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关翔风因他语气中的蔑视而心火高张,若不是修养颇有功力的话,早一剑杀了眼前笑得十分憨厚的定睿。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都已经到了要用膳的时间了,他实在是不想动手毁了自己的胃口,因为慕容家对敢入地盘挑衅的对手,往往只有杀人灭口这一道规矩。这也就是为什么慕容家兴盛了四十多年,却没人晓得他们武功超高的原因。
“找死!”通常这个时候都是小喽先不知死活地冲出来替主子挡驾,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关翔风身后的五、六位大汉蜂拥而上,展开折扇的手一摇,还来不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看见定睿一个踏步上前,伸出右掌由右向左转半圈,轻如柔絮地拍上第一个大汉的胸口。
没料到如此轻微的一掌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他们只能张大耳朵听见那教人脊髓发凉的骨碎声,眼睁睁看同伴壮硕的身躯,恍若断线纸鸢般被飞抛而出,撞在院落石墙边,吐出一大口鲜血。
所有的事情不过在一眨眼之间发生,没有人认为那个胸膛凹陷如坑的家伙还有机会活着喘息,整个园子静了下来,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关翔风勉强算是镇定的一个,双眼直直盯着定睿,认为他可能如他一样是慕容家请来的食客,因为一个小小的仆人不可能有如此精深的功力。“敢问阁下为何方人士?”
啧啧!他一个小小的仆人什么时候升级为“阁下”了?怎么他自己会不知道?待会儿记得问主子是不是他偷偷替他加薪升职了。
“呵呵!快点出手吧!我一个小小的仆人没有跟将死之人说话的习惯。”想到等一下这些人都会是坟墓堆里的一群,他那颗小小、易受惊吓的心脏就不停怦怦跳着。他定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主子跟恶鬼。
“好个利口小儿!”关翔风手中折扇一抛,同时一道银光闪出,锐利冷芒射向定睿的颈子。
定睿嘻嘻一笑,略微惊险地躲过这一剑,同时脚下使起游踪步法跟敌人缠斗起来。
一旁的慕容炎昊好似待在另一个空间里,迅速有条理地将该做的工作一一完成,心里头分心两用,想着刚刚紫瞳淘气的模样。
美丽典雅的庭园刀光剑影,不但慕容炎昊没有出手的打算,连不远处的仆人也仅仅隔着一段距离观战。
即使定睿身上已见血光,但仍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是带着惊慌的。
刀剑碰击声逐渐消失,定睿气喘吁吁地坐倒在亭台阶梯上,这时慕容炎昊刚好也将桌面上的帐册全部查阅完毕。
“退步了。”对于定睿的努力,他只给了这么三个字的评语。
定睿垂头丧气地唉了一声。少爷说的没错,他太久没有实战经验,在进退杀敌方面的确是退步了。之所以学武就是防身与攻击,招式练得再热,功力再如何增加,一旦上了战场,这些不过是助力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存活下来的技巧。
“我错了!少爷。”这不是少爷第一次责备他,却是最令他难受的一次。他不知已经有多少年的时间没有被指责过了,因为他每天告诫自己要不断进步,可现在他失了对自己的信心。
慕容炎昊起身,走过血腥遍布的“战地”。
这些东西他从小看到大,并没有什么感觉。慕容家的祖训就只有“胜者为王”这句话。其实他们慕容家兄弟原来不只这么几个,现在剩下来的都是能在慕容寒严苛冷酷的训练下活下来的!所以他们对败者的同情心早已被磨灭殆尽。
慕容炎昊想起紫瞳,他也是父亲冷酷变相之下的牺牲者,想到那时他不动不笑、不言不语的空洞,打从小时起对父亲的恨意因此就更深了一层,对自己所有物的保护之心也更加深刻。之所以没给定睿鼓舞,就是因为他慕容炎昊身边的人只能变强,不停地增强,除了自己与想保护的人之外,没有人可以伤害自己。这样一来,不但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也减却所爱之人的担忧。
定睿很明白这一点,那也是凭他一个不低于一般的身手,却甘愿臣服于慕容炎昊这个主子的原因。少爷不但教导他武功及一切谋生技巧,还给了他这个孤儿不曾拥有的亲情。在他心中,他可以为主子死,为主子活。
***
紫瞳的手啪的一声,拍上了在一旁侍侯两人吃饭的定睿的额际,吓了众人好大一跳。奇怪如此的暴力行为怎么可能出现在紫瞳身上?
