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不是内造的,升了侧福晋自己每年得的内造首饰不多,相比其他人也不过是普通货色,高等级的轮不到自己。高露微忽然又没了兴致。青婀小心地看着她,“主子?”
“我没事,就是有些倦了,你先下去吧。”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好,可一想到自己可能十年、十几年或者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她就惶恐不安。未来太遥远,往后的自己能不能风光依旧?能不能在这府中稳占一席之地?或者十年后的自己还能不能有现在这般娇美的颜色,焕发的生命?
谁也无法给她保证。
她现在能依恃的就是明面上对爷和福晋的“救命之恩”和自己阿玛是皇上的心腹重臣这两点。可所谓的“救命之恩”到底几分虚几分实,她知、王爷和福晋也是知的,她不能凭着这点就自以为是,凭白浪费了这点情份。
可是,她固然深恨害她不得不走到这一地步的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可对着富察。云珠这个嫡福晋她也是有怨的,没有她,自己的日子不会过得这么无望。只要没有她……
按原先的计划与乌喇那拉氏联手,让嫡福晋失宠或者干脆让她消失,自己是不是就能得到爷的宠爱?她不止一次这么想着。可即便有福晋在,爷对自己也没比对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好多少,现在还多了个金氏。再说,嫡福晋失宠或者没了,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多少利益,自己既不能有子也不能成为继福晋,何苦出这个力让同为侧福晋的乌喇那拉氏夺得胜利果实平白压了自己一头?!
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她高露微还没这么蠢。眼前自己都不能忍受乌喇那拉氏比自己更得意了,何况将来让她扶为继福晋或者继后,自己匍匐在她脚下?哼,绝不可能。
自己需要静待时机,而这个时机,至少要堆积到十年后。在这之前,先绝了乌喇那拉氏出头的可能,有机会让福晋失宠的话也可以动手。再一个,自己可以先抱养一个孩子在身边,这样万一自己生不出孩子老了也有个依靠,既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引开别人的注意,更可成为自己孩子的助力,最后还能在爷面前得个慈爱的印象,更容易联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或许还能因为孩子将其生母收为助力,就像在当今潜邸时的贵妃娘娘与裕妃一般。
……
高露微在金风院再一次按下心中浮躁的情绪,筹划着未来的路,乾西二所其他厢院里的女人也在思量着今后的站队问题。
乌喇那拉氏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底子,同样出身满洲著姓大族,父兄亲族在朝中势力虽不如嫡福晋娘家,可也不是还有个承恩公府在吗……再说,新侧福晋那娇艳的容貌说不得会分去爷的几分爱宠,即便眼前色色逊了福晋一头也难保他日会出头,自己是否该与她交好呢?
最好的态度便就没有态度,过自己的日子。
富察。芙灵阿抚着高耸的肚子,淡淡地笑着,只要福晋一日还稳坐在那位子上,自己就不需考虑那么多,有了嫡子又容得下人,这样的福晋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件好事。爷现在还年轻着呢,现在计较其他的还太早……
苏宝柔则在想着熹贵妃与已故孝敬皇后的关系,拥有着可能继承大统的儿子,熹贵妃就甘心雌伏在孝敬皇后之下?而孝敬皇后只怕也是防着熹贵妃的罢,自己虽是嫡母,到底不如生母亲。无子的皇后,有子的贵妃,皇后之下第一人,太有威胁了,怎么可能不防范呢?说不定,还想过永除后患!
