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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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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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七瞬见顾言曦如此,也未再多说。于是夹紧马腹,再次上路。
  毕竟,这是他的选择,他应当尊重。
  顾言曦一边纵马前骋,一边向季七瞬问道:“此去东襄,你可有计划?”
  季七瞬对他回道:“季意然此时正在楚地,国内空虚,正是救人的大好时机。”
  顾言曦点头道:“这一点,你我不谋而合。只是你可知逐风如今身在何处?”
  季七瞬沉下神色,摇头坦白道:“说实话,我并不知他身在何处,只想潜入宫中赌上一把。”
  顾言曦沉吟片刻,又问道:“这可是你原来的计划?”
  季七瞬心知果真是什么都骗不过师父,于是再次摇头道:“我原来的计划,是让师父你做诱饵,与季意然交涉,我再与你里应外合将人救出。”说罢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顾言曦闻言,脸上没有出现一丝听到季七瞬拿他做诱饵的不悦,正如对方所说: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事情还是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办。我们放出消息在东襄等季意然,然后我去换逐风。”顾言曦看着季七瞬斩钉截铁道,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坚决。
  其实这么做,他除了想更快地救出沈逐风,也想为李慕歌引开东襄的军队,令他避免一场恶战。
  “反间计”的效果虽然卓越,但也有弊端。国破家亡的楚国一旦被逼得狗急跳墙,要拼个鱼死网破,作为联军的东襄与越国肯定会跟在他身后趁火打劫、见缝插针。
  困兽犹斗,仍有三分震慑。何况对方远比一只困兽要狠戾凶猛得多。
  所以,熹国最后即使胜了,也是惨胜。而此战之后,它若不能尽快恢复元气攻破越国,势必三年之内都难以统一南方。
  “这一次,至少让我为你做些什么···”顾言曦离去前,曾看着李慕歌的睡颜如是说。因此,他也会如是做。
  季七瞬听后,本想开口劝说,但最后还是抿紧了嘴唇,将话忍在了腹中:这不就是他一开始想要的结果吗?再说师父已经趟进了这潭浑水,现在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于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切遵照师父安排。”
  此时,天光已隐隐泛白,晨曦初吐。但渐升的朝阳依旧隐在层层密云之后,散不出半点光芒。天际之远,隐隐有雷声滚动。看来,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似乎来势汹汹,难有吴侬软语的缠绵。
  东襄作为北方之主,都城前自然客往迎来、行人如织,繁华之景可见一斑。
  顾言曦抬起头,看着城头上高高挂着的“襄安”两字,一双清眸微微眯起,似是带了些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感慨。
  记得上一次离开时,天空还飘着鹅毛大雪,经年别后,重返故地,却已是海棠初开。而花开花落、四时变幻间,又夹着了多少岁月的羁旅,与人生的无常?
  牵马走入城中,眼前的景象或熟悉或陌生。唯一不曾改变的是,远处那一座巍峨矗立的皇城。但皇城中的秘事却几经更迭。
  季七瞬见顾言曦神色间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出声唤了一声,才拉回他渐行渐远的神思。
  顾言曦闻声,眼中所有的情绪一闪而逝,转过头对季七瞬淡然笑道:“多年未回,心里难免生出些感慨。”
  季七瞬点头道:“自从师父离开后,这里虽旧景如昨,但也确实变了不少。”
  顾言曦心中自是明了他所指为何,国势的倾颓、君臣的嫌隙、兄弟的阋墙、以及季意然日渐扭曲的变化···此番种种都注定了眼前的这个东襄,再不是九爷辛苦留下来的那个东襄。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鉴。
  与其沉溺过往,不如着眼现在。
  于是顾言曦压下心中百转千回,话锋一转:“逐风楼是不能用了,但我手中还握有些江湖渠道,可以帮你我先散播些消息。”
  季七瞬也收回心神,问道:“季意然会相信吗?”
  顾言曦道:“如果是哑君岑的话,我想他定会相信。”
  季七瞬在听到“哑君岑”这个名字后,脸上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但转眼间又烟消云散。口中只喃喃道:“若是哑君岑,他确实会信上几分。”
  在楚国的强硬态度下,东襄与越国终于同意在明日“协助”其对熹国发起总攻。
  季意然半倚在铺满锦绣的华帐中,张口咬过一双白玉柔荑送上的翠青提子,漫不经心地听着麾下大将对于此次三国会议的汇报,微垂的凤眼中带了几丝困意。
  这些繁琐而冗长的过程,他根本一点都不想听。他只想知道发动此战,能不能置李慕歌于死地。
  他刚要开口打断眼前大将的“絮絮叨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亲卫的禀报:说是哑君岑从襄安送来急报。
  季意然闻言,微垂的眼睛向上抬起了些。当下宣人将信件呈了上来。
  飞快地扫过信中内容,他的唇角慢慢弯起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同时眼中倦意一扫而空,冉冉升起一道近乎病态的兴奋。
  帐中所有人见了,都只低眉顺眼不敢出声。毕竟襄王的阴晴不定、情绪不稳也非一天两天。稍有不慎说不准就会性命不保。
  “传我的令,襄军明日班师回国。”季意然捏着手中书信,高声颁下命令。
  明日之战,反正他也无法置李慕歌于死地,还不如回去钓上另一条大鱼。想到这些,他心中就更加兴奋。
  但其他人闻言,却俱是一怔。
  尤其是刚刚那名向他汇报的将军,脸上更是惊得厉害。他迟疑了一下,却仍没忍住地向他劝道:“陛下三思,明日一战至关重要,就算不能保证大败熹国,但至少能令他元气大伤,遏制其势力继续扩张,而且战中我国也能得到不少好处,若如此轻易退兵,恐怕···”
  “恐怕什么?”未等他说完,季意然狭长的凤眼已微微眯起,其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那将军浑身一震,说了“恐怕”二字后,就再也没敢再接下去,而是立即话锋一转,唯唯称诺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季意然冷冷地扫他一眼,满意地收回目光。挥了挥手,摒退了帐中一干文武,只留下了在旁侍奉的几个美姬。
  他随手揽过一名伏在脚边的美姬,手指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细嫩柔滑的肌肤,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说刚刚那群跪在这里的人,虽然个个表面都对我毕恭毕敬,其实心里是不是早把我骂了个遍?”
