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慕容御疆浅笑着放开他,坐在桌旁径自倒了杯茶,品了口香茗,狭长而狡黠的双眼微含笑意地看着眼前表情木然的云深。
“我怎么敢生你的气。”不客气地回应,外加上狠狠瞪了那一脸悠然的慕容御疆。
“噗嗤。”慕容御疆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桌前,将脸凑过去,嘴唇轻轻贴着云深小巧的耳垂,一阵阵暧昧地吹气,“原来是生我的气啦。”
“你走开。”云深多过他的亲昵,一手将他颈后的脑袋推了出去。
“我不是让小泉子给你把赔罪的桂花糕给你拿过去了吗,怎么还在生气呢?”看着慕容御疆笑意浅浅的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云深心里一阵有些窝火。
“难道我是妓子吗,你想要的时候就将我唤来,不想要的时候,睡了一觉起来就派人过来将我赶走,给你们腾地方?”
“呵呵,云深,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确实是事出突然,你也知道不足半月之后,塞北皇朝的使臣便来了,朕这些日子确实忙了些。”将闹别扭的云深一把搂进怀里,随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块极为润泽,云团状的玉石,上面钻了一个极小的孔,用一根紫色的丝线穿过,他讲那块玉石递到云深面前,“昨日麓国进宫了一块羊奶玉,我瞧着很想团白云,就想着也许你会你会喜欢,随意命人打了孔穿了线,喜欢吗?”
那块玉呈现出奶白色,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像是漂浮在天空中的云彩,透明的如此灵动,如此好看,云深一眼看过去就喜欢的不得了,接过那块玉迫不及待地挂在脖子上爱不释手地一遍遍抚摸这,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过去,还是硬绷起来,嘴硬地说,“下回就没这么好大发了。”
说完已经喜笑颜开地把玩着那块羊奶玉乐得合不拢嘴了。
“对了,明日便是我当初到琼瑛戏楼的日子了,我能回去看看吗?”云深将那块玉佩小心翼翼放进衣服里,贴着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竟不禁为之一颤。
“不行。”云深的话音刚落,慕容御疆的表情已经僵硬了下来,黑着脸盯着云深。被眼前之人一口回绝的感觉,极为难受,云深有些委屈地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慕容御疆固执的拒绝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他是不会让云深离开他的身边的,绝不。
“我是个大活人,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凭什么你说什么不许我去,我就不能去?”眼眶聚集了些许泪水,内心的委屈还有这些日子心中的不安和憋闷催得云深第一次冲着慕容御疆毫无风度毫无顾忌地冲他大喊,顺手抄起身边的青瓷花瓶,失去理智般的向他砸去。
慕容御疆轻松一躲,那花瓶砸上了旁边的的主子,顿时碎成了许许多多的碎片,没想到的是一块不受控制的碎片竟然划过了慕容御疆的脸庞,自眼角到嘴角一道长长的血痕隐隐渗出浓稠的鲜血,云深吓呆了,手中还拿着瓶口的一个残片,怔怔地站在原地。
“云深,朕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了,你给我呆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泪水如同洪水般涌出眼眶,云深蜷缩这身体抱着胸口的那块云团状的羊奶玉,哭得像个婴孩一般无助。
“你们让我进去啊,我是伺候小公子的穗荣。”忽然听见穗荣和外面侍卫的争吵声,云深起身推开门,却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对不起了,小公子,皇上吩咐了让小公子寸步不离地在乾清宫反省。”站在右侧的侍卫强硬地开口,眼中带着些许鄙夷。
真是墙倒众人推。
“穗荣姐姐。”穗荣拉着云深的双手,没了她为云深梳洗,这个孩子看起来眼窝深陷,如此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折断的蓬草一般枯萎着,眼角还残留着一地泪珠,那双小手如此冰冷,穗荣心疼了。
“给,小公子,这是奴婢给你做的桂花糕,小公子你一定要好好吃饭。”
“行了,行了,你赶紧离开。”还未说完,穗荣便被那两个侍卫推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乾清宫别院的大门。
云深紧紧攥着手中的食盒,目光狠狠刮过眼前趾高气昂的两人,转身走进屋子里。
偌大的房间又剩下了自己一人,当所有的宠溺成为过去,留下的还是这偌大的房间和无边的空虚无助,云深委屈地落下了眼泪,拿起那些桂花糕一块一块往嘴里塞,瘦小的身子忽然一顿,瞳孔顿时放大,一股黑血从鼻腔和口中渗出,云深应声倒地,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一股钻心的痛传入他的身体,侵蚀着他的神经,那些桂花糕堵在喉咙,他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他来回在地上滚动着,打翻了偏殿当中几乎所有的瓷器。
只是仍旧没有人推门进来救他,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云深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挣,眼睛放大到极致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23、腐蚀之毒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张瑞刚刚走进偏殿便看见两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前,手中持着长刀,表情又臭又硬,还未靠近便已经被拦了下来。
“对不起,张太医,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探视小公子。”
“你们两个糊涂东西,那小公子饿了怎么办?”张瑞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就觉得一阵不舒服,要不是有碍于身份,他真恨不得一把毒粉撒过去,让他们尝尝他的厉害,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拦着他。