看来,自己与这位新进门的侧福晋还是先保持距离的好。反正,自己也不是热络的人,安心养胎,生个阿哥比较重要。想起如今还瘦弱不已的女儿,她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连福晋生的三胞胎都长得玉雪可爱精灵活泼,这个女儿的存在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自己不会养孩子的牌子,天知道,她日日小心,敲打下人,延医喂药……尽心的程度跟侍候祖宗没两样了!每每听她的哭声,她也不是不心疼,只是……一想到高氏那幽冷而讥诮的目光时时盯着自己的肚子她就忍不住担忧。
现在的她对宫规、对祖宗规矩已是无比清楚,做为皇子格格,若非王爷和福晋的允许,她是没资格抚育儿女的。若肚子里的是个阿哥,王爷又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不会养孩子,高氏又仗着爷和福晋给的脸面开口要抱养孩子,她能怎么办?!王爷和福晋很可能会答应的。
可是,当初的刺杀事件,高氏、她、富察氏都彼此清楚,三人不仅不可能友好共处,以后说不得还是不死不休之局。当时是为了争取那一线生存的机会,是为了铲除对手,所以她和富察氏才不约而同地选了怀有身孕、行动不便的高氏去挡那死劫……只没想到最后反成全了她,抢先得封侧福晋,以失去腹中胎儿及今后可能永远不孕为代价。
得到这种结果的高氏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真心想要抚养自己的孩子?她是想报复吧,报复自己和富察氏……
越想头越痛,万嬷嬷虽然是个好的,平日看来对自己也忠心,却还没到性命相托的地步,自己有什么计划也不敢让她去做,谁也不能保证她身后还有没有主子。湘云是个机灵的,却不太稳重,自己只能让她多看着女儿一些,多让她历练……其他新来的小宫女小太监,自己让万嬷嬷和湘云珠摸底,也只得了家世清白、没什么可疑的答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福晋肯定安了钉子进来,高氏、富察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甚至觉得早先被自己查出来可疑后来撵走的那几个眼线是故意的,为的是掩护暗棋。
什么都要自己想,没有可靠的帮手,时时刻刻防着别人算计……自己在这宫中生活得太累了!
可这日子还得往下过,为了自己,为了苏家。
虽然敬茶礼云珠宽厚体贴地改到了第二日,可去乾清宫叩拜皇帝、去承乾宫叩见熹贵妃及见了齐妃、裕妃回来一身疲累的乌喇那拉。妮莽衣却阻止不了别人上门见她。
她想跟弘历相处,毕竟是新婚,他也有三天的婚假,可弘历一回来就让她好好休息自个儿去了外书房,她能说什么?
休息也好,从准备婚礼到昨晚的洞房到今天大半天下来的走路行礼叩拜,她浑身实在已难受得快跟散架一般,可应付完前来问好的邻居高氏,又来了两个孕妇富察氏跟苏氏,这两人跟明面上与自己交好的高氏不同,反而没那么轻易打发,那温柔的话语,亲切的态度,直绕得她不耐烦……一谈还谈到了晚膳。
好吧,匆匆用了点粥,她总可以休息了吧?珂里叶特。果新跟金篱来了。
这两个,一个看着容貌可亲,实则沉默心有成算,一个清丽秀美可以看出将来五官长开后容貌不下于自己,偏偏性子还是伶俐可人的……送走了人后,乌喇那拉。妮莽衣靠躺在榻上,浑身再提不起半丝力气。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她喃喃道,竟不约而同地选了同一个方法来折腾自己,是自己给了她们威胁感?!还是,这是来自于福晋的授意?
“不过是嫉妒主子罢了,主子不必在意。”珊因走过来帮她捏肩捶腿。
她自然看得出来,不过,若都对自己抱有敌意就糟糕了。“明天敬茶礼要穿的衣饰都准备好了么?”
“备好了。”
“嗯,我歇一会儿,等王爷来了叫我。”又困又累,乌喇那拉。妮莽衣很快在珊因不轻不重的揉捏下睡了过去。
“是。”
143、一入宫门深似海(下)
“福晋到。”王进保喊。
乌喇那拉。妮莽衣跟着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眼睛看向帷帘。陪着富察。云珠出来的并不是她的女官素问或灵枢而是爷——她的眼睛又张大了几分,有几分惊喜几分妒忌,新婚这两日,她体味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羞喜甜蜜,虽也有烦恼,不过那也是正常的,以她的容貌家世还有指进来的位份,别说四阿哥的格格妾侍紧张,连福晋也是坐立不安的吧。
今日敬茶礼他会出现,是不是代表了他对自己的重视?!她早打听过,他极少在后宅侍妾的请安礼时出现。
新婚之夜的相见,她抑不住心中狂跳,羞怯的期待与不安充斥着她的整个脑海,直至他出现,世界才重新成了一片空白,遂即涌起无尽的欢喜。
自己真的成了他的侧福晋!
