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大的足够把人包住的轻柔白布兜头落在白狐狸头上。
随著声音出现的是个身型颀长的青年,白绫纱,青丝发,明明是最简单的装束,表情也是淡淡地,但是举手投足间流转风华,眉眼轻动,神态万千,说不出的抓挠人心。
青年说出的话,却不怎麽客气。
话是对白狐狸说的:“不是叫你莫要来吵我麽?哭得震天响,别的仙家以为老人家我死了呢。”
完全一副教训小辈的口气。
白狐狸抽抽搭搭,爪子刨著地,慢慢腾挪出白布。
毛色白得跟布快一色了。
“快把眼泪鼻涕擦掉。看了碍眼!”青年嫌弃地微微侧身。
四足兽歪著脑袋在旁边看,狐狸琼陵是狐狸精们的老祖宗,是天上风雅无双最魅惑人的美人之一,也就是在白狐狸这只徒孙徒孙徒徒孙的面前,还会表现出鲜少展露的一面。
无论如何,对面前这只又肥又懒又不成器的小狐狸,琼陵还是很偏爱的,不然不会听见哭声,就亲自出来了。
白狐狸显然也很明白自己的特长,它笨拙地拿爪子抓著兜头的云纱使劲擦了擦,然後就磨蹭上去,飞快地抱住了青年的右腿。
青年拔出脚,使劲想甩开它。不料白狐狸抱得死紧,屁股著地,任拖拽,不放弃,百忙之中不忘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昂起头哀求。
海外有狐仙 2。1
“你到底要干什麽,说吧!”青年咬牙。
白狐狸马上道:“我的小徒弟和徒弟媳妇快死了,琼陵你快救救他们。”
“人类,不救。”琼陵皱眉。
白狐狸哭,它的眼泪就跟水闸门一样,一放就出来。
琼陵眼看著白狐狸的鼻头滴著鼻水蹭到他的衣袍上,斥责:“这麽丑笨的浊物,你怎麽收的?”
白狐狸干脆把肥厚的屁股挪坐到琼陵脚上,道:“我把你给的药给他们吃了,教他们双修,谁知道,谁知道……”
“我以为,你们两个用。”琼陵冷笑著,看了眼白狐狸,又看了眼四足兽,鄙视地道,“凡人怎麽受得起?”
这回,连四足兽的鼻头都红了。
白狐狸却尖叫起来:“怎麽办?我给大徒弟也用了!”
这回,琼陵脑门上青筋直冒:“你以为是大补丸吗?四处送?”
白狐狸屁股坐在琼陵的脚上,抱著琼陵的右腿,拿毛茸茸的脑袋拼命蹭:“救啦,救啦,只有琼陵你能救了。”这是它百试不爽的撒娇方式之一。
“哼哼……”青年倨傲地扬眉,“我的仙岛上不收外人。”
“不是外人,不是外人!”白狐狸呼呼笑,“我就俩徒弟,这个是小的。怎麽是外人呢?”
青年抬起脚,肥厚的白狐狸就跟球一样死死抱著挂在上面:“你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孙子,是我什麽人?他们更与我没关系了。”
白狐狸抱著青年的脚往上攀:“你救过我啊,我们怎麽算没关系啊。大家都是狐狸嘛。”
青年忍无可忍,手心向上轻展,那团白布就飞了回来。青年手一抓一揽,直接拿布把没廉耻的狐狸裹住,抱进了怀里,喃喃一句:“真是蠢笨得教人受不了。”
四足兽见青年虽然语气不怎麽样,但是眼角眉梢有婉转笑意,知道琼陵不会拒绝自己的夥伴,便准备走,却被白狐狸扭头飞快叫住:“哎呀呀,记得去看看我大徒弟啊,要是也出了事,麻烦带过来,叫琼陵一块儿医。”
青年忍不住按下白狐狸的脑袋,团著白毛,驾云往岛中央去。
有两个仙奴出现在青年身後,把地上两个昏迷的人类带了回去。
四足兽怔怔看著恢复了安静的仙岛外围,他知道琼陵这处岛上除了狐狸一族,真不欢迎什麽外客。四足兽也知道,白狐狸不是真的痴傻,他是知道琼陵总会对他例外,所以才直奔这处而来。
四足兽甩了甩脑袋,化光而去。
话说,青年抱著白狐狸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没关心受伤的两个人要怎麽办,反而叫人端来了酒果点心,喂白狐狸吃。
白狐狸好吃,犹好美酒,这时缩小了身形,趴在青年胸口,就著青年的手,吃得开心,边吃边问:“我徒弟呢,不会有事吧?”
