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琉璃花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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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琉璃花开早-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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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微在冰壁后面说:“万年之前,不言有情,万年之后,亦可无情。”玉帝沉思一会儿,又说:“只要你想通就好,至于你说的剔心之事,是要我派人来,还是你自己动手?”
  紫微沉默一会儿,说:“紫微自己动手便可,只是要借皇兄一把匕首用。”玉帝沉声道:“好。”只一瞬,就隐去了身影。
  柯华的脸色越来越差,回身召来大片流云,遮住了天地。
  吴缺在一片混沌天地中,抬头四顾,一时之间无比苍凉。
  柯华脸色阴沉地站在半空中,自嘲地笑笑:“小药仙,你可知道剔心?”吴缺摇摇头。柯华捂住胸口,摇头苦笑说:“天界之上有一匕首,名叫清明,可刺入胸口而不见血痕。用它可将心中所想所念所爱统统剜除,只是其中之痛,不可言说……不可言说。”
  柯华直起身子,手腕一动,漫天云彩散去,北天寒极的冰洞外,恭恭敬敬地站着太乙真人和紫微大帝,太乙真人手上托着一个檀木圆盘,圆盘上盛了一个紫色的光球。
  太乙真人对紫微道:“上神,玉帝已将那麒麟用赤火印封在了妙手园中,现下还要借紫微神一束头发。”
  紫微抬手截下自己一缕头发递给真人,真人接过来收入袖中。
  太乙真人捧着那盘子,往前走了一步,却被紫微拦了下来。
  紫微苍白着脸色,对太乙真人说:“真人,让我自己来。”
  真人微一迟疑,把圆盘递到紫微眼前。紫微拿了那个紫色的光球,走到北天寒极外的断崖边,看了一眼断崖下的无尽深渊,笑了一笑,双手一松,那光球便直直朝深渊坠了下去。紫微回身,身上的衣衫在风里飘飞起来,他向太乙真人道:“前尘一朝净,从此万事休。”
  太乙真人深深施礼:“道法本自然,心净自无求。”
  那光球在深渊里往下落,往常这些剜去的凡情落不到片刻便消散了。柯华自嘲地笑笑:“谁知道紫微的心竟有这么大的神力,我在这深渊里落了两千多年仍没消散,反而靠着紫微的仙灵成了仙体之魂,却是个没有身子的怪物,直到有天落到了深渊底,一下落到人世,跌进了你的身子,才有你成仙的这段故事。”
  柯华转头对吴缺说:“小药仙,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现在你知道了?我不过是别人不要的东西罢了。”
  




☆、琉璃树

  麒麟气息微弱地伏在地上,耳后一点隐约的红光流转。
  金鹏蹲在他身边,摇头说:“你这麒麟不知好歹,当年我把你踢下轮回盘,佛祖欠了紫微大帝好大的人情,这一回为还人情才出面把你救下,你倒好,恣意妄为,闯下这般大祸来!这一次怎样,被封在这破园子里,每逢初一十五还要以血饲树,你这是何苦?”麒麟微微喘息,一言不发。金鹏见他不做声,只好走了,走到园门口回头望时,那麒麟瘫在那里,像一堆破布一般。他记起当年那两个人,紫衣服的人器宇轩昂,听着佛祖讲法,手却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拉着那黑衣少年的手,那种亲昵爱意,他看了也忽觉羡慕。
