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来没有阳光,没有人施肥,这些红薯都长得很小。他们挖了半天,才挖了小小的一堆——虽然看起来不算多,但是却足够他们吃好几天的了。
顾小橹不好意思让季槐风全部都背上,把大部分都放到了自己的筐里。季槐风说不准他独吞,又抢过去一些。两人心情都很好,打闹了一路。顾小橹几次想拿个红薯出来生吃,都被季槐风拦住了——怕他拉肚子。顾小橹好容易挨到天黑,他们生火煮肉的时候顺便拿了些红薯放在火边烤。顾小橹淌着口水等它们慢慢变软,等到真的熟了,又被季槐风全部抢了过去。
季槐风说:“现在就这么吃,你想把舌头烫熟吗?”
顾小橹委屈地看他,两只眼睛水汪汪的。
“季槐风,季大哥,风哥,我已经三年没吃过红薯了……”
季槐风不为所动:“都等了三年还等不了这几分钟?冷一冷再吃。”
顾小橹低头,口气突然变了:“你怎么关心我都没有用的……我不会感动的。”
季槐风:“……”
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他什么时候想要顾小橹感动了?他只是因为……
因为爱而已。因为爱着顾小橹,所以愿意留在他身边,愿意照顾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永远都得不到回应,心底依旧是开心的。
当然如果能有回应就更好了。但是他季槐风想要的,绝不仅仅是感动。
季槐风胡思乱想着。顾小橹继续两眼水汪汪地看他:“所以,红薯给我吧!”
季槐风无语望天,把渐渐凉下去的红薯给了顾小橹。顾小橹兴高采烈地抢过去,草草扒了皮就一口吞了一个。红薯毕竟是烤的,有些干,他努力了几下才全咽下去。正打算再剥一个,就看到一个已经扒好了皮的红薯已经举到了他眼前。
“我吹了吹,你慢点吃。”
顾小橹白他一眼,没有接,而是自己又剥了一个。
“你自己吃吧。”
季槐风说:“我不喜欢红薯,我只想吃肉,你吃吧。”顾小橹愤然:“不行!你要是只吃肉得吃多少啊!我们的肉也不剩多少了,先吃红薯垫垫肚子!”
季槐风黑着脸,默默把红薯塞进自己的嘴里。
顾小橹一拍脑袋:“对了,我们以后吃红薯先挑大个的吃,小个的嘛……留着以后种。”
季槐风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隐隐约约的希望来。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希望究竟是什么,但是在那一瞬间,就好像黑漆漆的深夜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
吃过饭照例上树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得太饱的缘故,顾小橹总睡得很不踏实。一时间像是在飞机上,一时间又像是在水中,四处都空荡荡地没有着落。然后突然又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小木屋里。屋外是一片初夏清晨明丽的风景,屋下还有潺潺的流水声。然后旁边突然有个人抱住了他:“想什么呢?那个……还疼不?”
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人怀中的时候却觉得格外地安心。
他听到自己说:“不……不疼。”
一个“不”字刚出口,那个人就覆到了他身上,热吻火一样缠上了他的脖子。他慌忙伸手去推那个人:“喂,你干什么!”
“既然不疼,我们就在来一次好了。”
顾小橹脸上一热,想起他们似乎确实很深入地亲热过。于是放松了些,任那个吻慢慢地辗转全身。他敞开怀抱环抱上去,身体在瞬间变得很轻,如坠云端。
这个梦做了很久。但是顾小橹一直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那么多人都猜到了——的确是红薯……
那位猜红薯或南瓜藤的筒子我怀疑咱们是老乡……因为我走遍中国,发现拿南瓜苗当菜吃的地方貌似不多啊……
19
19、二人世界…… 。。。
顾小橹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季槐风正在不怀好意地看他。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个又长又旖旎的梦,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他不用摸也能感觉到,自己裤裆里似乎有点湿。再联想到自己这一整夜都被季槐风抱在怀里……
他一把推开季槐风,抱着树干“哧溜”一下滑到地上。
“这附近有没有水呢……我想洗把脸。”他讪讪地说。
季槐风玩味地笑:“是不是还想洗澡啊?”
他们呆的那棵树不远处就有个不小的水潭。顾小橹在藤筐里翻出两件干净的衣服来,扭头就朝潭水走过去。
太阳还没出来。虽然地面的温度很冷,潭水却是微温的,水面上还有淡淡的水汽在往上升。顾小橹脱了衣服就跳进去,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涮了涮。哆哆嗦嗦地从水里出来,就看到季槐风蹲在水边,悠哉游哉地洗脸。
但是两只眼睛总是在不经意间又朝他这边瞥过来。
顾小橹也闹不清他到底发现了没有,背着他走上岸,躲到草丛里穿衣服。再出来,就看到季槐风拿着他刚换下来的衣服在搓洗。他冲过去:“喂你干什么?!谁让你乱动我的衣服了?”
