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让董贤对自己的态度改变如此巨大?!
那董贤是个死心眼的人,并不是因为见过谨傲就会改变他的想法的!并不可能这么容易想通的,即使是自己,就算是喜欢的人一再的伤害,他也不可能说不爱就不爱的!更何况是董贤这样的人!若是董贤会变心,那才真的叫做不寻常,那人真真正正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人啊,若谨傲没有对董贤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仅像现在这样没有造成任何恐怖结果的背叛,那董贤就算是被背叛再多次他恐怕也会选择原谅!
当秋夜晚风吹起的时候独孤凤瑟缩了身体,用薄毯将自己裹得结实,可还是冷,懒得起来,只觉得董贤怀中温热:“贤儿,冷……”独孤凤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说话,更像是做梦。
董贤笑笑,也没有将这人叫起,双臂环着独孤凤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动作是大了点,但独孤风依旧是无赖的靠在董贤这里,也没有起身回房的意思。
“贤儿,脚也冷……”
呵,董贤心想,这人几时变得如此孩子气,难道都不懂的照顾自己的么,竟像个娃儿一般在他怀中赖着。虽是这么想,董贤还是将那人的鞋袜脱下,将手盖在独孤凤的脚背上。
独孤凤醒来的时候,脚底是踩着董贤的大腿的,董贤抱着自己在庭院中过了一夜,手还是覆住了自己的整个脚背。欣喜的抬头看了看董贤的脸色,想偷吻他一记!
糟糕!这人紧闭双眼,竟双唇已经泛起淡紫色,双颊通红,独孤凤这才注意到靠着自己的董贤体温异常,身上未穿上白日的披风,就这样任凭他独孤凤胡闹了一夜!
董贤董贤!你是故意要我内疚么,故意让我知道我与你一起,必会让你受苦的!你这哪是“总算知道”,你只是在嘲笑我平日口中的喜欢二字是有多么的肤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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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枝一大早被独孤凤叫去时就知道董贤定是出事了。
昨晚三更时分,一枝曾出来看过独孤凤与董贤一回,发现董贤还醒着,但脸色却白的很。
“董大人,将太子唤醒吧,您的身体可吃不消这沁入骨肉的夜风啊!太子再金贵也不能这么由着他!”语毕,便想伸手推醒独孤凤。
“慢。”董贤出声阻止,声音略微沙哑,但也算是好听:“你即是独孤凤的兄弟也一定能知道独孤凤如今已是山穷水尽了。云江战事将起,独孤凤每夜都是几时睡的,又睡了多久恐怕一枝总管比董某知晓多了。现在他好不容易睡得深,岂能扰了他的美梦?还是等他自己醒吧。”
一枝当时虽觉不妥但还是答应了董贤,独孤凤还真是好几个夜晚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白日要装的一个没事人一般应付那些文臣,晚上还有一群武将等着他商议大事。若不是云江重文臣,而那些文臣又总想着割地赔款嫁公主的方法保一时的安乐,独孤凤也不必如此操劳。现下独孤凤能在董贤怀中睡得安稳,倒也不坏。“董大人,那一枝先退下了。”
董贤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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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独孤凤的门外就听见自家太子充满怒意的斥责声:“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伺候个病人都伺候不来么,他都喘成这样了能经得起这样大的动作么!都是废物!”那声音只是停歇了片刻,便又懊恼道:“罢了,置气于你们又有何用。端几盆热水来伺候着,其余人都给我下去。”
“一枝,你来了!”独孤凤此刻的语气又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快去宫中把太医给我传来!就说……就说,太子突发恶疾!对对,就这么说,快去快去!等等一枝,还有这块令牌给你,这样就好畅通无阻了,快去快回!”独孤凤将腰间的牌子拔下交给一枝,手指竟然急的都有些发颤!一枝握着令牌,上面还是微湿的!