  可如今,恐怕那麒麟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为了救这蠢麒麟一命,已经把那段情从心底挖去了,就算以后这麒麟出得园来,那紫微也不再是当时的紫微了。
  金鹏化出原身,头也不回地飞去了西方。
  回到西方极乐天,金鹏又化出少年样子,走进大殿。一进大殿,就看见天庭的玉帝正坐在佛祖身边,一脸肃然。
  玉帝皱眉道:“昨日火神祝融托来书信,说墨麒麟血中还留着蚩尤的煞气和戾气,只怕杀了之后,那股上古的戾气要出来为祸天庭人间,只能想办法化解。本神尊现下也只能将他封印在园中,拿一棵用紫微头发化成的假树哄他用血种着,可那墨麒麟绝非善类,只怕天长日久他发现了,又要生出祸端。”佛祖手上托过一物,对玉帝道:“若是玉帝下令让那麒麟以血饲树,我这里倒有样物件,可借你一用。”玉帝看时,是一块通体晶莹雪白的石头。佛祖笑道:“此物是雪精,天生以戾气为食,你将此物拿去埋在那树下即可。只要过上千年,那麒麟换过几身血,他血中的戾气,必定被雪精吃尽。”
  玉帝接过雪精,只觉得手上一凉,顿时心里也清明起来。
  佛祖合掌道:“玉帝这两天身上也长了些戾气,如今都被雪精吃进肚中了,玉帝也可知我说得不假。”玉帝将雪精交予旁边立着的天女收着,眉头舒展开来。
  佛祖又托过一枝黑黝黝通体透亮的树枝说:“现下倒是有个不情之请。”玉帝笑道:“何须客气,请佛祖直言。”
  佛祖将那树枝递给玉帝说:“这是我园中万年前的一株琉璃树枝,因这琉璃树幼时嗜血,要以血养至长叶,才能自己食水而活,故我园中不植此树久矣。但这琉璃树可疗百伤,可解地界瘴气毒烟,琉璃花更是炼制法器的绝佳之选。现下是机缘巧合,便交予那麒麟,若是他用血养得此树开花,也算功德一件,亦可消去些他以往的罪孽。到时开了花,还请送我西方极乐天琉璃花四朵。”
  玉帝接过树枝,点点头说:“这是自然,只是这区区树枝……”
  佛祖念一句迦南道:“不可为本相迷,只要将这树枝插在树上,自然可活。只是有一样,琉璃树为雪精所克,有朝一日,那麒麟身上戾气尽去,便可掘出雪精,再养数月,琉璃树自然开花。”
  已经过了一月,墨麒麟却依旧整日昏睡,他耳后的封印炽热发烫,烤得他神思混乱。赤火印取地狱烈焰混合三昧真火和天火制成,是火神祝融掌的封印。玉帝从火神洞中取了封印,钉在麒麟耳骨后,封了他的麒麟真身。又在妙手园正中种下一棵琉璃树,与麒麟约定,等他用血将树养至花开,就解开他的封印,放他出来见紫微。
  麒麟在一片炙烤中冷笑:这从没见过的怪树,谁知道要过几万年才能开花,那帮神仙无非是变着法子不让他见紫微罢了。不过,你们都当他这踏火麒麟是白当的吗?这上古的赤火印,你们以为他不知道解法么?
  当年祝融制各种封印时,麒麟就在他脚边玩耍。祝融只当它是小麒麟,并不避讳,麒麟也无心知道,只在一旁专心撕咬祝融的袍子。只有这赤火印,因为当时制出来的时候太漂亮,麒麟才留了意。祝融把当时还是白色的踏火麒麟抱到怀里让他看那红光流转的封印。祝融拿起封印放在麒麟眼前,麒麟本能地觉得一阵烦躁,往后退去,被祝融一把按住,祝融得意地说:“别跑别跑!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天底下能想出把地狱烈焰混在天火和三昧真火之中封印离火的,也只有我一人而已!”麒麟正是离火之身,一心只想退得离那封印远些,祝融抱紧它说:“你这小麒麟,怕些什么?我又不会封了你,就算有天你调皮,我出手封了你,你去找神农氏解就行了。”祝融更加得意,揪着麒麟的蹄子大笑:“那帮神仙怎么都不会想到我这封印是要用神农氏的寒凉药力来解的,你说是不是?”
  那之后过了将近六千年,祝融和神农氏早就隐世了,祝融留下一洞的各式上古封印供天庭所用,神农将药神的衣袍冠戴留在了旧宫殿,现世只有各种草药仙在天庭任职。
  若没有神农,取了这些寒凉草药仙的法力也是一样!
