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杯弓蛇影
作者:斛斯扇
文案
寻遍了整间庙,惊飞了不少鸟雀,踩翻了几个小僧的水桶,还摸去梦疑大师的禅室掀开蒲团翻找一通,也未曾发现尔康的踪影,盛仙郁卒得很。
“阿弥陀佛,”梦疑大师扫了一圈自己飞沙走石面目全非的禅室,慢悠悠道,“施主,一个大活人是藏不进那蒲团中去的。”
盛仙道:“师父,有道是幻生浮诡,万物皆空,眼前所见种种皆是虚空,净瓶中可纳三千世界,这蒲团又为何装不下一具肉身呢?”
梦疑大师沉默了一会,道:“施主,你这辈子是悟不了道了,老衲劝你回头是岸。”
(文中基本所有角色的名字都是恶搞,算是个彩蛋?可以猜猜他们的原型(其实都很明显……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仙,兰寻剑 ┃ 配角:阿牛,五缺,章仲璟,梦疑大师 ┃ 其它:江湖相逢
☆、无论什么时候有饭吃都是幸福的事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先帝创业中道崩殂,覃始皇焚书坑儒,黄潮执剑杀入京城,诸葛空明举琴退敌……唯有如今皇朝,是史上百姓最安居乐业、路不拾遗、歌舞升平,祖国前途一片大好的时代了。
几个小毛孩俱是愣在原地眨眼,显是被这一套气势恢宏的理论震住,半晌没开口。盛仙甚是满意此种景象,缕缕半长不短的胡子,正待继续往下讲,一个吸着鼻涕尚穿着开裆裤的小子拽拽他衣角:“先生,你可是说,我们现在正处于顶好的时候么?”
盛仙故作深沉地停顿一下,万分慈爱地摸摸他的西瓜太郎头:“孺子可教也。”
正是一幅父慈子孝天伦之乐的当口,忽然横空飞来一物,将几人身旁那面破破烂烂写着“指点迷津”的旗子钉到一旁柱子上。飞来何物?定睛一看,却是把长柄钢刀。
几个小孩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奔逃,转眼就跑得不见人影。盛仙缩在椅子上吓得直打哆嗦,只见那迎面尘土飞扬中气势汹汹来了一队人马,领头那人袒露精壮上身,冲着盛仙的小摊当头棒喝道:“就是这个骗子!给我上!”
“几,几位爷,有话好好说啊,别……”盛仙哆哆嗦嗦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踢翻了椅子,四脚朝天摔落在地。
那壮汉身边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掀翻了摊前的破旧小桌,桌上笔墨纸砚散落一地,黑色的墨汁滴答答地从桌脚淌着,而壮汉一手拔出柱上钢刀,万钧之力汇于手上,向还没爬起来的盛仙挥去,眼看就要上演一场血光之灾!
却见这挥下去的钢刀,正正撞上了把寒光闪烁的利剑,交接处火光四射,雷霆力道暗涌。
你问那来者何人?
一身暗红衣衫,长身玉立的男子端端立于旁边,狭长双眼中眸光一闪,手上微微一抖,就将那壮汉逼退了几步,这人却也并不再上前,只挽了个剑花就将剑收回腰间鞘里。
这厢壮汉甫欲发难,待看清了这来人,脸色大变,忙喝令其他喽啰停下手中动作,先行了个礼,嘿嘿笑着对那男子道:“兰捕头别来无恙?”
被称作兰捕头这人淡淡瞥他一眼,眼光从一身狼狈刚爬起来的盛仙逡巡一圈,又转回来,冷声道:“当街闹事,成何体统?都跟我回衙门。”
“不不不,不关我的事啊!”盛仙急道,好像吃了莫大的冤情一般。
“兰捕头,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壮汉脸上还是挂着笑,道,“这骗子在县上摆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骗完东家骗西家,如今还骗到我家头上,您可一定为我们讨回公道啊!”
