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加……再这么手脚难以动弹地缩在流湘院,自己早晚会沉寂成一个普通的侧福晋,孝敬皇后留给自己的那点子光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黯淡。想到这里,她有些急躁地对珊因道:“这两天有什么消息?承恩公府还没有消息来报吗?”
珊因忙道:“主子也是知道的,福晋出门身边哪里没人侍候的,除了身边的女官,至少还有一个嬷嬷跟太监的,那人根本接近不了,也寻不到什么机会。”
“那就出宫,在宫里能做什么,只有在宫外才能制造意外,才能有借口中接近她!你将消息传回去,就说,现在他弟弟正得王爷重用,他若不积极些,将来袭不了爵也怪不得别人。”
“是。”
“主子。”珊言匆匆进来。
“什么事?”
珊言低声道:“绿瑛被郭嬷嬷抓起来了,说是福晋今日原本在祭灶礼上要穿的朝服出了错,是她最后一个负责的……”
“那又为何会被发现?”乌喇那拉。妮莽衣一脸的恼色,“有没有说人要怎么处置?”
第一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福晋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个个细心周到,会被发现朝服有问题是正常的。不过绿瑛是乌喇那拉家早年送进宫的旗下包衣之一,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时不时将正院的消息传给主子,她们很多事情才能从容安排应付,她出事倒没什么,就怕受不住刑罚将主子或乌喇那拉家牵扯出来。想到这里,珊言也有些担忧,“只是被看管了起来,要是接近的话反倒打草惊蛇。”
“也是,就快新年了,这当会儿乾西二所可不能出人命。”乌喇那拉。妮莽衣心头一定,唇角冷冷勾起,对珊因道:“想办法跟绿瑛说,乌喇那拉家会好好照顾她的母亲和弟弟的。”
珊因珊言心头一寒,“是。”只有死人才能保证密秘不被泄露。
……
腊月十九放了爆竹之后隔天皇帝便布告天下举行了封印仪式。封印之后,京中各部院衙门掌印官员、同僚及勋爵亲贵们开始走动起来,欢聚畅饮,以酬谢一岁辛劳。宫中各殿也一派喜庆轻松氛围。
二十四日上了天灯、万寿灯之后,内管领事务处便将掸尘扫除的时日通知到各宫殿殿监,云珠将这事交予常总管及郭嬷嬷负责。一天的时间,整个乾西二所就焕然一新,开始张贴新符和皇帝所赐福字。
过年,是理藩院最热闹的时候,邻邦外藩王公使者纷纷来朝。雍正四年嫁给了科尔沁孝惠章皇后母家从孙观音保的和硕淑慎公主也跟着额驸一起回了京,雍正授了观音保理藩院额外侍郎之职并赐住公主府。
虽早得了消息知道可以在京中住上几年,可现在确定了,淑慎公主不由得喜极而泣。
“公主,奴才听说端柔公主跟和惠公主在京中也有公主府呢,想必皇上是早就准备让几位公主时不时地回来住上一年半载的……”奶嬷嬷容氏在旁边说道。
“是啊。”淑慎公主拿出帕子拭了下泪,“皇阿玛,对我们几个是很好的。”她在蒙古也接到了理亲王弘皙的信件,对他所说的事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再者,大清开国至今抚嫁科尔沁的公主有多少个?科尔沁的势力错综复杂,哪由得了她把持?弘皙太过想当然了。即便她能出力,可大清如今兵精粮足将才倍出,蒙古各部哪个不是对大清俯首帖耳不敢生有异心的?她不能绝了娘家又自绝夫家,谁都不是傻子。可叹她一个公主都能知道的事,为何弘皙就看不明白?!