  从那天起,天宫里少了一头踏火墨麒麟,多了一个看守园子的散仙,黑发黑眼,眉目含情,只会找寒凉药性的药仙吐露衷肠,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法术化出琉璃坠子,骗得药仙的一点法力。
  他记得当年神农氏在他面前解过一次封印,神农氏引出自己的法力,化成半盏水浇熄了封印,他觉得好玩,缠着神农氏学会了引法化水的口诀,没想到终有一天用上了。
  不能让那帮神仙知道,他耐心地骗,耐心地等,神农的法力何等精纯,他生怕现世的这些药仙法力不够,一边养着琉璃树一边往紫晶瓶子里攒着法力。若那帮神仙果真在骗他,那琉璃树根本不会开花,只是为了不让他出去硬把他封在这里的一个借口,他到时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出去见紫微一面,顺便再把这天庭烧个精光!
  




☆、开花

  七公主在人间跟一个叫董永的穷小子成了亲,这个消息一传到玉帝的耳朵里,玉帝整日烦闷,犹豫着要不要派天兵天将去抓自己的这个女儿。抓吧,不一定抓得回来,自己这个煞神女儿他是知道的,若是惹毛了她,那后果可想而知;可不抓,自己这天帝的脸往哪里放,以后还怎么约束自己天庭里这些个想下界逍遥的神仙,还不乱了套?
  想来想去,玉帝想起自己的弟弟紫微大帝来,忽然一切烦恼烟消云散,急忙叫人去请了紫微过来。紫微过了半日才到,玉帝看着自己这个比自己还有威仪的弟弟,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问道:“怎么这半日才来?”紫微慢悠悠地说:“走在路上看了看风景,一时忘记了。”
  玉帝一口气堵在胸口,静了静心神才开口说:“这次瑶光私自逃婚下界,你这个做叔叔的总是知道的吧?”
  紫微扫他一眼,奇怪道:“瑶光是谁?”
  玉帝气得咳了一声:“就是阿七!阿七这次下界去找了一个穷小子成亲,我说不动她,你去叫她回来!”紫微漫不经心地一手撑住脸,笑笑说:“阿七连你这个当父皇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我的话?” 
  玉帝转念一想,已经明白他在想什么,叹一口气说:“都三千多年了,你还在为当年事不平?”紫微只管看着凌霄殿外流转的彩霞,缓缓说:“皇兄多虑了,当年如何,无需多言。”
  玉帝在宝座上头疼地说:“那你要如何才肯去寻阿七?”紫微回头望了玉帝一眼,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那劳烦皇兄派人把那琉璃树底下的雪精挖出来吧。”
  玉帝一惊,脸上竟微微有些红:“你知道?”
  紫微笑道:“皇兄难道忘了,你造原先那树时用了我一束头发,发肤连身,我又怎会不知道?如今过了三千年,也该挖出来了。”玉帝犹豫道:“可万一那墨麒麟还没褪尽戾气……”
  紫微垂下眼睛说:“当年是我入了魔障,一时忘情,反倒祸害了他。你将我关入北天寒极思过,他救我心切,这才闯下滔天大祸。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如今他以血饲树,三千年来身上的血流尽了几百回,那血中蚩尤的戾气也早就被雪精吃得干干净净了,何苦还骗他说要等琉璃树花开才放他出来,你明知道,有雪精一日,琉璃树便永不会开花。”紫微站起身来:“当初是我这个掌管天地的神仙自己不争气,我造的孽,何必让别人来还?三千两百年,他该还的也早已还尽,便放了他吧。”他向玉帝行了一礼,说:“皇兄掘出雪精,我就立刻动身去找阿七。”
  当夜吴缺留在妙手园中和宁镇怀喝酒,吴缺扑在宁镇怀身上,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拉长了声音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宁镇怀看他喝得微醺,说话也不像以往一样一本正经,倒是有些像自己的痞气,抱着他笑道:“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可好?”
  吴缺笑得软倒在他身上:“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可我知道你是谁。”宁镇怀眼里闪出寒光来,抱着吴缺的手收紧,含着冷冷的笑意说:“哦?你知道我是谁,你来说说看。”
  吴缺抬头望着他,眼睛里安安静静的,满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欢乐与哀愁,他慢慢地贴近宁镇怀有些僵硬的脸,轻轻地说:“你是我喜欢的人。”宁镇怀忽然觉得心口上许许多多的旧伤都一发疼起来,吴缺傻傻地笑了两声,不胜酒力,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宁镇怀把吴缺抱得更紧,把脸埋进吴缺的肩膀,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他搂着吴缺笑了半天,摇摇头说:“小药仙,你怎么这么笨?不要喜欢我了,我只是个骗子而已啊。”
  他骗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也给骗了?
