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忙着抬头,看向那名受伤的乞丐,差点把他忘了!
他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只是这伤颇为严重,怕是撑不过撑不了多久了。
到底是因为他受的伤,薛秦有些愧疚,想要抱起那名乞丐,可是看他如此脏污,又有些犹豫。
罢了,乞丐也是人命。
他抱起那名乞丐,匆忙向千金坊跑去。
郭小白因为受伤,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门,好在千金坊没有什么规矩,不需要他必须出门做什么,千金坊唯一的规矩,就是尹浔说的话。
郭小白的房间很普通,不比尹浔房间的精致,不比萍姑房间的华贵,只是很普通,非常普通,还满满都是大瓶小瓶的药,屋子里弥漫的都是药香味。
薛唐端茶倒水地伺候他,就差伺候他洗澡了。
看着他这么体贴的样子,郭小白不知怎的有些想笑,“你不用这样的。”
“你受伤了,又伤在腿,做什么都不方便,只有我管你啊。”帮他擦完手,薛唐将毛巾放在架子上,看着他叹了口气。
郭小白躺在床上看着他,拍了拍床板,“过来坐。”
薛唐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些愧疚,“对不起啊小白,我不会接骨,要不你教我?”
“就算我教你,我也不敢当你的试验品啊,我现在只是腿断了,万一你把我腿废了怎么办?”郭小白好笑地看着他。
……薛唐摸摸鼻子,不排除这个可能。
郭小白看着他,突然捏住他的下巴。
薛唐被吓了一跳,头一次被人捏下巴,而且这不是都是女子才做的事吗?
他忙着闪开,古怪地看着他,“你干嘛?”
郭小白含着笑瞅着他,“你对我这么好,为了我还和主人提出为我接骨,你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善良的小白
薛唐瞪着他,脸竟然悄悄红了,“你、你胡说什么!我这叫恻隐之心!”
郭小白憋着笑不说话。
敲门声响了响,二人抬头看去。
“薛公子,坊主让您去门口一下。”管家道。
“门口?干嘛?”
“您的哥哥薛秦公子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乞丐,坊主不让他进门,可他又点名要找您,只能辛苦去门口见见他。”
“乞丐?”薛唐反问,哪里又冒出来个乞丐?
管家点点头,“是的,那乞丐还受了伤,看起来似乎不行了。”
“什么?”郭小白顿时一惊,“快死了?”他这就要下床。
薛唐忙着扶住他,“你干嘛?”
“你没听管家说那乞丐要死了吗?你快帮我拿上药箱,跟我出去看看。”郭小白起身就要走,腿上一痛让他几乎跌倒。
薛唐无奈,只好将他背起来,又拿上他的药箱,出了门去。
郭小白很轻,就像女孩子一样,背着他,薛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同样生长在千金坊,尹浔阴狠毒辣见死不救,可是郭小白,连一个乞丐都不忍心……
刚到门口,就看到薛秦被家丁挡在门外,那名受伤的乞丐就躺在地上,血还流个不停。
“快放我下来。”郭小白拍了拍身下的薛唐道。
薛唐放下他,扶着他到那名乞丐身旁,郭小白忙着打开药箱,为那名乞丐诊治。
薛秦的后腰也还在流血,薛唐皱眉看着他,“哥,怎么回事?”
薛秦摇摇头。
“他伤得很重,”郭小白道:“我必须马上为他缝针,薛唐,你能不能帮我准备蜡烛还有针线?”
薛唐点点头,毕竟管家是不会帮他的,薛秦又不能进千金坊,只有薛唐能帮他。
薛秦忙着进去拿东西,郭小白看到薛秦后腰的刀伤,拿出药给他敷上,又拿出一瓶药交给他。
“一日三次,每次一粒。”
薛秦接过来,没有说话,走到一旁的树旁边,靠着树坐下,然后便低着头发呆,不做半点反应。
待薛唐拿来蜡烛和针线,郭小白点起蜡烛开始准备为乞丐缝针。
伤口在乞丐的胸膛,从他的左边锁骨一直砍到右边腰上,伤口大得惊人,又很深,血流得满地都是,在他身下形成大片血泊。
薛唐别开眼去,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白,”薛唐背着身叫他,“我看他伤口发黑,是不是有毒啊?”
郭小白摇摇头,“不像,他的血还是红色的,至于伤口发黑,可是是他太脏了。”
闻言薛唐崇拜地回头看着郭小白,脏成这样他还能下手给他缝针,他家小白真是伟大。
额,他为什么要说他家小白?
缝完伤口,郭小白尽心地照顾着那名乞丐,薛唐一直在他身边给他帮忙,至于薛秦,他坐在不远处,低着头有些走神。
“薛秦公子,你腰上的伤我帮你包扎一下吧。”郭小白道。
薛秦依旧低着头,似乎是没有听到,不予理会。
郭小白还想再开口,就看到千金坊负责采药的人回来了,虽然他还背着药篓,可他手中竟然拿着一头鹿。
“阿才,哪里来的鹿啊?”郭小白问道。
“我刚才采药的时候打到的,猎回来给坊主加菜。”阿才回答。
郭小白点点头,想了想,道:“鹿肉大补,炖肉做汤都是十分美味。”
阿才也跟着点头,“是啊。”
“阿才,晚点的时候,你能不能把剩下的鹿尾炖成汤给我们端过来?反正主人从不吃鹿尾的。”
阿才不禁皱眉,“可即使是坊主不要的东西,也不给别人的。”
薛唐一直听着他们说话,虽然不知道郭小白要鹿尾干什么,可是听到这他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别人,郭小白也是你们千金坊的人,怎么会是别人呢?”
