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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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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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低头跪在帐前。
  “朱雀王爷呢?”
  寂静的营帐前平地炸雷。当所有人都回到此处时,唯独只有那一向恣意妄为的朱雀王爷没了踪影,所有人的头更低了,无人敢出声。
  萧玉潼眉头越皱越紧,正欲发作,只听得有口哨由远及近响起,他抬眼,望着悠闲而来的紫袍男子,口气冷淡:“皇弟,你这是做什么来?”
  “自然是围猎了,”萧玉晟裂开嘴笑,扫了一眼帐前的文武百官,“皇兄这又是在做什么,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惹着您了么?”



     ☆、第四十九章 暗杀(1)

  “方才有人意图不轨,皇弟你并没听说么?”萧玉晟的明知故问作为同胞手足的萧玉潼显然是心知肚明的,只微微蹙眉冷声询问。
  “意图不轨什么的确实还没来得及听人说起,不过,皇兄,臣弟在林中寻了只畜生,特地献给您。”
  萧玉晟说着拍了拍手,自有人闻声抬着一个袋子低头走了过来。连翘微微抬起头,那袋子里不知装的是什么,只是看模样似乎并不小只,再看萧玉晟的脸,那种又动了什么戏谑心思的表情实在有些不怀好意。
  麻袋似乎很重,被人放到帐前落地时还发出了一声闷哼,百官纷纷抬头好奇地打量起这个袋子来,连同那些不问政事的嫔妃也都伸长了头。萧玉潼挑眉看了眼自己的胞弟未发一言,身旁的安公公便似领了旨,躬身上前解开了捆绑着的麻袋。
  顶上一松,袋子里的人便像活了一般开始挣扎,不时发出闷哼声,萧玉潼面色一沉,瞧见他脸色的李荥一个箭步走了过去,几下扒拉下袋子,露出里头被人五花大绑的活人来。
  “这是怎么回事?”
  相似的两张脸此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萧玉潼的脸上是山雨欲来的怒意,而萧玉晟依旧笑得满面春色。
  “皇兄,”他说,“方才在林中听见有窸窣的动静,臣弟以为围场中仍有猛兽未被驱逐,便朝着林中*一箭,没曾想,豺狼虎豹没猎着,倒是猎着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故而带来给皇兄过目。”瞥了眼被绑得蜷缩成一团的男子,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胸膛,“皇兄刚才说有人意图不轨,那不轨的可是此人?”
  不轨的目标本不是萧玉潼自己,而且又是隐藏在林中进行的暗杀,又怎么可能辨认得出是不是眼前这个人。
  李荥蹲下身,拔出塞在男子嘴里的东西,问:“说,谁派你来的,又为什么试图在围猎时暗杀裴大人?”
  男子显然在之前已经被朱雀王爷的身边人折磨了一番,眼神略有些涣散,梗着脖子,长着嘴,口水肆虐地沿着唇角流下,半晌才坑坑洼洼地说出一句话来:“与……尔……何……干……”
  他的声音明明不重,甚至连口齿都算不得清楚,可意外的所有人都听进了耳里。
  人群中,连翘望着他,慢慢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他确定不认识,即便真是当年为了萧玉晟和李勋隆的事结下的仇家,如今这张脸在,又会有几人知道裴楚就是楚连翘。
  会是什么人有这颗雄心豹子胆,他倒是真的很想知道。
  “敢在皇家围场意图暗杀朝廷大臣,我想你家主子也是个愚蠢的家伙。”
  自回了营帐处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如蓦地出声,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此刻冰凉尖锐的眼神便能将这人的肉生生从身上挖下一块又一块。
  那人怒目圆睁,瞪着沈如,却又突然大笑:“尔等……不……过是狗皇……帝的鹰爪……没资……格妄加评论……我家主子!”他大笑着,被五花大绑的身子不住颤抖,离他最近的李荥突然大喝,伸手就要捏住他的脸颊,逼迫他张嘴,可这人固执得很,眼角几乎挣裂,一口血喷到李荥身上,“为吾主生……为吾主死……”
  “来人!”安公公尖叫,“快送御医那救治!”
