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是跟着顾嫔进宫的贴身宫女,擅长药理,顾嫔入口的东西都是她在负责。钱嬷嬷出去了一会儿后便带了她进来。
顾嫔见一身浅绿宫装的琥珀平日圆润可亲的脸蛋带着几分憔悴黯淡,心知她是在为自己难过,眼眶一湿,忙将喉中的硬块咽下,将自己跟钱嬷嬷的猜测对她说了。
“不可能吧,奴婢在医药一途虽比不上太医院的太医们,可一般安胎、补身的药方却是下了力学的,太医给主子开的方子奴婢有留底,并未看出什么不对劲来……”话虽如此说,琥珀还是有些犹疑,“要不,奴婢将方子传回府里,让老爷太太在宫外暗中找高明的大夫问问?”
顾嫔考虑了一下,眼中狠意一闪,“就这么办!”若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场仗她未必输。
琥珀退下后,久久钱嬷嬷才开口道:“其实从另一方面看,这件事对主子也不是全无益处。”
顾嫔精神一振,“嬷嬷何出此言?”
“主子可还记得淳亲王?”那也是个生来带疾的皇子,当今一登基不也是个权威赫赫的亲王?只是没了问鼎帝位的可能而已。“九阿哥虽然身体带疾,可好好养,对主子来说也是个依靠。”
是啊,就算不能争储,异日怎么也少不了一个“王”吧,再加上伊尔根觉罗一族的支持,相信帝王也会忌惮两分的。
“而且,这样一来,皇上对主子的猜忌便能尽去。”
顾嫔眼睛一亮,半晌笑了起来。“嬷嬷说得对。”太对了,从那贵人小产并迁入永和宫,容贵人马佳氏得抚八阿哥晋嫔位之时起,她便感受到了皇上对自己的打压,这么一想,若自己诞下的是个健康的皇子,说不定日子更难过,皇上为了维护宝亲王的绝对地位当初能狠下心废黜了三阿哥弘时,即便不会对刚出生的幼子如何,也绝对会打压自己、不会给自己太高的荣宠……
被一个皇帝防备着的嫔妃和皇子能有什么成长的空间?更别说压在她上头的熹贵妃及羽翼已丰的宝亲王了。
只是帝位……
顾嫔眼神一黯,就这么与自己的儿子擦身而过,实在让她不甘心,她有哪点不如熹贵妃钮祜禄氏的呢?!
194、悠悠流光(上)
九阿哥的洗三礼云珠亲自去了永和宫道喜;孩子除了左手微瑕其他方面都很健康,长相结合了雍正与顾嫔的优点很是清俊可爱,熹贵妃因身体不适派了秦嬷嬷过来给孩子添礼;雍正也给新生儿赐了名,叫爱新觉罗。弘暊,顾嫔在产房内谢了恩,心头的忧虑总算放了下来。
做为一个母亲,儿子身体残缺,她遗憾、失望,却更怕皇上因此不待见儿子,皇家总是比普通人家多了些许忌讳的。
皇九子的洗三礼一过就是中秋,熹贵妃卧床休养;本只负责主持祭月礼的云珠只得将中秋在乾清宫设宴的事务接到身上。
每年元旦、上元、端午、中秋、重阳、冬至、除夕等节,宫中均在乾清宫等处设宴,筵宴九卿六部、满汉大臣、诸藩使节,因雍正素来俭省不喜奢华排场,因而每年大型的节庆和娱乐活动能减便减,不过今年因西藏不稳,不管是对外或是对内这中秋筵宴便很有举行的必要,否则最多也就是个宗室或家宴。
与宴人员、座次排列、食品种类、餐桌餐具、桌张规格、席间音乐、歌舞以及进餐程序、食品来源……事无巨细,云珠都要一一过问,着人安排监管。好在她主持事务向来要求底下人员专人专项,条理分明,宫中的管事嬷嬷和太监也清楚,因此在内务府御膳房及礼部官员的协助下事情也是有条不紊的进行,没费多少心力。
熹贵妃有心搞些小动作想让她表现不至太过出色,压了自己以往的派头,却被秦嬷嬷劝住:“主子,您这可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呢,这些管事不是宫中积年老人有了一定办事经验人脉的就是您执掌宫务这些年提拔起来的,出了事,四福晋是追责到人……不但没损失她什么人手还凭添了她赏罚分明的名声不是?您呀,还是安心将身子养好要紧。”