兰捕头目光又回到盛仙身上。
盛仙被那目光一盯,顿觉如履针毡,冲壮汉道:“孙小权,无凭无据的,我怎么骗你家了,可不要血口喷人!”
孙小权又对兰捕头行个礼道:“前几日舍妹赏湘闲来无事,来找他算姻缘,被这厮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得心花怒放,还买了个锦囊说要在房中高香磕头供上七日再打开,便自有神灵指引。我当下便知此事有鬼,趁她不注意打开了,里面却是……”他说着拿出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字写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盛仙辩解道:“此乃是……令妹命中姻缘之上天指引,天命如此,与我何干?”
孙小权横眉倒竖:“休得胡言,十里八乡不知有多少人被你花言巧语蒙骗,不止是来求姻缘的,还有求问仕途问财运的……”他挥挥手,身后几人唰地亮出数十张纸条,每张上面均是写得同样一句诗,那字迹一样的歪歪扭扭,跟孙小权适才拿出的纸条交相辉映,显得颇为滑稽。兰捕头环视一圈,皱了皱眉。
孙小权冷哼一声继续道:“我家里因开了个茶楼,里外往来友人多些,攀谈中无意得知这骗子的伎俩,实在愤慨难抑,今日便来为乡亲们讨个公道!”
说到这里,身后几人纷纷附和,不知何时围拢来的一圈围观百姓也小声议论起来。
“这……这只是你一面之辞!”盛仙急道,“我这可是神明指令,你怎可如此亵渎?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
“好了,”兰捕头突然开口,转向孙小权道,“孙老板,说起你家那茶楼……唐县丞昨日还跟我提起,本月的账本好像有些出入,不知是否可让我一阅?”
“啊?这……”孙小权没料想兰捕头突然提起这桩事,面色十分尴尬,“这,草民,草民没带……”
兰捕头注视他片刻,孙小权只一味躲闪着目光,他便道:“我只是传个信罢了,这也并非我职责所在,不过想来唐县丞如今也已经派人到你茶楼查账。”
孙小权听言一滞,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不知心里七上八下些什么,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兰捕头顿了顿,又道:“依我看,这事一时半晌难以论断,不如你们随我回衙门,听听胡县令怎么说,也便好还大家公道。孙老板意下如何?”
“草民,草民……”孙小权憋了半晌道,“兰捕头!草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急事要办,这件事便免了罢,草民等告退!”说罢停也不停就带了一众人转身离去,走得迅疾如风,带起了一路尘土飞扬。
见孙小权一群人走远,围观群众也散了大半。兰捕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也没半点阻拦的意思,只回过头来冲盛仙扬扬下巴,平静道:“此事不彻查,难以平民意,你跟我走一趟。”话音一落,转身便走,黑亮的官靴踩在地上发出有力的声音。话是要盛仙和他走一趟,然,这头也不回的动作却怎么看都像是丝毫不在意盛仙是否会跟上来一般。
这边厢盛仙掸掸衣服上泥土,倒是七零八落的摊子也不管了,慌忙跑了两大步,追上了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条街,拐进了一条小巷,盛仙瞅瞅四周没人,立马原形毕露,脸上挂满了谄媚的神情蹭上前面那人肩膀:“亲爱的……”
兰捕头目视前方,旁若无人地加快了脚步,肩膀一抖,轻轻松松抖掉了盛仙。
盛仙毫不气馁,继续贴上去:“亲爱的我错了……”
再抖。
盛仙百折不挠,又追上去:“亲爱的咱们今晚吃什么?”
再抖。
盛仙愈战愈勇,接着往上贴:“炖鸡汤好不好?”
……
如此往复。
兰捕头烦不胜烦,猛地停下脚步:“好好走路!”
盛仙被晃了个趔趄,赶紧立正:“是!”
这回倒是维持和谐友好的距离走了好一段——如果忽略盛仙在身后一路喋喋不休的话。
走到一户院落前,兰捕头站定,敲了敲大门,未几木闩的声音响起,门开了条缝,一张胖脸从里面吃力地挤出来,看到兰捕头和盛仙十分兴奋,叫道:“啊啊少爷!”
