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当天晚上,我和楚霏微便带著杏儿去了平夏大将军府,可是守门的侍卫却告诉我们,平夏大将军已进宫为皇帝祝寿去了,我们只得先回旅店等候。
接下来的三天内,我们跑了好几趟将军府,终究是无功而返。
这天,我和楚霏微带著杏儿去逛街市,足足逛了一整个白天,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到旅店的客房。
我们才回来不久,便有人找上门来了。来人正是将军府的侍卫,他说平夏大将军有请我到府上一聚。我深信不疑,正要跟他前去,楚霏微却拦著我,道:“不知道为什麽,我总觉得不妥,你还是别去了。”
我听了,略有些迟疑。
那个侍卫看著我,讥诮道:“你三番五次来将军府求见将军,都没见著,而今将军回来了,你倒不想见他了?”
我听他这麽说,更加深信不疑,便不顾楚霏微的劝阻,随侍卫离开了。
我跟著侍卫出了旅店,走了一段长路,渐渐发现这条路并非是去往将军府的。
我迟疑道:“这不是去将军府的路吧?”
那侍卫笑道:“我忘了告诉你,将军大人今夜在欢乐场陪一位贵客吃酒,所以邀你到欢乐场见面。”
我道:“欢乐场是什麽地方?”
侍卫笑得暧昧:“到了你就知道了。”
原来拜马的欢乐场就是所谓的花街柳巷,只是风格和形式有些不同罢了。
侍卫带我走进一座有著华丽圆顶的高大建筑内,直领我到顶楼的一个房间,透过房间里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整个欢乐场的夜景。我走到窗前去观赏夜景的时候,侍卫已悄悄退了出去。
我站在窗前,呼吸著夜风送来的夜的气息,记得那个晚上周睿也是这样站在玉真楼的客房里盼著我来见他的。
我正想著,忽然有人走了进来,来人的脚步极轻,走到我身後时,我也没有发觉。直到我被人从身後抱住,我才知道我等的人已到来。
我扭过头去,却发现此时抱著我的人并非周睿,我愕然道:“你是谁?”
那人笑道:“你希望我是谁?”
我盯著他看了一会儿,陡然伸手去摸他的脸,可是我发现他并没有易容。
“你找错人了吧!”我边说边用胳膊肘狠狠地撞向他,趁他松开手时,我连忙开溜。可是我逃不远,又被他逮住了。我猛回身,一拳击向他,他却轻轻松松地躲开了,并用一招擒拿手将我压在了地上。
“在这种地方,我不可能找错人。”他先把我扛到肩上,再扔我到床上去,自己也上床来,死死地压制住我。
我又急又怒,朝他吼道:“我不是这里的人,你最好不要乱来!”
“不管你是不是这里的人,今夜你必定是我的人。”他毫不犹豫地撕开了我的衣襟。
我趁他专心撕我衣服的时候,猛然曲起腿,用膝盖直击他的要害。他却又轻松避开了,还点了我的穴道。我瘫软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我拖著疲惫的身躯回到都王旅店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楚霏微一夜没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他见我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将军府讨人了。”
我苦笑道:“你是讨不到人的,因为我压根儿没去将军府。”
楚霏微见我神情倦怠,面色苍白,担忧道:“那个侍卫究竟带你去了哪里?你一夜没回……”
我打岔道:“能保住小命已经不错了,今後你我都别再提这件事,好吗?”
楚霏微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走到床边,看著沈睡中的杏儿,道:“杏儿还好吧?”
楚霏微叹了口气,道:“你没回来,他一直不肯睡,可到後半夜他还是睡著了。”
我笑道:“我原以为他眼里只有你这个爹爹呢。”
楚霏微道:“你怎麽会这麽想呢?他也是舍不得你的。”
我看著杏儿,忽然想起昨夜的事,心慌道:“不知道附近的药铺什麽时候开门,我得去抓点药回来。”
“你哪里受伤了?”楚霏微拉著我上下打量。
我含糊其辞地道:“小伤,没事儿。”
这时,有人来敲门。
我连忙走去把门打开,只见一个侍卫站在门口,并不是昨天的那个侍卫。
楚霏微跟了过来,一面打量那侍卫,一面问道:“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侍卫道:“平夏大将军有请三位到府上一聚。”
楚霏微讥笑道:“又来了,我们是不会上当的了。”
楚霏微正要关门,我却拦著他,道:“等等,他说大将军请我们‘三人’到府上一聚,没准是真的。”我转头问那侍卫,“你们大将军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侍卫回道:“今天早上刚到,大将军听闻你们几位要见他,便立刻派我来请。”
我道:“可否请你等我们一下,我们得先整理整理。”
侍卫点点头,退到楼下去了。
到了将军府门口,我心里仅存的一点疑虑也消散了。侍卫引我们入府,带著我们来到隔水堂,只见堂中央已摆好了一桌精致、丰盛的早点。
我们三人还没吃早饭,就随侍卫赶了来,此时看见那一桌早点,已觉得饥肠辘辘,尤其是杏儿,他迫不及待摇晃著我和楚霏微的胳膊,道:“爹爹、父亲,我饿了!”
