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入耳,赫连泱皱眉,一侍从急忙忙赶到窗边“皇上不必担忧,方才是。。。。”侍卫想起方才,面色铁青,可又在皇上面前,不敢有所怠慢,只好稍作停顿“梅大人。。。马上。。。马上。”
最终还是由杜如瑞冒天下之大不韪,挑起大梁道“对,梅大人刚才掉下来了,从马上。”
“什。。。?”
听得车内憋出一阵轻笑,有主子作这第一人,众士兵随从谢天谢地,终于得以把手撤离早已忍得僵硬的脸颊,行伍顿时乱成一团,上行下效非常有军纪。
随行太医本就是来凑热闹,没想到这路还没走几步,就有活找上门来,这得算邪乎呢还是得算邪乎呢?边儿纳闷边拨开药箱,拿出东西,剪子细细裁下粘在某人伤口上的布料。
“哎呀,哎呀,疼!”梅卿叫嚷。
“喊什么喊,这药都还没上呢!”
粉嗒嗒黏糊糊的药膏真上了“欸,一点儿不疼诶?”
“这可是我古家祖祖辈辈。。。。”年纪一大把的老太医突然警觉,停下声不说话了。
马车又行进一阵子,梅卿晃晃白白嫩嫩的大腿,凉飕飕的。
“古太医,这药干了,能让我把衣服换上了嘛?”
古太医一脸你说戏呐的表情。
“若是不想留疤,最好还是什么都别碰着,药一干就得再往上抹。”
“什么,那你就没别的药了,难不成我这腿就这么一直撂着!!!”
“有是有。”
“那你怎么不给我用?我告诉你,你是御医,我这伤还是御赐的伤呢,一般人我还不给他治!”从好心的小侍卫那里得知此事黑暗内幕的梅卿终于不再哑巴吃黄连。
“药是有,只是这痛可就不如此般令人容易了。”
“……”
“古太医,你是个好太医!!!我不信别的药,来!”
老太医嘴角抽搐。
“你可以退下了。”假寐的某人终于张目,冷冷发令。
古太医赶紧领命,把药膏塞给梅卿,捧着药箱老态龙钟下车去。
光着的右脚被某人毫无掩饰的目光注视得极不自在,一阵委屈便跟孩子似的奔着跑着,嚷着要出来兴风作乱。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腿啊!”梅卿低喃,更可气的是,从怀里掏出两断暗红的碎物满怀哀怨地凝视。“昨儿才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想不到你们今日便死于非命。”接着一阵形同超度声的诡异声音嗡嗡嗡地从车厢内飘出。
“你过来。”
“啊?”
依旧无动于衷。
不是被听见什么,根本是什么都被听见了,这算哪门子的低喃?
“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好一条伤腿,飞奔如是!
“坐下。”
梅卿看地,表示内心挣扎。
赫连泱好一会才幡然醒悟,身子微让,留出一人的空位。
梅卿吁出一口气,坐下。
感到有什么东西缓缓朝自己的脑袋靠近,梅卿转头,但见龙袖,五彩斑斓,并非宫里那清一色高贵华丽的明黄。
待及龙袖离开视线,梅卿的发髻中竟稳稳当当多了根簪子,正想拿下来看看。
“不用看了,至少一座城。”
君无戏言!
听得自己是要发横财,别说摔那么一下,摔十下也成,这下心下积火顿时灰飞烟灭一干二净。
这可还是天子之物,别说一座城,难保两座呢!。。。。越想越欢,浑身上下无不散发出莫名其妙的欢畅气息。
赫连泱只见身侧之人吃了蜜似的呵呵一笑,竟大大方方把腿撂了出来“喏,皇上尽管看。” 脚丫子上的十个指头一边轮番跳起舞来,甚是有趣。
这,算不算得春色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7
“陛下,到了,今日便在此客栈落脚。”车外,杜如瑞声音传来。
“陛下?”车内之人却迟迟不走出,杜如瑞再请。
“你快点。”赫连泱早已起身,无奈有人拖他后腿。
梅卿一头郁闷,手中只好加快速度,早不到客栈晚不到客栈,这么偏生就在自己上膏药的时候到,干脆一奢费,多余的膏药全都刮在伤口上,“好了。”
赫连泱眼角一抽,继而两人往车门走去,按理说,自是帝王先行的,出了宫规矩也还得是规矩,但又鉴于某人“特殊”的伤势,病来如山倒,恤民如子的皇帝陛下毫不吝啬,一手一人拎下车来。
唏嘘声断续传来,梅卿一脸茫然地看看四周,顿觉——面,子,非,常,放,不,下,来!
