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士真原本气到竖目横眉,上官乱这番话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沉下脸矢口否认:“没有这回事,这种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一派胡言!朕命你立刻追查,所有首谋从犯严惩不贷!”
“遵旨,臣必全力追查,将奸佞一网打尽,但欲杜攸攸之口,皇上还是要从端正己身做起。”上官乱并不松口,他可以永远压抑自己的感情,一辈子跪在这人脚边,做他忠心耿耿的臣子,辅佐他成就千秋盛世,君死,他也愿继续辅佐他的皇儿,传承大耀王朝,但不能是别人,他不能忍受江山是这人血脉以外之人的,就算是亲弟弟也一样。
“请上官爱卿教朕,朕要如何端正己身呢?”韩士真觉得上官乱今天是来找荏的,既然要找就一次找个彻底吧。
上官乱微笑的奏道:“首先,皇上今後不宜在御书房过夜,应时不时的至椒房宫召嫔妃侍寝,当然亦不宜多,一旬约三至四次,以不伤龙体为要;二者,应尽速立一贤淑女子为后,需大肚、端庄、有德,永寿宫长年无主,後宫难免失序;三,命太医院配制落胎药这样的事情,不可再发生,就算皇上不喜欢那名女子,或是,就算皇上只是一时兴起,幸了没有品级的宫女,自古母凭子贵,她若能诞下皇子,那就是皇长子,不失为耀初之幸。”
听到最後,韩士真终於知道今天这场荏是怎麽来的了,太医院那群混蛋,朕不是警告他们闭紧嘴巴吗,怎麽会传出去了呢!不过还好是怀疑他始乱终弃,不是发现了士舒的事…
“皇上?皇上?您有在听臣说话吗?”上官乱轻唤出神的君王。
“啊?啊,朕明白了。”挥挥手,敷衍过去。
上官乱以为他是在反省堕掉的皇胎,内心不禁有些涩然,他多羡慕後宫那些女人能与这人亲近,即使最终未能生下皇子公主,但至少她们碰过这人的身体,感受过这人的体温,能听见这人动情时的喘息……
用力压下那不该有的绮念,上官乱自持的继续说道:“皇上自登基以来,仅在冠礼成年那年下旨选妃,规模也不大,如今後宫久未有新人充盈,臣请皇上………”
还没听完韩士真就抬手打断。“免了,朕的嫔妃都很好,没有必要再选,你提的第一条和第三条朕记心上了,至於第二条…立后的事情暂且搁著,朕还要再想想,朕目前不觉得有哪位嫔妃堪足为一国之后。就先这样,不必再提,你可以跪安了。”
上官乱看了皇帝一眼,低头道:“是,臣告退。”
“子梢…”
退出殿外前,上官乱依稀听见有人在叫他,回头一望,那人正在翻阅奏章,嘴唇并无嗡动,料想应是自己的错觉,摇摇头离去。
“皇上要不要歇会儿?”庄南担忧的看著皇上更加苍白的脸色。
“不要。”按著发抽的太阳穴,韩士真赌气似故意忽略那股疼痛,加速笔下的朱批。
“士舒的时候快到了时,提醒朕,朕要去看他,朕只剩下这一个弟弟了,不疼他,疼谁呢,如果上天注定要朕孑然一身、孤独而死,朕接受,但朕不会让朕的弟弟跟朕一样,他不会一个人,他还有朕这个皇兄,不论生死,不论好坏,朕都要陪著他。”
说到最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老天说话,韩士真发黑的眼眶不停的望向皇宫外的天空。
庄南站在一旁,含著泪,只能点头。
《 待续 》
异人种 第十一章
狮山山脚有一村落,大约五十来户,人不多,小地方风声通透,没几日就知道半山腰上的废弃庄园被一邯老爷买下,重新整办为邯家庄,他们只知邯老爷祖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因躲避北方战祸而迁徙至此,但自今还没有人亲眼看过足不出户的邯老爷。
化名邯时的韩士舒怀孕已经五个月了,肚子只是微微隆起,尚不太明显,宽袍一罩与常人无异,但知情的人不免紧张,竹清竹安每日跟前跟後的念著伺候著,只要见主子有一丁点大的动静,他们就忍不住的胆颤心惊,最好的情况还是像现在,主子安安静静的半躺看书。
韩士舒喜欢看书,他身体从小不好,不能像正常孩子到处跑跑跳跳,在屋里待得心闷气闷,皇兄就给他念书解烦,他很早就学会识字,然後自己迫不期待的到处搜罗书籍来看,常常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再久也不觉得腻累。
“爷,喝碗汤,让眼睛休息一下。”竹清端上一大碗养身补汤,主子的身体必须尽可能养好点,才能撑过生产的苦。
“好。”韩士舒搁下书,纵然不喜欢那味,还是全喝下去。
“爷,是否感觉恶心?会不会想吐?”老太医现在的身份是无官无职的下仆李双,稍有差池还会被抄家灭族,但他没有任何不满,能给惜王爷做下仆,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把碗交还给竹清,韩士舒困惑的摇摇头,问:“我纵不懂生育之事,也略闻女子怀妊的过程中会有严重的害喜,可我自今未有此迹象,此是否正常?”