一枝从没看见独孤凤除了微笑和冷傲以外的表情,可是这次,独孤凤责骂了下人;独孤凤慌乱无措;独孤凤甚至发了手汗!!
而这一切居然是为了敌国的一个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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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帐子,方思方太医正为“太子”把脉。
方思皱了眉,转头朝一旁等候的一枝问道:“一枝大人,可否让在下撩开殿下的帘子?殿下似乎受了寒,正在发热。鄙人想要确诊一下。”
“不,不用确诊了,殿下确实昨日喝多了酒,夜里醉的迷糊,今日早晨一枝来伺候之时殿下的被子就在地上。如今既已受了冷,现在就别再让殿下吹风了吧。”
“是。”方思躬了躬身,便开了药方。可随后又说道:“这药还是让太医院送来吧。”
一枝想到如此更为方便,便点头同意:“望方太医尽快,太子殿下的身体可是耽误不得的!”而后令人将方思送回了宫中。
与董贤一同窝在床上的还有独孤凤,一枝自然是知晓的,这才没同意方思更进一步的确诊,而且太医本就是只能为王室中人医治,这董贤已不是王室中人也就罢了,但他还不是云江人,要是方思知道自己医治之人是金盛的宰相,一定是顿足捶胸的!
“人送走了?”帐内的独孤凤抱着董贤,听着开门声和脚步声就知道是一枝回来了。
“嗯,送走了。”一枝走近床帐,将先前放下的帐子撩了起来。
只见董贤一脸痛苦的神色,眉头不知是打了几个结,都快夹死苍蝇了。浓重的粗喘声让人听得心疼:“凤,快出来,董大人透不过气了,你别闷坏了董大人。”一枝忙用打湿的帕子擦着董贤发烫的手心,还一边催促独孤凤离开床。
等太医那头的药才送来后,一枝也命人快些去煮,生怕董贤病情加重。“凤,这太医出宫诊治可不是小事,你母后必会问起,到时作何打算?诶,你怎会想起让太医来呢,这后面的烂摊子可是一大堆!”若是独孤凤没有着急的没有章法是不会做出这些不加考虑的事情的!皇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是方思说是太子热感也就罢了,万一这人老实的将查病过程一五一十说了个遍皇后必是要亲自带着太医来弄个明白的!那时真的叫做如何是好了!
“一枝,不用担心,太医的事不难解决。倒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文臣才是让人头痛的。”独孤凤本想按按太阳穴让自己好舒服一些,可突然想起昨夜一夜好眠并不劳累,而后瞥了瞥床上发热的人,倒是硬摆出了一副恼怒的样子。
一枝会错了意,笑道:“凤不要担心了,董大人很快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一枝,你说,这人坏不坏?”独孤凤指了指床上的人。
一枝错愕的摇摇头,这独孤凤明明是喜欢着董贤的,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凤为何这样觉得?”
“我去金盛之时的确目的就是让金盛少一个宰相,让董贤和罗海格分开,如此我们云江就可以多拖些时日让他们少一个重要的谋士,好谋划如何保国。可当时我又不是将他绑来的,我也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可他偏偏现在一副要让我放走他的模样!说的好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明明我待他好吃好喝,也从没逼他做过一丁点他不愿意做的事,这人却总是对我弃之如敝履!还有昨日,那谨傲明明是要害他,他却觉得我才是坏人,他把自己不想接受的感情,都变成了我的过错!还有昨晚!他的厉害你也一定见识了,那样一声不吭的待在我身边,看上去顺从,实则是在嘲笑我的一厢情愿!你看,他让我知道只要靠近我了他就病恹恹成了这样!你说这样一个自我欺骗,心机深成的人,他坏不坏!”独孤凤一口气指责完董贤,还带着恼怒。
这让一枝看的有些哑口无言,这人的转变实在也太快了!刚才还在着急董贤的身体呢,这才多久啊,董贤竟被独孤凤说的一文不值了!“凤,别的我不敢说,昨夜可没看出来董大人是违背心意的替你共贺生辰。”
独孤凤一听一直这样说,便来了委屈劲:“那你看,他现在这病,难不成是我叫人把他晾在城门上一整晚的么!还不是他故意的,他一定就是故意的!”独孤凤一面说着还一面心想:好啊,既然贤儿你这么爱生病下回我多让你受受寒,我可以用一百种方法让你一病不起,看你下次还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喝药风波
一枝好笑,但也没有放在脸上,独孤凤虽然心中对他同情对他有兄弟之意,但独孤凤同时还是云江的太子,他可学不会在老虎嘴上捋虎须:“凤,昨夜董大人可是抱着你没让你受半点冷风,你这话是不是太过偏颇了。”
独孤凤犹疑了一阵,随后认真的看着一枝:“那你觉得呢?你觉得这人是怎么想的?”