“皇上,臣自己能走。”这时候才晓得义正词严。
脖颈一下松垮下来,双脚刚沾着地的梅卿便化身脱兔,分明活蹦乱跳地跑进客栈。
众人迎风独立。
天子依旧面无表情地走自己的路,步调井然有序。
“陛下,这。。。。”
“无妨,朕另有打算。”
这一路上就这样停停走走,走走停停,官道走完走山道,山道走完走水道,梅卿倒也没觉得累,一路南行,风景可谓十里不同天,甚至一花一叶都值得观望。
脚上的伤疤三五日就已痊愈,果如古太医所说一丁半点的伤疤也不留,新肉长得比原先的都更漂亮些。
只是伤好后的某人仍厚颜无耻赖在车厢之内,以顽石之势紧随天子,活脱脱一个膏药。
距江南的脚程不剩几日,鲜少地主动发话之人似是偶然来的兴致,看着一旁大打瞌睡的某人。
“你不会骑马?”
戳人痛处最是可恶!
“呼。。。。呼。。。。呼。”
“真不会?”
怎么不说话就是不会了!?
“嗯,朕明白了。”
这又是明白什么了!!??
顺风车算是搭了一路,梅卿甚是满意,只是离了这马车站在江南府尹的门口,还觉得脚下打转似的颠个不停,好不自在。
先行的信使三日前便已到达,次日清晨,孙英一身齐整,早早在府外等待,老远看见一支行伍,精简而显眼,赶紧上前迎接。
待到安排好皇上的食宿日程,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两人一见面,亲近无常,晚膳尚早,干脆凑在一起谈起天来,顺便绕着别院小游一番。
“我看这里的山水倒是真灵秀,孙老弟倒是会挑地方。”
“哪里哪里,还不是托梅兄的福。”
“那还不还恩来,明个我就要吃遍这儿的酒楼菜馆,你可别舍不得钱袋。”
“快饶了小弟吧,小弟可不像大哥,天资平平,又无力做什么别的生计,钱袋子想鼓也鼓不起来,更何况。。。”
两人恰巧行至一树丛之下,倒像是个幽会的好去处。
孙英眼睛眨个不停,偏要梅卿靠近了听,梅卿便配合地贴过耳朵。
“更何况梅兄不知,我那娇良贤妻一进门,就成了母老虎,别说是一两银子,就是一文也能要了小弟的命,梅兄可真别不信我。”
“我看你啊。”梅卿蹦跶了孙英一个脑门,孙英弹开三步,隐入草丛呼痛“倒是油腔滑调了不少,早怎么没让我看清你,算你活该,指不定心里多乐呢!”
两人径自胡闹,愈发无法无天。
对面亭上,赫连泱甩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8
江南的晚风,绝不是帝都那般催人入眠,更像是镶金带碧的珠宝,张扬着连城的身价,邀人赏玩。
有了远黛的嶂衬,夜幕变得更加暗沉,而正因如此,才使得这夜幕中每一点微弱的星光,都变得夺人眼球。
“果然是好地方啊,这江南。”一顿饭的功夫,美景便一幅接一幅地换,梅卿暗叹。
“给。”孙英提了一壶小酒,两人坐在草地上呆数星星,却又数不拎清,便只傻兮兮盯着一片漆黑看。
“舍不得的话就别拿出来了。”大言不惭的话似乎完全与伸出去抓酒壶的手对不上号。
“小弟哪敢舍不得 ,方才小弟听了杜将军的故事,才是感慨良多啊。”
“什么?”一口杜康入肚,差点没重新翻涌回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沆瀣一气了,那家伙!”