“嬷嬷准备一下,我明日便进宫拜见贵妃娘娘,也去看看四福晋。”对于端柔口中称赞不已的弟媳,她也很好奇。
“是。”
淑慎公主选的二十六这一天刚好是宫中各殿扫除完毕、旧符换新后的一天,熹贵妃年底事务繁忙,进宫拜见的宗室福晋、诰命夫人络绎不绝,两人昔日也没培养出什么母女感情,礼数到了也就够了。而对于淑慎公主拜访乾西二所之事,熹贵妃这当会儿也没什么反应,说不喜三位公主与云珠走得近凭添她的人气助力吧,这也是对儿子有益的事,总好过她们去亲近五福晋。
知道淑慎公主进京的消息,云珠想过她们会见面,却没想到她竟在到京的第二天就进宫拜访,忙道:“快请公主进来。”自己也起身去迎。
淑慎公主一身宝蓝色云锦旗装,外面罩着件银底绣青花滚白狐毛边的坎肩,小两把子头上戴着个小扁方,斜插了几支攒珠花簪,饱满的瓜子脸,柳眉星目,琼鼻朱唇,皮肤不似京中贵女般白皙,却也是甜美健康的蜜色,娇美中有着稳重、大方、与草原女子所特有的爽朗气质,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云珠见过公主。”云珠率先给她行礼,淑慎公主忙避过,回了一礼,笑道:“可不敢当。我在科尔沁听端柔讲过你,回了京便巴巴上门拜访,也没提前招呼,别见怪。”心中却想,端柔只讲了她如何温润如玉清雅如兰,自己心中也没少描绘她的出色,却不及这么当面一瞧,这容貌这气质真是天底难寻,自己在皇家看了多少美人,单这气质就没一个比得上。
难怪她这么想,今天云珠穿了件如意襟式鹅黄色散花云锦旗装,因天冷便在肩上披了件荷摆白貂毛皮披肩,一头水溜光滑的青丝也用白貂毛皮及黄水晶雕攒珠子做成的钿子盘住了,眉间用金粉画了朵白兰花,更衬得她肌肤细腻柔嫩,温润更胜脂玉。耳上吊着金珠耳坠,灿亮华美,使得她这一身清雅的装扮凭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然而,真正让淑慎公主觉得眼前一亮的是她浑身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清灵、高雅、矜贵,没有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傲慢,也没有写在眼底的虚伪亲切,她就在那里,淡然、自在、温和,比在大草原上生活的女人还透着股说不出的随意。
淑慎自觉自己乃爱新觉罗家的嫡脉,尽管坐在皇位上的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心底仍存有一种自己生而高贵的心态,她是大清的公主,如果她没有完美到让人瞻仰的容貌,那她也要有胜人一筹的气度……她一直这么勉励自己的,可直到了这一刻,才真真发现,原来真有“生而高贵”的人存在,这种高贵不是来自于身份地位,不是来自于珠光宝气的装扮,不是来自于学识的高人一等,而是来自于灵魂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都是自家人,我也早想见你,如今见了面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见怪。”云珠引她到大厅坐下,待人上了茶点后,才道:“公主在京中可安置好了?”
“不介意的话叫姐姐吧,听说这几年宫中又多了不少公主。京中的府邸什么的皇阿玛都备好了,不必我操什么心。”淑慎笑道:“这次我受了端柔和惠两位妹妹所托可给你带了不少特产,有牛肉干和奶制品,还有不少皮子……”
“那可多谢姐姐了。”云珠也不气,她也没少往蒙古送东西给几位公主。“三月份的时候听说端柔跟和惠怀了孕,不知生了没有?”
“当然,端柔在在十二月十二日清晨生了个儿子,叫巴图;和惠晚了三天,生了个女儿,叫高云。”
“那我给她们备的东西可都派上用场了。”云珠笑道,当初不知她们怀的是男是女,便做两手准备,小衣服小被子都做了。
“听说你生了三胞胎,我倒想看看长得如何可爱。”淑慎笑道,她只生了个女儿,额驸观音保有个妾生了个儿子,她便一并抱到身边养着,也不打算再生孩子。
“如果你想看他们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那可要失望了。”云珠说道,对身边的含霖道:“你亲自去一趟,让嬷嬷们将孩子过来。”
三胞胎抱过来后,淑慎一点都不觉得失望,三个孩子穿着棉袄戴着毛皮帽子,白白嫩嫩的,和敬可爱,永琏清俊,和徵灵秀,看着就招人喜欢,忙将自己备好的玩具礼物拿了出来,逗他们开心。
和敬是条金丝缠柄毛皮搓成的小鞭,永琏是柄嵌着宝石玲珰的玉质小弯刀,和徵是条银丝缠柄毛皮搓成的小鞭,三个小家伙跟他们额娘一样不气,接过礼物便“啊呵啊呵”地挥舞起来……云珠心里大汗,千万别给养成彪悍的女王性子呀。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淑慎公主便告辞,云珠知道她刚回京定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便也不留她吃饭,只约定了有时间再聚。
149、百舸争流(二)
乌喇那拉氏才找人跟绿瑛接触云珠就抢先一步将人撵出了乾西二所,乾西二所是什么地方,多少宫女太监想着进去的地儿,四福晋出了名的宽厚仁慈,不是犯了大错儿谁会被撵出来?!