一枝沉吟道:“董大人与凤相处这么久总是能少许知道您的品行的,你平日这么操劳,为百姓鞠躬精粹,像董大人这样善良的人定是心疼您了,他只是想让您好好睡一觉,没想多了,这才让自己着了凉。”
“你确定他是这样想的?”独孤凤挑眉看着卧病在床的人,再次向一枝确认道。
“是。”一枝答。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这样想的?若他醒来后被我知道你说谎——”
“凤,董大人嘴硬心软的性子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他说的话能有几句是称你心意的?”一枝把难题还给了独孤凤,这人真是,自己明明好心劝诫居然还被怀疑成了说谎。
独孤凤点了点头:“好吧,我就相信他昨夜只是不小心。”然后才命一枝将董贤的贴身衣物拿来,瞧这董贤,身体烫热的已将衣衫浸湿。
独孤凤仔细的替董贤擦拭了身体后,正好汤药也已经送来了。独孤凤坐在床头扶起董贤的身体,好让董贤靠在他胸膛上:“贤儿,这样可有舒服些?”
董贤轻哼一声,独孤凤不知道董贤是何意,抬头看看端着汤药的一枝。
一枝倾身,把药吹凉,看着这深棕色的汤药,两人都知道苦,但还是准备让董贤快点喝完。
当董贤闻到这味时,觉得一阵恶心,便开始弯身呕吐,吐得一枝一手的秽物。
独孤凤紧张的抚着董贤的背,问道:“贤儿怎么了?难受就告诉我,告诉我哪里难受好不好?”
董贤闭着眼,小声呓语着:“不要,拿开那碗东西。”
一枝看着这沾染的秽物,叹了气:“自然是要拿开的,这碗中也吐得都是,董大人你真是厉害。”然后便差人进来收拾这一地的秽物,自己也要回房去清洗一番,换身衣服才能来。
前来收拾的小婢接过一枝手中的药碗,便先将药碗带回厨房,将秽物倒入艘水桶中……
“一枝总管,不好了,不好了!老鼠死了!”刚刚那个小婢一路跑到一枝的房门口,一边喘一边喊着。
“进来。”屋内的人说道。
小婢听到可以进门,自然就推开了房门——“一枝总管!你,你的背上怎么……”
小婢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正在穿衣的一枝的裸背,那背上画着青龙,张牙舞爪、怒目圆睁的模样着实把小婢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老鼠死了?”一枝将衣服带子系好,转过身来。
“是啊,我刚才把煎给太子的药倒到了馊水桶里,老鼠……老鼠吃了里面的杂物以后就死了!一枝总管,一定有人,有人要害太子!”
“下毒谋害太子性命的罪名兹事体大,切不可乱说。”
小婢一惊,想到这老鼠死了只有自己看到了,一下子害怕起来,反射性的用两手捂住了嘴。
一枝道:“莫怕。将你今日所看到的都给忘了,不可高告诉任何人,否则必引来杀身之祸。”
小婢点了点头,将手放下,又问:“那就算了么?太子可是差点遇害了!”
