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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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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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咬檀唇,杨柳风用力地抓紧身畔的床褥,身体却一如狂风骇浪中的一片孤叶,只能阂眸任由那滔天巨浪翻卷沉浮。

“睁开眼,本王要你知道谁才是你的男人。”——你的女人?!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男人!——心痛如钻:就算不配,我也要你做我的女人,三年的相知相守,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已深锲入心头,我已不能没有你,哪怕只是人,哪怕没有心。

终于,在狂戾的摧折下,杨柳风的唇角无可抑制地溢出一丝隐忍到无的细吟。

就是这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却令他的癫狂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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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如虚脱一般无力地覆在纤柔的躯体上。

埋首在她的肩颈,却不敢再看一眼近在咫尺的眸。

身是空的,心也是空的,如同漂浮在无边的云海。

失落。

更甚于三年前的百倍。

身上全是涔涔的汗水,心却已坠落到寒窟之底。

终于缓缓地离开那依旧眷恋的温淡身躯,颓然歪倒在她侧畔的枕上,疲惫地阂拢双眸,抬手轻揉着纠结的眉心。

整整五十一个日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王爷?心头苦笑,他觉得自己还不如蜂巢里的那些男娼,至少,他们还有权择客而侍,可是他呢?无论多么厌倦多么不愿却始终要保持那份缱绻缠绵,即使是床第之欢,也要声情并茂,温柔和激情相得益彰。

多少次,只有悄悄地唤着她的名,才能勉强蒙混过那每一个如上刑场的漫漫长夜。

多少次,他温存体贴地面对着另一个女子时,在心头暗暗发誓,将来要以十倍的柔情补偿她。

可是,当他真的拥她在榻,却竟是如此的情形。

伤了她,更伤了自己。

身边的人似是艰难地坐起身,隔着床榻他都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心痛绝,却始终不敢启眸。

静静地听着她披衣起身,艰难地走下楼梯。

轻唤中,有开门的微响。

转瞬,传来谁的抽泣声,那个温淡的嗓音似在轻轻地安慰着什么。

哽咽的人儿诺诺地应着,出去不久,再次返回,楼下便传来断续的水声。

心如刀割一般:如此厌恨了么?竟连身上的气息也不愿让它多滞留片刻?

“刘珩,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她,你占了她的身子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自嘲地一笑:刘羽,真的被你说对了。

一直到水声消失,他才缓缓披衣起身——东方微白,他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王府。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楼,蕊儿眼圈红肿正将一碗汤药递与杨柳风,看见刘珩下来无声地一礼便退出门外。

杨柳风端着药,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已将药碗送到唇边,慢慢地喝下去。

刘珩知道那是青楼女子被恩幸之后喝下去用来避免怀孕的凉药,他也知道她就是故意喝给他看的,他更知道她想让他明白,在她的眼里他已经和一个普通的嫖*客没有任何区别。

这才是那温淡外表下隐藏着的傲烈。

一切都退回了三年前,不,应该说比三年前更疏离。

她缓缓放下药碗,垂首抬帕拭了拭唇角,再次举眸间,又已是笑靥如春风般:“王爷起了?”

熟练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一盏茶,如往日一般地盈盈奉上。

笑容依旧如昔,清茶依旧如昔,人心呢?还是否依旧如昔?

失神了半晌,目触玉颈上累累青紫,忽然望定她的眸轻轻地道:“你……恨不恨本王。”

杨柳风婉然笑道:“风儿无行,王爷雅量海涵,爱惜恩宠犹胜往日,风儿又怎么会恨王爷呢?”

