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府就是枢密院(西府)和中书门下(政事堂、东府)。一武一文,相辅相成。
枢密院是掌管全国军务的最高机构,以枢密使、枢密副使为其长官,又简称“枢府”,专掌兵籍、虎符,有调动军队的权力,但须经皇帝批准。枢密院的正职一般是文官,预防武官跋扈,也用过宦官,例如童贯。为了限制枢密院的军权,全国禁军的管理、训练、戍守等事则归三衙(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统领,但三衙无权调动军队。简单来讲就是,枢密使有发兵之权,而无统兵之重;三衙有统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
中书门下的最高长官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般简称同平章事,就是宰相。
三司以三司使和三司副使为长官,总管盐铁、度支、户部三司。盐铁掌管全国矿冶、茶、盐、商税、河渠和军器制造等;度支掌管全国财政收支;户部掌管全国户口、赋税、榷酒等事。每司之下设有数案,处理具体事务。三司总管全国财政,权力很大,地位仅次于二府,号称“计省”,三司的长官被称为“计相”。
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分掌全国政、军、财,三者鼎足而立,而最终由皇帝所辖制。 “凡政事送中书,机事送枢密院,财货送三司,覆奏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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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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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变数 。。。
子文微微摇了摇头:“现下,还不晓得究竟使得不使得。”
他用手指蘸着茶水,在小几上随手画了一幅地图,便细细分说起来。
今观天下态势,大辽北据大漠、大宋占据中原,互相牵制,西南有吐蕃诸部、大理,西北有回鹘,夏,东北有渤海。其中吐蕃诸部、大理与宋素有盟约,然僻处西南,对大宋的北疆助力不大。
时渤海国已被大辽灭掉,改名东丹,成为其属国,以大世子图与为东丹王。
回鹘汗国早在两百年前便因内忧外患而分崩离析,一化为三,有高昌回鹘、甘州回鹘、喀喇回鹘三部。这三部中只甘州回鹘与大宋接壤,甥舅相称,贡使往来十分频繁,与吐蕃互成犄角,联宋以制夏。
夏国的党项人本对宋称臣,近年来却生了贰心,与大辽结盟之后,屡屡向甘州回鹘发起攻击,回鹘重镇凉州城几度易手,互有胜败。今年四月间,趁着甘州回鹘内乱,夏太子阿斯曼领轻骑兵二万,一举攻破其都城甘州,甘州回鹘汉王遣使至汴梁求救,朝中为此争执不休。
一派主战,说夏狼子野心,攻回鹘是表,只怕志在天下,若任其坐大,大宋西北将再燃烽火,定要扼杀其于襁褓之中。
一派反对,说今大宋北方初定,虽与北辽结盟,毕竟非我族类,难保我大宋驰援甘州回鹘之时,北辽会否与夏联手夹击,致我军于死地。何况夏此前曾对回鹘六次用兵,皆大败而回,今次虽一时不察,为阿斯曼攻下甘州,但回鹘大将,号称雄鹰之王的支河罗手中仍有精兵三万,反攻打退阿斯曼未必不能。宜先观望一段时日,再做定夺。
其实无论主战主和,只消大宋上下精诚一心,也不惧西夏如何。只可惜朝中却暗分派系,各怀心思。殿前议事之时,几方舌枪唇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说得便是冠冕堂皇,内里尽是算计。
争执了多日,未有结果,犹豫之间,阿斯曼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横扫甘州、凉州、肃州三城,夏军铁蹄所向披靡,已攻到了瓜州城下。
瓜州城外,支河罗与阿斯曼初次交锋。阿斯曼显示了其罕见的军事才华,他将回鹘大量降卒百姓以铁链系足置于战阵中间,八千骑兵自两翼包抄。即便支河罗肯对着自家百姓冲锋,那些人足下的铁链亦足以挡住他的攻势,而夏军两翼骑兵弓强马壮,远程强弓利箭,近程马刀锋锐,端的是凌厉无匹,回鹘骑兵本已极强,如今与之正面相抗,战力竟是远远不及,全然无力突围。
