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公主花容月貌。
说他们有多般配。
说从未见过编撰那样豪不掩饰的笑。
……
常柳宇说,南宫别不开心,玄暮的性子你应该清楚,说不定是被迫接受的呢。
南宫雪笑笑,嗯嗯,他就是被迫接受的。
常柳宇一时无言。
南宫雪说,柳宇,我想去。
常柳宇欲言又止,他已经接受家族的要求与洪德亲王的女儿来往,如此,让南宫雪这个闻名的覆雪公子进宴会并不是难事吧。
对,确实不是难事。
玄暮躲着南宫雪,那么只有自己去找他。
不记得那天的喜服有多红,铺天盖地的红,这种场合真的是南宫雪所不适合的地方。
很多很多人,逢场作戏的人。
司仪说,有请覆雪公子给两位新人的祝福。
然后,南宫雪站了起来,破天荒的一身月牙白。
白色的羽面,墨色的发,微微翘着的唇角。
略低了低头,坐下,扶琴。
调子很静,却不会煞到喜事。陪着静静的乐,沙哑温润的男声。
“梅前暗调,泪雪嫁殇袍。
空奈何泪枯情伤至寒堡。
看梅红尖,白雪丝袄。
空寂寥,竟无能陪君尔豪。
是尘戒绊,俗而无岛。
如何堪面笑,不理独傲。
女子嫁,喜泪沾袍,却愁煞男子心萦绕。
世俗不好,妄自寻蓬莱,虽无靠,但比尘世好。
梅雪调,红白袄,世人嫌俗俗不倒。
莹白玉骨,风吹子摇。暗香幽鼻,洁骨熏香缭绕。”
然后南宫雪站了起来,扯了扯嘴角,“草民覆雪,”瞥向那着红袍的男子,“恭喜驸马大人与公主喜结良缘。”
仿佛一切都静了。
没有笑着的皇后,没有面色微异的佐裴之,没有有透着紧张的常柳宇,没有皱着眉头的词翔,没有站在佐裴之边上眼睛瞪的很大的寻清儿,没有那些吐露奉承之语的大臣……
玄暮的眸子静静的,深沉如海。
抿着笑,谢覆雪公子吉言。
南宫雪抱着琴离开了大殿,十几日不见,他没变,依旧那样淡然,而自己……
玄暮,我承认了,是我对不起你。
天深蓝的,没有星星,月亮亦不是很皎洁,稠稠的云遮住了月的光洁。
唉……你为人夫啊。
第贰拾玖章
夜幕中天,篝火阑珊。
今天的驸马府,也就是以前的南若情府,格外的热闹,寻不出一丝曾有的落魄。
南宫雪出了前厅,进了后院。
梨花落尽,依稀记得梨花树下少年明媚的眼眸。
恍惚,好像隔了很久。
南宫雪想,自己是没有资格伤心难过的。
这一切是自找的,对家族的放任不管是,对玄暮的爱是,连和玄暮……也是。
仰头看向那片星空,忽然记得某时爹爹对自己说关于娘的事,讲娘是何等的不同,提到暖姨,爹爹总是叹口气。想必,爹爹没有喜欢上暖姨吧,对她亦是出于对母亲的承诺,伤心自刎的,却是暖姨。这样的爱……很痴吧。
开始下露水了,有些凉,却不冷。
身后传来脚步声,南宫雪正出神。
“少爷。”
南宫雪一怔,转过头,夜色下的红袍很惹眼。“怎么,舍得见我了?”勾了勾嘴角,笑的极为难看。
玄暮没出声。
南宫雪叹了口气,拂了拂衣角,略微撇过了头,“南宫府一点都没变啊。”
“少爷若是念这边了,就留在这吧。”
“留?”南宫雪嗤笑一声,留下干嘛?看你和公主浓情蜜意么?“谢大人好意,小人不敢。”
玄暮深吸一口气,“少爷,外面凉,若是受不住,就早些回去吧。”说罢转身走去。
“玄暮。”南宫雪很急促的转过身。
玄暮驻足。
“跟公主在一起很好?”