一枝斜眼看着小婢,冷冷的说道:“不怕小命不保?”
“怕。”小婢不再开口,想不透为什么平日待太子如此好的一枝总管竟会对太子差点遇害的事如此冷淡,但她真的不敢再问了。
还在房里陪着董贤的独孤凤心疼地不得了,董贤这一吐,虽然吐得房里一股味道,但独孤凤哪里在乎这些,他开始了苦口婆心的诱劝:“贤儿,就算你再不喜欢那药都得喝了它,这对你身体好,喝了药你才能好的快。”
董贤哼哼。
这是董贤第二次发出这种声音了。独孤凤现在才总算了解,这声音代表抗议。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只要喝一碗药,我就让谨傲来看你一次,他还在云江境内,我让他来看你好不好?”
董贤这次没出声,独孤凤苦笑,你就这么想见到那个骗子?他到底哪里好!
可就在独孤凤发酸的时候,董贤发了声:“不要。”
独孤凤这时心中乐开了花~他拒绝了!他不要看见谨傲!独孤凤满意着董贤的答案,好脾气的问道:“那你要什么?”
董贤冷笑:“我知道那天你放他走后就让一枝派人监视了他。并已经将他放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活动。”
独孤凤冷下了脸色:“你是如何知晓的!”
“昨日本该有人前来接应的,会将谨傲离开云江的消息告知于我。你记性该市不错的,我昨日如此安分的坐在你身旁就是等着暗号,深怕你离开上座去派人寻找谨傲,可后来想通,你一晚上都在宴会中没有离席过一次,一枝总管也一直伴在你左右,而谨傲的人也没来过。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一切已尽在你掌握,后来晚上的时候你也没有去寻那些武将议事,我就已知晓:谨傲已落入你手中!”
独孤凤鼓起了掌“啪!啪!啪!”每一声都像是打在董贤的心上。
“董大人好记性!我真是受宠若惊啊!居然将昨夜独孤凤的事记得如此清晰,那你可知晓昨夜你吟诗助兴时我是何表情?”
“笑。你在笑。”董贤气虚的答道。
“你可知我为何笑?”
“你在笑,谨傲已被你所擒。”
“呵,这有何好笑之处,谨傲被擒就在他离开不久。这是早已既定的事实。”
“那你为何笑?”董贤记得很清楚,独孤凤那时真的在笑,不仅是嘴角,连他的眉眼仿佛都在笑。
“呵呵呵,我为何笑,你竟然问我为何笑!真是,真是太滑稽了!”我只是开心啊,因为你吟诗庆贺我的生辰——我难道不该笑么!“董贤,你这一夜陪我,当时也只是为了好拖延我去处置谨傲之事?”
“是。”董贤闭眼,回答的有些吃力。
“你倒是回答的大方!那这弄垮了身体也是你预计好的?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放下别的事只单单照顾你?你就这么肯定我会一心扑在你身上?你就算准我会妥协一切只为了让你身体好起来?是不是?”独孤凤冷着眸,看着眼前人脆弱无力的样子,他顿时觉得讽刺,原来这人从来就是由里到外把自己给看透彻了,他哪里会脆弱!这人比自己来,恐怕强大到令人毛骨悚然!“回答我,是不是!”
“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了!是!”
“董贤,你这金盛的宰相,当之无愧!”
“多谢殿下的夸赞。”
听着董贤的回答,独孤凤笑起来:“董大人,既然你这么爱金盛,我也不负你的期望。若你真要让我放走谨傲,可以!只要你能来侍寝,将我伺候的舒服了,我便将谨傲送回金盛。”
“殿下此话当真?”
“我独孤凤一言九鼎!”就不信这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屈辱!
“殿下,你命人再煎一碗要来,我会速速让殿下你兑现诺言的!”这句话说完时,独孤凤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差人煎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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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凤本以为一枝会像上次那样亲自端药过来,可来的却是家里的账房蓝湖。
“殿下,一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