他就那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比两三年前看到的还要尊贵不凡,光风霁月般的清俊温雅里多了几分刚毅,几分形诸于外的威仪,灯下瞅着自己的眼神透着三分疏离,两分惊艳,淡淡地,唇边含着的笑意却天生使人觉着温柔亲和。
夫妻间的亲密是那样地让她羞怯喜欢,尽管有着种种的不适与疼痛,可是彼此交融一体的亲密已足使她每每忆起便心生甜蜜……夏嬷嬷说过,疼痛是正常的,以后会越来越好。
会越来越好吗?能与他夜里并肩而眠,她已觉得足够了,就算白日里她要步步为营面对诸多的算计。
可是现在,她既为她在自己的敬茶礼上出现而甜,又为他与福晋的并肩出现而觉得心头刺痛,微微的,麻麻的,眼睛也有些酸。
弘历一身的月白色皇子吉服,腰垂黄绦碧玉龙佩,手上缠着一串龙眼大的翡翠帝王绿珠琏,天生的贵气,清俊伟昂的相貌,一出现就引得厅中女子顾盼不休;云珠则穿着一袭杏黄云锦串枝莲纹旗装,手上戴了对羊脂白玉镯,耳上戴了对银蝶金线垂丝坠子,满头乌亮顺滑的青丝挽至头顶用一造型简单清雅由白玉与金丝缠制成的钿子固定住,清雅灵秀又矜贵无比。
两人走至地屏榻椅前,弘历先上脚踏,再伸手扶云珠站了上去,相视一笑,并肩坐下,回身看向底下众人。
高露微盈盈起身,缕金百蝶穿花丁香色云缎旗装鲜亮、绮丽、柔美,精致的小两把子头上斜插着一支鎏金嵌珠蝴蝶簪,耳坠明珠,襟口处同样挂着珍珠手串,仪态袅娜,颦笑妩媚。乌喇那拉。妮莽衣随众人起身,中心愀然不乐,这个高氏单指相貌还要略输自己两筹,可这浑身的气韵却实在比自己更讨男人欢心。
无奈,自己出身世家大族,当初孝敬皇后扶持自己本也打着将来自己可以做继后的算盘,再不济也要成为皇贵妃,嬷嬷的诸多教导里端庄高雅是第一要紧,本来已长得香艳,再不端庄娴淑一些哪里入得了宫中长辈的眼?至于讨爷的欢心,大婚初期她只凭着自己的容貌及年轻的体态根本不成问题,闺房之乐自己也学了一些,只放不大开,毕竟有违自己日常行径。
高露微带着众人盈盈行礼:“妾(婢妾)给王爷福晋请安,王爷福晋吉祥。”
“起喀。”两人同声道。
“谢王爷福晋。”乌喇那拉。妮莽衣随着众人退了回去。
“今天是侧福晋乌喇那拉妹妹进门第二天,一会儿行了敬茶礼大大小小地都见个面,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可寻隙生事,若是出事,不管谁对谁错罚了再讲,可明白了?”金氏刚进门那会儿发生的事再出一桩这乾西二所就要成笑柄了。虽说自己严禁乾西二所的奴才嚼舌乱传话,可该知道的云珠不以为瞒得了。
“是。”众人答道。
云珠看向弘历,他轻点了下头。“开始吧。”
采露上前放好垫子,采霞端着茶盘,待乌喇那拉。妮莽衣上前跪下后便走上前道:“请侧福晋敬茶。”
妮莽衣双手端起茶,回身举至头顶,肃色恭敬道:“乌喇那拉。妮莽衣恭敬嫡福晋茶。”
云珠含笑接过茶,浅啜了一口,放下。妮莽衣又呈上自己给云珠的礼,一块绣得极精美的丝帕及一支上百年保存完好的野山参。“针脚细密,花样也好看,看来妹妹针黹女红上的功夫不错。爷您说是吧?”山参什么的,她多的是啊,不过可以送人。
弘历睇了她一眼,帕子再好你也不会用,针黹女红不错正好多个帮手给皇阿玛万寿节赶寿礼……
云珠不管他眼中的揶揄,俏脸微转,含霖立即上前将东西收下,素问也将备好的一对青玉镯子呈了上来,青玉并不罕见,可这一对菠菜绿的镯子色泽温润,通身没半点瑕疵,也是难得珍品。云珠对作意要推的乌喇那拉氏道:“这是见面礼,几个妹妹都是有的,以后要好好侍候爷,与众姐妹和睦相处,给爷开枝散叶。”
“是。”妮莽衣微笑着接过檀木盘子,对高露微等人若有似无的嘲笑目光恍若不觉。难得这么近距离观察富察。云珠,妮莽衣只瞄了一眼便心下暗惊,怎么她的脸上竟无一点脂粉的痕迹?!