——季槐风这么一洗,他还不彻底暴露了?!
季槐风白他一眼:“你这样慢,等你自己洗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说着把一件洗了好的,破了三个洞的底裤扔回去给他:“等太阳出来就晾着吧。”说完又继续洗剩下的衣服。
顾小橹愤愤地继续抢他手里的衣服:“你究竟想干啥?”
季槐风两手稳稳地搓洗,别有深意:“昨晚睡得很香啊,梦见什么了?”
顾小橹气不打一处来:“我梦到什么管你什么事?快给我!”
季槐风笑:“我半夜睡得好好的就被你顶着了,你还抓着我又亲又抱的,你说关不关我的事?我本来想你大概也就那么一会儿就软了,谁知道居然闹了那么久……你行啊你!”说着故作八卦地凑上去:“你梦到谁了呢?”
调侃的口气中带了点不经意的期待。
在他的潜意识中,顾小橹就算做梦,也应该是和他在一起的。顾小橹早上起来那个又羞又愤的样子,更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梦中和顾小橹……的那个人。
可惜顾小橹一直都没有叫他的名字。虽然明知道顾小橹除了自己再没别人,还是觉得稍稍有些缺憾。
他想听顾小橹亲口承认。
顾小橹一甩手站了起来:“你爱洗你都洗吧!我生火烤肉去!”说完当真走了。
季槐风倒没有太失望。因为他觉得顾小橹表面上对他越抵触,就越说明顾小橹其实已经在身体上接受他了。只是因为心里还觉得不好意思,才会这样别扭。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最后忍不住在水潭边唱起歌来:“皇后大道西哟~皇后大道东,皇后大道东转皇后大道~皇后大道东上为何无皇宫,皇后大道中~人民如潮涌——啊——”
一个不明飞行物从火坑的方向飞了过来,非常准确地拍在了季槐风的脑门上。
季槐风捂着脑袋跳起来警惕地四处看:“谁!”
顾小橹光着一只脚单脚跳过来,当着他的面捡起落在不远处的鞋子,穿上,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季槐风抹一把额头傻笑:“嘿!小橹,准头不错啊!”
他皮糙肉厚,那只鞋子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所以他乐得把顾小橹的举动当成是起床后的小脾气,打打闹闹地更显得感情好。
——虽然顾小橹什么都没有说,他事实上也连顾小橹的手都没摸到,却比真的吃到嘴了更开心。
所以上路之后,季槐风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想象出来的幸福中,脚步轻快得要飘上天去。
顾小橹仿佛是故意似的,总是掉在后面几步远。季槐风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往前拖。就这么拉拉扯扯地向前。中间又遇到了一丛红薯藤,他们当仁不让地折了木棍开挖;红薯自然是全都挖干净了的,顾小橹连嫩芽嫩叶子也一起全摘了回去。他们把树枝挖断的时候才又想起昨天说的要找石头当刀的事。再上路的时候就都留意起路边的碎石来,想找像影帝拿着的那块那样的长条形石头。
这样一来,走路的速度顿时又慢了。
黄昏的时候,他们走的这条路到了尽头。
前面有一座很高的桥。桥的两边,笔直的路仿佛是一把刀,把原野劈成了两半。而他们脚下的路分了两条岔道,一左一右地连接到那座桥上。顾小橹左右看看,路边有一块倒在草丛中的路牌——路牌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YK高速入口 100m”
顾小橹茫然地说:“天啊,我们竟然走到这个地方来了……不知道这里离Y市有多远呢?我听说Y市虽然被炸平了,但是还是能挖出不少好东西的。”
季槐风笑:“哪个城市的废墟不是那样子的?只要你不介意在密密麻麻的死人骨头里扒拉遗物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说不定能挖到口好点的锅呢。”
顾小橹浑身恶寒。他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季槐风竟然那么积极。
他们这些幸存者其实是很不愿意呆在那种废墟里的。虽然早就见惯了死亡,但是要在那样比地狱还恐怖的地方翻找能用的东西,非得要有很大的勇气不可。所以他们宁可去打猎,去自己动手做。
“算了,我才懒得去……话说我们现在该往哪走?”