心头窒痛,伸手拿过她奉着的茶盏,也不管烫还是凉,只一口饮尽,抬手将茶盏向身后一送,任由它啷然碎裂,一步步走出噙风阁。

杨柳风漠然地看着他孤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晨曦中。

蕊儿不知何时已站到身侧,看着她颈畔错落延伸到领口的淤痕,眼眶又有点发红,不禁恨声道:“王爷也实在是太狠心了,把人家一撂就是两个月,连个纸片也没有,好容易来一回,虽说这事情确实难辩,但也不该一点昔日的情分都不念,姑娘白白受了那么多委屈,他连问都不问一声……”

杨柳风忽然长叹一声道:“我累了,想睡会,你到别处去转转吧,午饭不必叫我吃。”

也不待她应声,已拖着疲倦的脚步缓缓上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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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爱到失去理智,爱到没有自信,最后,伤了彼此。

一个是暴力,一个是冷暴力,同样伤人。

第十八章 醉痴痴(上)

蕊儿心头烦闷地信步乱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已不知不觉到了柴房附近。

榕树下,五花大绑着被伤痛和蚊虫折磨了一宿的人,此刻终于不支地沉沉睡去。

蕊儿轻叹一声,略走进些才发觉,刘羽赤*裸的上身和脸颈处竟密密地停满了蚊虫、小咬、苍蝇……只惊得背上沁出一层冷汗,忙挥帕替他驱赶。

只是,刘羽一身鞭伤,那些蝇虫闻到血腥之气又如何肯走,不过惊飞了又落下而已,蕊儿只得不停地来回挥帕,不过一会手臂已然酸软。

自昏睡中感觉到面前身畔的气息流动,刘羽悠悠睁开双眼,见蕊儿正气恼地为自己驱逐蚊虫,不禁心头一热:这丫头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比谁都厉害,心却比谁都软。

蕊儿忽然发现他不知何时醒来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俏脸一红,忙把挥着帕子的手缩了回去,口中娇嗔道:“看什么看。”

刘羽好脾气地一笑:“你家姑娘还好么?”

蕊儿神色一黯,绞着帕子道:“怎么会好。”

他关切地追问道:“宁王把她怎么了?”

蕊儿顿时俏脸绯红,顿足道:“问那么多干吗,反正就是很不好了。”

刘羽一怔,心下已明了,叹道:“那你更该去陪陪她。”

她咬唇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她说她累了,就自己走上楼去睡觉了,连午饭都不让我叫她吃。”

刘羽正垂首沉吟间,却见一个护院打着哈欠走过来给他解绳子:“小子,快点去挑水。”

蕊儿闻言立时跳起来道:“喂,你们有没有人性啊?他在这里绑了一夜,身上又有伤,你还要让他挑水!?”

那个护院已懒懒地回身向住处走去:“王爷说了,饿三天不给饭吃,可没说不用干活啊,再说,他不挑水晚上那么多人用什么?”口中兀自还在说着什么,却是已经渐行渐远。

蕊儿切齿道:“狗仗人势。”

刘羽笑着道:“我没事,只是身上痒得很。”

蕊儿细一看,只见他身上密密麻麻尽是虫叮的肿块,那小咬平日里但叮上一两口已是奇痒难耐,何况这层层叠叠的一身?

她忙道:“你去打水洗一洗,我这里有御贡的芦荟薄荷膏,拿过来抹上就不痒了。”

刘羽强打精神梳洗擦身。

过了一会,蕊儿捧着金疮药和薄荷膏来,让他拿着瓷瓶自行涂抹,自己却伸出指甲挑出一些来小心地为他轻揉背上的虫痕……

这一日,鸨母并不让人给刘羽饭吃,蕊儿忖度再三,终于是顾念着杨柳风的处境,也不敢擅自给他吃食。

只是,杨柳风整整睡了一天,蕊儿便得闲陪他说了一天的话,相谈甚欢倒也不觉得十分饥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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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西山,杨柳风才恹恹地起身。

有过昨夜的一闹,鸨母多少也是有点明白杨柳风在宁王心中的位置,这一顿的晚饭比之两个月来的任何一顿都不知道要丰富多少。

只是她懒懒地略动了几口就说吃不下了。

蕊儿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轻轻叹道:“有人是想吃吃不着,有人是有吃吃不下。”

杨柳风怔了怔,忙问原由,蕊儿便将刘羽已经饿了一天的事情说了。

略一沉吟,吩咐蕊儿道:“你把我没动过的菜装在食盒里给他送去,有人要问就说是我让给的。”

“可是……姑娘。”

淡淡地挥手道:“去吧,王爷那里有我呢。”

蕊儿只得诺诺地去了。

半晌,回转,却见她仍旧是懒懒地枯坐。

拿话逗她,也是倦倦地不爱多说。

绞尽脑汁,蕊儿忽然笑着额手道:“瞧我这个记性,过年的那会有两坛御贡的九酝春酒,当时就喝了一坛,还有一坛叫我给放在橱角里头,本想着给你过生辰的时候拿出来打开,谁知那天王爷偏又请了宫里的戏班来贺寿,结果我也就给抛在脑后了,现今倒不如拿出来给姑娘解解馋?”