  人被抬走了,望着地上的零星血迹,无人面色好看。萧氏兄弟二人起驾回了行宫,一众大臣也纷纷跟了上去,跪得时间长了连翘有些腿软,半晌才慢慢站起身,苍白的面色看在沈如眼里,有些心疼。
  连翘弱弱地笑了笑,偷偷地对着沈如摆了摆手。天子起驾,伴驾的人力却少了丞相到底有些说不过去。
  “沈大人,”他拖着无力的脚步,经过沈如身边时,忍不住说了句,“走吧,我没事。”想到青竹还在御医那上药,连翘目光一沉,不由握紧了拳头,“不过,我想有些事我是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万事都别冲动。”除了这句,沈如觉得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嘱咐的。
  “自然。”
  五花大绑的男子被太监们抬进医所时,青竹正在同首席御医司徒汤说话,见着那个满脸是血的人不由一愣,忙抬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太监们并不认得青竹,却晓得站在他旁边的老头是出了名的妙手回春,心里想着安公公的嘱咐,对着司徒汤格外恭敬。“司徒先生,这人意图暗杀裴侍郎被王爷逮住,方才想要咬舌自尽,安公公吩咐说请先生务必救活他。”
  司徒汤脾气怪就怪在不喜欢旁人尊称他一声“大人”,无论是宫里宫外,晓得他脾气的都会恭敬地喊一声“先生”。本着医者父母心,司徒汤并未在意被送来的这人是怎样的一个身份背景,指挥着医女将人身上的绳子全部解开,又将里里外外的衣物全部剥掉,只扔了块布挡住裆部。医女的动作很快,像枚水煮蛋似的被剥光了的男子气若游丝地躺在榻上,司徒汤站在榻边,目光凝重,那几个太监早已经回去复命,他示意医女去外头守着,回头看了一眼青竹。
  “臭小子。”
  “汤先生……”
  “你脸上的箭伤便是这人造成的吧。”司徒汤拿捏着男子的右掌,仔细看着虎口处的勒痕,“手中没有厚茧,虎口有伤痕过新,没有哪个愚蠢的主子会派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新手潜入高手如云的围场,只为了暗杀一个死不足惜的侍郎。”
  “公子并不是什么死不足惜的侍郎!”
  司徒汤放下男人的手掌,转而俯身仔细查看他身上的其他伤口:“是么,一个楚连翘没了,又来一个裴楚。”
  “汤先生,”青竹别过头,“还是先救他吧,别让人死了,不好同那位交代。”
  “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的人,真当我能活死人肉白骨么?”
  那人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便是拿上好的千年人参吊着,也不过是拉长了这最后一口。司徒汤歇了手,扯过褥子将男人从头到脸都盖了起来。
  “真的没救了?”青竹问。
  “没得救了。”像是没瞧见青竹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司徒汤继续道,“我劝你别去打那些算盘,论心计,那人既然能坐上那个位子就绝不是什么无知小儿。”



     ☆、第四十九章 暗杀(2)

  因为林中暗杀一事,广宣行宫增加了巡守人员,大臣之间若想说什么私话变得更加困难,虽背地里都有不满,但面上彼此都是笑意满满。“刺客的目标是裴侍郎”一事经由口口相传,已经从当时在场的文武官员传遍了整个行宫,众人纷纷猜测,那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裴侍郎是从哪里惹到了这么胆大妄为的仇家。
  捕杀到的猎物照常要在夜里做成佳肴宴请众人。
  沈如在房里没见着连翘,寻到司徒汤处却只见青竹不见他,一时只好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看看,期望能在无意间找着乱跑的某人。
  离厨房还有些路,沈如已经能够闻到风中刺鼻的血腥味,又往前几步,只见几个宫女太监正无措地看着尚未宰杀的猎物前蹲着的年轻大人,听到动静一看是丞相来了,眼睛一亮,张嘴求助道:“沈大人来得正好,裴大人这样……我们实在不好办……”
  找了半谈没想到竟然在厨房边上找到了连翘,沈如哭笑不得地看着宫女太监们为难的脸,点了点头,几步上前蹲在他身边。
  连翘身前的是一只把自己团成雪球的小兔子,一条腿受了伤,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它的耳朵,最后忍不住捏起后颈的*,把兔子抱进怀里,然后侧过脸看着沈如,问:“我能不能把它抱走?”