“再等等吧,乖。”我捏捏杏儿的小手,转头问那侍卫,“将军大人什麽时候来呢?”
侍卫道:“将军大人应该还在休息,你们几位可以先用早点。”
杏儿听了,又催促起我和楚霏微来。
我和楚霏微相视一笑,带著杏儿一起在桌前坐下。
我们吃完早饭,又等了一阵子,平夏大将军还是没有露面。杏儿坐不住了,要我和楚霏微带他到府内各处走走。
侍卫笑道:“你们是将军大人请来的客人,在府内走动也没有什麽不妥。”
我和楚霏微听了,便牵著杏儿出了隔水堂。
我们经过一个半月形的池塘的时候,只见一只有著黑色斑纹的大白猫正趴在池塘边晒太阳,它的一只爪子伸到池塘里,懒懒地搅著池水,池塘里的金鱼都游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它。
杏儿看见那只白猫便不肯走了,我和楚霏微便都停了下来。趁著杏儿去找那只白猫玩的时候,楚霏微小声问我:“你有心事?”
我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道:“从前周睿总是静静地站在某个地方等我,绝不会让我等他。”
楚霏微道:“他也许真是太劳累了呢?”
我摇著头道:“我想我的预感并没有错……”
正说著,我和楚霏微忽然听见幼兽的低吼声,继而看见杏儿抱著那只大白猫朝我们跑了过来。
等杏儿走近了,我和楚霏微才发现被他抱在怀中的并不是一只白猫,而是一只幼小的白虎。
“爹爹,父亲,我可以带它回去吗?”杏儿满怀期冀地问道。
楚霏微摸著杏儿的脑袋,笑道:“它是只小老虎呀,现在虽然可爱,长大後就会变得非常可怕了,你还要带它走吗?”
杏儿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蹲下身来,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严厉地道:“要养你自己养,我和你干爹是不会帮你养的。”
杏儿瘪起嘴,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见他这副模样,又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假哭,少来!”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两个侍从搀著一个男子从离池塘不远的走廊上朝我们走了过来。
男子见杏儿抱著虎仔,便含笑提点道:“这只幼虎是将军大人的宠物,小少爷即便是喜欢,也不能随便将它带走。”
我们循声望去,侍从已搀著男子走到了近处。
那是个清瘦、秀美的年轻男子,他身上穿著件素雅的居家便衣,面带病容,随行的两个侍从和他比起来,都显得格外的魁伟、健壮。
我和楚霏微向男子行了个礼,道:“小孩子不懂事,公子不要见怪。”
男子轻轻摇头,笑道:“我也是在大将军府上作客的,刚才是我多嘴了,你们不要见怪才是。”
我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和这个年轻男子见面,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神情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我正思索著,平夏大将军碧诺塔斯远远地走了过来。
“我不是叫你在房里养著的吗?怎麽又出来吹风了?”他走得很急,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我们近前。
两个侍从见了他,都慌忙下跪。
男子却从容不迫地道:“难得今天这麽好的天气,出来晒晒太阳总没坏处。”
我看见碧诺塔斯,早已愣住了。那天在拜马的街道上,我和他之间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我并没有看得很清楚,此时我才惊奇地发现,他的眼眸已不再是乌黑的颜色,而是像碧空一样的蓝。
碧诺塔斯美丽的蓝眼睛里没有我的身影,他只是盯著男子,用一种愠怒的、冷硬的口气说道:“晒够了吗?晒够了就跟我回去。”
楚霏微见碧诺塔斯丝毫也没有要搭理我们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道:“好久不见了,周睿,你已认不出我们了吗?”
“已经来啦。”碧诺塔斯转头看我们一眼,仿佛此刻才发现我们,“眼下我还有事,你们……”
我仿佛被泼了盆冷水,回过神来,正看见碧诺塔斯将男子横抱起来。
楚霏微冷笑著接过话来:“你忙你的,我们大可以在你府上多留几天。”
碧诺塔斯淡淡地点了点头,抱著男子大步离开了。
☆、第五十二回
入夜,我们住进了将军府的客房。
楚霏微在这间大房子里转了一圈,喃喃道:“他是不是故意叫下人安排我们住这种夫妻房的?”
我坐在一张摇椅上,看著跟在楚霏微屁股後面在客房里走来走去的杏儿,苦笑道:“我想他可能误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了。”
“啊?”楚霏微停下来,杏儿也跟著他停了下来,“那麽我这就去找他解释!”
“你别去了。”我叫住他,烦乱地跷起二郎腿,“他现在指不定在什麽地方忙著什麽事情呢。”
楚霏微犹豫了一下,道:“你是说,他此刻极有可能和我们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个男子在一起?”