“梅兄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同是在朝为官,都是为了皇上一人而已。”
“好嘛,场面话都学齐全了,对了,你有没有觉得,陛下今日用膳之时有点。。?”
“是有些,只是究其原因,梅兄以为?”
“不用说了,必是今日这菜色不合陛下胃口,你看你,置办得如此单寡,害的皇上都动不了筷。”梅卿适时提点道。
“可小弟这府衙毕竟不比皇宫,又哪里做的出什么山珍海味?”
“孙英啊孙英,就算是皇宫里数一数二的厨子,也必有煮不出来的菜,这北人难做南人的菜,如此简单的道理可不该不懂吧?”
我让你护荷包,看你能护到什么时候,惹得起我你可惹不起皇上吧,江南的菜馆子们,等着本公子罢!
“梅兄是说。。。。农家小菜?。。。。不愧是梅兄,如此想来,皇上在这宫里山珍海味也是吃腻了,兴许是想换换胃口了。”孙英边说边点头,一脸受益匪浅。
“够了,孙英,你再给我装,你再给我装看看!!!”
两人扭成一团,好不热闹。
“孙大人。”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侍卫没想到随便一转悠就找到了要找的人,“孙大人。。。皇上有命,召孙大人一同议事,孙大人请吧。”
孙英一阵眼皮狂跳,心说是不是真该整改整改伙食了。
“对了,在何处议事?”孙英边走边问道。
“从此处,应当可以看见。”侍卫手一指,咦。。。。方才分明就在那儿的啊。。。。陛下人呢?
“大人在此稍等片刻,小人去去就回。”
“恩。”
“真是,这会儿连说说话的人都没了啊。”杂草扎得脑勺发痒,梅卿抓抓头皮,无意之中触到一锐物。
对了,不如偷偷出去逛上一逛。。。。。
“这位大爷,请问这儿的当铺?”
“哦。。。。小兄弟你找当铺啊。”老人看着眼前眉目隽秀的青年,“当铺的话,往前走上二十步路就是了。。。。”
“谢谢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9
“孙大人您久等了。”侍卫忙匆匆赶回来解释“皇上方才身子不适,现已歇下了,大人今日就请回罢,烦您明日一早再来。”
“哦,不要紧,皇上龙体为重。”孙英把头往来时的路扭去,琢磨着怎么连皇上都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儿了呢?想来自己离京几月,就算是皇上对这吃食钻了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说这位小哥,您也别让我们难做,咱们这开当铺的,做的本就是一来一去的营生,这先例啊,咱真开不了,也不敢开。”老掌柜苦口婆心地劝着。
“可这镯子对小生意义非凡,来日手头有了银两定会来赎回的,只消掌柜宽限几日而已。”
“我说你,这规矩就是规矩,不瞒你说,像你这样的我可见多了,可惜我这儿啊,不是什么慈善作坊,你若是真想安安心心押着这镯子,话不多说,五十两。”
“你们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书生气得脸红脖子粗“这镯子才给当一百两银子,让人哪里去找五十两银子的押金啊。”
“那可真对不住您了。”掌柜不无可惜道“这镯子啊,您爱当不当,不过话说在前头,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咱这天字当出的价,可甭想别家能赶得上,不信您瞧着呗。”
老掌柜端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态度,使出威逼加利诱的本事,不怕人不入套。
“啪。”一只手掌突然拍上这不知什么木料的桌柜,发出巨响,惊得原本争执着的两人皆是一顿,齐齐向手掌的主人望去。
真是,早知道就不充爹了,梅卿暗自喊疼,可出于颜面又不好把手就这么缩回来,便死死摊在那处。
“这位兄台,此玉,可否让在下一看?”