支河罗的三万骑兵便犹如被困住的巨兽,在战阵当中纠缠来去,苦苦搏杀。双方战了将近一昼夜,回鹘降卒已死伤过半,眼见挡不住支河罗的攻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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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河罗大喜之下,竟一时轻敌,除留两千人护卫回鹘汗王,驻守瓜州城之外,其余兵马竟是倾城而出,全力扑上。
便在这个时候,阿斯曼事先埋伏好的两千重骑兵突然自后方冲上来,如一把快刀,对准支河罗战阵中央狠狠剖了下去。
支河罗部战了这一昼夜,早现疲态,城中生力军冲出时,被冲击的这部分兵马已得到了暂时后撤休整的命令,在这个当口被从天而降的重骑兵扑上来猛攻,便是一击即破,转眼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被他一路冲到了距离瓜州城门两箭之地的位置。
此时,若城中的兵马继续前冲,两翼压上,夏军这两千重骑兵未必会胜,只可惜其来势汹汹,声势太过惊人,回鹘汉王眼见夏军旗帜冲到城门口,大骇之下,竟发令召回刚刚出城的八千兵马,并召支河罗回城护驾!
支河罗受命匆匆回转,迎面便是夏军战意正盛的两千重骑,背后是夏军八千张强弓虎视眈眈,回鹘军队却已全无战意。
就此一败涂地。
支河罗只带了不到一万的残兵护着回鹘汗王逃到沙州,据城坚守不出,任夏军在城下叫骂,幸好夏军兵力不足以围城,便趁机遣快马,雪片似地报信与宋廷求救。
三帅以殿前都指挥使武安北居首当庭请战,愿亲自领兵平夏。
枢密院副使朱鹏博竭力反对,他说宋军千里驰援,只怕不等抵达回鹘已亡,此时派兵无有助益,反会被北辽西夏趁隙夹击,因此大宋宜调重兵严守西北边陲,并遣使问责夏王,要他得了些甜头便收兵,不要对回鹘赶尽杀绝。
枢密院使潘恩、同平章事大人即宰相陈石是老成谨慎之人,均持观望态度。
中书门下参知政事,也便是当朝副宰徐明,与计相刘成的态度却让子文费尽思量。夏军未克瓜州之时,二人态度并不分明,一副人云亦云的模样,夏军攻克瓜州之后,二人却陡然间转为极强硬的主战派。
这种变化,绝非无因。
先王共留下四位殿下,三王赵普、六王赵和、八王赵敬、九王赵德。其中八王赵敬一心向佛不问世事,朝中原本以余下的三位殿下为中心,分作三派。
官家得继大统,即位前便已培养了不少人才,再加上太后一族多年来的细心经营,王党在朝中势力便是极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石、枢密院使潘恩都是太后的心腹,把持大宋最核心的两个部门——二府。三帅非后党,均为先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大将,对官家忠心耿耿。
六王赵和看似平和中正,常常在今上和九王间周旋,化解纠纷,为今上博了个宽厚仁慈、善待幼弟的美名。官家对之也一直很亲切,诸王中,只单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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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了六王幼女为玉音郡主,以示恩宠。六王却是丝毫不露锋芒,镇日在家以书画自娱,似无心政事。但其在三司中的势力不可小觑,盐铁、户部二司泰半官员与六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计相刘成更与六王结了姻亲,刘家女儿嫁与六王世子做了正妃。因此,六王手中握住的,便是财权。
官家、六王、八王均出自太后,只九王出自南安太妃,因此官家对这个非一母同胞的九王一直心存防备,始终不与他任何实权。九王赵德只得暗中做功夫,表面上吃喝嫖赌玩物丧志,蒙蔽官家眼目,暗地里却动作不断,收罗党羽,积攒力量。然其毕竟一向不参政事,手中便无有多少得力之人,在朝中属势弱一方。因此子文先前成竹在胸,只道脱身便是早晚之事。
可如今,朝中局势的变化却让他明白,事情,便不似想象中那般简单。
副宰徐明是两朝元老,为人一向木讷小心,为官以来无功无过,只因资历老,却坐在了副宰的位子上。他自官家即位以来,从不参与任何纷争,不结党,不联盟,对任何一方都不偏不倚。便在五年党祸中,亦是无惊无险,平安度过。这样一个独善其身的老人,为甚么会在这当口作风大变,自温吞转为强硬?究竟是甚么缘由促成了这种变化?