一般被撵出不用的奴才下场都不会很好,连到偏冷宫殿做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遣去做那最累最脏的劳役……绿瑛一开始想着,福晋既放了自己,自己又没出卖主子,主子应该会救自己一救吧?
“小蹄子!贱人!竟敢给主子下绊子,谁教你的规矩?!”这是赶着巴结四阿哥四福晋的管事太监、嬷嬷,治起这些犯事的奴才手段是一出一出地来,十天半个月都不换花样。
“好好教训教训她!做死的贱人,自己找死也别连累咱们……”这是内务府专门培训小选进宫的姑姑,折腾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瞧这纤长白嫩的手,多漂亮啊,不是绣活顶好么,主子看重你你不感激涕零,还用它来陷害主子,要它何用?还不如不要。”
“啊——”绿瑛一阵惨叫,十指被长针扎得直抖。捱过了一日又一日地责罚,她已没了寻死的勇气,心中的恨意却越积越深重,她为了主子抛弃了一切,她的主子待她却像一块脏了的抹布,用过就丢。
“可怜啊,好好的被折磨成这副样子,也不知活不活得下去……”
“嘘,别说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做的那些背主的事,上头撵人的时候也没说把她怎么着,会被整得这么惨肯定是另有人不想她活。”
“你是说?”
“嘿,这样的事多了去!这个丫头也是个傻的,生了副忠肠却投错了主子。”
……
是啊,以乌喇那拉家在宫中的势力,想保她性命不过一句话的事,她也不是要求多高,随意哪个冷宫偏殿待着也行,也不用主子出头,为什么,为什么,不管她?!她什么也没说呀……看似昏迷过去的绿瑛嘴角浮着丝惨然的笑。
自己为了乌喇那拉家,冒着生命危险在福晋特意拿到针线房保养的朝服上做手脚,只为了压福晋的风光让主子有出头的机会,可换来的是什么?呵呵,她倒是不怕死,她只是越来越不敢相信乌喇那拉家会如当初应允的那般好好待她的母亲和弟弟……
腊月二十八,诚正子爵府传来了好消息,云珠五嫂戴佳氏生下了长子富察。明彦,这洗三礼正好赶上大年除夕全家团圆的日子,整个府邸当天热闹非凡,郭嬷嬷代表云珠亲去了一趟,回来后道:“太太可享着福呢,事情都是几位奶奶在理着,身边又有两位姐儿陪着,也不闷,奴才还见着了七奶奶,气色也还好,肚子尖尖的,保不准过几日又给主子添个侄儿……二爷也从西藏回了京,人黑了也瘦了不过精神倒好,老爷一直在房,奴才只去叩了个头,回了几句话。”说着又将李荣保说的话与云珠学了一遍。
云珠点了点头,雍正弘历父子这两年一直在整顿水师,如今新研发的火器也装备上了,怎么可能没点子动静?二哥这三年镇抚西藏有功,却调回了京任兵部侍郎,只怕是过了年,自己的六哥七哥便要出京往几大水师营上任去了。
且不说雍正是个奋斗不息历史上难得一见的勤勉帝王,就是没有,他也要为弘历的顺利上位给予他表现建功的机会,如今大清水师再度雄起,康熙朝时能收回台湾,没道理现在收不回澳门。
收回澳门的这个计划在雍正心中酝酿已久,过了年初五,云珠的预感再次实现,傅玉跟傅新领着谕旨一路南下到达福建水师营地。
不少世家大族仿佛嗅到了什么,暗自在房那么一盘算,这才发现这几年皇上不动声色往新建的几大水师送了不少好苗子,连宗室子弟也有,再一暗合年前四阿哥五阿哥南下巡视水师训练……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猜测。
水师,当前能建功的地方除了澳门还有哪里?皇上这是想将澳门从葡萄牙人手里收回来了。单说大清背后还有广茅的国土资源,八旗精锐,出动大清水师不过是皇上想要看看这几年的训练成果,拿葡萄牙水军当磨刀石呢,这是赢定了的战役,这是建立功勋的好机会!