“这……妇女怀孕至三月左右,多会有害喜徵状,但也非必然,而是视体质而定,有轻有重,爷的情况特殊,老奴也不敢妄下判断,但依脉象来看,胎儿非常健康,应可不必多虑。”李双问过竹清竹安,王爷在三个月时,也只是睡少了点、吃少了点,并无任何不适症状,至目前五个月了,也未见孕吐,男子生育似乎与女子有不同之处。
“那就好。”知道孩子是健康的韩士舒就释怀了,他微笑的轻抚肚子称赞道:“不愧是父王的孩子,这麽小就会体贴父王。”
韩士舒的举止看在另外三人眼底别有一种心情,很复杂的心情,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是凭空钻入的妖孽,而且降生之日可能会要了王爷的命,他们是不喜欢的,但王爷又是如此期盼孩子的出生,如此的疼爱这个孩子───一个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孩子。
“爷,这是太爷给您的信,刚送到的。”太爷指的就是皇上,即使这附近没有住户,还是不好高声嚷嚷皇上王爷的,因此全都改了口。
韩士舒接过信,把信读完忍不住心疼和生气。“他已经很忙了,还一直在担心这里的事,真是的,竹安,去取笔墨纸砚来,我要给太爷回信。”
“是。”
“爷请宽心,太爷比任何人都疼爱爷,自然会忧虑爷的情况。”李双宽慰他道,怀孕之人不宜大怒大悲大忧大喜,应保持心绪怡和为上。
“我知道太爷疼爱我,所以我更不希望让他担心,还好太爷是理解我的,如果他硬是强迫我落掉孩子,我可能又要急坏他了。”韩士舒柔著眼眉,提及唯一的兄长,他的心中除了感激感谢敬爱温暖之外,还是这些。
又要急坏他?
竹清听出弦外之音,小心翼翼的探问:“爷的意思是若太爷不许您……,您会自行出宫避走他处?”
韩士舒未正面回答,只是温温的微笑,他的心肠是软,他的性子是善,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坚持,他只是尽可能的不希望爱自己的人难过。
“竹清、竹安、李双。”
“是。”捧著笔墨纸砚回来的竹安刚好赶上韩士舒的点名。
“你们是太爷的人,还是爷的人。”韩士舒不温不火的问,双眸清明无比。
若在那双透澈澄明的眸子前撒谎,一定会被看透!王爷身子弱,但他不是弱王爷。三人仅迟疑了一回儿,即齐声回答:“自是爷的人。”
“好,那爷的吩咐,你们听是不听。”
“听。”
“一件事,爷就吩咐你们一件事。”韩士舒轻垂下眼,缓慢的抚著肚子。“这个孩子,是爷的孩子,不管他会不会要了爷的命,不管他是怎麽样的孩子,你们答应爷,不要杀他,也不要让太爷杀他。”
“爷!”三人急急跪下,竹清更是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怎麽样,答不答应,听不听爷的吩咐。”黑润的眸子牢牢的瞅著三人。
点头,波浪鼓似的点头,竹清抹著眼泪,委屈的说:“不答应爷,爷就会偷偷跑掉不见,不能不答应爷啊。”
韩士舒笑了开来,将三人拉起,要求道:“都记住答应爷的事喔。”微笑说罢,他接过竹安手上的文房四宝,摊开宣纸,准备回信给兄长。
看著眼前出尘的身影,三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祈祷,祈求老天爷不要让这麽好的人早逝,不要让这麽好的人遭罪,惜王爷是皇上最疼惜的王爷,他也是最疼惜属下的王爷,跟著他的岁月从来都没有蔑视与颐指气使,得到最多的永远是他温润的微笑。
又过几日,邯家庄有些不平静,庄外有些村民徘徊,刚开始三三两两的不多,後来越聚越多,三四十人就站在门外,朝庄内窥探。
一向安静的庄园生了骚动,韩士舒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待在後院凉亭就听见前门的嗓音了,不只一人那在高谈阔论。
“怎麽回事?在闹什麽?”竹清询问前院回来的竹安,主子喜欢清净,吵成这样主子怎麽看书!
“村民说有妖孽跑上山,他们正在围捕,怀疑躲进了庄子里,九哥已经四处去搜找了。”竹安口中的九哥是惜王府带出的门房,现在是邯家庄的门房。
“妖孽?”
韩士舒放下书,他最近跟这个词好像特别有缘。
“爷,您要不要先回房?这儿可能不太安全。”自从竹清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韩士舒的人之後,他对主子的关心、对主子身体的关心更胜以往,简直到达神经质的地步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令他紧张不已。
“不,我长这麽大,还没看过妖孽呢,我想看看村民口中的妖孽到底是什麽样子。”韩士舒兴致勃勃的起身,欲到前门探个究竟。
他见过妖族人,但妖族人其实长得与一般人没什麽差别,就是眼白部份是些微的弱青色而已。
“爷!”
竹清竹安焦急的快步追上。“您至少要戴上纱帽啊!”
前门外头站著三四十名壮硕的庄稼汉,似乎是全村出动,他们手拿锄头、镰刀、木棍、铁棒,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看起来比较像是斗殴的能手,而非村落农夫。
“妖孽在哪?”
村民一听那如天籁般悦耳的嗓音就不自觉心生敬畏,虽然戴著纱帽看不清长相,但尊贵高洁的身段与气质是村民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个个跪下,为首的村长低头恭敬的报告道:“邯老爷,小的们附近都搜遍了,没找著妖孽,想必妖孽是躲进老爷的园子里了,这妖孽连续几天没吃没喝,狮山上又不生野果山蔬,它已饿得发慌,随时可能展露凶性,请邯老爷务必当心。”
“小的们愿意替老爷抓出祸患!”後面的大汉自愿的举手说道。
“小的也愿意!”
“小的也愿意!”
村民们纷纷慷慨激昂的挥舞手中的武器。
“不必了,妖孽已经抓到了。”门房张道横眉竖目板著脸,拎著一个物体从厨房的方向走来。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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