而计相刘成与六王一心,他主战,便等同于六王主战。六王对两府向来恭敬,极少与之意见相左,今番却摆明车马,公开反对,却又是什么缘故?
子文自怀中摸出了一张小小字条,展开来铺在桌上。
字条的大小、宽窄、纸质、字迹都明明白白告诉奚吾,这便是那封信上撕下来的部分。字条上只有短短两句话:“甘平东至将离酒,桃落荷开菊饼香”。
奚吾在心中反复念了几遍,沉吟道:“前一句我便不懂,后一句却能猜出几分。三月桃花粉面羞,六月荷花水中开,九月菊花方争艳。荷花菊花都开了,单单桃花落尽……这是说……九王谋反,六王也参与其中?”
“是。”子文轻轻颔首,“我先前种种猜测,在这封信中便得到了验证。”
“六王,已与九王携手。”
其一,六九联盟对夏用兵一事上已出现端倪;
其二,户部侍郎孙兴与枢密院吏房李副承旨最近结了儿女亲家。须知户部侍郎是六王一派,而吏房李副承旨则是西府中少数支持九王的大臣。这两个要害部门结盟,无有上面的授意,便是绝不可能。
其三,今日小郡主生辰,六王话语中露出要为其招亲之意,却字字句句不离个“武”字,似是属意于有战功的少年武将。当此四海承平之际,除西北,哪里还能寻得到战事?
而李继周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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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字条的后一句,更是坐实了子文的猜测。
只是官家是嫡长子,又自太子得继大统,名正言顺。六王是官家一母同胞,于情于理都该忠心辅佐官家才是,究竟为了甚么倒戈投向九王,目前还是个谜,但与副宰徐明的态度转变定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原本官家加上六王,势力明显强过九王,此时六王却意外转了方向,双方便开始势均力敌。
孰成孰败,着实难讲。
至于前面那句“甘平东至将离酒”,甘平当是指甘州已被平灭,东至和将离酒说的是原来定居肃州的北辽东丹王图与,他在回鹘战事初起之时便避到了宋辽边界的黑州暂住,黑州别名红药城,每年春夏之交花开满城,而将离便是红药花的另一个名字,这一句想是要子文关注图与。此人是辽帝的亲哥哥,本是长子,只因母亲是汉人,自出生便无缘帝位,虽文武全才,又随辽先王东征西讨,立下了赫赫战功,却总是不得信任,被远远封到东北的渤海为王,且辽帝登基之后,更是被拘在上京监视起来。其部下欲起兵相救,图与不肯与兄弟同室操戈,趁着月色悄悄出走至甘州回鹘,从此定居肃州,再也没有踏上辽国的土地一步。
目前虽然不晓得图与对宋夏战事有甚么影响,但李继周既然这样说,想是一个转机,却是马虎不得。
奚吾捏着那张字条蹙眉凝思半晌,问道:“若开战,会对甚么人有利?”