“定睿,怪怪的,紫瞳不喜欢。”从定睿一接近他的身边开始,敏感的紫瞳就发觉出他的消沉。他不会说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懂怎么问,于是很直接地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来。
定睿抚着额头,一双大眼猛眨,虽然不痛,可是紫瞳的动作让他是一头雾水,一时间愣在原地,另一只手还提着酒壶将倒且倒。
只有慕容炎昊一人明白紫瞳的意思,惊讶于他比一般人敏锐的感觉,心里对他的那份怜惜也就更深了。
会有这样敏锐的感觉,是因为长久以来处于寂静状态中培养而成,还是他天生的本能,而被父亲残忍的压抑在一场孤独的游戏之中?
如果是后者……
拉过紫瞳的手,他仔仔细细地感觉那一份牵扯力量的存在。
紫瞳被他的大手拉回注意力,另一只手触向他的脸颊。
“昊也怪怪的,不舒服吗?昊不舒服吗?”学自己过去生病时,紫颜都会伸手探向他光洁的额际感觉体温,他纤细的掌心慢慢顺着脸颊的轮廓往上爬,来到慕容炎昊的额头。
然而这动作仅止于模仿的本能,为什么要触摸额头的原因他并不晓得,所以无法从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今他心慌。
“昊是不是不舒服?紫瞳不知道,紫瞳不会……”如同孩子般的心性未曾学会隐藏情绪,着急的泪水很快滑下洁白的两颊,快速滴落的水珠儿几乎不曾在脸颊上留下痕迹,仿佛断了线的水晶珠儿一颗颗滚落,模样煞是美丽动人,带着晶莹剔透的纯然。
慕容炎昊马上吻去他脸颊上的泪珠,心疼地在他耳边细语安慰。“没事的,昊没有不舒服,昊现在很好,紫瞳别哭、别难过。”
偏着头,气恼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他将身子偎进慕容炎昊怀里。“昊不舒服跟紫瞳说,紫瞳帮昊。”怎么帮他不晓得,更没花心思去想,单纯的脑袋里只确定如果慕容炎昊真的不舒服,他一定会用他所有的能力去帮忙,要不然他的心也会很不舒服,很痛、很痛的感觉。
慕容炎昊欣慰道:“昊一定跟紫瞳说,现在昊很好,如果紫瞳快点把午膳吃光光,昊会更好。”
紫瞳立刻乖巧地坐好,让他一口口将食物喂进肚子里去,吃到一半才想起为什么他吃光光昊就会很好?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找到答案,他又想起刚刚感觉到定睿不同的气息。
“定睿呢?定睿有没有不舒服?”
再多的不愉快都让他纯美、天真的模样给带走,定睿立刻控制不了地像个傻瓜一样露齿而笑。
“很好,定睿很好,谢谢公子的关心。”当作没闻到主子毫无道理的阵阵醋味,心里为紫瞳对他的关心开心极了,总觉得心里的一块田地种了好多、好多的花,然后在公子的纯然笑颜下,一朵接着一朵开,幸福极了。
感觉到不好的气息消失,紫瞳也很开心,将慕容炎昊喂给他的每一样食物都吃进肚子里,很难得没有挑食。由于过去慕容寒都只喂他吃些带着香味的花花草草,所以一开始他还不敢吃荤食。
然而十分注意他身体状况的慕容炎昊,自然不允许他继续挑食下去,于是他要厨子一点一点、小心不让紫瞳发觉地增加饭菜里的荤食。现在除了腥味较重的羊肉跟鱼虾、海鲜类之外,其他的东西紫瞳都敢吃了,只是食量比较小而已。
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紫瞳的小嘴啊的一声。“定睿要冲水水,臭臭,身上臭臭,讨厌。”
闻言,定睿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刚刚打斗时留下的汗臭味吗?