阿才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整个千金坊里,除了坊主都是别人。”
薛唐:“……”
“我会请示坊主,若坊主同意,我便将鹿尾炖成汤给你们送来。”阿才道。
郭小白一笑,“谢谢你,阿才。”
阿才拎着那头鹿进去。
薛唐悄悄揪了揪郭小白,低声道:“小白啊,你们千金坊太可怕了,明明知道自己对那个尹浔而言始终是个外人,可还对他一心一意,采药都不忘了给他打鹿加菜,重点是他一个采药的,徒手能打死一头鹿啊!”
他刚才仔细看了看那个阿才,手中除了药篓就一把采药的锄头,没见什么利器,总不会用锄头打死的鹿吧?
郭小白用一个“你大惊小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话说小白,你想吃鹿啊?鹿身上那么多东西你不吃,干嘛非得吃鹿尾啊?”薛唐问。
郭小白没有回答,拿出手巾为那名乞丐擦拭冷汗。
只因他们在坊外,不能进去,做什么也不方便,郭小白也没办法为他擦洗,只能让他整个人继续脏乱着。
那乞丐自从受伤之后便一直昏睡着,眼睛死死地紧闭,突然间他睁开眼睛,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那不知多久没有修剪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他睁大眼睛,整个人却又似乎动弹不得,那满脸的脏污掩饰了他额头暴起的青筋,整个人身子遏制不住地颤抖。
“不要,不要……”他突然开口,声音里竟然满是惧怕,怕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郭小白回头看他,抓住他还在用力的手,不让他指甲嵌入的更深。
“先生,你怎么了?”
那乞丐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他,依旧瞪着眼睛发抖,“对不起,不要,湘凝,不要……”
“你怎么了?”郭小白抓着那乞丐的身子关切地问着。
那乞丐突然动了,就好像刚才动弹不得,这会儿突然能动了,他的双手抓着头发,眼睛都撑了出来,忽地他又捂住胸口,指甲在身上用力挠着,抓出条条血痕,很是痛苦。
连原本不关心的薛唐也有些慌了,“你怎么了?你……”
“薛唐,快帮我按住他,别让他伤害自己!”
薛唐点头,帮着他抓住那乞丐的双手,郭小白趁机抽出银针,找准那乞丐的穴道,扎了下去。
乞丐如同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可眼睛还是睁得老大,额头的青筋突突地冒着,不止如此,连他脖子、胸膛等等全身上下,那青筋全都现了出来,触目惊心,让人看了不禁胆颤。
“小白,他这是怎么回事?”
郭小白有些慌乱,“我也不知道,我……”他急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忘了腿上的伤,刚站起来整个人又摔倒了,擦破了手掌。
他痛得皱眉,刚要举起手来看,手却先被人抓了起来。
薛唐抓着他的手,使劲地吹气,还不时地埋怨,“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小心一点,你还嫌你身上的伤不够多啊。”
薛唐疼惜地看着他的手掌,拿出药箱里的金疮药,小心地洒在他手上上,再拿出纱布,轻柔地包扎。
郭小白定定地看着他,从来都是自己照顾别人,给别人治伤包扎,这还是第一次,有别人照顾自己。
千金坊是个淡漠的地方,不是针对他,而是对每个人都一样,这是第一次,郭小白感觉到了一个人的关心。
这种感觉像是中了五石散,明明知道危险,却还是迷恋,会让人步步沦陷……
郭小白突然凑上去,在薛唐的脸上亲了下。
薛唐一僵,脸瞬间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他头也不敢抬,匆匆地给他包扎完,便一句话也没说跑到薛秦身边坐着去了。
郭小白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继而继续检查那名乞丐的伤势。
那乞丐全身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的表情似乎很痛苦难受,可他自问看过医术无数,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啊。
他勉强用金针为那乞丐封住穴道,不让他乱动,免得他伤害自己。
“小白。”阿才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盅汤,“这是你要的鹿尾汤。”
阿才将汤放下,还有准备的碗和汤匙,便回去了。
确定那乞丐穴道被封无法乱动,眼下又想不出救他的办法,郭小白叹了口气,先盛了碗汤出来。
他腿上有伤,无法站起来给薛唐送去,便对他招了招手,“薛唐,过来端汤。”
薛唐脸还红着,缩在薛秦的身边,听他叫自己,这才惶惶抬头,“啊?哦。”
他过去接过碗,走到薛秦身边,“哥,喝汤。”
薛秦依旧坐在一边,眼睛定定地看着一处,眼皮都不眨一下,似乎完全没听见。
爱喝不喝,薛唐拿着碗往自己嘴里送。
作者有话要说:
☆、肾衰不受补
“对了小白,你干嘛非要喝鹿尾汤啊?你喜欢?我有的是钱,可以天天找人猎鹿给你吃。”薛唐喝了一大口,味道还不错,鲜得很。
“还不是为了你。”郭小白也给自己盛了碗,却只盛了汤,一截鹿尾都没盛。
“为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我对鹿尾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干嘛非要给我喝?”
