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一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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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一华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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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越不等他说完就跑了过来,南容脸上的红实在太过熟悉,熟得他心惊肉跳,一搭脉搏,立刻道:“立刻抱着他跟我过来。”
  
  风莲闻言连忙点头,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只恨秦越不会武,脚步再快都有限,看得风莲恨不能把他也拎起来一起带着跑。秦越一直引着他到了最偏僻的清静客房,指示他将南容抱进去,又去取了药来在这客房四周撒了一圈,才走进去,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风莲低声道,“原本一直好好的。”
  “不是问你这个。”秦越嘴都跟不上手脚的速度,搭了风莲的脉,松了口气,“还好。”指间运针如风,迅速在南容身上刺了几下,才道,“阿容跟那孩子有过接触?”
  风莲一愣,才意识到他在说那个救回来的孩子,道:“是啊……可是我们都跟那孩子有过接触。”
  “不对。”秦越示意他等等,出了房门,大声唤了一个小厮来,吩咐他去烧水,才又回来,“那孩子染了疫病,那疫病有潜伏之日,是以之前一直没有看出来,据我所知,这类疫病都是从口鼻近距而入,阿容跟那孩子有过接触?还是你们这一路上又遇上了什么人?”
  “不,没有,没有遇上旁人。”风莲失神地道,“当时那孩子不能咀嚼,阿……小王爷嚼碎了面饼喂过他。”
  秦越愣了愣,跺了跺脚,在屋里转了两圈才停下,取了一个小药包递到他手里,道:“你听好,这几日我要忙着配药医病,在城中查看疫情,不能照看阿容,你尚没有染病,在这里照看阿容时务必时时记得以鼻嗅这个药包,我会给你两张药方。”他歇了口气,翻箱倒柜没找到笔墨,急起来拗断了门口一根竹帘篾子,取火折子烧黑了,在墙上疾书起来,“第一个药方,你每日着人取来在此客房四周焚烧,烧过之后你才能出门,第二个药方便由你自己每日去取,连同热水浴桶,将药材浸入热水,给阿容擦身之后用以你自己沐浴去疫气,阿容用的水和你自己用的水一定要分开。”
  他一口气说完,药方也书写完毕,回头道:“可明白了吗?”
  风莲用力点头,又听他道:“这期间,一旦接近阿容,定要尽量避免与他正面口鼻相对,可明白了?”
  风莲又点了头,才有间隙问:“那个孩子呢?”
  秦越冷冷地瞧了他一眼:“那孩子病情已深,只怕熬不过今晚。”
  风莲忽觉眼前白了一下,良久才道:“小王爷的病况……”
  秦越皱着眉,终是没有回答,道:“我现在急去查看疫源,你立刻去取热水与第二个药方的药材,这个府衙唯一的好处便是原知州十分怕死,居然在此地备了个药房。来,跟我一起出去,我教你每日的出门之法。”
  
  风莲跟着他出去,见他早在客房之外撒了一圈药,如今点燃,被药燃烧的烟气熏了一会儿才带他跨过了火苗,一路向药房而去。
  风莲心思灵敏,看着秦越抓药便暗暗记在了心里,取了药出去,又问明了各种所需物事存放的处所,一路疾奔而去。他手劲臂力均大,心里又急,那领着他取热水浴桶的小厮见他轻轻松松便一手托起装满了水的浴桶脚步平稳而去,一路上水都没洒出一滴,只惊得张大了嘴,以为是看到了耍杂技。
  风莲赶回房间,放下了浴桶,将药材尽数浸入热水,药香味便弥漫了开来。他用铜盆舀出一部分,将布巾浸没在水里,才去床边,一手将药包抵住鼻子,一手去解南容的衣裳。
  南容微微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气息微弱地道:“我今早感觉有点难受……只以为……是小风寒的……”
  风莲道:“别说话。”
  南容笑了笑,闭了嘴,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风莲记起秦越的嘱咐,便将他扶了起来,让他的背靠着自己的肩膀,这样既避免与他口鼻相对,又能好好扶着。幸而春衫较薄,很快便解了开来,他拿布巾从南容的脖颈开始一路往下擦拭,少年的肌肤白皙细腻,又柔软地像是可以把手指吸住,他握着剑都无比沉稳的手却轻微的颤抖起来。
  他瞥眼看了看南容,南容似乎已在昏睡,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于是他立时收回了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才继续擦完了他的身体。
  然后他自己宽了衣浸入浴桶中,却立刻用木勺舀了一勺水,给自己当头浇了下来。
  
