
一路上抹着眼泪往回走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庙门口,看着里面忙来忙去的众人,光头转过身去,看着愣在门前的云深,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外凸的门牙,“云深你回来的正好,饭准备好了,你凑合着吃哈。”
“我……”眼光不自信地瞥向一边默默抽烟的马锅头刘德,一时间不敢进来。
“回来就好,明日我们就上路了,你与我们一起吧。”在鞋底磕了磕烟枪,看了一眼云深,“过来吃饭吧,吃饱了早点睡,我们明日一大早就要赶路了。”
好在一个马帮中的几个人都挺照顾云深的,云深扭扭捏捏地走进来,光头就把碗递给了他,然后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笑着像是照顾自家小弟弟一样给他夹菜。
啪一声,刘德伸过筷子一把敲掉光头的筷子,不悦地皱着眉头,“让他自己吃,你们都闲着没事情做了是吧,吃饱了是吧,吃饱了就到外面去给我操练起来,别在这占着位置。”
全场顿时一阵肃静,大家都不再言语,埋头吃着自己的饭,光头吐了吐舌头,趁机又给云深夹了口菜放在他碗里,然后吃自己的去了。
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悄悄看着一脸严肃的刘德,心里有些委屈但是又不敢哭出来,只是憋在心里,沉默的吃晚饭之后就跟着光头去洗碗。
“云深啊,你别怪老刘,他也是为你好,老刘比我们所有人的资历都老,你也知道,我们跑马帮那是干的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勾当,随时会在途中丧命,所以,不光是你,我们刚进马帮的时候,也都是被老刘这么一路打过来的,但是啊,我们现在仍旧感谢他。”光头笑着拍了拍云深的肩膀,拿过云深手中的碗,“他若肯对你严苛,那就证明在他眼里,你还有得救。”
“……大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开口却发现他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有些尴尬地改口喊了声大哥,然后腼腆又尴尬地笑了笑。
“哈哈,我姓孟,叫孟广,你可以喊我孟大哥。”手胡乱在前襟上抹了两把,拉着云深坐在水泊旁边,“云深啊,我不知道你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决定留下来,加入我们,同我们一起走,那么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一群人,或者在常人眼里看来都是一群亡命之徒,经历过许许多多常人无法承受无法理解的过去,但是我们聚在了一起,我们彼此发誓,无论未来会以何种方式将我们分开,我们天涯若比邻,永远都是好兄弟。”
“哎,光头,你们在干嘛呢,老刘要安排明日事项了,你们赶紧回来。”远处众人都已经聚集在了一起,有人远远地冲他们招了招手。
孟广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后的泥土,应了一声,然后朝他们跑去。
“光头,告诉云深,我们的宗旨?”大家围坐在篝火前,刘德人就是一脸沉默地抽着烟袋,淡淡开口。
“马帮信誉第一,宁可断头,也绝不弃途保命。”很难想象这里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云深知道,他们定然是个个身怀绝技,他也很难想象他们究竟信奉者什么样的信念,马帮行万里啊,遥遥长路艰险犹如拦路虎,到此时,他仍旧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一样,忽然从一个世界跌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从药王谷到马帮,期间不到一天的时间,云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刘德的马帮里。
或者,因为这里有慕容御疆的痕迹,记忆断断续续,他仍旧记不得他与慕容御疆之间他究竟是忘记了什么,他只是,终究无法不去面对现实,他记忆中那个自己最为信任的张瑞他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他让自己忘记了与慕容御疆之间的种种过去,他让她一想到慕容御疆就会心痛难抑。
“云深?你在想什么?!”刘德沉闷的声音响起,吓得云深浑身一颤,慌乱的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态回去,那日的分别,他看着慕容御疆的背景如此清冷,如此孤单,也如此绝望,他说他放他离开,同样也等待他回来。
红颜依旧,只是难赋深情,从他这样固执地出现在在他的生命里,他就已经欠他太多太多。
也许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他碾碎了他的爱,破坏了他的一世英名,他成为了红颜祸水,他让一个一世霸主变成了沉溺男色的魏王。
他想回去,只是并不是此时这个懦弱胆小的孩子,他要好好地记起他,他要记起他全部的爱,他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他要做他一个人的云深。
“云深,你同我睡一起吧。”云深一直一言不发地坐在众人后面,心里想着慕容御疆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刘德看着云深这个痴呆呆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又拿出一床铺盖来铺在自己旁边,拉着云深躺下来,此时天色已晚,众人已经纷纷入睡,云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忽而,身后一双大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76、深夜入梦
清晨云深被破庙外面响亮的操练之声吵醒,朦胧中听见旁边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之声。
孟广皱着眉头走进破庙,“你二人不在外面操练,躲在这里做什么?”