  那美姬娇喘一声,咯咯笑道:“妾身哪知道他们想些什么,陛下您乃一国之主,也自不必管他们想些什么。”
  季意然闻言,心中大悦。手上那若有似无的tiao/逗也忽然变为直捣黄龙的刺激,“你这张嘴倒是甜。”看着身下之人眼中的愉悦,他继续道:“听话的人,自然能得到更好的奖励。”
  这时,其他美姬见状也立刻涌了上来,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迎合眼前那个透着几分阴狠的男人。
  季意然将身体陷入那柔滑沁凉的鸾凤锦被之中,任体内的yu/望被这一室的软玉温香渐渐燃起。只是无论怎个xiao/魂,灵魂深处却仍旧一片虚无。
  他明明已身处人间ji乐,为何还觉空空如也?
  一抹清冷的月色蓦然擦过心头,他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立即点燃一束扭曲的渴望。
  顾言曦,顾言曦······
  那个名字永无止境地徘徊在他的脑海之中,终于带来灭顶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有个考试需要准备,可能更文速度会减慢,请大家见谅!
  若有不满,请尽情留言鞭挞我~~~

☆、当局者迷

  翌日,楚、越联军在阵前等了许久,都未见到东襄大军的半点儿影子。
  这时哨兵来报,说东襄的大营早就已经空空如也。楚国等人听后脸色瞬间沉如寒冰,双目怒不可竭。
  齐均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大喝一声:“东襄竖子,竟敢如此背信弃义,误我国事?”
  越国大将赵青在一旁见了,并未出言附和,而是带着胯下坐骑悄然地后撤了两步。
  看来,此战的便宜不好占啊。他心中暗自盘算,已隐有退意。
  此时,齐均已眼神不善地向他看来,开口问道:“赵将军,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赵青将心中所想隐藏的滴水不露,气定神闲地答道:“无论是攻是退,我越国定当鼎力相助。”
  齐均闻言,脸上冷冷一笑:“老夫希望赵将军能说到做到,勿要学那东襄做出有辱国风之事。”
  赵青从容笑道:“齐大人放心,你我两国唇亡齿寒,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点利害关系赵某还是拎得清的。”他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心中却全然不是如此想。唇亡齿寒?哼!唇早就亡了,现在就算齿不想寒都不行了。为今之计,只能是暂且明哲保身,否则就真是一损俱损了。况且前几日越王早就给他传来密旨下:令他伺机而动,便宜行事。其心思显而易见。
  齐均听见这话,心里到底安稳了几分,于是转而笑道:“赵将军知道就好,老夫也就放心了。”
  现在楚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然只能战不能退。现在战至少还有越国相助,若是再延期,莫说粮草补给跟不上,就是越国也未必能再跟着他们耗下去。
  心中打定主意,齐均与其他几名楚国大臣商量了盏茶功夫,终于擂起战鼓,冲向熹军。
  赵青这时压着自己的大军,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已随时准备伺机拾拣好处,一旦形势不对,立刻掉头撤军。
  李慕歌早就等得不耐烦,见对方终于发起攻击,眼中刹那燃起嗜血的光芒。
  只见他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三尺白羽,拈弓搭箭,弓满如月,喊杀震天的战场上随即响起一道直逼人耳的破空之声,响声未止,一道森然寒光已笔直地穿透楚国中军的大旗。
  而在箭头穿透旗杆的瞬间,时间似乎停顿了数秒,紧接大旗应声而断,在楚军之中砸起一片滚滚烟尘。
  李慕歌“铮淙”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柄细若针锥、亮如皓月的长剑,直指前方,高声叫道:“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诸将听令,建功立业,当在今日!”
  他话音未落,已一骑绝尘当先冲了出去,手上那道冰冷的锋锐所过之处,霎时掀起一片血雾。
  你一柄剑换我一支箫,是想求一场守护,还是求一个陪伴?