杨柳风笑笑道:“那酒好得很,我一个人喝怕是折福了,怪累的,还是早点歇息吧。”

蕊儿不依地摇晃着她道:“好风儿,你足足地睡了一天,再睡,人就要睡傻了,凭他怎么好的酒,也不过是给人喝的,哪有什么折不折的说法?”

杨柳风失笑道:“平日我要喝个一口半口的你都拦着,今天怎么倒劝着我喝了?”

蕊儿眼珠一转已是笑道:“姑娘一喝酒必有好诗好词,蕊儿是看着姑娘很久没写点什么了,所以上手来帮一把,也慰一慰那些巴巴盼着的江南士子的心。”说着已自笑着去取酒。

杨柳风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这些年来,也只有她在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相伴左右,尽心开解……

坛封甫开,已是酒香四溢,杨柳风慵懒的双眸终于不禁灼灼地亮起来:“好酒!”

蕊儿一边往院中的石桌上摆着干果一边道:“原就是好酒。”忽然扑哧一声笑道:“好酒配好诗,只不知姑娘可有诗了没有。”

杨柳风失笑道:“你这丫头,我酒还未入口便惦着诗了?”

蕊儿坏笑着拉她入座道:“可不是,蕊儿想着姑娘若只闻闻味儿就有诗,这坛子好酒便省了,若不然今日只怕是剩不下一星半点了。”

杨柳风揽过坛子道:“你既如此说我今日偏喝完了才写。”

蕊儿已是大笑着道:“人家不知道姑娘的酒量,蕊儿还不知么?阿弥陀佛,你只开恩剩下那坛子就好。”

话音未落,两个人皆已是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蕊儿忍着笑道:“姑娘今日用哪套酒器,是不是还用上回的碧玉蕉叶盏?说出来蕊儿也好去取来。”

杨柳风蹙眉道:“这一大坛子酒用那么小的杯子怕不喝到天明去?”微一沉吟道:“你去把那白釉剔刻荷花碗拿一个过来,我就抱着坛子倒在碗里喝,岂不爽快?”

片刻,蕊儿拿着一盅一碗笑不可支地折回来道:“我不过撺掇她喝口酒,倒惹出个强盗来了。”

杨柳风抬眉不解。

蕊儿将那碗放到桌上指着道:“从来只听说绿林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如今姑娘这可不是大碗喝酒么?罢了,罢了,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现成的红烧肉,拿来应了这个景便是。”

杨柳风忍俊不禁道:“就是这丫头的一张嘴,挑唆了家喝酒,又拿人家打趣,你这手里的酒盅又是用来玩什么花样?”

她掩唇轻笑道:“蕊儿是怕姑娘独酌无趣,舍命陪君子罢了。”

杨柳风忙抢过杯子撂到一边:“你就让我省省心吧,过年那会王爷偏纵着你喝酒,不过两盅,一身的疹子倒发了大半个月,如今谁还敢让你喝呢?”

蕊儿也不争辩,只捧起坛来倒了个满碗:“既如此,蕊儿替姑娘研磨。”

杨柳风端过酒碗仰头饮尽,入口绵醇甘冽,回味纯净悠长,浓郁而不猛,柔和而不淡,令人齿颊生香欲罢不能。

爽然一笑道:“好酒!”

举眸,却见蕊儿已忙忙地摆上了琴案,正焚着香,不禁奇道:“我不过喝几口酒,你又搬出这些来作什么?”

蕊儿笑道:“既有酒岂可无琴?蕊儿想着,醉靥经了姑娘那么多调理早就有了灵性,如今新得了素泠,岂能不趁着这大好良机,沾沾咱们姑娘酒后的仙气?”