脑子兀自想着,紫瞳就已经先说出了答案。“血,定睿有肉肉的味道。”他好讨厌、好讨厌这味道,每次闻到这种味道,身上一定有地方痛痛。
原来是刚才的血腥味啊!公子的鼻子还真是敏感,接到主子丢过来的眼色,定睿很快退下去将一身的血腥味洗去。
“紫瞳不喜欢这味道吗?”
他毫不犹豫地立刻点头。“味道,好痛,不喜欢,肚子会不舒服,想吐。”
语毕,所有人都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会记得下次行动时,绝对不沾染上血味。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多得很。
空气一下子冷凝起来,看不见一切的紫瞳皱起秀眉,下意识地拉拉领子。“你们怪怪的,紫瞳不喜欢。”他径自爬离慕容炎昊的怀中,寻声去找刚刚还在陪他玩的肉包。
慕容炎昊当然不可能放他一个人这样到处乱跑,很快地又将人抱回怀中。“想去那里?”
“找肉包,你们怪怪的。”以为他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他又重复了一次。
“怪怪的?哪里怪怪的?”慕容炎昊忍住闻自己身上味道的冲动,记得刚刚他离战场颇远,应该没沾到血腥味才是。
“冷冷,像要紫瞳当娃娃的人,不喜欢。”慕容寒诡魅的气息,突然熟悉地自紫瞳空洞的脑海里浮现,令他身子跟着颤抖。
察觉出他的惧怕,慕容炎昊心疼地抱紧他,想起他过去所遭受的非人折磨。
“昊要紫瞳当娃娃吗?”慕容寒带给他的那股不安与恐惧,如水里的空气般不断浮出水面,一个接着一个。
“不,昊不要紫瞳当娃娃。”紫瞳咬唇。“可是昊冷冷……”跟记忆里的那股气息相同。
“紫瞳别怕,昊不要紫瞳当娃娃,冷冷不是因为紫瞳。”以后千万记得别在宝贝的身边显露残性。承袭自父亲的残,非但紫瞳不喜欢,更是他自身所恶,他怎么会忘记而任由这样的性子于内心成长?
紫瞳大概了解他的意思,不安很快自内心消除。“昊不当冷冷,当暖暖,跟太阳一样温温。”
“会的,昊会为紫瞳温温。”他同紫瞳孩子气地说话。
为了紫瞳,为了自己,他必须做某些改变,但在开始改变之前,一切路边的障碍都必须清除,什么都不准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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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赫连府一向是高朋满堂的大厅中出现少有的凝重气氛,四周或坐或立的人群,没有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是带着笑的。
“爹爹!你要替女儿作主!”俏美的脸蛋带着苍白的赫连蓉蓉,强撑着伤重的身躯,坐在离父亲不远的座椅上。每当她想起慕容炎昊俊美又冷酷的脸庞,心中是百味掺杂,说不出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恋多一点。
这辈子没遇过如此卓然不群的俊美男子,而且还是第一个敢重伤她而毫不怜惜的男子。难道女人的心真的就那么贱?偏要喜欢上对自己看不上眼的男人来折磨自己才甘心?