书生呆愣着点点头,俨然还没从方才的偶然中理出个思绪,便把玉交给了面前笑得无比纯良的某人。
“真是好玉!”不管三七二十一“这玉,我要了,二百两银子如何?”梅卿二话不说,抽出两张百两银票。
听到价格猛然翻上一番的书生就像吞了千年的朝天椒,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转念一想,即使如此,这毕竟是母亲的遗物,万万还是卖不得的。
看其脸上的表情如此千变万化,最终复又归于失落,梅卿也猜的个大概。
“那不如这样,在下出一百两银子,这位兄台只将此玉借给在下赏玩几日,如何?”
书生听见此话,更是一惊。
“好虽好,可这。。。。。。”思前想后,还是露出不解神色。
“诶,兄台不知,在下也算得上半个嗜玉之人,这镯子质地醇厚却又不失通透轻巧,实在是奇巧得很,便想亲近把玩一番,只是这君子不夺人所好,难道要在下为了这小小的癖好,毁了人品不成?”
这话说的在理坦荡,没有不让人心服口服的道理,那掌柜眼看着快要到手的东西就这样被人横插一刀夺了去,心里有恨说不出,谁让自己话说的太绝,不过,掌柜望着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亦是心生一问,这镯子无暇无斑是算得个亮色,可这质地醇厚又不失通透轻巧,也算得上奇巧吗?
两人一同走出当铺,店铺的灯笼在头顶散发着昏暗的红光,不过总比里头要亮堂些,两人相对一望,皆是一讶,可真是个白面书生,三分稚气未脱,不过许是多了几分愁郁倒平添成熟,就是半蜷的春蚕了,还透着丝许病弱。
“这位小兄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为兄听听。”梅卿这就下了定论,自称大哥起来。
书生本想婉拒,但见对方一脸关切实在又不忍说出个不字。
“这位大哥不必客气,小弟姓丁,大哥唤我闵之就好。”
“噢,闵之叫我。。。。行眉即可。”梅卿夸张一揖,不过并未让人感觉做作,想着此次皇上南巡并非寻常游玩,还是不要暴露了身份的好,不过这倒也不算欺瞒,字虽还没有,小名不也是名嘛。
两人也算是心有灵犀,走着走着便在一面食摊子前停下,虽说不是什么名楼酒馆,可要是作这掏心掏肺的地儿,这偏僻处也算是好极了。
“烫!!!”大碗的阳春面刚上来便引发一声惊号,幸好此时人烟稀少。
“行眉兄你慢着点。”小书生也不知哪里变出来的手帕,赶忙为梅卿擦去洒在手面上的汤汁,见手就这么红了一片,慌慌张张放下手帕就呼了气嗤嗤吹着。
梅卿虽是受用的很,却又着实担心这孩子就这么呼着气呼晕了过去“行了行了不疼了。”一边还利索地拿过人家的帕子擦起袖子来。
丁闵之看面还烫,便缓缓开了口,一番故事着实追溯了良久,也算是把能省的细枝末节都省了的,临了还是个长篇大论。
“几年前,小生在这江南,哦不,现已是这儿最大的棋行里做过工,当时家母孝期方过,小生更是一贫如洗,是齐小姐不嫌弃,还行了不少方便于小生,久而久之。。。。。。可行眉兄也看得见,像我这个样子,哪里配得上齐小姐,就算我再用功读书。。。。后来这齐老板索性就把我赶出棋行,让我自寻出路,还告诉我,除非。。。。。”
“荒谬,他有钱,他要长生不老,怎么不自己去这买的这方子,这根本就是为难人嘛。”
“实不相瞒,这方子倒是奇老爷从一得道高人处购得了,只是这方子写的胜似谜面,齐老爷让我参透之后再去登门拜访,只是小生对这医药之术,实在知之甚少。”
“闵之,我怎么总觉得,这是那老头用来搪塞与你的,到时候他若是矢口否认。”
“是啊,不过总是一线希望。。。。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