熹贵妃只得罢了,“若不是我这身子骨越来越差,也轮不到她出这个头,毕竟还年轻呢,单独主办这种大型筵宴还缺些经验。”
往弘历后宅塞人没成功的事儿明面上虽然过去了,但她心中鲠着的那根刺却越发地刺痛着她,提醒着她的不满,这种不满她理所当然地算到了云珠身上,时不时地冒出头来,寻挑她的不是。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与儿子媳妇抱成一团才是目前形势最有利的,毕竟弘历云珠怎么样皇上还看着,可成功解决掉顾嫔与皇九子所带来的威胁又让她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这不是还有主子么,四福晋有什么考虑不到的您再指点两下就完了,谁能抹了主子的荣耀,她可是您的正经儿媳妇呢。再说,四福晋这会儿表现得越好,皇上越满意便越能镇住永和宫那位的心思。”
秦嬷嬷早从太医那里知道熹贵妃有些虚不受补,思虑过多,只能尽量地让她多静养,少些思虑算计,奈何现在的熹贵妃心思不再坚定清明隐忍,做为奴才她因为一反以前为熹贵妃的算计改为劝阻,慢慢地在熹贵妃心中的地位比替她处理阴私的高嬷嬷和管理宫务的桂嬷嬷低了。
若不是打着关心她身体的旗号,若不是她精通药理养生之术,早不被待见了。
熹贵妃瞪了她一眼,无奈道:“算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么,总希望我能多体谅体谅他们年轻人,放手让他们去做……只是,我心头的担忧却没人能体会的,云珠是好,可毕竟年轻,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她越好,越得人心,我就越担心将来弘历镇不住她,历朝历代牝鸡司晨凤踞高位的也不是没有的,我若不趁着她还未成长起来刹刹她的气焰,将来就更惮压不住了。”
秦嬷嬷心头一惊,低头道:“这怎么可能呢,四阿哥的精明强干可是连皇上都称赞的,哪能受制于妇人之手,主子太多虑了。”从四福晋平日的为人处事看,那就是个不恋权,享受生活趣味与弄儿之乐的,怎么主子竟会想到那方面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婆媳相嫉了,秦嬷嬷有些不安地想道,脑中似乎捉到了什么不好的苗头。
“但愿是我多虑吧。”熹贵妃哼笑,将手中的团扇放到一边,头上衔珠凤钗微晃,若不是为了儿子,她何须顾虑这个考虑那个的,早出重手了。
“主子若是不放心就更该养好身体了。”秦嬷嬷见她执意针对云珠也不好再劝阻,免得惹了主子厌弃,做奴才的只有替主子冲锋陷阵,哪里有替主子拿主意的。“只有您身体康健了才能替四阿哥看着不是?”
这话说到熹贵妃心坎上了,她努力了大半生不就是为了享儿子的福吗,现在可还没到顶呢。
“你说得对,我这一年来感觉身子越发地虚了,畏寒怕热,每到下雨骨子里更发酸一般不得劲儿,想来是几次病痛没调理好的缘故……”去年还不怎么在意,觉得随时能调理过来,就是思虑多些也不过多花点时间,可入春以来一阵一阵地身子虚软、精神不济却有些吓着她了。
熹贵妃还不知她中了月根草却被雍正丢着没让太医处理,如果说玉兰果只是转化了她的精力生气那么月根草就是慢慢地腐蚀着她的身体器官。
不好添乱,那就成全一把,以示自己的雍容气度及慈母心怀。
有了熹贵妃支持的态度,云珠中秋节的一干事务理得更顺了。
不过她并不感激熹贵妃,相反,云珠更加认识了这个女人为了利益的反复无常、心机深沉,好在永珎出生后她修为大进,每天无事便将精神力放出来权当煅练地监控着后宫,一时也不惧别人动什么手脚。