门被打开,兰捕头目不斜视地大步往里走去,盛仙停下来捏了捏开门那人的胖脸,笑道:“五缺,今日怎是你来开门?”
此人名为华五缺,打小是个孤儿,在这里打杂据说已经有不少年时间,小时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现下不大灵光,除此以外没什么大毛病,人也很勤快,见了谁都叫少爷。
五缺嘿嘿一笑:“阿虎出去买菜了。”
盛仙抽了抽嘴角:“五缺,告诉你多少次了,人家叫阿牛。”
“……哦。”五缺愣愣地看着他,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盛仙一想,跟他说这个,左右都是白说,摇了摇头又向前去追兰捕头了。
兰捕头大名兰寻剑,去年入秋从长安被派到这个小县城来,追查当年一件搞得江湖血雨腥风的灭门案。今年开春案件已告破,但不知为何这个“钦差”却没有回去,依然在这里做着名义上的捕头。然,说到底,人家究竟是皇城派下来的捕头,且似乎本事了得,在这里的地位能与县太爷一较高下。兰寻剑并不住衙门府内,而是紧邻县衙置办了一处居所,此地原为某巡抚的闲置院落,很少有人居住,却常年留着五缺这样的仆役看守。
要问盛仙为何也住在此处?这,便说来话长,容后再禀。
谁也不知道一脸正经的兰寻剑对盛仙是怎么想的,不过经过今天一事,盛大仙这朵奇葩显然又开始自信心膨胀了。
“寻剑,你果然还是爱我的对吧?”盛仙趴在饭桌边,一脸金光闪闪地看着兰寻剑。
兰寻剑自顾自吃饭,没理他。
盛仙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赶跑那群流氓的!”
兰寻剑继续吃饭,脸上表情毫无变化。
“亲爱的,我觉得我真是太幸福了!”盛仙总结发言一般地说道,然后才一脸幸福地拿起筷子。
“少爷……”坐在旁边嘴边沾满饭粒的五缺憨憨开口道,“兰少爷都没理你哎。”
盛仙一记眼刀飞过去:“你懂什么!这是无言的交流!”
五缺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继续扒饭,嘴里含糊不清道:“哦。”
“哦什么!”盛仙没好气地说,“别告诉我你懂了!”
五缺停止扒饭,看着盛仙,显然是不知该回答什么好了。
这时兰寻剑已经吃完,放下筷子对盛仙道:“你再出去骗人,就等着进大牢吧。”
盛仙委屈道:“亲爱的,我没有骗人啊。”
兰寻剑道:“卖那些意味不明的锦囊给别人,实乃谋财之举,你在本县宣扬怪力乱神之说,已非一两日,你那摊位早该取缔了。”
盛仙掐了一把自己,眼里水光闪闪:“亲爱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的夫君也是为你好,想要养家糊口啊。再说,贫僧的佛法奥义又怎是那些市井小儿可以参透的?不要听那些人胡言乱语啊。”
兰寻剑明显地滞了一滞,正色道:“甚么夫君,休得胡言。”
盛仙转眼就收起泪水,笑成一朵花:“亲爱的,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兰寻剑半晌没说出话来,末了道,“有这功夫不如做点正经事!”说罢,拂袖走开了。
盛仙痴痴地盯着那背影好一阵,突然被五缺捅了捅,回过神来:“你干嘛?”
五缺嘿嘿一笑:“少爷你这饭还吃吗?”
盛仙转头一看,五缺把端上来的半桶饭都吃光了,正充满希望地看着自己,他挥挥手道:“你吃罢你吃罢!”