“不会。”青年摸了摸白狐狸的头,手在它柔软的白毛里轻揉,“不过是因为道行太浅,初入我门,一时气血翻涌,没把握好分寸,走火入魔了。”
“那要怎麽办?”白狐狸担忧。
“先洗干净了,再教他们正宗修炼的法门。”
“哦,哦……”白狐狸温温吞吞地答,颇有些懒洋洋地伏下了头。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青年替白狐狸理了理嘴巴边沾了饼屑的毛发。
白狐狸僵了僵。
青年一转身,也变了只狐狸,体型足足是白狐狸的三倍,直把白狐狸快压成了块毯子,毛发却是少见的灰黑色,近似了狼的模样。
白狐狸恼怒地叫了声,炸毛。一张口就咬住嘴巴边的狐狸腿。
但是,在灰黑色狐狸的灰黑色双眸注视下,白狐狸叼著却咬不下去,鼻子缩了缩,眼看著又要哭了。
灰团子抱住白团子,在榻上滚了滚:“我又没欺负你。”
“你这样还算没欺负我?”
“小白……”灰团子叹了口气,“你在人间还没玩够吗?”
“谁都喜欢你,我才不要在你身边……”白团子说著,眼泪就滚下来了。
原来这灰狐狸是一只媚狐,成仙前专门靠吸食精气存活,本不该有机会入仙门。只是它虽然本性放荡,但从没害过什麽性命,在人间游荡时颇积了不少善德,三方四界都有情人,做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活得久了,结识夥伴的越来越多。
人间界,仙神界,妖魔界,畅行无阻。
既有人送它法宝,又有人助它渡劫,虽然成仙後仍然放诞无忌,但神帝说任它自由,仙帝便睁只眼闭只眼。灰狐狸广纳後宫,乐得自在。
白狐狸便是他後宫里的其中一员。因为体质弱,被灰狐狸救回来养著,却也因为体质弱,灰狐狸一直没怎麽碰他。白狐狸离家出走,去人间自立门户。灰狐狸只是笑笑,便纵容了。
2。2
白狐狸专心地掉眼泪。
它发现有柔软的舌头在安抚它,睁开眼对上灰狐狸幽深的黑瞳,察觉到顶著它的还有跟灰狐狸体型成正比的物件。白狐狸愣住了。
看著从来都蜷缩在脚边儿的毛团长大了,变肥了,知道什麽叫双修了,灰狐狸觉得自己该说话了:“我把药给你了後,我就在想,要把你抓回来。无论如何,我算你半个主人,好不容易把你养齐全了,怎麽能送给别人去磨牙。不如我自己享用,你说是不是?”