郭小白笑了笑,他本就长了一张娃娃脸,这样一笑就像个孩子一般。
“你忘了,你肾不好。”
“咳咳……”一口汤呛在嘴里,薛唐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被呛得通红,他刚要说什么,突然觉得鼻子有些怪怪的,湿湿的。
他伸手摸了下。
……
好红的血啊!
郭小白一见也是慌了,顾不得自己的腿伤朝他走来,薛唐忙着丢下碗扶住他,以免他摔倒。
“不应该啊,”郭小白有些疑惑,“你肾不好,鹿尾大补,难道是虚不受补?”
薛唐眯着眼,阴森森地看着他。
突然的一声嗤笑,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尹浔正站在千金坊门口,手随意地整理着袖口,嘴角噙着轻蔑的笑斜睨着他们。
“我千金坊有看门的守卫,不需要看门狗,你们能滚远点吗?”说着,他伸出手轻抚鼻头,满是血腥味,恶心得紧。
薛唐捏着鼻子仰着下巴,不让血流下来,可是似乎并没有多大用,血流个不停。
“你这不废话么?”薛唐用另一只手指着那名乞丐,“他伤得那么重,小白又不像你那么残忍见死不救,他伤重无法移动,我们不在这能在哪!”
“主人,”一见到尹浔,郭小白瞬间低头恭敬地行礼,“主人,为什么薛唐会流鼻血?”
“他是肾衰,不是肾亏,不过是一个正常男人,在正旺的年纪得不到应有的纾解,活力过剩反衰,应该吃点降火的药,你还给他吃鹿尾,流鼻血都是轻的,没死了就不错了。”尹浔一脸轻蔑。
郭小白闻言一脸愧疚,“对不起薛唐,都怪我。”
“没事啦,鼻血而已,我活力壮,没关系。”薛唐对他笑笑安慰着。
实际上他已经失血到头晕眼花了,要知道昨晚他给了尹浔一杯血,白天又给了他一碗让他制药,这会儿又流鼻血……
“我说姓尹的!”薛唐怒气冲冲地指着尹浔,“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怪不得你那么小气的性格,居然同意把鹿尾给我们,你故意的!”
没想到尹浔竟然毫不反对,认真地点头,“是啊。”
“为什么?”
尹浔摊了摊手,“生活无趣,有人愿意当猴给我耍,我何乐而不为。”
“你!”他居然如此口出恶言,薛唐也有些怒了,“你不怕我真的阳盛而死吗?”
尹浔冷冷一笑,“与我何干?”
“我死了,你不就没了安神药,你舍得我死吗?”
尹浔伸出手,比了比他的身高,一派索然,“这么大一具尸体,好好研究你的血肉心肺,或许可以制出根治我病症的良药呢。”
薛唐什么话也没说,也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任由鼻血那么流着,静静地看着他。
他,竟这么狠。
他知道,尹浔不是在开玩笑。
他无力地扯了下嘴角,什么话也没说。
“啊……”
一声痛呼,一直在失神呆坐的薛秦突然站了起来,眼睛瞠目,死死地揪着头发。
“不要,不要……”
他白皙英俊的脸上,突然生出条条青筋,从脸上到脖子,再到胸膛,满满都是,吓人得紧,症状竟与那乞丐一模一样,只是那乞丐满身脏污,青筋暴现也不明显,而薛秦俊美干净,显得更加惊悚。
他抓着身上的青筋,甚至抓破了几道,嘴里不断地惊叫着,“不要,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爹,你不要不认我,爹你别不要我……”
“大哥!”
薛唐吃过郭小白给他的一颗清凉丸,鼻血已经止住了,他完全顾不得自己,过去抱住薛秦,不让他再抓伤自己。
“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郭小白忙着拿出金针,拖着自己那条伤腿,过去给薛秦也封住穴道。
薛秦瞬间动弹不得,与那乞丐一样,但是身上的青筋似乎暴突得更加明显了。
郭小白看了看乞丐,又看了看薛秦后腰的刀伤,他的伤口也是黑紫色的,流出来的血却是红色。
若说乞丐的伤呈紫色是被脏衣服污的,薛秦一身干净,总不会也是污脏了吧。
“我知道了!西山四鬼的刀上都有毒!”
“有毒?”薛唐回头看他,“你不是说血是红的,没毒吗?”
郭小白摇摇头,“他们的毒与寻常的毒不同,竟只让伤口黑紫,血还是红色!”
“毒……”
薛秦还在惊慌害怕地呢喃着,“爹,不要不认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行!我大哥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我不能让他再沉浸在那段痛苦里。”薛唐道:“既然他中的是毒,我给他把毒吸出来不就好了?”
郭小白抓了抓头发,“理论是这样没错……”
不等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