“老孟,你来了,云深还在睡,要不要叫醒他?”鼠尾辫子头老班斜眼瞥了云深一眼,不屑地说,“到底是个没经历过世面的奶娃娃,真不知道老刘带着他做什么。”
“老刘都没讲什么,你那么多嘴做什么?!”虽然他知道老班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嘴巴不饶人,但是依他昨日的观察看来,云深是个极为内向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若是教养好了,那便能成大才,若是不留神的话,这种孩子敏感纤细的情感也会很容易受到伤害。
“我……我已经起来了,我跟你们一起操练……”躲在被子里的云深把下唇咬得发白,手中紧紧攥着破损的衣角,再听不下去了,嚯的一下子直挺挺站在他三人面前,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也强忍了下去。
在三个人错愕的表情下,麻利地收拾好铺盖,跑出破庙,直直对上刘德那双苍鹰一般锐利的双眸,嘬了一口烟,缓缓开口,“因为你迟了半个时辰,所以日后在荒漠之上就要多停留几日。”
“对……对不起……”当所有人责备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云深怔在原地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些原本对他来讲就有些凶神恶煞之人。
“你在害怕?”刘德放下手中的烟枪,大步流星地走到云深面前如同提起一只受惊的猫咪一样将他提起来穿过众人将他甩向一只狼狗,云深惊叫着在落地的瞬间狼狈地向相反的方向爬去,引来众人一阵发笑。
刘德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一把掐着那只狗的脖子将它原地提起来,放在云深的面前,眼见着云深想跑,一把将云深拉回来按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把佩刀,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地将那只狗的脖颈切断,鲜血溅了云深一脸,云深顿时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失声尖叫。
“老刘!过分了吧?!”孟广看着云深的那副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制止。
“孟广我知道云深的年纪个头都和你过世的弟弟差不多,但是若云社真的是你的弟弟,你会这般纵容他这样生活在天下太平的美梦当中吗,连一只狗都怕,现在我杀的是一只狗,将来他说不定会被人当做一只狗一样杀掉。”烟枪被狠狠摔在地上,刘德的怒吼声震得整间庙都为之震颤。
“刘德?!我知道当初是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弟弟……”
“孟广,你到现在都不愿意面对事实,就是因为你当初对你弟弟过分的宠溺和纵容才害得他丧命。”两人的争斗一触即发,这两人动起手来,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住,众人一个个都受了伤,云深并没有料到两人竟这样打了起来,一时间内疚的不得了,不顾上恐惧就朝两人冲了过去。
云深这般举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没有人来得及拦住他,他就这么冲着两人的铁拳冲了过去,看见倒在地上鼻血不止的云深,这两人才停了下来,慌忙跑过去。
“对不起……”睁开眼睛看见浑身挂彩的两人,除了这三个字,云深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话来了,孟广一听见云深说对不起整个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谁都知道,原本孟广是有一个弟弟的,长相极为清秀,从小的梦想就是跟着孟广跑马帮,但是平日在家中都像是个公子哥一样养着,根本谈不上什么硬本事,那个时候孟广还是年少气盛的,磨不过弟弟的苦苦纠缠,答应让他跟着他们跑马,那是便遭到了刘德的强烈劝阻,但是孟广一再保证自己会照顾好弟弟,然而却再一次过丛林的时候,众人察觉周围有狼群出没的痕迹,因此他们决定饶远路,避过狼族栖息地,但是孟广的弟弟却悄悄一个人深夜去探路,当众人察觉的时候早已来不及,他们最终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狼群围攻,为了救他一死众伤,就连孟广当时也受了众伤,然而孟广却仍旧没能救得了他的弟弟,他闭眼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句‘对不起’。
这件事情多少年来都是孟广心头的死结,众人都极为避讳,没成想云深来的第二天便捅破了孟广心底这件深埋的事情。
云深忽然站起身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当中走向那条已经被身首异处的野狗,双手颤巍巍地将它捧在怀里,轻轻放在桑榆树下的一个土坑当中,以薄薄的一层土覆盖在那只野狗的尸体上,鼓起勇气走到刘德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
“刘大叔,虽然从前我的每一天都是在担惊受怕中过来的,每天每一刻都在提防着有人要害死我,但是尽管受到了如此大的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