至于顾嫔生下左手有瑕的九阿哥,宫中里里外外不少人在暗地里查着,包括了雍正,云珠早就让灵枢约束了自己的人不要妄动,只从别的嫔妃那里拿了顾嫔怀孕期间的安胎方子。因为她对这方面已存了先见之明,一看便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不像其他人,怎么看也觉得那是一张正常的安胎药方。
一般,中药里化瘀行血、行气走窍、利水攻下等药都会对胎儿不利,是孕妇忌用的,但也有一些比如附子、当归、苦杏仁之类,乍看有补血或治宫冷等保胎作用,其实这些东西却容易造成胎儿畸形。
幸好顾嫔平日里身体调理得不错,这些安胎的药用得不多,所以九阿哥只是左手尾指比常人少了一节,显得粗壮些,严重的,整个肢体都可能变形。
是药三分毒,这点认知现代人就比古代人深刻。
中秋筵宴,歌舞升平,满蒙汉美食拼摆,大清日臻强盛,宴上愈发显得君臣相得,酒过三巡,雍正说了一番如此佳节良辰美景,天下亲人无不团圆,可恨有些逆贼不思太平,为一己之私作乱犯上,破坏大清的安定团结……驻京蒙古各部亲王郡王台吉及诸藩使节纷纷表达了自己部族的思安的心愿,支持朝廷平叛等等。
雍正达到了目的,不吝宴上美食及贡品、内造珍宝,赏赐了一些下去,宴后还给六阿哥福惠指了个格格。
格格隆氏,六品管领赫保之女,相貌秀美,性情沉静,与觉尔察。布耶楚克截然相反。福惠身体不算强健,红粉蚀骨,想必雍正以后也不会给他指太多的女人,这次婚前所指的格格无论是从家世还是相貌性情各方面都替他考虑到了。
这些,也是云珠在御花园主持祭月礼完毕回了乾西二所才听灵枢说的。
九月初八,傅恒与觉尔察。齐布琛大婚。
云珠和弘历两人向雍正请旨,带着三胞胎出宫至子爵府贺喜。婚礼办得喜庆又盛大,不少朝中大臣和王公勋贵都知道傅恒是当今留给宝亲王的肱骨之臣,平时不好结交,这大婚庆大喜却是难得的示好机会,纷纷上门恭贺。
李荣保带着几个儿子应酬宾,瓜尔佳氏也领着几个媳妇招待女,见云珠和弘历来了连忙亲自招待,将女儿和三胞胎引进内院。
“额娘,累了吧?”让三胞胎去找表哥表弟们玩,云珠笑盈盈地扶着瓜尔佳氏坐到榻上。“来贺喜的人可真够多的,我看有些人送的礼过于贵重了些。”
“再累心里也高兴,额娘这是完成了最后一件大事了。”瓜尔佳氏眼眶微湿地拍了拍她的手,“至于那些人,我跟你阿玛早有打算,宴后会以价值相当的红包喜礼回赠,实在不行的将来找机会回礼。”
所谓礼尚往来,大户人家往来贺礼一般都有登记造册。
作者有话要说:呜,终于要结束乾西二所的生活了。。。。。
195、悠悠流光(下)
傅恒大婚后雍正下旨将他自侍卫擢至户部任侍郎;从二品,品级不升不降,却因是调到六部中的户部;管着全国的钱粮,再加大清正秣马厉兵,却是摆明了皇帝要磨砺重用。
不少大臣看着富察家的眼光更炽热了。
一旦西北再次爆发战争,户部绝对是最能历练一个人组织办事能力的地方,雍正这一手透出了一个信息,宝亲王上位不远了!不然做为一个皇帝是不可能在儿子领着亲王爵总理朝政的当儿还帮他将心腹安□六部。
十月,宁郡王弘晈领定边大将军印前往乌里雅苏台,乌喇那拉。德禄以正三品参将身份协同前往。
身边的左膀右臂都被派了出去,弘历坐镇京师心中有数;十一月,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迫其兄珠尔默特策布登至死,逐其子,遣使通沙俄,起兵反叛。
珠尔默特那木札勒为防大清驻藏大军得讯,命人绝塘汛,一方面掩盖叛迹,一方面杜绝四川总督策楞、陕甘总督岳钟琪接到军书起兵支援驻藏清兵,可惜,傅清与班第早有防备,不仅反应迅速,更早早想好了通达军书之法。
