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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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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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利弊天下大势竟能知之甚熟。
  压下心中疑惑,他继续道:“而原因之二则是熹国的皇族一直受到刻毒的诅咒——凡皇族直系,男童早夭女童乱国,所以李氏一族一直人丁寂寥,安稳成年的男子凤毛麟角,而女眷则全部被送往边远地区和亲。宗室不兴皇权不稳,内忧未解难顾外患。所以熹国多年来一直休养生息,忙于稳定皇权。”
  李慕歌闻得此言忍不住轻笑数声,那笑声立刻令季意然目光转冷。
  “敢问阁下,本将军刚刚可说了什么引人发笑的笑话了吗?”
  李慕歌也知自己刚刚举止有失,何况此时状况也不利于他们,于是赶忙弥补道:“将军大人多虑了,方才在下只是一时走神,想起些好笑的事罢了!
  季意然“哦?”了一声,故作好奇地问道:“不知是什么好笑的事让李兄笑得像个呆子,可否也讲与在下听听?”
  李慕歌闻言,不由心中一阵冷笑:竟敢说他像个呆子?我看你才是个被妖言蛊惑的傻子!
  既然他不给他台阶下,他就自己给自己铺一条康庄大道!
  于是他灵机一动,继续随口编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我和故兄的趣事而已,对于阁下来说并算不上有多好笑。”
  季意然饱含深意地扫了一旁的故安一眼,道:“但说无妨。”虽然已经断定他不是他,但他的心底还是怎样都抹不去对这个叫“故安”的人的一丝介意。
  李慕歌折扇一展,边扇边无奈笑道:“不知为何,只要我和这位故兄在一起总是运气不佳,不是遇到一些麻烦的事就是遇到一些麻烦的人······”说到此处他若有似无地扫了季意然一眼,后又继续道:“所以一想起这种难兄难弟般的孽缘,我就觉得好笑。而且一想起故兄每次遇到麻烦后写满厌烦的那张脸,我就更加不能自抑地想笑出来。”
  其实他说的也是实话,自从他与故安一起,他的生活就忽然“丰富多彩”了起来,也“啼笑皆非”了起来。
  故安听到他的这一番说辞,顿觉感同身受。只是他并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气闷!
  “真是个乏味可陈的‘笑话’”。冷哼一声,他实在很难捧他的场。
  “很可惜这个乏味可陈的笑话里却有你。”李慕歌朝故安耸耸肩,摆出一脸的无可奈何。
  “如果没有我,恐怕你这笑话连‘乏味可陈’这四个字都够不上。”故安满眼嘲讽,说出的话更是言辞刻薄。
  “无妨,反正你才是那则笑话。”
  “··· ···”
  故安瞪着李慕歌,一向清冷寡淡的神色中竟窜起一簇火苗,将映在他眼中的身影瞬间烧得灰飞烟灭寸缕不留。
  他发誓,在“强词夺理,颠倒是非”这件事上,普天之下若李慕歌敢称第二就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季意然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小孩子般争吵拌嘴,忽然觉得心中的那抹“介意”也化为乌有。
  毕竟,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何曾这般过?
  记得那年,父王还在外四处征战,他刚刚被封为太子。
  十来岁的少年正是玩心最重的年纪,所以调皮捣蛋就算家常便饭,胡作非为也是时常有之。毕竟他父王只他一个儿子,他母后又去得早父王也不肯纳妃,所以就算闯出天大的祸他也能有恃无恐。
  父王在与中山的长平之战凯旋归国后,突然给他领来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作为伴读。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少年,但上次不过东玄门外匆匆一瞥,而此刻才算正式照面。
  如果没有见到这个少年,他不会相信这世上竟有长得如此漂亮的男孩子——肤白胜雪剔透如玉,眉眼口鼻无一处不如诗如画,尤其是那一对墨如点漆的眸子,好似十里平湖上泛着层层月波,瞬间就在你心上铺满皎洁。
  他一袭白衣,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安静地就犹如一尊檀香缭绕的玉雕,遗世而独立。
  令他刹那间就陷入了一个如痴似幻的美梦。
  “意然,他叫顾言曦,以后就是你的伴读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父王那天的这句话所带给他的惊喜。正如他永远也忘不了顾言曦那天对他扬起的那抹笑——一笑已倾城。
  可是后来,他就很少见到顾言曦在私下里笑了。
  而且他还发现,他跟一般同龄的少年截然不同。当那些官宦子弟们都围着他给他出谋划策一起无法无天时,他却从不参与。而且不仅不参与还横加阻挠,令他很多次都败兴而归。
  起初,他只要看见他那张脸就舍不得罚他,但是后来见他变本加厉地替他父皇当“间谍”,年纪明明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却总是俨然一副不苟言笑的“夫子”模样,他心中就火大,于是对他的态度迅速从结伴拉拢变为针锋相对。
  只是每次面对他的故意陷害他都能轻松化解,面对他的故意刁难他也都一笑置之。渐渐地,只要他一看到他那种眉梢轻挑唇角微翘的淡淡讥讽,心底就无端涌起一股斗志。
  后来他也将扣在他身上的诬陷,从“怂恿太子”“污蔑师长”“破坏圣物”这等小罪名变成“欺君罔上”“祸乱宫廷”甚至是“谋害太子”这样的滔天罪名。
  而那一次的“谋害太子”之罪也确实令顾言曦差点丢了性命。
  但是他却在他被士兵带走时,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而那个笑容瞬间就将他的所有的得意打回原形。
  在顾言曦被下入大狱的日子,他忽然觉得每一天都变得了无生趣——那些围在他身边的纨绔子弟们天天只知道给他出些“整整夫子”“拿弹弓偷打太监宫女”“斗蛐蛐”“掏鸟蛋”这些既无新意又玩物丧志的事情。
  没有一个人像顾言曦一样,站在他的对面眉梢轻挑,唇角微翘露出淡淡的讥讽,对他明目张胆的挑衅:喂!太没出息了,我们来点真格的吧?