“是啊!老爷,右总管带着咱们府里的侍卫一去不回,这次怎样都要有个交代,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任人欺负。”左总管凌霄的食指在木椅扶手上点着。小姐的事情老实说他觉得那是他们自己理亏,管不管都无所谓;要不是怕失了赫连家的面子,干脆直接道歉了事算了,他们都晓得自己家小姐任性的程度已经到了惹人厌的程度,不过右总管的事情仍是不能就这样放手。
赫连雄一手抚上长髯,脑中的思绪实在是犹疑不定。照过去的行事方式,他早就派人用尽办法将慕容家给灭了,可现在不能这么做。
慕客家可是中原一带首屈一指的富豪,与地方权贵,甚至是朝中人士,都有良好的关系。一开始他还打算想办法与慕容家交好,以便他这个从北地来的外人能顺利在中原发展,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女儿的任性倒是先破坏了一切可能。
接下来他又想,既然已得罪了慕容家,又晓得慕容家的人也会武功,于是先派右总管去试探,顺便来个无形的下马威,毕竟他赫连家在武林中的名声可是一等一的,而慕容这名号却从来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以为这方面是他们占了优势。可右总管的一去不回,又推翻了他所有想法。
右总管在江湖上是一流剑客,能拦下人的慕容家,必定也有相当的好手在其中,只是至今无人晓得是谁而已。
早该想到的,慕容家财大势大,怎么可能不请任何武林高手撑腰呢?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是要想想,右总管很可能还陷在慕容家,我们没将一切计划好就前去要人,不啻为一种冒险的行为,要是伤了右总管的话该怎么办?”或者他们的武功比想象中的高强,而导致他们损失惨重又该怎么办?
心里的话很聪明地没说出口,因为那只是徒让自家气势减弱而已。
晓得赫连雄所说皆是实话,众人陷入困惑犹疑之中。
“你们真的很罗唆!”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传来陌生而轻朗的声音,声音里的嘲讽之意甚是明显。
众人一惊,纷纷自座位起身四下寻顾,终于让他们发现原本是赫连家左护法的位置上,正悠哉地坐着一个俊美非凡的年轻男子。至于原本坐在那里的左护法,一看就晓得是被人点了穴,像块大木头似的杵在一旁,动也不动。
“你是谁?”赫连雄惊讶得心脏差点蹦出口,若非领导众人已久的经验让他保持稳重的态度,恐怕早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物给吓破了胆。
手中折扇轻摇,美好的唇瓣微微勾起,看似温和的笑颜中,眼里却不带一丝笑意。黑瞳逐一扫过所有人的脸,心里闪过嘲讽,净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别管我是谁,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可以了。”
“帮我们?”这人来得莫名,出口的话更是不知所以。彼此并非熟识,甚至才刚见过面,他现在一出口就说要帮助他们?谁信?如何信?
“你们不是要报仇吗?”
“你将我们刚刚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废话!来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真搞不懂凭这样的短视,赫连家究竟是怎样成为北方霸主的?
“不必多言,只要记得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可以了。”
“我赫连家不需——”
折扇一摆,左总管的话突然停顿,嘴就这么张着,难堪万分地对着众人。
“你对他做了什么?”
罗唆,折扇再度轻挥,大厅顿时又多了一个木头人。
这次他不让其他人有任何开口的机会,怕和这些俗人沾染多了,连自己也俗了。“你们只要记得,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可以了,若是要对你们不利的话,凭你们那一身功夫,早不知被我杀了几百次。想对付慕容炎昊,千万别一开始就上前挑衅。现在既然你们已经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最好先去道个歉。我想赫连姑娘绝对乐意得很。”这世间恐怕没有哪个姑娘能逃出慕容家人的手掌心吧!
赫连蓉蓉被他这么一说,脸霎时红得如苹果一般。她的确是想给慕容炎昊一个教训,然而目的纯粹是希望他能因此记得自己,让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多一点。
美目看向轻摇折扇,优闲也似的人,这人跟慕容炎昊一样俊美非凡,虽无慕容炎昊高大,但是身上那股妖异的气质相当吸引人,尤其是那一双上扬的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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