  “你想晚上少一只红烧兔子?”沈如挑了挑眉,“腿脚好过了,怎么蹲在这里,小心起来后又腿软。”
  “答应要给冬儿带一只兔子回去,围猎我是再不敢去了,想着从这里挑一只就好。”他摸了摸怀里的兔子,手臂透着毛发和衣裳清晰地感受到小家伙飞快的心跳,眼底柔柔一片,“刀剑无眼,我还想留一条命回京陪陪冬儿。”
  一旁的宫女太监见沈如在这边同裴侍郎说话,纷纷避让开。
  “那个男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沈如伸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小家伙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连翘的抚摸,又突然来了另一个陌生的家伙,一时发抖起来。
  “我想,那个男人其实不是冲着我来的。”
  沈如一愣,皱眉:“不是冲着你来的?那支箭如果不是青竹救了你,不偏不倚射中的正好是你的心脏。”
  “杀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连翘扭头。
  四目相对,沈如瞧见他眼中的毫无畏惧。“杀你一个四品官,确实不如直接刺杀当今天子来的有成就。”
  当时,周围所有人都没发觉有杀人藏在林中准备伺机下杀手,那么如果那人是想杀萧玉潼的,其实完全可以动手,可……他疑惑极了,看着连翘的眼微微有些出神。
  “汤先生说,那射箭之人是个新手。”
  他这么一说,沈如蓦地明了了大半:“那人竟然只是个……抛砖石?”
  “我猜不出那藏匿着的人用了这么一个明显打草惊蛇的招数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如果对象是那位,我倒有点想出一份力了。”
  “连翘,”沈如压低了声音,握住他的手,“你要调查楚家灭门的真相我不拦你,可你别为了这件事试图挑战那位的威严,他到底不是你我……”
  “为了一个女人将楚家上下灭门,倒也确实是挺有威严的。”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却瞬间在沈如心底掀起轩然*。
  “一个……女人?”
  “是。”
  前朝楚家上下几十口人文韬胜过武略,遵循上古礼制,以孔老夫子的“儒”为之一道,位高权重者也不过只是礼部、户部尚书,也曾有太子傅数位,但真正手握虎符的几代人也只出了寥寥几人,多数都是五旬后卸甲归田,绝不接受世袭,是一个连武将都不曾有几人的文官士族。
  灭门的事在民间在暗处传的沸沸扬扬。
  可原来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女人。
  连翘眼中的光亮黯了黯。
  “那个女人……是谁?”
  连翘突然没了言语,低着头,一只手抚摸着兔子,另一只手却在地上写写画画,随着他的动作,沈如的表情从疑惑变作惊愕,而后又缓缓沉寂下来。
  “你确定么?”
  “嗯,我确定。”
  “如果是寻常后宫嫔妃,楚家又怎么会……”
  “即便是寻常的后宫嫔妃,哪怕不太受宠,在某个时刻总是尤其重要的。”
  一时间,二人再没说话,连翘突然皱了皱眉头,伸手揉了揉小腿,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小腿抽筋了……”
  沈如一愣,“扑哧”笑出声来,起身的时候顺手就抓着他的手臂扶他起来。来抓猎物的御厨瞧见他二人的神情动作不由得呆了呆——
  那一贯与人为善却从来笑得浅浅淡淡的沈丞相,此刻正一脸宠溺表情看着手边的瘦弱男子,要是他没记错,这位似乎是裴侍郎,一度在朝廷之中引发各种争论的年轻公子,平日里总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今却和丞相大人意外的亲近,似乎交往已久的样子。
  在朝中当差多年的御厨望着眼前的景象,再看了眼被裴侍郎抱在怀里不松手的雪白兔子,笑着转过身走回厨房。
  晚上的宴会似乎要少一只红烧兔子了。御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兔子不够,那该用什么代替比较好呢?