傅清领的驻藏八旗大军,弘晈领的蒙军,岳钟琪与策楞领的绿营军,三路大军以包抄方式先后扑进西藏,沙俄那边还来不及反应珠尔默特那木札勒便已支持不住地被灭了。其中,弘晈隐藏在蒙军里的那支携带着火器的骁骑军彪悍的表现着实让岳钟琪、策楞与傅清几人眼热了一把。打听到这种名为“燧火枪”的热武器新开发不久,量还不多,如今连皇帝身边的近卫军都还未普及,几人这才放下了心思。
都是征战沙场的惯将,这种武器一出来,几人立即想到了以后的战争形式只怕要大大地改写,趁着底下人收尾战场的工夫慢慢地思索起来。
因着战事,雍正驳了礼部奏请的万寿节举办筵宴一事,不过万寿节的前一日弘历的格格珂里叶特氏给他添了个孙子,使得他的欢喜之意不减,若非顾虑到他疼爱的嫡孙永琏和永珎他差点就给这个被传带着上天赐予的祥瑞来给他贺寿的孙子命名了。
皇帝虽然没有赐名,不过赏赐却比永璜永璋他们当年多了一层,弘历见这个儿子宽了皇父心怀,洗三礼便不由重了两分,让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两人眼红万分,更让永和宫的顾嫔愤恨不已。
“我的弘暊可是堂堂的皇子呢,比他一个庶出的皇孙不知贵重多少倍,洗三礼和满月礼却只能简办……”都是钮祜禄氏那个贱人!顾嫔的脸有些扭曲,不仅儿子不被皇上重视,连自己生下儿子也没有晋升位份,与怀着孩子时种种美好想象的巨大落差让她心中愈发地抑郁不平。
“可惜我们抓不到承乾宫那位的把柄。”琥珀端来了养身汤,心中还是放不下自己前头的猜疑,只是伊尔根觉罗府传来的消息却是太医开的安胎方子没有问题。她没有说出的是,去年太太生病去世,这个月老太爷顾俨因病去世,照理,老爷需从直隶河道总督位上丁忧回旗,这样内无主妇持理中馈,外减朝中势力,也不知老爷查的详不详细,有无错漏。
钱嬷嬷看了琥珀一眼,低声道:“以奴才之见,主子还是暂时避开承乾宫的风头为好,为今老太爷一去老爷不得不上本丁忧,伊尔根觉罗一族在朝堂的势力虽大,却不会像老爷老太爷一般为主子谋划,关键时刻难以倚靠。”
顾嫔闻言心中一凛,想起乾西二所空顶着个侧福晋名份跟个影子似的乌喇那拉氏,可不就是被她的族人抛弃了的,虽然也是乌喇那拉氏做了有损族人利益的蠢事在前。
“嬷嬷说得对。”认清形势,努力压下心中的不甘、怨恨,半晌她才缓缓吐出这一句,
琥珀也是个聪明的,想了想钱嬷嬷的话,不得不承认,就算查出了什么,以主子如今所处的情势,也只有退避一途,真的不依不饶的话只会自己吃亏。
乾西二所,正院。
连素问都对大出风头的珂里叶特氏有微言:“主子,您对珂里叶特格格也太好了,我看她可不是个省心的。”不仅赶在万寿节前生下健康的阿哥,洗三礼的规格都快赶得上小主子了。
今天跟着云珠在大厅应酬了一天的明心也接口道:“瞧她那春风得意的劲头,不小心别人还以为她是个侧福晋呢。”
“难道你们认为珂里叶特氏真的天生是个木讷的?”云珠笑了笑,珂里叶特氏今天的表现确实有违她以往塑造出来的形象,就是在屋子里不出来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温和爽利,颇得一些宗妇认同。
司绮细心地伺候着云珠卸下钗环衣物,说道:“奴婢只知道主子选秀时与她同住一屋,想必那时就对珂里叶特格格有所了解。”
素问与灵枢最清楚云珠身边的事,自然也知道当年庄亲王府“金英会”上发生的事,听司绮这么说笑了笑,也没接话,只对云珠这么优待珂里叶特。果新感到有些不解,难道真是因为皇上和熹贵妃看重才跟着给了她厚赏?!
“是啊,这么多年了,倒是让她忍出了一番局面,有了夭折的永珹永和健康的永琪,就算她本身不受宠却也稳固了地位。”可比恶了弘历的乌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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