“……”白狐狸呆了,“不是。”
“你说什麽?”灰狐狸眼睛一眯,白狐狸努力缩了缩。其实一块被压住的毯子,是实在缩不了多少的。
白狐狸咽了口唾沫:“不要。”
灰狐狸舔去白狐狸挂在白色睫毛上的泪珠儿。
白狐狸紧张地闭上眼睛。
灰狐狸强调:“你说什麽?再说一遍。”
白狐狸吞吞吐吐,结巴地道:“琼陵你有那麽多情人……”
“我会对你好。”灰狐狸恶劣地加一句,“如果你足够乖的话。”
白狐狸哇地哭了:“我跟兽兽也不跟你。”
灰狐狸一滚,变回了人形。
青年无聊地敲了敲白狐狸的脑袋,懒洋洋地道:“真不好玩,逗你呢。就你那水桶腰一样的身材。”
“谁说的!睚眦山上的妖精们都夸我美!”白狐狸吸鼻子,不服气地原地变化,果然变了个眉目如画的美人儿出来,只是身上一丝不挂……果然是个有肉有骨有身段的狐狸精。
青年咳了一声,笑眯了眼睛。
白狐狸一瞅自己,面红耳赤,马上又变回狐狸形态。蹦上青年的身体。
只是白狐狸蹦的实在不是好地方,热烫直挺,可不是升起来的帐篷?白狐狸抵著头,风化了。
青年也有点不自在,捞过白团子,弹了记他额头:“怎麽这麽笨,变化还不会加上衣服。”
“忘了。”白狐狸闷闷道,伏低身体,一动不动。
青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著它的毛,也不说话了。
卢君见从来没有想过书上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却活了过来,不仅活过来了,还在一个奇妙的地方。
这里,花明锦绣,风清日朗,云雾如纱,飘渺其间。是海中一处小岛。岛上的动物会说话,植物会自己长脚,有只肥得快看不见的脚的白狐狸趾高气扬地叫他“徒弟媳妇”!
卢君见连著几天浑浑噩噩,如在梦里。
若不是体内的真气仍时不时如刀割斧凿般掠过脆弱的内脏,若不是熟悉的牛大寸步不离地照看著他,卢君见会以为自己疯掉。
白狐狸的主人说了,勉为其难收他们入门,若想活下去,必须好好收心养性,按照他说的做。
青年说四足兽给他们种的心法本来是没错的,错在两人太过如胶似膝,练功积极,进展太快,若一路顺行,倒是功力会飞速进展,是美事一桩。但最忌讳在行功时候两心相悖,情人如同敌人,功力反噬,对初初入道的人来说,自然难以抗拒。
轻则,血脉倒流,心思成灰,成为废人。重则灰飞烟灭,爆体而亡。
至於此前白狐狸急於求成,为促进他们双修而贸然下的猛药,无药可解,只能暂且压制住药性,容其慢慢释放,自得其益,反害为利。
知道牛大的师傅是为了帮牛大恢复功力,没有交代,就给自己筑基,带自己入了道门。自己在林中之所以反常,一则因为行功的原因,二则因为被下了助兴的药,却没牛大什麽事,他跟自己一样,当时并不知详情。卢君见心思缓和。
又听青年道,这合修之功,重在两情相悦,非有情人不能练。不然伤筋断脉,滋长心魔。卢君见知道自己神智迷乱之时,害得牛大如何跟著伤痛欲绝,险些同赴黄泉,不由心惊。
他之前恼牛大与他好,是为练功,此时想来,未免小儿女心肠。他若不爱牛大,如何甘愿一次次雌伏?牛大若非爱极了他,已是修真之人,为何回去找他?不过都是为情从事,哪里是行功和被种药的原因?恐怕没有那药那邪功,他也会做那些事。
心已乱,情已种,而已。
如此想开了,卢君见心头拨云见日,再没有什麽郁结。
那牛大,却没这麽多心思。儿子乐,他好,儿子苦,他愁,儿子不生他的气了,他乐。守著儿子,没错。
2。3
这狐仙岛虽说是仙岛,却坐落在人间,岛上就住著这麽个狐仙,和侍奉他的人。
狐仙琼陵的情人们偶尔会来拜访他。