“公主天人之貌,多才多艺,交谈融洽的很。”
“她就是你找的,她快乐你就快乐的人?”
“是。”
“玄暮当南宫雪何人?”
“少爷的意思是,”玄暮转过身来看着南宫雪,“玄暮是不是断袖,有没有爱上少爷么?”
南宫雪当即觉得好笑,断袖?
“你认为我是断袖?就因为我喜欢你,对你做那些事,你就认为我是断袖?”南宫雪后退了两步,笑了两声。“你到底明不明白,无关乎断袖,无关乎性别年岁,只因为你是你啊,懂么……”
玄暮挂上了极讽刺的笑容,“是么?恕玄暮不能理解。”
别云遮住的月亮露了出来,月光照的南宫雪的脸有些惨白。
双唇在微微颤动,“你一直都……这样想?”
玄暮静静的看着南宫雪。
“你一直照顾我,忍耐我,就是因为当年我爹爹救了你?”
“是。”
“哈哈……还真是……我懂了,大人,”南宫雪欠了欠身,“小人顶撞了,还望大人海涵。”
月牙白袍,清瘦的立着。
玄暮抿唇,眸子漆黑的深不可测。
南宫雪面上挂上了倨傲的笑,眸子墨色,折射着易碎的光华。
如果没有皮肤过分的白,及微微出血的唇的话。
“少爷,玄暮仍会当你是少爷。”红袍下的手握着。
“因为救命恩人?呵,折杀小人了,家父不在了不是;大人好意覆雪心领了。”
月色重被遮住,白衣的影子踉跄着离去,模糊,到再也看不见。
第叁拾章
时隔很久,久到那日从宴会回来只是一瞬。
过尽千隅,仿佛,一切不曾存在过。
绿山,清水,茅屋,石桌,人。
“雪爹爹,又想夜儿的爹爹了么?”孩童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小脸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那男子颔首一笑,依夜儿的角度只看得到扬起的,削瘦的下巴,微微愠怒的声音,“夜儿,书都背好了么?”
夜儿小嘴一瘪,“雪爹爹,夜儿明天一定背。”表情极为诚恳,可爱的让人不忍拒绝。
“夜儿这样的话,你爹爹会不开心哦。”男子转头看了看屋舍旁的小土丘,眸子里浸着尘埃,昏暗的寻不到一丝曾有的光彩。
曾有?
“雪爹爹,说些爹爹的事给夜儿听好不好?”
男子宠溺的摸了摸夜儿的头,柔声道,“你爹爹啊,”瞧了瞧射进阳光的树梢,笑了笑,“他是个让人讨厌却恨不起来的人……”
夜儿皱了皱眉,噘起了嘴,“雪爹爹不是说爹爹最好么;怎么让人讨厌呢,雪爹爹要说爹爹坏话,夜儿不理你。”
“他呀,要是肯跟我讲任何一点,也就不会是这种局面了……”男子声音带些沙哑。
“雪爹爹,你哭了么?夜儿不会不理雪爹爹,雪爹爹不哭。”夜儿踮起小脚,伸出了小胳膊。
男子深吸了口气,“雪爹爹怎么会哭呢,风沙进眼了,眨眨就好。夜儿?”
“嗯?”