“张太医不用担心,到时候自然有御膳房的人来给小公子送饭,皇上吩咐过什么都还是给小公子最好的。”
最好的?!真的讽刺偷了,好不容易想从正门去看看他,竟想不到他已经被慕容御疆软禁了起来。
“你们真的不放我进去?”张瑞双手环胸,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最后问了一遍,他并不担心,正门走不了,他就从后窗翻进去,就和平日里一样。
“对不起张太医,您别难为奴才们,皇上的吩咐,奴才们怎么可能不遵从,不然的话,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两人似乎挺害怕张瑞的样子,连根张瑞说话的语气都和方才和穗荣和云深说话的时候的那个态度迥然不同。
“行啦,我不难为你们了,我先回去了,你们记得,小公子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你们尽早来喊我。”张瑞目露精光,眼珠狡黠地一转,背着手走出了别院,刚拐过去,就立马绕过小巷子,再次放过墙头,岂料,被守在后窗的侍卫逮个正着。
“张太医,对不住了,皇上吩咐上奴才们看好小公子,不允许有任何差错。”被忽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张瑞的气息忽而一乱,一个没站稳狼狈地跌在地上,捂着屁股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后窗也有人啊。”张瑞捂着屁股站起身,没好气地说。
“对不起,张太医,请你离开。”张瑞狠狠瞪了两个人一眼,惺惺的再次来到前门,那两名侍卫,看见张瑞从后窗那里饶了过来,一个个憋着笑意,不敢看他。
恰逢此时,穗荣闯了进来,手中提着食篮,“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给小公子送饭吧,小公子吃惯了我做的点心,你们让我进去吧。”
正在几个人挣扎的空当,张瑞眼珠一转,趁几人不留意,窜过去推开门走了进去,那两个侍卫阻拦不及,只得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张太医……”
忽然从屋里传出张瑞的惊叫声,“云深,你怎么了?!”随后就见他抱着浑身黑血的云深冲出房门,侍卫们见此状况都傻了,一个个再也不敢阻拦。
“怎……怎么会……”穗荣愣在原地,看着房间里散落满地的桂花糕,手中的食盒砰地落地,打翻了菜肴。
张瑞抱着云深疯了一般往太医院跑去,云深口鼻中流出的黑血,以及那隐隐的腐烂的恶臭,都提醒着张瑞,此次云深所中之毒很可能是那种极为罕见的腐蚀毒,看着云深左手已经开始渐渐腐烂的那一个小小的创面,里面隐隐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看来这个毒至少已经过了六个时辰,他没想到,他离开了几日,去处理成亲王和云深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此时的他只能尽快抑制住这种毒性的发作,在如此下去,再不足两日,云深所有的毛发都会脱落干净,并且会从指尖开始腐蚀,到那时就算救了下来,恐怕云深也再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风风火火闯进太医院,众位太医诧异地看着张瑞怀中的云深,均为之一惊,云深身上的症状都与,几年以前宫中也有一人所中之毒一模一样,而那人至今还是昏迷着,就连识毒万千的张瑞都没办法能够解得了这种毒性。
张瑞将云深抱进自己研制草药的房间,将云深平放在旁边的床上,给他喂了一枚还魂丹,暂时为他压制住毒性的蔓延。
数年前,张瑞初次见到这种毒的时候,一时间想不到能够解这种毒的方法,只是用了一种禁封的方法,封住了他的各大脉穴,用了另外一种剧毒万蛇毒与原本的毒性相生相克,将他变成活死人,当时他曾有过一种想法,若是冒险将此人制成药人,那样的话,这种剧毒不但会被药人自身吸收,反而会带来意外好的效果。
他回头看了看云深虚弱的身体,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因果轮回般,残酷地令人窒息。
他坐在床边,抚摸着云深苍白的脸颊,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从前他玩过多少女人,又见过多少比云深更加妖娆的男子,但是从未有任何一个人带给他如此强烈的心痛,从他第一次见到他,见到他单纯的微笑和消瘦得不像话的身体,那之后每次他见到这个孩子,他都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加妖娆,却一天比一天消瘦,每次他抱住他那瘦骨嶙峋的身体,握住他冰冷的手,心里都会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他就会管不住自己一样帮助他,为了他甚至他不惜放弃他垂涎已久的世上仅此一株的瑞仙草,为了他背叛了成亲王。
他看着那样弱小的他,他无法下定决心,若是大胆尝试,他害怕自此以后便再也看不到那样活蹦乱跳,说话总是那样肆无忌惮不知收敛的云深,他怕还给他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张瑞忽然一阵,他想起云深背后的龙纹图,若是如此,只要断天玑不灭,龙纹不消失,他倒是可以一试试,说不定他能够撑过来,撑过这一关。张瑞轻轻地亲吻着云深的额头,然后将头靠在云深的胸膛之上,听着那微弱的心跳声。
他从柜子上取来化腐祛瘀膏,无奈地一笑,只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从前在药王谷和师兄一起的时候,师兄不知道垂涎了多久,问他要过多少次都让他拒绝了,他从来舍不得给任何人用,就连成亲王和慕容御疆他都不曾答应将这东西给他们。
拿着化腐祛瘀膏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抬起云深的手,放在掌心里,一点点仔仔细细将化腐祛瘀膏涂在云深指尖腐烂的部分,如同奇迹一般,不消片刻,方才腐烂的的皮肤竟长出了新的肉,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完好如初。
☆、24、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什么?!中毒?”上书房的慕容御疆拍案而起,盯着颤巍巍跪在地上的一地宫女太监,随后来不及问罪,就马不停蹄地往太医院跑去。
“皇……皇上……”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在外面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云深的症状,所有人似乎都看出了端倪,只是没有人敢开口提那个名字。慕容御疆的突然出现,吓了众人一跳,纷纷跪拜。
“人呢?”