     ☆、第五十章 郡主(1)

  广宣秋狝,照例当邻国使臣来朝贺时要设宴招待。广宣临近东俞,四年前西京侯萧玉琮伙同东俞贼子在汴凉起兵的事,一如这四年来的风风雨雨,似乎转瞬间就已经被大瀚上上下下所有人给遗忘得干干净净。于是今夜当东俞使臣被人领进行宫时,似乎除了沈如,再无一人脸色微变。
  连翘人不在宴厅。
  那个憨憨的年轻士兵双颊绯红,手捧大把的金莲花,笑得略有些羞涩。他站在宴厅转角,黑眸被烛光映得流光溢彩,连翘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金莲花的好意他可以心领,可这模样似乎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心领可以解决的事。
  “白日里出了那些事我觉得大人你可能没了去采摘金莲花的兴致,所以我就……我就擅自帮你摘了过来,这些够不够,不够我明天轮休的时候再去摘?”
  他兴冲冲地把花塞进连翘怀里,脸上的绯红越来越重,可眼里的眸光却逐渐沉静了下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趁着连翘尚来不及反应飞快地握了握他的手。
  “裴大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连翘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挣开手,好在士兵及时松了手,大吼一声然后转身跑走,只留了连翘一人呆愣愣地抱着金莲花站在原地。
  一声嗤笑突然惊回他的神魂。
  连翘转身,只见十余步之外的地方,一身着细锦蝶雀纹缀珠轻裘的女子正娉婷地站在那处,堆云双环髻,一侧押着一朵葛巾花饰,纤细娇美的身姿,一眼看去便能知晓是大户人家出身,可面孔陌生的很,随驾的嫔妃里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位贵人。
  许是连翘打量的时间长了,那女子微微有些气恼,横了他一眼,怒道:“再看,仔细我弄瞎你的眼!”说罢,转身朝着身后慢慢走来的一行人小跑过去,扑到其中一人怀里,娇嗔地喊,“父亲!大瀚的天子怎么连那种登徒浪子也给官职!”
  被她搂住的男人皱起眉头:“登徒浪子?”他正想询问身旁领路的大瀚护国公,却听见一人轻柔的声音传进耳里。
  连翘抱着花,走得离人稍稍近了些后停住脚步,行了个官面上的礼:“在下工部侍郎裴楚,拜见东俞国亲王。”
  “父亲!他就是登徒浪子!”
  “郡主可能是同裴侍郎有什么误会,”李荥见连翘的脸上隐隐有尴尬的神色,笑着出声解围道,“若说裴侍郎多看了郡主几眼,那定然也是因为郡主的倾国之姿。”
  他贫嘴时的模样让连翘觉得仿佛时光一下子又倒转回了四年前,那时候的李荥因为头顶还有他的父亲李勋隆在,虽有官职却大多恣意挥霍青春年少,莺歌燕舞从不落下,现今更多的时候却有些不苟言笑,身上的血腥味一日重过一日。
  那女子撅起嘴,像是勉强受了李荥的这番赞扬,瞥了一眼连翘,轻声嘟囔了句:“那好吧,既然是因为本郡主长得太漂亮了,那就原谅他一次,下次再死盯着本郡主看,父亲,我非要挖了他的眼不可。”
  如广宣正盛放的金莲花一般娇艳美貌的女子跟着东俞国亲王走进宴厅时,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注目——
  细锦蝶雀纹的轻裘上坠着珍珠,对应着她额间垂着的鲛泪,薄薄的一张樱唇上染着银红色的胭脂,眼睫飞长,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容颜娇俏美丽,呼吸间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夺人眼球。
  热闹的宴厅在那一瞬间悄无声息。
  “这位便是芷妍郡主吧。”
  当东俞国亲王同大瀚天子行完礼,正位上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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