“夜儿要记得,你的爹爹永远是最好的。”
“嗯,夜儿记得,夜儿的爹爹是最好的。”夜儿故作老成的点了点头。
男子笑了笑,只有三岁的小家伙,跟记忆里那个人好像呢……
那个记忆里的小孩,明明含着泪却依旧倔强的神情。
他会喊自己雪哥哥,他会很真心的笑,他会偷偷瞧着自己……
可是,在他长大后,就再也未露出过那样的情绪,再也未让自己感觉得到他,再也未让自己……靠近他。
四年有余,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不可抑制的心痛。
那个人他,自己承担了所有,他所谓的自己喜欢的人快了就快乐却是建立在自己不违世俗,不受人耻笑,按照普通人生老病死无趣的活着上。
就算,这样会委屈他自己。
对别人残忍也对自己残忍的家伙。
不快乐,你给我的没有压力,不受排斥的生活我不快乐啊,一点都不快乐。
你可以潇洒的走掉,可是,暮儿,你要留下来的我怎么办……
南宫雪,从前风光的覆雪天下的老板,从前的太子现在的皇上所决不允许存活的人。
如今的一介布衣,山涧戏水,教子育人。
第叁拾壹章
微微合上了眼……
那日之后回来后,南宫雪一夜崛起。
变成了大腕,力挽狂澜于商业界。
成为名震天下的覆雪天下的主人。
覆雪天下,人人向往的高雅之地,一帮贵族的消遣行道。
而主人,只是个只及弱冠的白羽覆面的少年。
传闻绝色至美。
闻名而来的人多不盛数。
覆雪阁也几经成为攒钱之地。
闻中,常家少爷,词家少爷,皇子佐裴之为其挚友。
熏烟缭缭,散着清雅不俗的气味儿。
那红袍男子勾着嘴角,一抹邪笑,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晃着手中的杯子,顿了一下,门应声而开。
“雪哥哥,是你对不对?”一女子,肤色如雪,杏目柔似流水,小巧的鼻梁,红润的樱桃小口。一身水衫色流苏长裙,身姿摇曳,双目紧紧盯着南宫雪的面颊。
南宫雪放下杯子,淡淡看了看寻清儿,眸子透着伤愁,低声道,“清儿。”
清儿,扑了过来,“雪哥哥清儿就知道你没死。”南宫雪轻拍着她的后背,扯了扯嘴角,笑的没有温度。
“清儿现在是有婚约之人,别的男子可不能乱抱。”
“雪哥哥,清儿不知道你还活着,清儿去和爹爹说,清儿去求求爹爹。”
“傻清儿;”南宫雪拂了拂清儿的头发,“就算你和你爹爹讲雪哥哥也是无法娶你的呀,你要嫁的是二皇子裴之不是”
“雪哥哥……”双眸含泪,煞是惹人疼惜。
南宫雪苦笑了笑,“裴之也是高雅之人,尚不会亏待你,这样雪哥哥也好放心啊。”
“雪哥哥,清儿……”
“清儿快些回去吧,若是叫旁人知道了不好,雪哥哥不是没事么,嗯?乖。”拍了拍清儿的头,笑了笑。
“雪哥哥,清儿不会忘了你。清儿会再来看你的。”
南宫雪含笑点了点头。
寻清儿出去时却是碰上了另一来客,来者二十四五上下,一身藏青袍,行事不俗。
进来那男子瞧了瞧寻清儿,顺直进了屋。
“太子。”南宫雪起了身淡笑。
“覆雪,刚那女子是谁家的?”男子皮肤麦色,双眼似鹰般犀利。
“这……”南宫雪眸子一转,“说来太子您你也认识,皇上不是替儿皇子许亲了么,刚刚那儿就是寻家小姐。”
“寻家?那女子倒是个绝色。”佐裴离一撇嘴角。
“这倒是,寻家家底倒也还丰厚,尚也无子,这寻清儿下半辈子好过的很。”南宫雪貌似无意提到。
佐裴离眸子一缩,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南宫雪,“覆雪,这事你讲的可过了。”
“太子言重了,覆雪是生意人,只看得到利益,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呵,也是。”佐裴离轻抿了杯茶。
南宫雪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覆住了眸子,嘴角维持着一个弧度的笑。
谁都知道当朝有两个皇子,一位公主。
谁都知道,二皇子不喜朝政。
谁都知道太子为人霸气,却极好美色,否则,这覆雪天下又怎么引得到他大驾光临?
寻家不能没有支柱,尚一女,傍上皇亲方能保家一时。寻家瞧的是二皇子为人作风,却忽略掉,这天下若是属于皇上,有些东西,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而南宫雪,却是恰恰利用这一点,不喜朝政是么?你沾上利益金钱,看谁又容的下你。
第叁拾贰章
不过是牵扯到皇家斗争,不过是昭妃遭入冷宫,不过是皇子佐裴之贬为平民,而寻清儿,入太子府为妾。
南宫雪冷冷笑着。
太子果然一如传言的心狠手辣。
即得美人又得财富的事谁人不做?