                  第十一章 还是病
  直到这天晚上,小厮隔着房门问风莲晚饭要些什么的时候逸王夫妇才终于到这间客房来看儿子。
  秦越在客房外围又焚了一次药,将用药熏过的丝绵给逸王夫妇塞了鼻孔才陪同他们一起进去。风莲刚回答了小厮煮两碗粥过来,却见房门忽然打开,小小的房间内一下子进了三个人。
  他呆了一下才站起来:“王爷,王妃,亲大夫。”
  逸王示意他坐下,便自行走到床边去瞧南容。他尚能神情平静,逸王妃却满脸心疼之色,在秦越又给南容施了一次针,得到他首肯之后便立刻把南容搂在了怀里,用手试他的额头,低声道:“容儿,难受么?饿不饿?渴不渴?”
  南容迷迷糊糊的,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晕,额头滚烫,恍惚地听到母亲问话,下意识地要往母亲怀里缩,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有疫病在身,急忙离她远了些,侧过头去微弱地道:“还,还好……”
  逸王妃怜爱地摸着他的脸颊,把他又往自己身边搂了一些,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摇了摇,拍拍他的背,道:“不怕不怕,有秦伯伯在,很快就好。”
  秦越将剩下的药熏丝绵交给风莲,又低声将之前说过的话拣要紧的再重复了一遍。逸王望向风莲,许久,迸出一句话道:“这几日,便烦你照顾容儿了。”
  风莲点头,道:“王爷大事为重。”
  他虽然一向不太懂得礼数,对逸王也不甚尊敬,这句却十分识大体,让逸王心下大为宽慰,不由得对他有了些好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逸王妃道:“阿铃,走罢。”
  逸王妃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儿子,却终究知道不能久留,只得站起来,给儿子掖好了被子,磨磨蹭蹭地跟在秦越与逸王身后走出去,临了又回来,眼中泪光隐隐地向风莲道:“麻烦你了,这孩子从小,我便没有照看好……哎。”说了一半,终是扭头出去了。
  
  风莲目送着他们出去,心里却想着,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南容在街上随便遇上一个人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拐骗回家当侍卫了。父母常年不在,偌大个王府,多半很孤单。
  正想着,小厮在外面吆喝晚饭送来了,他开门出去,只有个食盒放在药烬圈的外面,想来小厮也听从了秦越的叮嘱,不敢靠得太近。他提了食盒进去,打开盖子,里面放了两碗米粥。正值饥荒,即便是府衙之中存粮也不丰,两碗粥都是十分稀薄,但盛粥的瓷碗却挺深广。风莲想起在郊外见到的景象便心中一紧,心中暗道,明日只让送一碗罢了。
  当下将药熏丝绵塞进鼻子,端了一碗粥过去喂南容。南容依然是昏昏沉沉,半睁着眼被他扶起来,闻到粥香味有了些精神,道:“正好饿了。”
  “还能觉得饿吃得下东西就好。”风莲把一匙粥在口边轻轻吹得凉了些再递到他嘴边去,为防他不知道小匙在哪里,便将小匙直接抵在他嘴唇上。南容张口便咽了,顺利吃掉了半碗后才摇头说不要了,胃口倒还不错。
  风莲将他重新放下躺平,他吃剩的半碗却不敢再碰,擦净了手才自行去吃自己的那碗。
  南容精神似乎好了些,听着他希里呼噜地喝粥,不由得笑道:“越是病着就越要努力吃饭,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好起来,对罢?”
  风莲点头首肯,道:“剩下的半碗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饿再吃。”
  南容奇道:“就这么放着会凉。”
  