五缺如获至宝一般把盛仙的饭都倒到自己碗里,继续扒饭。
盛仙看着他,撇撇嘴:“唉,有饭吃就开心得飞上天的人真幸福。”说着,一面摇头一面往兰寻剑走的方向去了。这正是:
世间唯有多情苦,言加餐饭方是真。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哪一天是平凡无奇的
话说这日,盛仙如往常一般,日上三竿才大摇大摆往自己在集市最边上的小摊走去。行至半路方才记起经了昨日那一闹,摊子早已是七零八落,今日去免不得张罗一番才能重新开张,想到这里便不由有些懊丧,垂着脑袋来到了街上。
离那昨日被砸场的地方近了,却见自己摊子早已被收拾妥当,桌上摆着崭新的笔墨,那面“指点迷津”的旗子也好端端立在一旁,椅子也换作新的,此时一位穿着花花绿绿好不耀眼的风流公子正端坐其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吟吟望着他。
盛仙瞅瞅那双十米外也能熏得姑娘们昏头转向的含春带笑桃花眼,扭头就往回走。
“哎,哎,盛公子,盛公子留步!”
这位公子折扇一收,啪地清脆一声响,便三步并作两步撵上了盛仙。
盛仙脚步一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了个向,眨眼之间已是奔到自己那摊上,大喇喇往新换的雕花桃木椅上一坐,口中啧啧称奇道:“奇也怪哉,奇也怪哉!一日之间,不知哪位好心人为我拾掇好了这地方,也未曾留下个名儿,待我知晓,必然上门道谢一番!”
公子见了这景象,只是春风拂面地露齿一笑,又打开折扇,慢悠悠折回来,将折扇在盛仙眼前晃了一晃:“盛公子,好心人莫不是指的在下?”
盛仙翘着二郎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望得好不惬意,如同身边根本就没这人一般。
被毫无技巧性地公然无视,公子好不哀怨地叹了口气,从衣服里拈出一张银票来,冲着盛仙晃了晃。
盛仙见钱眼开,饿虎扑食一般夺去了银票,看了看收进口袋,才终于赏脸跟哀怨的公子开了口:“哟,高公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也不打个招呼。”
高公子道:“舍妹听闻你这里出了事,令我来关照一番。”
盛仙晃着腿,半晌才道:“令妹是谁?”
高公子似是早知他会作此反应,苦口婆心道:“盛公子,小淞对你的心,你难道没有半分明白?说来女方提亲在此地已可算是破格之事,你竟一口回绝,实在叫她无颜见街上坊间邻里。便是如此,小淞还是对你一如既往,盛公子,你……”说道此处,他突然住了口,只是摇头叹息。
盛仙一脸蛮不在乎的神情,又望天望了半晌,道:“高公子,姻缘之事不可强求。更遑论不才已有心上人,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公子还是请回罢。”
高公子见他这番表现,心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然,无奈家中小妹不知着了他什么道儿,半点退缩的意思都无,想必自己这苦差还须再跑上一段时日。他叹道:“盛公子,你总说你有心上人,可县上哪曾有半个人见过,你若回绝舍妹用这借口敷衍,未免太不厚道。”
盛仙一笑,道:“高公子,你的药店不必好生看着么?整日介在外闲晃,男人还是以事业为重方好。贫僧言尽于此,望施主仔细思量。”说罢,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高公子翻了个白眼:“盛公子,阁下装和尚半分相似也无,在下劝你尽早改邪归正。”
一句话刚落地,一个娇滴滴声音飘来:“药郎!”
高公子循声望去,喜道:“琵琶姑娘!”
这姑娘仙袂飘飘云鬓花颜金步摇由远及近地飘来,又娇滴滴道:“药郎,在你店里遍寻不见你,怎的来了此处?”
高公子摇摇折扇,温和一笑:“真是对不住,若早知姑娘今日大驾光临,高某必然早早在店中等候。这边也无他事,不如这样,你我先回店里,再慢慢细说与你听。”
琵琶姑娘含羞低头:“此番实是我偶感风寒,故此寻药郎相助,你若有要紧事,还是先办你的罢。”
高公子听闻,急道:“姑娘身体要紧,走,去我店里待我细细为你诊断。”
两人神仙眷侣金风玉露一相逢般飘远了,整个过程瞟都没瞟盛仙一眼。待这两人走远,撑着下巴无聊道:“东风日影长,送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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