“无论胜败,只要调虎符出兵,禁军内部定有大幅度的人员调动,若有人想上位,便是良机。”子文苦笑一声,指指自己的鼻子,“例如御史中丞施仲嘉。”
“我领过兵,有武艺,通兵法,又是京官,出兵时与我个监军一类的官儿当当,对九王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与夏早有来往,此次出兵无非做做样子,只消大军压境,夏军必定后撤。于是军功轻松到手,日后在禁军中更好动作。但兹事体大,动作之前要先看到我的忠心,因此命我去杀武安北,武安北若死在我手上,便意味着我与官家彻底决裂,日后便不敢倒戈,只有一心为他卖命。”
作者有话要说:喀喇回鹘也叫黑汗,高昌回鹘也叫西州回鹘,甘州回鹘也叫河西回鹘,三个回鹘汗国按与大宋的距离远近排起来,依次是河西回鹘与大宋接壤,往西是高昌回鹘,再往西是喀喇回鹘。甘州回鹘被西夏灭掉之后,残余部分退到沙州以南,建立黄头回鹘,也就是相当于现在青海中部的位置吧,后来融合于蒙古。
东丹国就是渤海国,在现在的东北地区,在辽太祖时期就被灭了(926年),太祖封皇太子耶律倍做东丹王(东契丹国的意思),都城忽汗(今吉林省镜泊湖畔)。辽太祖死后,太后把持朝政,耶律倍文武双全,是个人物,只是仰慕汉家儒学,因此太后不喜欢他,就使狡计扶持次子太宗即位,太宗将耶律倍转到东平(今辽宁省辽阳市)监视起来,耶律倍愤而出走后唐,后唐以国礼待之,他就在那里定居了下来。后面的事情就比较奇特了,辽太宗居然不以为忤,常常遣使过去带礼物问好,耶律倍也坦然以受,并且自己向母后和皇帝问安的使节也从不间断,互相跟没事人一样该怎么交往还怎么交往。后来后唐内乱,李从珂弑君自立,国家动荡,耶律倍第一反对李从珂篡位,第二大概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致信辽太宗,要他趁机灭掉后唐。李从珂在兵临城下的时候要拉着耶律倍一起自焚,耶律倍不肯,为其所杀(937年1月11日——这个日子……),年仅三十九岁。不过他虽然死得很凄惨,然自辽世宗耶律阮以后,除了辽穆宗耶律璟是辽太宗耶律德光之子外,其他所有大辽皇帝——包括北辽和西辽的皇帝——都是耶律倍的嫡系子孙,后来蒙古帝国的契丹族名宰相耶律楚材也是耶律倍的八世孙,也算是后继有人。
其实我摘了这么一大段和本文看似相距遥远的历史,原因只在这段历史实在太狗血太奇幻了,兄弟相爱相杀神马的,为报知己之恩忍辱求援于故国神马的,李从珂得不到他就要毁掉他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神马的……脑补到不能自拔……擦鼻血,嗯。所以我忍不住篡改历史,把东丹王搬到仁宗年间,好歹提一句,yy一下,不然我会憋死的……
那封信里的两句诗是我瞎编的,平仄啥的我全不懂,捂脸……
阿斯曼——维吾尔语“天空”
图与、刘倍——耶律倍的契丹名字是耶律图与,汉人名字是刘倍。
红药、将离都是芍药花的别名。
今天起恢复更新,无存稿,正常情况下三天一章,周末顺延,也就是说,能保证一周二更。抱歉断更了这么久,给大家顺顺毛。
贴一张这几天画的北宋元丰改制前的组织架构图,只画了我用得着的部分,其他的等涉及到了再细化。本来还想画一张当时的地图来着,因为网上能找到的地图都是甘州回鹘被西夏灭掉之后的,也就是说只能找到黄头回鹘,我用着不方便。可是画功太烂,画来画去都见不得人,遂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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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分歧 。。。
奚吾凝视着子文,掌心全是细汗:“依你所说,武安北绝不可杀,你还在犹豫甚么?虽然平安郎在九王手中,但武安北的性命事关江山社稷,孰重孰轻,一目了然。若仅仅为了平安郎,为了六王倒戈,你决计不会如此决断不下。”他执起子文微凉的手,轻声问道,“究竟是甚么,让你起了宁杀武安北,也要与九王继续周旋的念头?”
子文蓦然抬头望了奚吾一眼,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