有眼光有魄力的扒拉了一下自己族中的人才,能使劲的使尽办法将他们送进了各大水师营地,文官的也想办法调到了福建、广东、浙江等靠近沿海港口的县城。
“福晋,王爷来信了!”常总管呈上收到信件并两个箱子。
素问上前接过转交给云珠,云珠一看,除了弘历的来信还有傅恒的,两口箱子也有不少是傅恒给她和三胞胎捎带的物件。
“这段时间常总管辛苦了,王爷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乾西二所还劳你多费些神,人员的出入往来把严一些。”
“是。”常青自是明白云珠的意思,乾西二所虽然自成一府,可也脱不出皇宫的范围,规矩自是要更严一些,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习惯了这位四福晋的行事,御下宽和,要求每个下人职责分明,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只要不多嘴多舌不乱走到自己不该去的地儿,便不会多管,而每逢四阿哥出宫办差的时日,乾西二所的门禁便会更严上几分。
“嗯,你们退下吧。”
“嗻。”
云珠打开两口箱子,里面都是些散碎的宝石以及精致的牙雕、珍稀木雕和玉雕,它们或是山水人物或是透着西洋风味的船舰、马车模型,更有不少香料,这些都是在广州、澳门等通商口岸极易得到的东西,不过能送进乾西二所的自都是难得的上品,次一些的都运到卖西洋货品的店里去了。“这些宝石收起来,做首饰或打摆件的时候用得着,这些摆件造好册子收进库里。”
“是。”灵枢叫人将东西收了下去。
“主子,这些头面首饰呢?”素问指着另装在一个檀木盒里的首饰问。云珠打开一看果然跟信里说的,有两套头面首饰,一套是紫水晶,共有雕花簪子、耳坠、珠琏、手镯;一套是各色水晶镶成的钿子及两串手琏,璀璨荣华。还有一只嵌八宝乌木镯子,一支黄杨木雕梅花簪子。
前两样倒也罢了,东西不难寻,更精致的款式也能做出来,后两样就比较难得了,木料珍贵,雕工也是极上乘的,只不太适合云珠自己用。
弘历的来信有讲到,这是广州一位极喜欢水晶的商人特意命人做了当成稀罕物放在珠宝店里的,刚好被他们几个看到,觉得比一般的宝石更通透水亮很适合云珠,便花了重金买下送回京城。手镯跟簪子也是恰巧得的东西。云珠弯了弯唇,后两样一般的商家绝不可能有,是底下的官员孝敬的吧,像他们这些出京巡察的皇子、钦差,有所收官员的东西不是收受贿赂而是安他们的心。“两套水晶头面放我妆奁盒里,镯子跟簪子另外装起来,留作后用。”
“是。”素问亲自将檀木盒子捧进里屋。
除了以上的珍宝、摆件、首饰,还有三棵云珠感兴趣的珍稀树苗,分别是沉香木、金丝楠和黄杨。沉香木和金丝楠珍贵是珍贵,要得到它们对云珠这样的家世来讲并不难,只有黄杨木苗,实在太难得。
如果说鸟中之王是凤凰,那么木中之王便是黄杨了。黄杨木为灌木,不生长在土壤里,而是长在千米高山云雾笼罩的岩壁上,以岩缝中的滴水和雨露为养份,在没有任何污染的环境下生长,可以说是吸收了天地之精华,它的生长也极为缓慢,有千年长一寸之说,极其珍贵。一般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