又过了一些时日,有言传,词家公子携杨大学士千金杨婉儿私奔。
南宫雪此时正在覆雪天下与人下棋,笑了笑,“若是叫词家娶了杨婉儿皇家放心的来么?”言罢落子轻笑,“将军。”
“覆雪公子果然不负盛名,甘拜下风。只是……”那男子半盖着眼睑,“像这些话还是不说较好。”
南宫雪拂了拂面具,“大人,覆雪向来不喜掩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尚,也不可把那黑的……说成白的吧。”
“公子叫的出大人,那可知,我是哪家大人?”
这男子,着衣青衫,皮肤白皙,气质儒雅。
南宫雪轻轻笑了笑,“大人是哪家大人覆雪管不着,只是,昭妃入冷宫,二皇子被废一事,朝中被牵扯的人倒少,想那昭妃的娘家……”瞥了一眼,却把话顿了下来。
那男子脸色煞白,扯了扯嘴角,“公子尚是知道了,那我也就不掩瞒了,尚书家此遭未废已实属侥幸,家父年迈,极喜山野,能罢官修养也数不错。”
南宫雪笑笑,“那是。”昭妃的弟弟,尚书大人的晚来子,呵,少了你,太子又怎么扳得倒昭妃,还找理由找的这么冠冕堂皇,一个尚书职位就让你如此代价……
佐裴之废为平民发配边城,临走时他说,“覆雪,我若是你定不会想着那家灭之事,有些东西远远比已逝去的要宝贵的多。”所以,佐裴之是清楚的。
那太子他们是否也……
呵,南宫雪轻笑了笑,无所谓,自己活着只有两件事。
一件若是放在第二件事还在的基础上自然不会轻易去做,可是,第二件事废了。
风波平歇了一阵。
皇家有喜,其一公主腹内有子,其二,洪德亲王之女佐雅蝶嫁常家公子。
第二天,常柳宇跑来南宫雪这儿,喝了些酒直念道,“这人啊,沾上皇权,富贵是怎么都快乐不了的。”
过一会儿又疯言疯语道,“南宫啊,我小时候有个教书的叫回涯,长的那叫一个极品啊,跟仙子一般,虽说是男子却俗也不俗,可惜啊,被皇上的弟弟洪德亲王给毁了……”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怎么回事么?”南宫雪没出声。
“洪德亲王啊,他之所以在皇权争夺中活的下来,是因为,是因为他是断袖啊,他拐了回涯,却害的他,害的他惨遭人害,最后连尸首都找不找。”
南宫雪抿着茶。
常柳宇打了嗝,“还有回涯当时的妻子,不过十几岁,却是连着还未满岁的孩子失踪了,你说,惨不?嗯?”
不过是酒后的真言,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常柳宇本就个掩了真性情的花花公子,这样的娶妻受累……
南宫雪抿着唇笑,笑的忘呼所以,甚至是笑到最后只是摇头,一句;“造化弄人。”
第叁拾叁章
皇帝于夜中薨,喧太子继位。
朝中更天换代,现尚书大人包庇曾昭妃,受刑,后死于大牢。
有言闻,覆雪阁中覆雪公子诽谤皇家之事,受刑入狱。
前太子,如今的皇上,踩着南宫雪的手说,“知道我为什么抓你么?”轻笑,拔了拔南宫雪的头发,“南宫雪,你知道的太多了。”
扬长而去。
这仇报的?
南宫雪笑了,扯去面具,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呆呆的看着牢顶,“爹爹,其实啊,雪儿早就不想活了,起码,你看,我害了昭妃……还有啊,爹爹,暮儿他啊,你不用担心了,活的好呢,皇上再怎么,也不会把自己妹妹的丈夫杀掉的。而且呀,他有孩子了。”
说的是午时问斩。
晚上,来了个人。
“南宫雪,没想到啊,两次都是这样,被人救出来了都不安生么?”
“哟,洪德亲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儿可没茶……”话没说完就被劈晕了去。
空荡荡的牢里,轻叹的声音,“回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