  但是顾言曦,这些之于我都没有半点意义,我只希望你能够待在我的身边。
  “慕歌···”顾言曦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早已汗湿重衣。回想起刚才的梦,他不禁背脊发寒,身上的汗也顷刻冷了下来。
  梦中尸横遍野、血色漫天,李慕歌身披数箭奄奄一息地倒在尸山火海之中,直勾勾地望着他所站的方向,却并不看他。他口中不断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离开他?直至喷薄而出的鲜血淹没他的口鼻犹未停止。他一步步地走向他,想要抱住他、告诉他自己的无可奈何。可是他的手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触摸到一片虚无,他的话也只能他自己听到,半点也传不进他的耳朵。
  原来眼睁睁的生死相隔,就是这般感觉。
  只是他不知道,在梦里到底是谁先走了一步?
  月影西斜,窗外远远传来三下更声,正是夜深阑静。
  经过一场噩梦,顾言曦早就睡意全无。于是索性披上外衣走出客栈,来到寂静空旷的襄安城中漫步独行。
  襄安,这座历经前襄、南秦、东襄三朝的古都,几经易名的城池。在褪去白日的尘嚣,笼上夤夜的永寂之后,终于变得沧桑而悠远,而非繁华与浮躁。
  顾言曦一步又一步地走过它数十年未变的长街与小巷,若有所思地看着有些焦痕犹在的砖墙,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与这座城池的羁绊竟是如此之深。
  他出生时,就住在这座城池的皇宫之中,只是未至足月就国破家亡。
  前襄覆灭,乱世由始。
  他还未获封太子的殊荣,就已被熊熊战火湮没于尘世的洪流。从此无父无母、无家无国,孑然一身漂泊于江湖,苟活于乱世。
  他少年时,在这座城池中遇到了皇甫广帛。
  那时,这里还不叫襄安,而叫锦阳,是南秦的国都。他在这里待了一年又一年,与那个人看遍四时,饮尽琼浆,终不负一段白马轻裘、少年意气的锦瑟韶光。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了原来陈叔的牛肉面摊前。如今这里已不卖牛肉面,而是改成了一家裁缝铺。但无论如何,它在他眼中依旧顾故貌如昨——依旧是雪夜下的热气腾腾,晨光中的香气四溢。
  轻叹一声,他继续向前,看着越来越近的高耸巍峨。他的心忽然沉了下来。
  这座宫殿曾给予他翻云覆雨的滔天权柄,曾带给他叱咤天下的盛名荣耀,曾令他离九爷毕生所愿的实现仅一步之遥。
  但却让他离真正的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再也记不起笑的样子、哭的样子、愤怒的样子、难过的样子,以及所有情绪的样子。那几年,他用近乎冷酷的理智主导了一切,也创造了一切,最后也失去了一切。
  所以现在想来,就算当年季意然不发难,他的潜意识中也早就拟定好了炸死离开的结局。归根到底,他并不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物,步步走来不过是情势所逼。其实他的内心有太多的弱点,否则也不会犯下这么多的过错。
  “顾师兄,一别数年,你我真是好久未见。”
  就在顾言曦深陷往事之时,一道朱红色的人影宛如鬼魅般落在他的身后低声笑道,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冶艳。
  顾言曦未回头就已知道来者何人,目光一沉开口回道:“你乃天魔教主之子,顾某当年只不过是教中一个小小的侍卫长。这声师兄当不起。”
  哑君岑信步走到他面前,坠在发间的银饰摆动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声。
  “这声师兄你当得起也好,当不起也罢,既然你还记得自己与天魔教的关系,是不是就该为教中出一份力?”
  顾言曦抬眼冷笑,直视对方眼底道:“众所周知,天魔教十多年前就已教毁人亡。哑公子现在却让顾某为一个不存在的教派出力,是否有些强人所难?”
  哑君岑闻言,本就带着几分邪魅的目光瞬间又填了几分阴冷。他看着顾言曦那波澜不惊的;脸忽然就笑了,笑得声音很大,恣意而狂狷,但却听得人背脊生寒。
  “我就知道你会拒绝,天魔教于你而言不过就是个人间魔窟、少时噩梦,自然比不得什么东襄啊、熹国啊在你心中重要,你不帮我也没什么稀奇。”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的瓷瓶,继续道,“不过没关系,有了这个你一定会帮我的!”
  顾言曦不动声色地看向他手中之物,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哑君岑眉梢一扬,抬手就将瓷瓶扔给了对方,语带挑衅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此为何物了吗?”
  顾言曦单手接过瓷瓶,却未急着打开。只是看着哑君岑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当年一役,教主哑红音命丧断云远剑下,各大护法亦是死得死伤得伤,所有教众也是树倒猢狲散。根基早毁,威名亦逝。如今凭你一己之力,恐怕很难东山再起。”
  哑君岑似乎对顾言曦的这一番话充耳未闻,而是自顾自道:“你怎么不试一试呢?不敢?怕了?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顾言曦也有畏惧的时候。”
  顾言曦道:“你不必激我,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心中有数。”
  哑君岑眼珠一转,拉长语调“哦”了一声,“你心中有数?那我可要问问你,对如今的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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