“张太医和云深小公子都在张太医的那件草药房里呢。”杜太医颤巍巍地说,张瑞的脾气向来不好,每次已有人靠近他的草药房,他都要和那人起冲突,轻的只是骂一顿,严重的时候便会动起手来,而且毫无顾忌,只是张瑞一直有成亲王这一个强大的靠山,没人敢告他的状。
这也难怪大家提起他那间草药房脸就猛然变色。
“马上带我去。”慕容御疆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扫过众位面面相觑的太医,最后还是杜太医站了出来,“陛下这边请。”
太医院的位置是在整个皇城的东北角,张瑞那间草药房就在后面的那边荒地之上,现在太医院所在位置是经过了一次变迁的,那一次变迁正是因为张瑞的到来,张瑞自幼与慕容御疆一同长大,那是张瑞是景帝最为重视的一位将军唯一的儿子,因此耳边便被挑入骏子府与众位皇子一同读书。
老将军老来得子对于张瑞这个儿子极为宠爱,这也造成了年幼的张瑞脾气非常霸道蛮横,因此常常得罪众位皇子引得要领罚,那个时候慕容御疆总是适时出现,挡在他前面,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是这般成为了朋友,直到一次战争中的粮草问题牵连到了老将军,由于当时的事情极为复杂牵涉的关系极为利害,因此景帝不得不委屈老将军到青州去带兵,那时老将军已经年过六旬,身子非常不好,已到了深秋便咳喘得厉害,张瑞担心地去求景帝,景帝虽感念张瑞小小年纪就如此孝顺,但是还是狠下心来将他赶了出去。
那个时候,慕容御疆拍着胸脯跟张瑞保证他会去向父亲求情,求他放了老将军,景帝为了避免事情牵涉到和张家走的非常近的慕容御疆,因此将他囚禁在福缘殿内,老将军最终还是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启程前往青州,老将军跪地请求景帝将张瑞留在宫中寄养,不希望他跟着自己去青州受苦。
临走前老将军拉着张瑞的手,一遍遍地说着景帝是一位为民着想的好皇帝,让他好好效忠于景帝,只是年幼的张瑞的心里不仅记恨着将他父亲发配边疆的景帝还记恨着那个食言的慕容御疆,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违背那个在心里如同神一般高大的父亲。
景帝三十四年,年仅六岁的张瑞趁着宫中祭奠逃出皇宫,自此的之后的九年,张瑞杳无音讯,直至景第四十三年,慕容御疆即位,张瑞如同鬼魅一般现身京城,经赫拉大将军引荐入太医院,两位就像是时隔九年再度相见,慕容御疆一眼便认出了张瑞,只是他并未公布张瑞的身份,似乎是希望过去的一切都这般过去似的。
然而进入宫中的张瑞却意外收到了众位朝中重臣的拉拢,张瑞却始终对于众位大臣的拉拢不屑一顾,为人浪荡不羁,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这一来二去就变得声名狼藉,于是宫中原本极力想要拉拢他的人便纷纷散去,只剩下了成亲王对于张瑞极为垂青,不明是何原因,最终张瑞一步步走向了成亲王。
“云深?!”走到草药房门前,杜太医便以身子不爽为由先行离开,那扇破旧的门被慕容御疆推开,之间他大跨步直奔云深而去,却被张瑞拦了下来,挡在床前。
“皇上,我说过,若有一日你玩腻了,便将云深给我。”蹲在云深床前的张瑞并未回头,只是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细心地为云深擦去汗水,为他梳理头发,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冷,“你为何……为何要如此折磨他……”
“张瑞,云深究竟中了什么毒,怎么会如此严重。”此刻的慕容御疆也是心急如焚,管不得张瑞的责备,硬生生将他的话打断,问得焦急。
就在此时,云深的指尖再度开始腐烂,张瑞将云深的手拿给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慕容御疆看,如此熟悉的毒,“怎……怎么会……”
“慕容御疆,我张瑞自六岁之后,便再未跟你开口求过什么,这一次,我求求你,让我带走云深吧,好吗?”张瑞从袖间再次拿出化腐祛瘀膏,为云深仔仔细细地涂抹着那已经慢慢腐烂的手指。
“朕……朕不能……”云深这般样子,慕容御疆的心中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