杨柳风轻笑着倒酒:“偏你就能生出那么多的花样。”眸中已颇有感激之色,只是抬腕饮酒,却并不多说。

蕊儿又忙进忙出的拿来笔砚,正待回屋取纸,却被杨柳风叫住道:“你也不必拿纸,去换两支大抓笔来,只管研磨便是。”

蕊儿惊喜地道:“莫非姑娘兴致如此,今日竟要双手同书?”

杨柳风再次满饮一碗道:“说不得也就只好陪你疯这一回了。”

蕊儿已是欢呼一声,跑进屋里取了两支抓笔,却疑惑地道:“不用纸可却写在哪里呢?”

杨柳风笑而不答,只是目注院中郁郁的桃树不停地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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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郁之于内,必定要发之于外。

再坚固的心理防线也有决堤的时候,何况是被所爱的人伤害和误解。

第十八章 醉痴痴(下)

连下三碗,翩然坐至琴畔,抬腕挥洒,一曲《满江红》悲凉萧瑟,悠远凄壮,催人泪下。

琴罢处,笑靥幽沉,不用碗,只揽过酒坛一阵豪饮。

月色凄迷,蕊儿静静地研磨,眸中却已盈满泪光——难得她肯如此发泄,可见这心头的痛和苦已经隐忍得有多么艰难,醉了也好,至少能换回短暂的麻木,让深囚的灵魂可得片刻的舒缓。

主仆二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谁也没看见院门的幽影下一个挺拔的身形,一双痛彻的眸正紧紧追随着那个温淡浅醉的身影。

墨已成,俏丽的丫鬟捧砚侍立。

抱着酒坛,微醺地踱至桃树之后的粉墙下。

抬首间,月光照亮凄丽容颜,平日的温文安忍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疏狂不羁,笑靥中尽是夺魂摄魄的妩媚张扬。

羊毫饱蘸,玉臂轻抬,飞扬宛转,已在壁上写下:满江红,悲花。

举坛猛灌一口,抬袖抹去残酒,边吟边书:

“小径桃花,”

“春褪处、浮生无限。”

“西风起、痴情怠尽,”

“红消绿减。”写到性起处,将酒坛推入蕊儿怀中,抓过另一支羊毫左右开弓双手同书,衣袖滑落到肘弯处犹自不觉,一双玉臂斑斑齿痕,笔下文字激荡飞扬:

“忍把疏狂成烈酒,”

“恨噙珠泪书长卷。”

“无心醉、但拢一掊尘,”

“芳魂掩。”

回身抓过酒坛疾饮一通,轻笑着再次提笔上前,树影横斜,身姿绰约,若飘若舞,似吟似唱,却尽是撩人心痛的凄美。

“英雄泪,”

“何其淡。”

“佳人血,”

“徒悲叹。”

“素泠空切切、朔风缭乱。”

“昔日温柔含笑看,”

“今朝清冷何人暖。”

“饮浓愁、换作梦沉沉,”

“难相见。”

词罢掷笔,心若空绝,只提过酒坛盯着墙头飘逸的字迹默饮不语。

蕊儿正要相劝,忽然瞥见院门口凝立的熟稔身影,心头一动,故意轻叹一声道:“姑娘既然对王爷有如此的心意,又何苦去沾惹那个羽仍呢?”

杨柳风声音晦涩地道:“我何曾沾惹他。”

蕊儿道:“昨夜那光景蕊儿可也是亲见了,若非姑娘属意又怎肯投怀他人?”

凄凉一笑:“王爷不信我,连你也……”

蕊儿忙截口道:“蕊儿自然相信姑娘,只是那情形任谁见了怕都会起疑,况且王爷又是关心则乱,姑娘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杨柳风幽幽地道:“有什么隐情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举坛只顾饮酒,却不愿解释。

蕊儿心下着急,上前按住酒坛道:“姑娘就说给蕊儿听,也免得我一直气闷堵心,姑娘要是不说,我这就去找羽仍,狠狠地骂他一顿,问问他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如此陷害姑娘。”

杨柳风蹙眉道:“你又何苦去折腾他。”

蕊儿不依地按着坛子道:“那你说。”

终于,她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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