  于是,他就开始想,什么对于顾言曦来讲才是真格的?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与他的较量从来没有少年的意气之争,只有成人的机谋巧变。是他逼他拿命在赌,所以他才会去开始看《孙子》《孙膑》《六韬》《三略》,才会觉得以前的那些荒唐事真的是一场荒唐,而作为一国的太子又怎能一直与那些荒唐为伍?
  这时,他忽然明白了他被抓走时的那个笑容,于是赶忙连夜去求父王开恩。
  但父王却对他说:“意然,你知道什么叫做‘君无戏言’吗?”
  这句话让他终于明白,自己将是“一国之君”,所以一言一行都不能有半分差错。错了就只能将错就错,没有半分挽回的余地。
  那一夜,他觉得过得浑浑噩噩,脑海中始终挥散不去顾言曦的那张脸。
  为什么这个人总要这样不动声色地去做一些他以为对得事情,而丝毫不顾别人的感受呢?
  那一夜,他真的在怪他。
  后来,顾言曦还是被放了出来。只因为他充分地证明了自己是“误伤”太子,而非“谋害”太子。当然季意然暗中也为他做了不少的开脱。
  只是放出来后,他不再是他的伴读,却变成了他的老师。
  当他像往常一样满脸无聊地坐在书房里等着那个“老学究”时,却惊诧地发现推门而入的竟是个衣袂飘飘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肤白胜雪剔透如玉,眉眼口鼻无一处不如诗如画,尤其是那一对墨如点漆的眸子,好似十里平湖上泛着层层月波,瞬间就在你心上铺满皎洁。
  这时一阵风起,门外忽然涌入片片落白,有的飘上他的肩头,有的徘徊在他的发梢,有的则沿着他那微带笑意的目光飞到季意然的书卷之上。
  他忽然就想起那首流传于市井的歌谣:
  盛襄有少年,惊才豆蔻年,面若广寒月;色冠春花艳;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唇若桃瓣;眸似烟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傲立此间,芝兰玉树,秋水长天皆失色,孤鸿寒枝拣尽不肯栖。
  原来这字字句句,竟没有丝毫夸大之嫌。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一把戒尺从天而降,脆生生地在他养尊处优的手掌上敲下一个红印。
  于是他立刻龇牙咧嘴地“哎呦”了一声,不满道:“顾言曦,你如此毫不留情,就不怕本太子再去告你一个谋害之罪?”
  顾言曦闻言,又露出了他那种眼梢上挑嘴角微翘的表情,显然完全不将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
  “既然这次,太子殿下选择放过了我,臣相信下次您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见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季意然故作夸张地冷哼一声:“伴君如伴虎,顾夫子还是小心为妙。”
  顾言曦微一颔首,道:“谢太子殿下提点,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见他已经打开书卷,季意然仍不死心地问道:“你被带走时露出的那个笑容,是故意的对不对?你算好了我肯定会对那个笑容耿耿于怀,对不对?”
  “今天我们要学的是《春秋》,《春秋》虽在说史,但也包含了很多为君的道理······”顾言曦没有理他,开始自顾自地讲起课来。
  季意然见状也不在意,只是满脸笑意地看着他的这个“新夫子”,只觉今日射入窗内的阳光似乎比往常更为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有些事情,更新得少了,今天全部补上!
  旧债未结,新债又添。故冰块,到底是欠下多少风流?

☆、情人节番外—犹恐相逢是梦中(上)

  夜风习习,月洒江天。
  本是番良辰美景,此时却当虚设。
  故安眼角结霜,冷冷睨着坐在江边的那个“土猴”,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当触到那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时,又将话收了回去。
  有些气恼地扭过头,他将淡眉蹙起。
  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和这人搅在一起?
  自从遇见了这人以后,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不是遭人陷害就是疲于奔命。现在居然会没出息到迷路,简直是个“瘟神”!