  风莲肃然道:“我内外兼修,可以内功加热。”
  南容惊:“真的行?”
  风莲忍不住笑出来,道:“我呆会叫小厮拿个小炉子进来也就是了。”
  南容这才知道被他骗了,道:“小莲花你算是学坏了你,我……”话才说到一半,他捂住了嘴,伏到床沿,风莲只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他便大吐特吐,乳白色的粥从嘴角指缝不住溢出,刚才吃下去的都算白吃了。
  风莲手足无措,想要过去,南容吼道:“不要过来!”吼完又继续吐,吐到发出近乎哽咽的声音,到最后吐不出什么东西了还不停干呕,整个人都抽搐了。
  呕吐终于稍稍停止了一些,南容瘫在床边上,满脸汗津津的,头发都贴在了苍白的脸颊上,胸膛不住地起伏,都没有力气换一个姿势,挣扎了好一会儿,张口说出来的话却声音都听不着。他咬了咬牙,深呼吸了许久,才道:“秦伯伯说了这疫病在口鼻之间传染,你……你不要靠近我吐出来的东西……叫秦伯伯过来……”
  风莲生生地忍住了想要踏过去的脚,出门唤小厮前去请秦越。
  
  秦越在外忙到快半夜才回来,足不沾地地又被拉去看南容,见着房内一片狼藉大吃了一惊,看着一直守在门口的风莲,又伸手把他的脉,松了口气道:“很好,很好,没有擅动,很好。”
  他着小厮去取了草木灰过来,又拿药熏丝绵堵鼻子,走进房里去,在呕吐物上细细撒了一层草木灰,再撒上了一层药末,取火折子点上煨了一会儿,才让风莲拿了帚子来扫去,又在刚扫净的地面上再撒了一层草木灰一层药末,点上了继续煨,才直起身来去看南容,一边道:“日后有类似突发情形,都按照这般做法处理。药便是我给过你的这第一个药方。阿容的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照看他而累上自己。”
  南容被这么一折腾更虚弱了些,听着声音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感觉着秦越给自己擦净了嘴角的残迹,让他含进了一颗药丸,那药丸苦得要命,他却没有力气把它吐出去。极度疲累,却全身发烫得睡也睡不着,正是痛苦万分在床上努力扑腾却扑腾不出什么动作的时候,有人将他扶起来,他的背贴住了身后人的胸口,后面那人的身体带着凉凉的气息,染得他燥热也退去了几分,瞬时舒服了许多。
  他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小莲花,你不能加热,倒是能降温……”
  风莲在他身后淡淡道:“睡觉。不睡就给你加热。”
  
  皮爱斯:关于瘟疫的一切,都属杜撰,不要认真……
                  第十二章 南秀到
  两人在这小客房内几乎与外界隔绝,好在风莲每天还能出门一次,多少能听说一些赈灾情况。
  岭南的几个州县城门俱已关闭,禁止平民进出。逸王将疫情上报朝廷,上面已着人运送药材进岭南。逢着灾年,虽然人都饿着肚子,几座庙宇里的供品却不见少,倒是能供人吃上段时间,于是那几座庙便被逸王拨了出来,用作隔离病患之用,幸而疫情发现得早,秦越的防治之法又有效,至今为止病患不多,几座庙还没有全住满,只是里面的人趁了地利之便日日求神拜佛。
  “穷人求财,富人求运,病者求愈,健者求保。”南容笑道,“越是灾年,庙宇自然越是兴旺。人力无用时,便只能求助缥缈的神力,不是么?”
  风莲怔了一下,细细回味了一遍他那句“穷人求财,富人求运,病者求愈,健者求保”,不由脱口道:“那你求什么?”
  南容想了想,道:“我很贪心的,什么都求。”
  风莲又怔了一下,想他老是找人赌钱,说求财确实说得通,身在王侯家不缺钱,自然也是要求运的,就算不得疫病也盲眼,求愈也是无疑的,至于求保,那自然几乎每个人都会希望。还真是什么都求。
  