虽说已经入了仙籍,不如以前为妖般必须以精气进食才能存活,而且琼陵与修炼一事上并不见得如何用心,成日里无所事事,睡睡吃吃度日,不然以他的千万年岁数,跻身神界做个众仙膜拜的主儿不是难事。
终究是一只媚狐,走的不是正道。迷恋他的不少,看不起他的更多。他本事再大,不过是迷惑勾引的把戏,仙神两界能客客气气容他已是大度,不可能奉他尊位。
这狐狸自己清楚明白,也不去惹是生非,安安静静蛰居小岛。
比之在人间的时候,琼陵现在是修生养性得多,但身边来来去去的伴儿没停过,毕竟他修的就是欢喜道,不靠精气存活了,增进修为上仍需仰赖。
除去岛外间或来拜访的密友们,岛上便有宠姬娈童无数,或受他恩惠,或慕他颜色,或拜他门下,小白狐狸原本就是其中之一。
奇怪的是,这只万年老狐狸作风混乱,即使看见自己的宠姬和娈童有了私谊,也是不管不顾。却把只小白狐狸看得紧,教养得单纯痴傻,自己不下口,也没容别人下口。
小白狐狸的名字也是琼陵起的,叫白水。因为琼陵在水边捡的它。平时便叫小白。
小白不服气,叫他小灰。但是敢叫狐仙琼陵小灰的人实在不多,况他一动一静皆是风华万千,豔色无边,和灰字实在不搭。
四足兽捎音来说,白水的大徒弟活蹦乱跳,在人间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麻烦,委实没有近似小徒弟的麻烦。
白水安心了。
但是,他离不开。
徒弟一日不好,他需求琼陵一日。琼陵日日把他当宠物带在脚边,抱在手边,靠在枕边……来了客人,相邀入帐欢愉的时候,都不放他离开寝殿。
你说白水他为什麽不跑?
他是只连人类徒弟都打不过的笨蛋狐狸啊,琼陵一个随手的法咒,就能把他困在身边三丈不离。
白狐狸实在是委屈啊。
这日,享乐了一晚的琼陵神采奕奕,一宿没睡的白狐狸耷拉著眼皮,没精打采地趴在琼陵的膝盖上。
琼陵扯扯它的耳朵,笑著说:“要不要去看看你小徒弟,这麽久了,他们两个人的话应该说开了,有什麽心结也该解开了。可以开始修炼我门神功了。”
什麽神功,不过是些阴阳吐纳的极乐手段。白狐狸心内腹诽,但是他著实好久没见徒弟和徒弟媳妇了,有点想念。
卢君见自从刚来的时候,见了琼陵和白水两面,被灌输了一堆似是而非的真相和道理。直到这些天想开了,平静了,接受了,已经过了大半月。
牛大恢复了本性。
这小岛的主人却再没露面。
岛上的侍从们非常知情识意,服务周到,什麽食物啊,洗澡水啊,换床单啊,都包了,人影却一个没露。
有时候,他们醒来,洗澡水已经放好。等洗完澡,屋子里摆好了一桌鲜果酒酿和美食,吃完的时候,睡卧里里外外已经整理得一干二净。
卢君见接受这是个仙岛後,仍十分佩服此间主人的训仆手段。
牛大非常喜欢,没有人打扰,便日日与卢君见厮磨。
两个人解开了误会,蜜里调油,宛若新婚。
只这牛大以为卢君见不喜练功修道,又对那日林中惨况心有余悸,便只著意取悦他,并没有在邀欢时动再用双修的心法。卢君见知他怜惜自己,心内惭愧却说不出口。
这麽日日下来,牛大有道行傍身,加上素来孔武有力,愈战愈勇。卢君见却次次腰酸背疼,已见疲意,每每出血,恢复得又慢,真个死去活来,又不忍斥责牛大,心里憋屈。
卢君见想到林中那夜,元气充沛,两个人纠缠一夜,他仍是兴致勃勃,神清气明,恨不得林中大啸,狂奔个三百圈,何等舒爽快意。心里便知道了区别和好处。
这牛大正研磨得起劲,见儿子仰起头,红著眼睛对他说:“我愿意助你恢复功力,你教我罢,我这次必不再多疑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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