  看来他要重新评估到达盛极圣的方法了。
  这时,那“土猴”已变成了一只不着寸缕的“裸猴”,带着江水的清冽坐在了他的身旁。一边心满意足地烤着火一边长舒了口气道:“折腾了一天,可算能好好歇会儿了。故兄,你这火生得可真旺啊。”
  “李兄,这火是在下生的,可准你烤了?”故安映在火光中的脸虽是红彤彤的,但眉梢眼角的寒意却未有丝毫融化。
  “裸猴”李慕歌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立刻挂上一脸春风拂面的笑容,凑到故安面前讨好道:“你我也算生死之交,这风寒露重的,你总舍不得让我赤着身子,在这寒江边上吹冷风吧?”
  他湿发未干,这一凑几滴水珠就甩到了故安脸上,霎时令他脸上的土晕开成几点泥。
  故安毫不犹豫地向他击出一掌,这一掌虽未带半点内力,但正中要穴,疼得他瞬间向后仰去。
  而就是这一仰,令故安在明灭的火光下看到李慕歌的左胸上竟横着一道可怖的伤疤。
  他心底一沉,眼中转过一抹若有所思。
  李慕歌这一倒,其实只有三分实,倒带了七分虚。脸上龇牙咧嘴的故作疼痛,也是为了哄故安开心。但见对方神色如旧,这出戏自己一个人,不由就有些唱不下去了。
  讪讪地坐起身来,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怎么,还生气呢?我保证,这回我真是无心之过!”
  故安掸着身上的尘土,闻言一声嗤笑:“那除了这次,你都是有心的了?”
  李慕歌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涎着脸皮嘿嘿干笑。
  他的这个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呢?
  “小安,这条路我走了千遍万遍,真的是条近路。如果不取道此处,就要多翻两座山,越过三条江。这次,你千万要相信我。”
  “既是近路,那为何我们在这鬼林子里连绕了三天还没走出?你别告诉我,是因为这林子太大了。”
  他们在这里虽走了三天,却始终在一处兜转。更蹊跷的是,这么片林子里竟连半个野兽的没有,果腹之物除了一些鱼虾就剩下些野果了。
  李慕歌讪然一笑:“许是碰上了鬼打墙,也说不定。”
  故安甩给他一个“鬼才信你”的眼神,转而问道:“若要我信你也成,你先告诉我你胸口的这道伤疤是从哪里来的?”
  他略带冰凉的指尖在那肉做的沟壑上一指,令李慕歌反而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烫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那根手指,脸上挂上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浑不在意道:“男人身上的伤疤能从哪里来?不都是跟人打架时留下的嘛?你看,我这身上的伤可不止这一处。”
  说话间,他将自己转了一圈,满身伤痕交错纵横,果然“战绩颇丰”。
  故安看都不看其它那些伤疤,眼睛只盯着他胸前那一处,继续问道:“不知是与哪个人打架落下的?”
  李慕歌故做沉思地低着头,口中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哦!对了,我记得这是前年我与蓬莱三姝交手时留下的。那一站可谓是险象环生、生死一线,要不说这天下间最难招惹的就是女人了······”
  未等他说完,故安就站起身,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蓬莱三姝使得是暗器、长鞭与金环,他那处明明就是剑伤;而且这伤一看就是旧伤,至少有个三年五载。
  去年留下的?
  哼!鬼才信他!
  既然他不愿据实以告,他也没空再听他胡说八道。
  故安走到江边,但见天光散淡澄江似练,心情也霎时沉静不少。
  脱去那身脏衣,深吸一口气,便纵身跃入了江中。
  此间,星河相映月色拂江,他就如一尾灵活的鱼儿般,于迢迢星汉间肆意徜徉,让看惯风月的人,也不禁驻了目光、恍了神。
  李慕歌隔着篝火,静静望去。
  不由自主地就拿了玉箫“日月”,吹了一曲《洞仙歌》: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水殿风来暗香满。
  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
  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
  时见疏星渡河汉。
  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
  金波淡,玉绳低转。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
  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故安闻得那箫声,仰头跃出水面。
  遥遥望去,只见对面一树桃花正开得绚烂如火,刹那间便荼蘼了漫天夜色。
  就在这情愫暗涌之时,李慕歌的箫声却忽然戛然而止。
  但午夜,却没有因此而寂静下来。
  一声唢呐、两声金锣,同时还伴着阵阵鼓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
  吹拉弹唱中,奏得竟是一首娶亲的曲子。
  这曲子本该奏得是大喜之日的喜气洋洋,应的是青天白日下的热热闹闹。但在此时听来——子夜时分,荒郊野岭——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李慕歌向故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披上半干的中衣,转身向曲声传来的地方探去。动作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曲声越来越近,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
  谁知道这大半夜的,会遇到什么精怪?他虽不怕,但却也免不了有些紧张。
  而老天放佛就是要让他“心想事成”般,只见黑暗之中忽然幽幽荡荡地飘出两条红绸,那红绸又分别系在了两把金色的唢呐上,而那唢呐中吹奏的正是那首娶亲的曲子。
  唢呐虚浮在半空,左右摇晃着,就好像有人在满脸喜庆地吹奏着,但李慕歌又哪看得到半个人影?
  唢呐之后出现的是,两把同样虚悬着的金锣。只见那锣盘一上一下,打得节奏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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