  无言了一会儿,他便继续说下去:
  “秦大夫将防治之法与防治药方都写了下来,张贴在了各衙门的八字墙上。穷困人家,乞丐等等,都可前来领药。能真正治好此疫病的药,尚须时日才能制出。如今四处大乱,来此的米商也不得离去,却更加有恃无恐,米价丝毫不得降下。”
  “不过——”风莲顿了顿,还没继续说下去,南容听到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像是什么鸟落了下来。
  风莲松了口气,道:“说来就来了。”
  窗台上站着一只黑羽的小鸟,回头用喙梳理了一下羽毛,歪头看着风莲。风莲上前去,解下了它足上绑着的竹筒,拆开里面薄薄的纸笺,道:“我师兄过几日就到。”
  
  “送信的是鸟?”南容闭着眼睛,眼珠在眼皮下转了几圈,道,“居然能直接找到你这里?”
  “这只是雄鸟,这种鸟天生黑羽,雌鸟身上天生有一种极轻薄的香味。”风莲将黑羽鸟放飞,“我身上带着件物事,上面涂了从雌鸟身上提取出的香料,训练雄鸟时专门训练它寻找这种香味。雄鸟常常凭此香味寻偶,因此相隔千里都能将信送到。”
  这类江湖伎俩南容自然是从未听说过,听得兴致勃勃,道:“你叫你师兄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绑掉一个米商,逼其降米价。”风莲淡淡道,“这件事我不能做,否则难免牵连到此处。我师兄轻功极好,来无影去无踪,此地又无人认得他,这等作奸犯科之事,叫他来悄悄地做最适合不过。”
  南容恍然,又是一笑:“所谓官贼勾结。”
  风莲正色道:“正是。”
  
  他虽然还能跟南容笑着谈天说地,脸上却仍不免有一丝忧色,幸好南容看不到,不必花费力气作伪。
  几日来南容几乎没有吃下什么东西,都是吃下便吐了,如今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也懒得睁开眼睛。他虽然本就算不上健壮,但生就一张娃娃脸,看来还是圆润的,这么几天下来竟是下巴都尖了。
  风莲一时无话,只听得前两天带进房内的小火炉上水壶咕嘟咕嘟响了,便拎起来,在瓷杯里晾成温水,再倒进另一个杯子冲蜜糖。他告诉秦越南容吃不下东西,秦越在府衙中找了许久才找出了这半罐蜂蜜来,又嘱他切不可用沸水调和。
  
  被喂了一杯蜜水,南容困意袭来,沉沉地睡过去,无意识地握住了风莲的手,手心依然异样得滚烫。持续的发热不退叫秦越也束手无策,风莲只得再扶起他,让他贴着自己的胸口,逆运真气使体温略微下降,让他能睡得稍微安稳一些。
  因为年龄尚幼,又向来不爱动弹,南容跟他触及过的师弟们完全不同,触手温软,腰又细瘦,圈在怀里感觉十分趁手舒适。南容渐渐睡熟了,脑袋歪过来抵在了他的肩膀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风莲扭头瞧瞧他,下巴微微抵在他头顶上,出了一会儿神,终于还是将他平放到了床上,转头去用秦越给的药包抵住了鼻子。
  他要照顾南容,自己便更不能倒下。
  
  运送药材与赈灾物资的车队这日夜里到了蒙州,能救一时之急,无论是逸王还是李主簿都大大松了口气。
  原本这一切都与风莲和养病的南容无关,所以风莲听晚上过来给南容施针的秦越说起此事时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同样松了口气。所以他在看到南秀推门进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南秀刚露了个头便被秦越推了出去,一系列的保护措施做完才又准他进去,南秀原本心急火燎地赶过来,被这么一折腾倒是反而平静了些,朝着风莲道:“你这个侍卫是怎么当的?”又向南容道:“你这个小王爷是怎么做的?别人家都躺在家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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