季槐风拽着他,缓缓走到了高架桥上。前面的路和后面的路都没有什么区别。
“往K市的方向。”
影帝说,他们只要一直往西走,就一定能遇上YK高速。然后再沿着高速公路往K市的方向走,再多走两三天就能到那个地方了。
他们走得再慢,毕竟还是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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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上高速公路之后,因为高速公路的路况比那条小小的省道要好得多——路上只有些长得很矮的藤和草,他们走起来也快多了。但是也少了些乐趣,多了点恐怖。
高速公路旁边的围栏还在,他们就不方便像先前那样跑到路边的野地里打猎了。而这条高速公路也像别的路那样,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废弃的车辆。但是在别的地方,因为杂草灌木藤萝都长得很高,基本上已经把地面上所有人类的遗迹都覆盖住了。他们就算能从草丛中分辨出车子的形状,却看不到那些车里面的样子。
但是在这条高速公路上就不一样了。透过早就没了玻璃的车窗,他们不经意地就能看到车内一具具的森森白骨。
白骨不只是在车里有,在路上也有,路边也有——有的□裸地暴露在微弱的日光下,有的则被藤蔓纠缠着,半隐半现。
季槐风三年前曾骑着摩托车从这条路上飞驰而过。那个时候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有的人已经染上病菌,周围的人们毫不犹豫地把他们都扔到路边的深沟里。
但是他们最后都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明知道在那些白骨旁边也许能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他们还是不原意过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目不斜视地从旁边大步踏过。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宁。顾小橹先是紧贴着季槐风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赶上去抓住季槐风的手。
“你——走慢点,我都快赶不上了。”顾小橹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才会去抓他的手的,只能借口他走的太快。
季槐风愣了一愣,反握回来。冰冷汗湿的手乍被干燥有力的手稳稳地握住,顾小橹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软软地着陆了。
“没事的。我只是,想快点到那里罢了。”
“哦。”
不知不觉间,他们从一前一后变成了手牵手并肩而行。不是不想拖延时间,是这条路实在不适合停留太久。
“哇,你看那个,是劳斯莱斯吧?”顾小橹忽然摇晃着季槐风的手臂说。季槐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笑说:“是。”
他们没有再说话。这条路上的名车又何止这辆劳斯莱斯。但是在塞满了车子的路上,再贵性能再好的车子又有什么用。
季槐风努力回忆着影帝的话。
“往K市的方向,在一个山谷里面,那里有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高速公路入口。不过它很好辨认的,左右两条车道在高速路的两边绕成一只蝴蝶形状的就是了。你们在那里往山里面直走。遇到两条岔道的就上左边的路,三条岔道的就上最右边那条,大约十公里就到了。”
抬起头,在平原的尽处,天地交接的地方,果然有一条山脉拔地而起。
“快走吧。天快黑了。”
他们总觉得呆在山上比较有安全感,所以赶在天黑之前走到了那座山下。到了之后就跨过高速路的围栏往山上爬,照例想找个山洞过夜——就算没有山洞,找个避风的地方也是好的。
等他们真找到山洞了,又不敢进去过夜了。
没想到,就连山上和山洞里都遍布着许多骸骨。季槐风举起火把往里面一照,顾小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季槐风默默转头:“咱们,再找地方吧。”
顾小橹走了一整天,又累又饿,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找个地方烧火烤肉睡觉。一听季槐风这么说,顿时拉下脸。
“还要找多久?”
季槐风摊手:“不知道。但是如果你愿意在这里过夜就不用找了。”
顾小橹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自己转身走开。
他们沿着高速公路又走了两个小时,发现前面有座桥。桥很长,桥下波涛汹涌。
桥头一块水泥碑上刻着四个大字:“雍河大桥。”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桥上干干净净的,几乎没有尸骨。只有一丛丛的杂草从桥栏边上长出来,在夜风中被吹得摇摇晃晃。
“就在这里吧。”
顾小橹说。他实在不想再走了。过了这桥,桥的那一头想必还是和这边一样尸骸累累。
季槐风疲倦地点了点头。桥上干净是干净,但是除了旁边空荡荡的围栏,简直就是四面无依;桥上的风也特别大。季槐风举目四望,只见桥上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他们就是想找些能烧火的树枝都没有。而他们从龙虎镇带出来的木炭,早在半路上一点点的烧完了。
——桥上还都是硬梆梆的水泥地,就算是他们能找到树枝,也挖不出一个坑来生火。
季槐风点起来照路的火把很快就被冷风吹得要熄了。
今夜,想必将是他们从离开龙虎镇之后最难捱的一夜。
顾小橹默默地把藤筐解下来,倚着桥栏放好,自己挨着藤筐坐下了,缩成一团,仿佛那只小小的藤筐能为他挡住寒风似的。
季槐风摸黑从自己筐里掏了一把核桃出来,小心翼翼地磕开了,把果肉拢成一小把放到顾小橹跟前:“今晚烤不了肉了,吃点这个垫肚子吧。”
顾小橹没有接,而是自己摸了个生红薯出来默默地啃。
季槐风听到了他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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