且不说高氏擅于妆扮表现自己,天生丽质的也并非只自己一个,近距离更能感受到富察。云珠那温润细致的美。不像春禊会上她那灼人眼球的尊贵,今天的她清淡细长的眉眼,柔美清新,迤逦温润,唇如三月桃花运带粉,肌肤更是白璧无瑕细嫩晶莹,整个人宛如晨露新聚,奇花初胎,更有一股淡淡的兰香环体萦绕,说不尽的清丽绝俗。
她默然地退了下去,重新审视起自己所具有的优势。
对后宅的管束弘历从不多加干涉,他见敬茶礼结束便起身对云珠道:“今天还有些差事,我就先走了。晚膳回来吃。”
乌喇那拉。妮莽衣明眸皓齿,妍姿艳质,他是有些喜欢,今天的参加她的敬茶礼与其说是给她面子不如说是他在观察她对府中众人的态度……与以前在景仁宫时表现出来的娴雅端庄克己复礼没什么不同,对云珠也恭敬,他心中笑了一下,其实能看出什么呢,心思深沉也好,重规矩守礼节也罢,她不傻得拿乔装大就好,一般的阴私手段也难不住云珠。
“好。”云珠走下脚榻,陪着他走到门口道:“有时间去看一下诚亲王吧,听说不大好。”前儿来参加婚礼的诚亲王福晋也够呛,憔悴得不成样了。
弘历点了下头,去了。
爷果然是来给她坐镇的……高露微等人狠瞪了立在一边的乌喇那拉。妮莽衣一眼。
云珠回到座上,让众人相互见了礼,又命人将所有的阿哥格格都抱来,让乌喇那拉。妮莽衣破费了一番。给小阿哥和小格格的见面礼可不好用帕子、荷包之类的顶数,至少也是长命锁或玉佩才拿得出手。
云珠又问了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两人胎孕的情况,两人都说还好,只云珠用神识扫了一下,却发觉她们腹中的胎儿先天胎气有些弱,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高露微自升了侧福晋私底下没少仗着位份对她们两个下手,不过她们本有恩怨在,你害我我害你是正常的,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想在这后宫生存下去就得有自保的手段。
……
乌喇那拉。妮莽衣进乾西二所的第三天,诚亲王爱新觉罗。允祉薨了。府中喜庆的物什都撤了下来,不少宫人都说新进门的侧福晋命硬,郭嬷嬷偶然听到将人斥了一顿,罚了说嘴奴才一月的例银。
尽管如此,这话多少还是传了出去,熹贵妃刚听到儿子又要南下办差正满心不愉,猛又听到诚亲王薨逝的消息,正感慨岁月无情,惶恐自己年华流逝……再听到身边人这么一提,虽不至于完全相信,可心中也有些堵。
古人最是相信福气、命相之类的说法。她当年出生祖母拿着她的八字偷偷找了福隆寺的大师算过,说是极尊贵有福的,如今也应验了,可不是贵不可言么?再说儿媳妇云珠那也是天生凤命,福禄无边,自她嫁给弘历,皇上身体好了,对儿子越来越重视,乾西二所子息也算是旺盛……怎么这个乌喇那拉氏一进门就有宗亲去世?实在晦气。
本来熹贵妃还想着传乌喇那拉氏到承乾宫说说话,让她侍奉侍奉自己的,现在……还是算了吧。
诚亲王是皇帝的兄长,是弘历他们的三伯,按礼,该齐衰服孝一年,不过皇帝是天子,规矩到了他这里却又不同,相比国体,私人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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