“嗯。”我仰头看著房顶,“你觉不觉得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吗?”楚霏微回想片刻,摇了摇头,“我从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莫非你见过?”
“他那张脸我确实没有见过,可是他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我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他,“我很会认人,只要是我见过一面的人,我都会有印象。”
夜深了,楚霏微和杏儿都已入睡,我却连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是躺在床上,呆望著从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断断续续地回忆著过往的事。
这当儿,外面忽然刮起了风,大雨随风而至。我听著雨声,觉得更精神了,索性起床来,到外面散散步。
雨没下多久便停了,我抬头望著被雨水洗过的夜空,夜空中的那一轮圆月变得更明亮了。
我正出神地望著月亮,而躲在暗处的某个人正出神地看著我,这当儿,他不觉轻轻地叹了一声。我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这一声轻叹,令我猛然回过神来。
“是睿儿吗?”我迟疑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刚才仿佛只是我的错觉,可我不相信那只是错觉,於是慢慢地朝不远处的池塘走去,边走边道:“也难怪,我太想念你了,以至於产生这样的错觉……”我走到池塘边,看著倒映在水面上的那一轮圆月,深深地叹了口气,“月亮真美,可也只是我的错觉吧……”说著,我一头扎入池水中。
深夜的池水冷得刺骨,我闭气潜游到池底,静静地等待著。没过多久,只听“扑通”一声,一个人也扎入了池水中。就在我快要没气的时候,我被人揽住,快速地朝水面游去。
那人带著我一同浮出水面,游到池边,他将一只手搭在池沿,用另一只手揽著我,睁圆眼睛瞪著我,道:“你想死?”
我喘著气,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想死,你要是再不来救我,我就自己游上来了。”
“我差点忘了。”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现在已有了家室,怎麽会轻易寻死呢?”
我喘匀了气,平静地看著他,问道:“你当年为什麽要离开我?”
“为什麽?”他冷冷地逼视著我,“因为那天夜里我发现你在楚霏微房里,我对他起了杀心!假如我不走,他能活到今天吗?”
我听著他的话,忽然忆起那年在天驹,我跟乌白雪下山叙旧,迟迟不回,他盛怒之下便将我的床凌迟了。他说自己若不这麽做,便要追下山去杀了乌白雪,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我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那天夜里我已和他说清楚了,他也知道我不可能接受他,他已打算放弃……”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不是吗?”他急匆匆地打断了我的话,“到後来,你也接受他了,你们还有了一个孩子,不是吗?”他说著,露出疲惫、厌烦的神情,“而今你用不著担心我会对他不利,这些年来,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将所有的敌人当作是他,我已杀了成千上万个他,已经杀够了,厌倦了,现在我只希望这场该死的战争快点结束。”
夜凉,水更凉,在池水里泡得久了,我禁不住哆嗦起来,於是伸手抱紧了他,在他身上寻求温暖,一面在他耳畔低语道:“你怎麽就能肯定那个孩子是我和他所生?”
他没在意我的话,只是感觉到我在发抖,便抱著我,带我一同爬上岸去。
我又一次浸在了水里,不同的是,水是热的,正冒著蒸汽。
碧诺塔斯带著我回到了自己居室的浴间,帮我脱掉一身湿淋淋的衣服,而後抱著我走入浴池中。
“你瘦了好多,也不如以前高大了。”他一面帮我擦洗身体,一面喃喃地道。
“是你长高、长壮了。”我笑了笑,身体已变得暖和了些,“不过,自从怀上孩子,我的确瘦了不少,生产之後也没再胖回来。”
他听了,吃惊道:“你说什麽?那个孩子是你生的?”
我含笑道:“是呀,我是在怀了他之後才知道自己是菱国人,所以也很吃惊。”
他呆愣片刻,忽然皱起眉头,愤恨道:“你这麽心疼楚霏微吗?连孩子都自己来生!”
“哎!”我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别搞错了,那个孩子是你的!”
“我什麽时候……”他目瞪口呆,仿佛真的被我敲懵了。
我接过话来:“我们在袁崖府上的岁寒轩里曾有过一次,你不记得了?”
他凝滞的眼珠子动了动,紧接著便放出光彩来,似已回忆起了那天的事。他的脸上才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可是他马上又想到了别的什麽事情,他收敛起笑容,严肃地看著我,道:“在腾、夏两国的战争结束之前,绝不能让人知道他是我的孩子,你明白吗?”
我想了一想,道:“可是那孩子长得那麽像你,有心之人怎麽会看不出来?”
他决绝道:“所以明天一早你们就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战争结束,我会设法找到你们。”
我紧紧地盯著他看了一会儿,终究是妥协了,叹了口气,道:“我们才相聚,又要分开了。”
他用手捧住我的脸,在我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总体还不错吧,就是你离开那会儿比较难熬……”我一面回忆著,一面和他述说了这些年来我们经历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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