  玉帝寻女心切,下了密旨让人连夜去妙手园把雪精挖出来。几个天将悄悄溜进妙手园,在琉璃树底下一通挖,宁镇怀听见琉璃树叶子乱响,疑惑地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子前去看。
  只见琉璃树下蹲着几个天将,正奋力地在树根底下挖着什么。
  宁镇怀大惊,一把推开门大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天将却充耳不闻,只管继续挖。宁镇怀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壁障弹了回来。吴缺也被吵醒了,看见外面的情形,也一头冲了出来。
  天将们挖了半天,越挖越深,琉璃树慢慢歪斜到一边去。
  宁镇怀跌坐在地上红了眼大吼:“是不是玉帝让你们来毁我的树?他眼见着我要把这树养开花了他反悔了是不是!他还是不想让我见紫微是不是?!” 吴缺听见最后一句,正要迈出去的脚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天将们终于在树根底下找到了雪精,他们把那块发着雪白光芒的石头捧了出来,装进锦盒里,接着又把树根埋好。几个人看也不看宁镇怀一眼,托着锦盒直奔凌霄殿去了。
  宁镇怀呆坐在地上,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吴缺走过来,把他拉起来,平静地拍了拍他身上的土说:“真脏。”
  宁镇怀由他拍着自己的衣服,有些结巴地说:“我……我……”
  吴缺抬头冲他一笑:“真是怪事,天将也跑来种花了。”
  正在这时,宁镇怀听见身后的琉璃树发出压抑的“噼啪”声,他回头一看,琉璃树黑色的树皮片片剥落,碧玉叶子正在急速长大,三片两片聚在一起,只一瞬,琉璃树枝头就缀满了金色的花苞。黑树皮落尽之后,琉璃树才真正像它的名字一样,成了一株晶莹剔透的参天大树,树干透明中流转着七色光华,照亮了半边夜空。
  宁镇怀目瞪口呆地朝琉璃树走过去,脚点着天河水落到了岛上。他的脸被琉璃树的树干映得七色斑斓,宁镇怀摸上琉璃的树干,颤着声音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长出叶子的琉璃树已经不需用血了,但宁镇怀不知道其中的关节,仍然用血浇灌了两百年,近来又用了心头血,琉璃树吸足了养分,只是被雪精压制着,开不了花。现在雪精一去,琉璃树被压抑了两百年的力量立刻迸发了出来。又是齐齐一阵清脆的开裂声,上百朵千重花瓣的琉璃花一起绽开,金色透明的花瓣上流转着七宝光华,映得整个妙手园如同白昼,一片金光灿烂。
  “开花了?”宁镇怀伸出手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朵琉璃花,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一样,转身朝着凌霄殿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玉帝!琉璃树开花了!放我出去!”
  宁镇怀还没喊完,半空中就现出玉帝的身影,玉帝面无悲喜地望着宁镇怀,他身边的天官捧着圣旨念道:“墨麒麟听封:念汝养护异宝琉璃树有功,可消减当日烧毁天庭之罪,今封为吉祥琉璃麒麟星君,仍掌管妙手园内事务,即日起不再封印麒麟真身,望汝牢记一心向道,不可再有逾越之举。”宁镇怀站在满树璀璨的琉璃花下,一时惊呆当场。这时一道流星样的东西破空而来,从身后朝他疾飞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耳后的赤火印上,立刻发出青光来。宁镇怀被撞得一歪,只听见耳后“滋”地一声,那个炙热了三千年的封印迅速退去了温度,接着“啪”地一声,碎掉了。
  宁镇怀伸手摸摸耳后,果然没有了东西,他一头原本到腰的黑发忽地长到了脚踝,黑色丝丝褪去,变作了墨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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